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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意:前方无绝路,希望在转角 第1章   “你根本在乎的就不是我,而是我这张脸对不对?”   苏市的十月已经进了深秋,临傍晚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雨,一直到深夜,冻得人四肢有些麻木。   郁清裹紧大衣猛地打了个喷嚏,她想不通,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会有人淋着雨穿着短裙和衬衫在大马路上演偶像剧。   如果前面不是她的老板,她这会儿绝对要录下来发表到某平台上,没准还能赚杯奶茶钱。   “郁清。”   看来老板终于想起来他的礼物了,马上就能下班了。   郁清一路小跑,把那颗她设计打磨了半个月的钻石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面前的男人,“陆总。”   陆颂乔顶着万年不变的冷脸,将钻戒展示在对面的女孩儿眼前,无奈道:“行了,别闹了。”   ……   郁清唇角的笑还没扬上去就僵在那里了。   古早言情小说直男霸总,名不虚传。   果不其然,女孩儿攥住钻戒,脸上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将那枚钻石顺手抛到了路边,然后钻戒顺手滚进了下水道,“别拿这个侮辱我!什么叫别闹了?”   ……   郁清:“……”年终奖金这回如果还加不上,老板你小心情场失意,职场也失意。   *   等到郁清心力憔悴地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上司虽然事儿多,但是员工福利也是一等得好,如果这是她之前的合租房,室友估计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   郁清安慰自己,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大概是夜里着了凉,她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又打开了手机,各个群里充斥着逢年过节的祝贺话。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元旦节。   打工人的跨年也在给老板当牛做马。   “听说了吗,闻露要回国了。”一条消息被单独私发给了她。   郁清回忆了一下这个同学的名字,好像没有什么交集,她斟酌了一下,当做没看见。   但是这个人似乎也没有打算等她回复,继续说道:“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闻露都不打算追究了,还让你一起来聚会呢。”   哦,想到了,闻露的狗腿子。   郁清恍然大悟,早已经不记得微信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了,她干脆利落的点了免打扰。   但是隔了一会儿,群里又显示她被艾特了。   闻露:“郁清,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聚聚吧。”   群里的人明显都在张望,所以这条消息以后群里静了十分钟,气氛开始逐渐凝固。   狗腿子再次上线:“露露你忘啦,N国和我们是有时差的啦,白天都忙了一天了,估计郁清也没什么时间休息。”   “好像也就一个小时时差吧。”   下面不知道是谁又回了一句,这回狗腿子也闭嘴了。   免费观赏了一出自导自演的话剧,郁清终于有点儿困意了,她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   按理说,元旦应该是有三天假的,但是这里面不包括她,万能的郁助理。   “颂哥真是的,还要特意给我送来。”   “这款项链虽然不贵,但是我喜欢的很。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这么上心。”   “谢谢你呀,郁助理,还专门跑一趟。”   面前艳光四射的女明星和昨晚那个雨中苦情女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郁清目测两人的感情危机已经解除了。   看起来她不用大雨天再陪二位淋雨了。   想到这,郁清真情实感得祝福两个人,千万别折腾了,虽然有奖金但是她怕没命花。   “应该的。”   丁绵绵沉吟了片刻,“哦,对了。郁助理要是不忙,可以帮我半天忙吗?我一会给颂哥打电话借用一下你。”   郁清微笑,“不忙。”   忙不忙她好像说了不算。   看到她干脆利落的回答,丁绵绵好像松了一口气,“每次见郁助理都感觉你太严肃了,我都不怎么敢和你讲话呢。”   “郁助理今年多大啦?”   说着,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搭在了郁清手上。   郁清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今天的任务了。   没关系,无非是换个老板做助理,这个还不太用脑,“28。”   “都28啦,那当助理赚的不多吧?”下一秒,丁绵绵捂住嘴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郁姐姐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是不太多。”郁清深以为然,她年薪虽然七位数了,但是比起在娱乐圈的丁绵绵还是差得远的,“可能还没您的缴的税多。”   不知道是不是郁清的错觉,拍摄现场瞬间安静了片刻。   丁绵绵又把她手上的衣服拿了下来,笑盈盈地换了个话题,“这件其实也不错,就穿这件拍吧。”   “各部门就位。”场上又恢复了忙碌,郁清后退一步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平心而论,比起给陆颂乔当助理,她更愿意给他的女朋友们帮忙。   至少,这群人情绪比较稳定。   老话说得好,人是经不起念叨。   这个念头刚过去,陆颂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总。”   “东西送过去了吗?”   郁清琢磨了一下陆颂乔的语气,听起来不太美妙。   她回道:“已经送到丁小姐手上了,丁小姐很高兴。”   “你回家了吗?”   郁清把事情如实汇报了一下。   陆颂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余光扫过沙发上的人,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疼。   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东西要回来,下次给她换个别的。”   ???   郁清真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她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我就这么和丁小姐说么?”   不想干了,辞了她算了。   “你看着说吧。”陆颂乔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有点不太地道,他补充道:“这次年终奖给你翻倍。”   “好的,陆总。拍摄结束后我就把东西给您送过去。”   郁清挺直腰杆,她要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人生的价值是什么?就是为老板排忧解难。   郁清的视线在那条关乎她年终奖的项链上游离了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丁绵绵今天拍摄的内容是某个游戏广告。   两个女主角,另一个是丁绵绵的死对头贾禾。   把两个见面恨不得揪头花的当红小花请过来,这游戏公司看来是花了大价钱的。   贾禾施施然从化妆间走出来,就看到郁清冲她打招呼。   郁清也不是第一次给她得老板来照看丁绵绵了,贾禾也没少听说,只是往常一直没机会遇见。   要不是丁绵绵傍上了陆氏这座靠山,凭她的演技能走到这个位置还不知道得求神拜佛多少年?   想到这,贾禾瞄了一眼还在拍摄,没注意到这的丁绵绵,和郁清攀谈了起来,“郁助理今天不放假吗?”   “打工人嘛。”郁清无奈地笑了笑。   “郁助理真是太辛苦了。”贾禾自认不是丁绵绵这种山沟沟走了大运的土妞,陆氏集团的助理可不是跟在她们身边的那种打杂工,“让您来送个项链,有点……大材小用了。”   郁清正色:“这项链可不是一般的首饰。”   *   丁绵绵哪里会没注意死对头的动向,她今天拍摄可谓是用尽了毕生演技,刚拍摄完她就急匆匆地插到了两人中间,“说什么呢,郁姐姐和禾姐认识呀?”   “只是感觉和郁助理一见如故罢了。”贾禾卷了一缕头发,朝着郁清抛了个亲昵的眼神,“说起来,郁助理居然是s大的,我最羡慕这种高材生了,沟通也容易。”   九年义务教育没上完,学历总被人对家粉丝嘲笑的丁绵绵脸色有点不好,她把昂贵的定制手套递给了郁清,说道:“刚才好像沾上灰了,不想要了,麻烦郁姐姐帮我处理了吧。”   看到丁绵绵摆出一副二人有私事要聊的架势,郁清非常上道的退场了。   等到二十分钟以后,郁清卡着时间拿着新买的手套回到了拍摄现场,贾禾已经在台上了,丁绵绵坐在下面等一会儿的合拍部分。   那条刚刚还被她视如珍宝的项链此时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丁绵绵瞥了一眼郁清,漫不经心地讲了几句死对头的黑料,然后把话题逐渐转到了项链上,“我刚才拍摄的时候,突然想到最近脖子对这种材质的东西有些过敏。恐怕要辜负颂哥的心意了。”   这项链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钻石首饰,如果不是看它在保险柜里,丁绵绵自认绝不会软磨硬泡地想得到它。   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原来是前女友同款。   更何况消息还是从死对头嘴里得知的。   这种二手货,戴在自己身上真是让人如鲠在喉。   郁清了然,她转头将包里一枚首饰盒拿了出来,“丁小姐,这是陆总上周特地出国拍回来的粉钻,正巧今天才打磨好。”   “陆总还以为今天赶不上了,想着明天再给您送一趟呢。”   “这枚钻石C国那边今年只产出了一枚,陆总说,正配您。”   独一无二,这算是送到丁绵绵心坎上了。   她眉梢都露着些许羞赧,“他这人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不缺他这些礼物了,弄得像我图他什么一样。”   郁清悄无声息地把那条无人问津的项链收了起来,回道:“您是陆总的女朋友,这些东西本就都该送您的。”   丁绵绵被她哄得心里一点火气都没了,她摩挲着那枚钻石心中有些犹豫。   郁助理可比陆颂乔会哄人,只可惜,她哪里都好,就是太漂亮了,放在颂哥身边让自己没有安全感。   等到自己嫁进陆家了,还是得把郁清调走。   作者有话说:   记得看文案排雷!!!!   第一本书还有很多不足,会一直进步的(* ̄3 ̄) 第2章   广告一直拍到了晚饭时间,郁清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胃,忍痛拒绝了丁绵绵和贾禾礼貌性的同食邀请,避免了一场争夺战。   她就近找了个餐馆打算迅速解决一下晚饭,没成想突然听到隔壁在八卦。   而且主人公……好像是她自己。   “表哥你都不知道,这姑娘太牛了,那叫一个舌灿荷花。”   郁清默默纠正,舌灿莲花。   “我当时就看她跟那小明星说什么前女友的项链,然后那小明星又跟另外一个小明星说,那后面的小明星脸都绿了。”   “陆家那小子这助理在哪找的,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太有意思了,今天没白去。”   郁清:“……”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她认真地反省了一下,发誓下次说鬼话一定要注意周围有没有八卦传播机。   好在听他说话的语气,和丁绵绵是不认识的。   不过她还是透过镂空雕花记下了这个人的长相,事情败露了就有仇可循了。   隔壁这个黄头发男人,从她吃饭开始一直唠,到吃饭结束他还没停,他和表哥聊了五分钟被挂了电话,然后又打给了他姑妈,他的堂姐,他的好兄弟……   西家长东家短,从天南说到海北。   半个小时,每一分钟他都没有浪费,他甚至一口水都没喝。   郁清恍惚觉得,没准以后自己不会寻仇再见他,而是在某某外交大会上。   就是不知道他舍不舍得这一头的黄毛。   有这么个伴奏,这顿饭吃的也不算无聊,估摸了一下陆颂乔的晚饭时间也快结束了,她才收拾收拾离开。   *   陆家大宅灯火通明,看起来应该是有客人,郁清在大门外发了个消息,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收到回复。   进到大厅就感受到了陆平和陆颂乔剑拔弩张的氛围。   陆颂乔的母亲许婷前年出车祸去世了,而他和自己的父亲陆平关系又不太好,所以自那以后,陆颂乔就很少再回老宅了。   郁清最开始其实是在陆平身边当助理,后来被许婷要走,平心而论,陆氏能有前些年的辉煌,许婷的功劳占了一大半。   比起许婷,陆平更愿意当个不问俗世的画家。   陆颂乔嘛……   郁清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许婷临死前的托付,她应该坚持不了这么久。   陆氏颓势已显,这大概也是今天要项链的原因吧。   其实她也没跟贾禾撒谎,这条项链是许婷和陆平的定情物,确实被陆颂乔送给过前女友,不过后来被许婷要回来了。   今天他让把东西要回来的时候,郁清就有所预感,果不其然。   沙发上还有一个女人,她站起身来朝着郁清笑了笑,“这位就是郁助理吧,我是颂乔的未婚妻,裴诗鸢,以后还要多麻烦郁助理了。”   郁清迅速的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裴氏是苏市的龙头企业,裴诗鸢是裴氏大小姐,没记错的话也是一名画家,也难怪陆平这么满意。   再往深处探究,裴氏和陆氏的娃娃亲,她在许婷身边时也有所耳闻。   但是当时陆氏如日中天,裴氏反倒是在走下坡路,这话就没人在陆家提过了。   “哪里,这都是我份内的事。”   有外人在,陆平也压抑住了怒火,和颜悦色道:“今天不是过节吗,怎么还折腾小清。”   “这是我的助理,爸你既然已经卸任了,就别管这么多了。”陆颂乔不耐烦得拽了拽领带,面容冷峻。   娃娃亲?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又突然拿出来说。   好在陆平也不是第一次在郁清面前被儿子下面子,他没理会陆颂乔,反而是盯着郁清手中的项链,暗示道,“既然迟早要结婚,这项链也该让诗鸢处理。”   眼看老板没有任何指令,郁清看清了局势,将项链摆在桌子上。   东西不重要,意义才最重要。   陆平这是在给裴诗鸢吃定心丸。   裴诗鸢快一步将项链拿到手中,对着扑了个空的陆颂乔浅浅一笑,“那我就收下了。”   陆平满意地点点头,“你婷姨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颂乔结婚生子,你是她亲手挑选的儿媳妇,想必她在天上看到也会安心的。”   这一句话像是扼住了陆颂乔的喉咙,他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掌,最终不再说话。   姜还是老的辣,旁边看戏的郁清在心里默默宣布,这张战役,小陆总完败。   *   战败者就要听人差遣,战败者的助理也一样。   她不但要陪老板送未婚妻,还负责把满身酒味的老板送回家。   郁清开着车,感受到后座两人之间冰凝一样的氛围,颤了颤睫毛。   老板现在心情不好,那今天新手套的钱她什么时候能提?   她有点懊悔,早知道今天把老板的“女友卡”带上了,也不至于自己临时掏腰包。   陆颂乔虽然是同意了送人,但是明显还没完全妥协,坐在另一侧,摆着一张不爱理人的冷脸。   三人心思各异,好不容易磨完了一段路。   裴诗鸢好像并不在乎陆颂乔的冷落,临下车还伸手抱了一下他,“颂乔,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陆颂乔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当作应答。   大体看上去,场面还算和谐。   只是等到车里只剩下二人,感受到老板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郁清冷静地预测:今晚的磨难怕是才刚刚开始。   她在心里倒数了几秒,然后听见陆颂乔冷声道:“你也觉得我应该接受联姻对不对?”   ……   郁清:意料之中,还好这是带薪辅导。   郁·临时·心理导师上线。   *   打工人在安慰老板的时候,精髓就是多说废话。虽然她昨晚其实什么有用的建议都没提,但是陆颂乔显然也只是想找个垃圾桶发泄一下情绪。   他似乎已经做出了决断。   因为自那天开始,郁清的时间表里加了个裴诗鸢。   “郁助,裴小姐在等你。”   郁清合上审了一半的策划案,隐约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陆颂乔在外的姿态是做足了,但是在公司里一点儿都没打算装一下,只要裴诗鸢来一趟公司,他就会黑脸一天,整个助理办公室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办公效率直线下降。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好在裴诗鸢也能理解,所以她现在每次来公司都是只找郁清。   迎着同事救世主一样的目光,郁清有苦难言。   但是想到已经到账的绩效工资,她木着脸在手机上跟陆颂乔报备了一下,认命地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等候室里的两个人,郁清还是头皮都麻了,“裴小姐,丁小姐。”   人生的剧本果然是不受控制的,现在是什么大型修罗场?   丁绵绵拢了拢头发,温温柔柔地问道:“郁姐姐,这两天没见颂哥。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但是我有点担心,所以今天就来看看他。打着找你的名号,你可千万别生气。”   所以陆颂乔根本没有和丁绵绵提分手是吗?   又是她善后!   郁清拳头都硬了。   裴诗鸢像是才注意到丁绵绵,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这位小姐和颂乔是什么关系?”   丁绵绵听到她的称呼,微微皱眉,随即她敛眸一笑,“我是颂乔的女朋友,我以为全公司都知道的。”   她还以为裴诗鸢是陆颂乔的追求者,毕竟和陆颂乔交往四个月,这种追求者她也不是头一次见了。   “哦?那还挺不巧,”裴诗鸢眯起眸子,盯着丁绵绵说完了剩下的话,“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颂乔的未婚妻。”   她抱着双臂,以一种挑剔的眼神讲丁绵绵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补充道:“娃娃亲。”   丁绵绵脸色变了又变,四目相对,火药味弥漫。   郁清罕见得有些脑袋空空,有的时候她总会想,她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然而等候室里没有别的同事,只有郁清一个人独享这份尴尬。   不过两个人都是体面人,场面并没有预想的混乱。   郁清看两人对话绵里藏针,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当机立断地决定卖了陆颂乔,毕竟这已经不是她份内的工作了。   陆颂乔的内线电话响了两遍才通,郁清看着吵得'热火朝天'没空注意她这边的两人,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道:“陆总,裴小姐和丁小姐在等候室等您。”   虽说都是打着找她的名号。   “丁绵绵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跟她说分手了吗?”   分手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郁清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丁绵绵的神情。   这种时候,她也只能以沉默作答。   陆颂乔自然也能想到现在的情况,他冷声道:“把她俩带到我办公室吧。”   *   双人修罗场,一下子变成了三人修罗场。   完成任务的郁清心里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好在现在应付这修罗场是别人,她马上就解脱了。   “我怀孕了。”听声音,这话是丁绵绵说的。   ……   高兴早了。   郁清脚步一顿,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面色如常地回到了办公桌前。   她只恨自己动作太慢,怎么就听见了。   知道太多会被灭口吧?   她在工位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同事在附近暗搓搓观察她的表情。   众所周知,聊八卦是刻在每个想摸鱼的打工人DNA上的。   助理办公室和总裁办公室离得很近,但是有人支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   有个新入职的男同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克制住,偷偷摸摸地凑到了郁清身边,自认为很小声地问道:“郁助,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其他人虽然嘴上没说话,但是办公的动作都放慢了许多。办公室里静悄悄得,3D环绕着那句:“什么情况啊?”   尴尬的气氛让跑过来问话的同事哽咽了一下,平常没见这么安静,这会儿故意搞他是吧?   他皮笑肉不笑得挣扎了一句,“现在这个策划案的情况,我们后续要怎么做啊?” 第3章   陆氏是做化妆品起家,但是陆颂乔上任后,总公司的业务逐渐有些分散。   郁清明白,陆颂乔看不上化妆品这个领域,但无奈的是他强硬转型了两年,至今也没什么进展。   公司上下也都明白,所以新系列的彩妆专题策划案一时间变成了烫手山芋。也难怪,毕竟这只是一个就算做出成效也不会被上司看重的项目。   “预算卡掉一半,是谁的主意?”扣下去这一半,项目基本算是宣告放弃了,整个策划小组半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策划小组的组长韩玮入职三年了,郁清和她交接过几次,留下来一点印象。   本来韩玮第一年就有机会升职,结果赶上直系上司被挖墙脚,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个项目就是她牵头做起来的,到了临门一脚,就这么无疾而终。   “丁经理呗。”韩玮哑着嗓子嗤笑了一声,“这都不重要了,上面不是已经批了么。”   没有老板拍案决定,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卡大项目。   “我今年三十四了,”韩玮看了一下总裁办公室的大门,神情冷漠,“许董当初挖我的时候,我觉得我遇到了知己,能干一番大事业,所以我当时把孩子打掉了,为此还跟家里人吵了一架。”   “许董去世以后,陆总也承诺过一如既往。”   “没想到啊……都中年了,也能被大饼糊住心智。”   “可能我的战场本来就不在这里。”   郁清瞄到韩玮手上团成一块儿的几张预算表,有些词穷。   韩玮007的加班她看在眼里,韩玮上个月喝到胃出血,她也探望过。事到如今,她做不来挽回的举动。   *   郁清看着陆颂乔的不虞的脸色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总裁办公室的谈话以裴诗鸢冷着脸离开告终,但是丁绵绵也没有顺心如意。   这个孩子,陆颂乔并不打算留下。   带着丁绵绵打胎和护理这件事,又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郁清身上。   陆颂乔在心里做好了决定,也勉强提起兴趣来回应郁清,不过他先提了自己的要求,“明天带丁绵绵去一趟医院,最近一阵子你就负责看着她。”   手里堆压了好几个项目的郁清:?   “陆总,‘乐研’我是需要全程跟进的。”   韩玮的项目现在是她监管,也防止了再有人作祟。   “先交给常助理吧。”陆颂乔既然要给裴家面子,这件事就不能再出面了,但他又不想家丑外扬,所以交给已经知情的郁清去做再合适不过。   郁清眸光微动,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这个项目半路入手可能会比较麻烦。”   “尤其是资金有限的情况下,限制会比较多。”她在资金上加重了语气。   这已经算是直接表达她的不满了,陆颂乔皱起眉头,“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郁清虽然是他妈培养起来的,但是跟在自己身边也有两年了,还不懂他的脾气吗?   “是。”   “陆总,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不是围着总裁的感情生活晕头转向,也不是负责给总裁个人提供情绪价值。   她翘起唇角,讽刺道:“或许陆总应该把我调到秘书处。”   今天这些话,她已经做好被陆颂乔迁怒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陆颂乔听完后,脸色怪异。   他打量了一下头一次给他冷脸的郁清,又想起来丁绵绵时常提到的事情,心头上的火莫名都散了许多。   “你……郁清……”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郁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现在和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她也只能缄默不言,以不变应万变。   “算了,我会安排别人处理这件事。”   “项目资金你重新审核一下,这个项目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最后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工作岗位上,还是尽量避免私人情绪。”   郁清:???   一时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对项目小组来说,算是短暂得苦尽甘来了。   为了对她这个大功臣表达感激,韩玮自掏腰包请她吃了一顿饭,顺带了整个项目小组。   “也算是提前给我践行吧。”   韩玮去意已决,她今天请的都是'自己人',所以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不过她肯定是要把这个项目结束才离职,毕竟是自己这么久的心血。   饭桌上往往是拉近关系的最佳场合,不过半个小时,韩玮已经把部门上下骂了一个遍。   当然,韩玮跟完项目就离职了,怎么说都无所谓。   郁清不行,她忍了又忍,还是把吐槽的话憋了回去。   算了,打工人,忍一时升职加薪,退一步买车买房。   韩玮说道兴处还要再来几杯酒,旁人拦都拦不住,于是几瓶下肚,韩玮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她趴在桌子上嘟囔着:“他以为他是姜行之吗,还想去人家的领域跟人争……自己几斤几两没数是吗?”   “天天谈尼玛的恋爱,当甩手掌柜,任人唯亲。彩妆能做明白……嗝……都是你们老陆家祖坟问冒青烟了……”   很好,终于轮到顶头大boss挨骂了。   郁清目光呆滞:这是她能听的吗?   从前她和韩玮不过点头之交,万万没想到这人喝了酒是这个脾气。   她合理猜测,韩玮一直没升职,也少不了酒桌上胡言乱语的原因。   不对。   郁清在心里纠正自己。   也不算胡言乱语。   姜行之这个人在豪门圈子里,算是各个掌权人最理想的继承人了。   许婷当年真是做梦都希望姜行之是她抱错的儿子。   可惜姜行之常年在国外,回国这阵子和陆氏也没有业务往来,自己还没机会见识。   作为场上唯一一个没被灌酒的人,郁清担起了送酒鬼回家的使命。   好不容易拖到目的地,郁清努力地掰过醉鬼索吻的脸,然后站在韩玮可以媲美公主城堡的家门口,突然就理解了韩玮。   似乎,韩玮确实也并不是太需要考虑别人的眼光。   韩玮的丈夫十分从容,对郁清的反应波澜不惊,他习以为常地解释道:“我家这位……比较喜欢这种风格的。”   郁清礼貌的微笑以表理解,“这大概是每个人的童年梦想。”   她要是有钱,巴不得城堡上镶钻。   “还得是郁助理会夸啊!”韩玮迷迷糊糊得拍了拍郁清的肩膀,为了表达她的喜悦,她甚至又一头扑进了郁清怀里。   后果就是在郁清身上大吐特吐。   韩玮的老公也不强装镇静了,他赶紧把作乱的韩玮制住,让女佣把她扶了进去。   “实在是不好意思,郁助理,给您添麻烦了。”   “不然您在这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重新买一件送来。”   还不等郁清婉拒,屋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来人顶着一头黄毛冲着郁清挥挥手,“郁助理别客气,赶紧进来换个衣服吧。”   人生何处不相逢。   郁清沉默了片刻,坚定地拒绝了韩玮老公的邀请,“没关系,我开车来的,回家很快。而且一会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话都说到这儿了,郁清在黄毛十分不舍的目光中上了车。   黄毛有些纳闷地摸摸头发,嘀咕道:“怎么觉得郁助理对我有意见。”   “正常,我也不喜欢居委会大妈。”   韩玮被扶着路过黄毛,意识模糊中也不忘补一刀。   郁清的车开到半路,总觉得脑子昏昏沉沉。   虽然韩玮家的女佣已经临时帮她擦了一下呕吐物,但是那股味道还是熏得她头晕目眩。   事实证明,人不会在同一件事上一直倒霉,但是可以在不同的事儿上倒霉。   拐弯处,她跟一辆在某奢侈品杂志上看到的车撞到了一起。   碰撞声在她脑海里炸开了花,她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瘦身的存款。   “郁清。”   来人顶着一张神仙一样的面孔,郁清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些面熟。   她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多亏了这张让人见之不忘的脸,郁清试探地喊了一声,“苏穆?”   “这车的维修费,我转给你吧。”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不知道能不能少收她点钱。   苏穆远比她想象的更大方,他轻轻笑了一声,“这车买了保险,不碍事。你没事吧?”   郁清摇摇头,为了缓解生硬的气氛,随口说了一句,“咱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七年。”苏穆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你这车等保险公司来拖吗?”   郁清大概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开不了了。   而苏穆的车只是车头有些擦损。   默默感叹了一下豪车的质量,她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不然我……”苏穆的话被车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手机好像自动开了免提,还不等苏穆说话,那头的男人急匆匆地问道,“沐助理,你把姜总送回去了没?”   苏穆回道:“到了,没有事我就先挂了。”   然后他以一个郁清膜拜的速度挂掉了电话。   都是为老板当牛做马,怎么别人当助理就这么牛气?   出于撞车的愧疚以及同为打工人的惺惺相惜,她又问了一遍,“你们老总的这车……”   苏穆愣了一下,然后迟疑地摇摇头,“没事,他车多。”当打工人这么多年,能做到这么理不直气也壮的助理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穆这小子,高中的时候就很闷,但是当时没觉得他傻里傻气的。   难道是因为她当年投身于学习的海洋,导致观察同学不够细致吗?   “我加你个联系方式吧,要是有后续的问题,你就找我。”万一碰到上司找事,总不能让苏穆替自己背了这锅。   现在给人当助理,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尤其是碰到脑子有问题的总裁。   郁清将心比心,还是觉得不能够坑老同学。   加了联系方式以后,苏穆又热心肠的要送她回去。   果然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呆在车上,郁清总觉得身上这个酒味儿开始弥漫了。   罕见的情况有些让她尴尬,她尝试转移话题,“你们老板的司机今天没上班吗?”   这种工作应该有专门的司机来做,苏穆不会也碰到了像陆颂乔这种公私不分的BOSS吧?   苏穆点点头,“他家里有点事。”   郁清羡慕的回了一句,“你们同事关系还挺好。”   虽然现在她像个保姆,但是跟着许婷当助理的时候,许婷还是有专门的司机的。   不过两人各司其职,基本没见过,更何况是知道对方的私事。   许婷一向不喜欢同事之间有公事外的交流。   “我也是听……姜总说的。”苏穆尝试解释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话题,“我刚入职,流程还不太了解,正想找前辈问问经验呢。”   这不是巧了,郁清客套的回了一句,“我倒是有点经验,你要是不嫌弃,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什么?”   郁清的脑子还有点晕,苏穆的声音又出奇的小,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苏穆冲了弯了弯眸子,轻声道:“那我可真的不会客气的。”   直面而来的美貌冲击力太大了,郁清无意识地点点头,脑子又开始发散,然后陷入当机。   美色误人呐。 第4章   ‘乐研’的中期研发是重中之重,郁清陪着项目组连轴转了一个月,已经好久没见到丁绵绵和裴诗鸢了。   陆颂乔据说是被陆平拎回陆家老宅训了一顿,也安分了一段时间。   至少没有在半夜给她打电话,差遣她去送首饰,送衣服。   只是郁清有种莫名的预感,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除夕的前一天,郁清年假的第一天,丁绵绵跳楼了。   准确的说,是差点跳楼了,在陆氏大厦的最顶层被陆颂乔强行救了下来。   媒体比她得到的消息要快得多,铺天盖地的有关‘当红小花为爱跳楼’新闻引炸了平台。   郁清刷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不出所料,假期没了。   她从医院外的媒体圈里挣扎着挤了进来,困意也都消了不少。   她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赶了,但是不是说人没事吗?   眼看手术室的灯还红着,郁清将目光投向了上司。   陆颂乔坐在医院的长廊外,一脸冷色,“我没想到她背着我留下了这个孩子。”   但是依旧没保住。   这才两个月,被这么一折腾……   陆颂乔最近提拔起的贴身秘书一脸倦色,忍不住把背贴在了墙上,支撑着精气神。   从前陆颂乔不爱用秘书,导致秘书处的人每天抱怨郁清好好的助理不当,抢他们这群‘底层员工’的饭碗。   现在得到了这个机会,才发现这根本就是平常人无福消受的重用。   这只是个没长成的胚胎,所以手术的难度并不大。   两个小时以后,丁绵绵在病床上悠悠转醒。   看到郁清和秘书在她床边看护,目光中透露着明显的失望,“颂哥呢?”   秘书尴尬地低下了头,但是还是嘴快地说了出来:“应该是去了裴家。”   人家都未婚夫妻了,发生这种桃色新闻,裴家肯定要追究责任,这还用想吗?   丁绵绵面无表情地摸着小肚子,呢喃道:“我的孩子没了……他好像并不在乎。”   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淌,小声的抽泣声惹人怜惜。   秘书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不由得转头看向郁清找安全感。   郁清冷静地按住丁绵绵手上的针,防止她动作太大回血。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对丁绵绵和陆颂乔共情。   可能是太困了吧。   不过想到丁绵绵刚做完手术,情绪不宜太激动,她还是补了一句,“陆总说处理完事情,他就回来。”   这句话算是短暂的给丁绵绵一点安慰,她蜷在被子里也不再哭了。   丁绵绵的经纪人姗姗来迟,他强忍着怒火,对丁绵绵检查了一番,然后将郁清和秘书请了出去。   涉及到艺人的隐私,郁清也能理解。   郁清站在门外的长廊上,听秘书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都什么事啊……大过年的。”   他也知道不该说太多,声音逐渐变成让人听不太清的嘟囔。   秘书发泄完,实在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医院外面的媒体都被遣散了,但是也不排除是躲在了暗处,所以郁清和秘书还不能走。   项目小组已经放假了,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她忙的公事,她靠着走廊的窗户,开始发呆。   好久没见到过这么亮的月亮了,想到自己长草的朋友圈,她忍不住拍了一张,本想屏蔽同事,只是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被大做文章的必要。   就纪念一下今晚的月亮吧。   朋友圈发出去几分钟,苏穆弹了个消息给她:“你还没睡吗?”   郁清最近跟他联系还算频繁,帮苏穆解答了不少基础问题。   她初开始还有点意外,但是得知苏穆刚回国,她就理解了,可能是国外和国内处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样吧。   郁清调侃:“没办法,为了赚钱么,你不也没睡?”   “今天豆子平台崩了,技术部临时加班,我陪总裁处理一些事情。”   豆子?郁清有些诧异,“你不会是在给姜行之作助理吧?”   豆子是这两年刚兴起来的平台,姜行之一手打造的,势如破竹,已经成了业内载入教科书的成功案例了,就连她这种外行都有所耳闻。   在犹豫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冒昧的时候,苏穆就已经承认了。   他总是出乎意料的坦诚,郁清短暂的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多心,毕竟她现在还瞒着苏穆自己的工作详情。   话题逐渐靠拢到了让彼此熬夜的新闻上,不过两人默契的都没提事情真相,不想撒谎的郁清浅浅松了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休息啊?”   苏穆:“还要等到这个明星的公关文出来才算结束。”   想到丁绵绵经纪人身后跟的几个熟悉面孔,郁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也快了,这种事回复的越早事情发酵的才不会那么厉害。   陆颂乔也终于给了她下一步指令,“我大概再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你好好看着她。”   郁清:“收到。”   不知道今天算不算加班,郁清回过神后才发现这个消息已经发给了苏穆。   苏穆状态栏里的正在输入断断续续,最终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想做自由职业者来着。”   何止,她当初最不愿意给人当副手了,高中的副班长都不行。   “那时候还小吧。”她唇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回复,“现在懂事了,能赚钱就行。”   *   苏穆看着已经结束的话题,指尖点了几下光滑的桌面,若有所思,“让张鹭给我查一些事情。”   又想到郁清偶尔透露出来的抱怨,他又补了一句,“等休假结束告诉他就行。”   “好的,姜总。”   总助理默默瞧了一眼开始处理公文的总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几天突然这么拼命三郎,看来今年总裁是终于打算给自己好好放个年假了。   *   丁绵绵的回应在凌晨就出来了,长篇大论配上她苍白的面孔很有说服力。   郁清言简意赅的总结了几点:首先是被对家粉丝网暴导致抑郁才一时想不开。   其次就是有个陆氏高层的男朋友,现在感情稳定。   这次的公关费用应该不少,一箭双雕。   这个时候曝光恋情,所能造成的冲击已经不大了。   一个脆弱的抑郁症病人,有什么比她身体健康更重要呢?   因此这件事不但没让丁绵绵掉粉,反而使她人气更上一层楼,就连往日吵吵闹闹的评论区都平和了不少,还有不少的粉丝开始祝福两个真心相爱的人。   有陆氏和裴诗在身后坐镇,这个风向已经很稳固了。   只是很有意思的现象是,有些网民一边批判着网络暴力,一边把丁绵绵的对家拎起来骂。   作为头号竞争对手的贾禾这一晚上已经在朋友圈阴阳怪气发了十多条消息了。   想象得出来,今晚不少人都要睡不着了。   郁清和秘书在医院并没有等到陆颂乔,直到第二天早上收到可以回去的消息以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的眼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么敬业,陆总不会不给发三倍工资吧?   *   郁清回到家后就开始补觉,一直到楼下的鞭炮声把她吵醒,时钟已经转到了晚上十一点。   苏市这两年不禁烟花了,年味儿浓了一些。   窗帘没来得及拉上,所以即使不开灯,屋内也被照得亮如白昼。   一年忙到头,终于是有几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虽然阳历跨年自己在淋雨,但是阴历跨年可以窝在家里看烟花,这日子也不算太糟糕。   郁清摸了摸没有感觉的胃,又一头仰躺在床上。   她想买的那个房子小区价格有点贵,但是再干两年差不多就能全款拿下了。   贷款压力太大了,怕失业也怕出现意外。   车的话还能再用用,等买了房子就可以考虑攒养老金了。   没有亲戚朋友也不用担心催婚,如果有幸活到老钱还没用完,就多捐几个孤儿院。   这样想想,好像以后的日子一眼就望到了头。   也挺好的,没什么波澜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零点的钟声很大,在喧闹声中,郁清轻声对自己道:“新年快乐。”   *   她收到的拜年消息一向是第二天早上才会看,翻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群发消息,她叼着面包片一个个回复。   今年如果有新的朋友的话,苏穆应该算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卡着零点群发的,还发来了一个视频。   郁清点开看,是苏市中心塔的烟花,热闹之中还能听见苏穆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还挺用心的,也并不是那么呆嘛。   也是,能当姜行之的助理,情商肯定是没问题的。   看在他群发消息非常别出心裁的份上,郁清在回复的时候还加上了他的名字。   苏穆,新年快乐啊。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苏穆应该正巧在看手机。   好像没有,她的年假就是从天亮睡到天黑,“好好歇一天,毕竟是来之不易的假期。”   随即,苏穆那边发了一张桌子上堆满了文件的图像。   这不是去年的她吗?郁清一下子就感同身受了起来,她忍不住吐槽,“你们老板过年还要给你安排这么任务吗?”   万恶的资本家!   苏穆发消息的手顿住,他看了看特意堆到一起的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删除了本来要发的内容,试图辩解,“这是我自愿的。”   这么解释好像不对,苏穆撤回了消息。   苏穆:“公司已经放年假了,没有这么多任务。”   郁清:“我明白。”打工的人的自愿。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苏穆私心不想在这种时候谈别人,别的身份也不想。   “我们学校今年好像要开校友会,你要回去吗?”   郁清半信半疑,不是她说,他们镇上那所高中已经发展到能开校友会的程度了吗?   当年上学的时候,每一学期她都害怕学校会倒闭。   院长妈妈可没有多余的补助金让她去别的学校。   “应该发了邮箱的。”   郁清回道:“以前的手机号丢了。”难怪没接到。   她发了个表情包,默认结束了话题,然后转头就把这个事抛到了脑后。   新年新气象,她打算做一次大扫除。   所以也就没看到后来苏穆发的消息,他垂着眸子撤回了那句:“难怪。”   那至少,这么多年没回复,他应该不是被讨厌了。 第5章   瘫在床上两天以后,郁清收到了高中学校的电话,作为为数不多的从镇上走出去的大学生,必定是邀请的重点。   这次年假有一周,索性剩下的五天无处安排,在对面打了第三次电话时候,郁清还是答应了。   能把校会安排在大年初四,看得出来学校是真的很想把人聚齐。   *   姜氏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企业,就连柏林镇这种地图上不太好找的地方都有他的业务。郁清趁着苏穆的光,省下了一笔路费。   她对姜行之表达了深切地崇拜之情,完全忘记了一天前还在抨击人家是万恶的资本家。   苏穆握住拳头轻轻咳了一声,压住了笑意,“应该的,多亏你最近帮了我这么多,不然这个业务也轮不到我。”   “说起来还想请你吃饭来着,但是又担心你没时间。”   许是苏穆的眼睛太亮了,郁清不由得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   总觉得对上这样一双目光,有些话说不出口。   *   郁清高中毕业以后,院长的身体就熬不住了。院里那么多孩子,大家的关系其实并不紧密,唯一的维系没了后,郁清除了每年固定打一笔钱,就没再回过镇上。   如今几年不见,柏林镇发展的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到处可见姜氏的牌子,但是一些标志性的建筑一点也没变,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苏家崽儿,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杂货铺门口坐着的老婆婆冲着苏穆扬了扬手,顺手抓了一把糖豆给他。   然后婆婆笑眯眯地把郁清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小声的问道:“这女娃靓的呦,是女朋友哇?”   “什么?”郁清手里还有苏穆分给她的吃食,她有些哭笑不得,“金阿婆,说悄悄话要小点声的嘛。”   金婆婆听她这熟稔的语气,有些迟疑。   “我是郁清啊。”   “郁清……哎呀,你这娃子,婆婆真是好多年不见你喽。”要不是郁清自己说,金婆婆都不敢认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心里回忆了一番,当时这小丫头可是真招人稀罕,要不是怕耽误她学习,都巴不得给自己家小子说亲。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点事,然后她们院长也没了,这丫头在镇上没亲人了,就再没回来过。   她忍不住点点头,也好也好,没便宜了别人,还是咱柏林镇的小子优秀。   这一对儿可般配得很。   以为话题已经被略过去的二人,没想到金婆婆已经盖棺定论并且替他们俩在老年姐妹团宣传了一番。   所以第二天在校友会上被安排坐在一起的两人,看着眼前的贺酒双双陷入迷茫。   当全镇都传起了这个消息,当事人的解释就成了害羞。   面对苏穆满是愧意的脸,郁清摆摆手,生无可恋道:“算了,越描越黑。”反正也不会呆太久,没必要磨嘴皮子了。   柏林镇他们那届走出去的大学生,突破了当时的历史新高,不过认真算起来也就二三十人,彼此间都有些印象。   每一届的毕业生坐在一起,每桌似乎都有个吆喝起来的主导人,只有他们这桌,出了两个。   两人谁也看不上谁,说句针锋相对都不为过。   “小娘娘,十年没见了风姿依旧啊。”左边的男人王彤和她是同班,班上出了名的‘文学家’,热衷于给每一个同学取外号。   右边被叫做小娘娘的名字叫胡龙,高中的时候比较文静,性别的刻板印象让他当年没少被欺负,郁清帮过他好多次,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说到这,郁清有些疑惑,问旁边的苏穆:“说起来,你高中的时候最闷,但是还真没见过王彤朝你下手。”   苏穆无辜的眨眨眼,“可能是我太没存在感了吧?”   “……”郁清随手掏出包里的随身镜照着他,假笑道,:“您再看看?”   要不是有他俩的谣言,会上不少适龄校友早就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了。   “十年没见,你倒是变了不少。”胡龙瞥了一眼王彤脖子上的金项链,“品味独特。”   王彤自认为现在是个体面人,经营了一下金店,收入还不错,不想跟这种底层人计较,“你要是买不起,我看在同学三年的份上送你一条。”   “还是留着栓你自己吧。”胡龙冷笑。   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还是不一样的,王彤起码不会这时候再去恼羞成怒的挥拳头了,他看到胡龙光秃秃的手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笑地不怀好意,“不是我说,你这都28了,再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怎么找女朋友。别跟高中一样,跟在人屁股后面当贼,现在女人可不吃这套。”   “是吧,郁大学霸。”   战火不是每次都蔓延,但是周围一有战火肯定会烧到自己身上,郁清想好了,回苏市她要去庙里拜一拜,去去晦气。   席间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这事闹的不算小,起码来龙去脉,整个桌上的人除了最后半学期出国的苏穆,其他人都是知情的。   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对胡龙而言,多次拯救他于水火的郁清就是书中写的‘神女’。只是他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方式,尾随和偷拍。   郁清至今还忘不了,那种夜晚走回孤儿院时,莫名得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场单方面的偷窥没有维持很久,胡龙的成绩一落千丈被他妈妈发现了真相。   成年人也并不都是明理的,她把一切错归咎到郁清身上,并跑到学校大闹了一场,扬言郁清这种狐媚子在学校里只会让她的宝贝儿子成不了真龙。   当时还有同学跑道她面前,满脸羡慕的说:“胡龙真的好喜欢你啊,你看着像不像小说里的情节。”   后来,郁清选择了报警处理,从镇上的派出所到市里的警察局,她这冷硬的态度成功震慑到了胡龙的妈妈和试图和稀泥的旁人,这件事最终以胡龙的妈妈被拘留结束。   郁清点了点头,“确实,不带俩金链子靠什么找老婆,总不能是秃顶和啤酒肚吧?”她和胡龙的矛盾早已结束,来当谈资就大可不必了。   秃顶还顶着啤酒肚的王彤面色涨红,他嗫嚅了几下,在苏穆冷漠的目光下闭了嘴。   无论是郁清还是苏穆都给他高中生涯留下了不小的震慑。   尤其是苏穆,看到他,那种拳拳到肉的痛感似乎又升了起来。   忽略了胡龙的视线,郁清轻呼出一口气,一顿饭吃得人倒尽胃口。   推了后半程的荣誉校友讲话,郁清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到了孤儿院。   院里的孩子不太多了,十年了,大家的生育观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变化的。郁清回忆了一下,   那时候整个孤儿院几乎都是女孩,就算有男孩,也很快就被领养走了。   院长一个人很难管这么多孩子,但是她给了这群被抛弃的孩子一个安身的地方,然后靠着镇上的补助,她们这些人勉强能上得起初中,譬如她这种成绩好的还能进高中学习。   其实想来,她还是很幸运的,没挨过打,没得过什么大病,没花什么多余的钱,不至于窘迫到沿街乞讨,顺顺当当的活到了现在。   她也有过怨,怨当初每一个劝她和解的人,怨每一个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不知道真相的人,所以办完院长的后事以后,她就没打算再回来过,只匿名给孤儿院捐钱。   这一次同意回来,未尝不是觉得自己放下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把那点泪意憋了回去。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大家的气氛明显变融洽了,就是胡龙和王彤的脸上都挂了彩,她暗暗咂舌,“这俩人刚才是打起来了吗?”   苏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明显不敢和他对上视线的两人,若无其事地遮住泛青的尺骨,轻声道:“估计是。”   好在郁清也没多追问,她被台子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大家好,我是12届二班毕业生闻露。”台上的女人拿着话筒,目光扫视过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嗯?我们这届没有这个人吧?”郁清这桌的人彼此看了一眼,确定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有个从事教育工作的同学迟疑道:“是不是挂名啊?”   有那种从不来学校但是需要学历的人经常会在偏远的镇上不知名的高中挂个名字,买个学籍,这种情况也不算太少见。   王彤撇嘴正好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还是坚强地把这句说了出来,“那她也好意思来?”   这话也就是私底下说说,等闻露下台走了过来,还是收到了大家客套的欢迎。   闻露举着酒杯道,“刚参加了个比赛,差点没赶上,给大家赔个罪。”说着,她将酒杯贴在唇上轻轻沾了一下。   她这副明显看不起人的姿态让场子一下了冷了下来。   “这个同学看着挺面生啊?”桌上有人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闻露却理都没理那人,眼睛盯着郁清,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好巧啊,郁清,喝一杯?”   “不回别人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苏穆按住郁清的酒杯,声音不大,但是附近几桌都听得很清晰。   郁清颤了颤睫毛,她本来也没打算跟闻露喝酒,但是苏穆护崽儿一样的动作……好像她护着孤儿院里那只大黄狗的时候一样帅。   之前问话的那个同学忙不迭的点点头,没想到桌子上看起来最不好相处的苏穆会帮他说话,还觉得这往日的校园男神就是难接近,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附近已经有别的人打量她了,闻露差点没挂住笑容,她都没注意是哪个人刚才问她的话,“刚刚太吵了,没注意,真是不好意思。我那个时候身体不太好,在学校的时间比较少。”   “那你这是在哪调养的?现在看着精神得很嘛?”有个先开口的,剩下的人也不忌讳了,拉着她开始怪声怪气的追问。   这站不住脚的理由明显让闻露自己也有点燥意,因为苏穆面容而升起来的那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退了场。   郁清默默感慨:“这战五渣的战斗力啊。” 第6章   苍蝇不烦死人是绝不罢手的,年假后,回到公司的第一天,郁清站在陆颂乔旁边,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郁助理,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麻烦你多多关照。”   郁清对上闻露的目光,翘起唇角,“有机会一定。”   陆颂乔也算雷厉风行了一回,短短几天不见就成立了一个珠宝公司。   能把子公司的几个核心人员请来总公司给大家介绍,看来这就是目前的业务重心了。   去年的公司重点还是服装,一时不知道是该夸陆颂乔思维开拓还是异想天开。   “幸好这是个富四代,平常的家底哪能这么折腾。”韩玮翻了个白眼,她在郁清面前已经不掩饰了,郁助理嘴巴严实得很。   这种抱怨,从陆颂乔接受公司后,郁清就没少听到,她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她能做的都做了,老板有自己的主意,下面的人又能怎么干涉。   照例巡视完项目小组,她回到助理办公室,旁边的同事一头和抱着东西的前台撞到了一起,箱子里几个小摆件掉在了地上。   她记得这个东西,前台这个妹妹宝贝得很,“你这是?”   前台的眼睛通红,“郁助,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被总裁辞退了。”   她和同事面面相觑,同事也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小妹妹,问道:“什么情况?”   这才开工第一天,前台能做什么事让上面直接辞退的?   前台哽咽着说了前因后果。   因为陆颂乔之前就和前台通知过不允许丁绵绵再来公司,所以这次丁绵绵强行要进来被前台拦下了。   结果不知怎么丁绵绵就晕了过去,总裁一怒之下就给她辞了。   郁清:“……”她这一口气真是险些没上来。   脑子有问题吧这群人。   “那你现在也不用这么急,辞退也是要走流程的,”郁清看她收拾得匆忙,让她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前台还是刚毕业的学生,没这方面的经验,犹豫道:“是……丁经理让我立马滚蛋。”   同事安慰她:“没事,听郁助的就行,丁副经理管不了这事儿。”   怜爱地看着前台的背影,同时摇摇头,“丁雄……哎……”   郁清知道他想说什么,丁雄是丁绵绵的亲哥,打着国外高材生的牌子进来的,马上快四十了,也不知道是哪年的高材生。   干活的能力没有,搞婚外情的本事倒是越来越能了,被他老婆来公司警告过几回。   前一阵子丁绵绵被分手,他才消停了几天,现在看这架势是又风生水起了。   *   丁雄自认为他也算是半个陆家人了,赶个被辞退的员工都能被拦,他哪受的了这气?这会儿陆颂乔在医院照顾他妹妹,丁雄怒气冲冲地进了助理办公室,嚷道:“郁助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公司是你家吗?”   郁清瞥了他一眼,又投向了文件,压根就没时间应付他;“丁副经理,有问题可以找你的直属上司。”   助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因为陆颂乔莫名其妙的决定忙得晕头转向,对这种关系户是深痛恶绝,前台的事他们也听说了,“确实,丁副经理要是还不熟悉工作流程可以申请一下内部培训。”   少在这里发疯影响别人工作。   更何况,丁雄的职位还在他们之下,真当自己妹妹上位了,来这里吆五喝六。   “你们这种排挤同事的行为,陆总迟早会辞退你们!”   助理办公室:“……”   郁清掰了掰发胀的手腕,给楼下的保安室打了个电话,“麻烦把丁副经理从助理办公室请出去,已经严重影响到大家正常工作了。”   真要是被保安请出去,那才叫尴尬呢。   丁雄哼哧哼哧半天,看根本没人搭理他,啪地一声关上了门,转头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跟妹妹告状。   他可是老丁家的命根子,三代单传,他妹妹总不会不给他出这气吧?   *   丁绵绵倒是有心给他出气,但是没想到丁雄能把笼子捅这么大。   原因无他,丁雄在公司把前来找陆颂乔的裴诗鸢调戏了,还口出狂言自己是陆颂乔未来的大伯哥。   人作死,阎王是拦不住的。   陆平画上溅满了墨点子,他指着陆颂乔的鼻子骂道:“你是能耐了,我管不了你了,那小明星有什么好?”   这事已经闹了一晚上了,陆颂乔就是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我说了,我跟她已经分手了。”陆颂乔心里也有气,他想不通丁绵绵怎么能在惹出这么多事来。   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让裴诗鸢心里一哽,她红着眼眶将头别了过去,“陆叔叔,要是颂乔真的对我不满意,我们裴家也不强求。”   陆平叹了一口气,又打起了感情牌,“是我和你婷姨没教好孩子,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要是实在……”   “够了,差不多就得了。”明知道陆平是故意的,但是陆颂乔还是本能的不想听他说许婷。   “下周订婚。”这件事说到底,也是自己理亏,毕竟他确实答应了联姻,陆颂乔冷着脸,“我会跟丁绵绵断干净的。”   陆平捻了一撮胡须,知子莫若父。   看着沉默的父子二人,裴诗鸢拿着纸巾擦去了眼角的泪。   早知道这么容易,下次就不带风油精了。   就这种质量还敢传什么苏市姜行之呢?她妈当初的眼光是真不行。   也对,要是看人准点,不至于嫁给她爸。   *   陆裴两家要订婚的消息传出来,稳住了一众因为从公司财务出问题而蠢蠢欲动的股东,为了以表诚意,陆颂乔甚至辞退了丁雄。   前台笑眯眯地目送着犹如丧家之犬的丁雄,“丁先生,您慢走。”   她反正马上也要离职了,根本不怂丁雄的叫嚣。   有这种脑瘫老板,破公司谁爱呆谁呆吧。   这种皆大欢喜的局面,只有丁绵绵一个人寝食难安。   她的经纪人真是恨死了丁绵绵的死脑筋,“你现在赚的钱还不够下半辈子锦衣玉食吗?那给人豪门当儿媳妇好在哪了?”   圈里那么多例子,都争破了头的往人家豪门上扑,人家能起家会是傻子吗?   多少个当红女星嫁过去被当成生育机器甚至是提款机。   “就你这脑子,除了粉丝,你能把谁当傻子玩?”   “姑奶奶,你再努努力,马上就冲顶流了。”   这阵子,拍广告耍脾气,拍电视剧也不用心,品牌方都被她得罪了一遍。   要不是手头就这么一个熬出头的,他是真不想管了。   以后选新人,那种九年义务教育没接受完的,他是一点都不沾边了。   现在的丁绵绵哪听得下去这个,她刚把丁雄骂了一顿,正是上头的时候。   要不是因为她哥是个没脑子的,她也不至于棋差一招。   没关系,不就是订婚,她可不会就这么认输。她勉强提起精神,订婚宴她一定要去,她要好好记住这耻辱的一天。   *   自从校友会结束,郁清和苏穆的联系也频繁了起来。   司机听苏穆的手机又响起了特殊铃声,猜测估计又是那位郁小姐,这人呐,面上再不显,春意是遮不住的。   苏穆翻了两页文件,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会儿好像完全看不进去公务了。   他点开手机就看到郁清发来的一张香薰炉,还有一条语音,“苏穆,你在哪淘到的这么神的东西,真的很助眠诶~”   “但是太多啦,你不会都给我了吧?”   听得出来,她的心情还不错,苏穆眸中带笑,回道:“一个朋友送的,我这儿还有很多,用不到。”   想到张鹭发给他的那些资料,他的笑意又淡了下去,几个字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最近有时间吗,说好要请你吃饭的。”   郁清的目光落到安排得密密麻麻的计划表上,忍痛拒绝,“这阵子公司太忙了,这顿饭钱先放你包里存一段日子。”   她总觉得苏穆对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奇怪,估计是跟高中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自己还没适应。   这个回答好像也是预料之中,苏穆无奈的回道:“好。”   这边两人聊的有来有往,被儿子鸽了好一会儿的姜母迫不及待地打了个电话,“臭小子,我的宝贝香薰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苏穆握住拳头咳了两声,“我已经让人给你补上了。”   “不是,重点不在这,”姜母狐疑得多问了两句,“你送给别人了吗?”   平常哪见他用过这种东西?   最近她这儿子就像那献宝的小孩儿,家里稍微有有点新奇的东西都要消失一两天,然后再看他兴致不高地拿回来。   哼,十有八九又被人拒绝了。   “你跟妈说,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要是女朋友,不至于这么藏藏掖掖的,她也上网冲浪好多年了,都明白。   苏穆:“……没有的事,妈你别想太多了。”   姜行之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跟她说谎,姜母松了一口气。   在网上的时候也能尊重别人家小孩儿的性取向,但是到了自家的孩子身上,还是不能做好心理准备,“那妈不问了,你要是有消息我必须比你爸先知道,听到没?”   问了也没用,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说,她可不想当那累死累活的老妈子。   “嗯。”这奇怪的攀比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乐研’项目中期结束的时候,陆颂乔和裴诗鸢的订婚仪式也如期举行。   郁清前脚才结束小会议,还不等歇半天,就被通知提前赶到现场帮忙筹划。   为什么又是她呢?因为陆颂乔的提拔上的贴身秘书辞职了,其他的秘书陆颂乔又看不上,只好又把郁清请了过去。   郁清发誓,她真的只是为老板的幸福时刻作见证,绝对不是贪图那三倍工资。   有个恋爱脑霸总老板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涨工资从来不考虑市场情况。   裴诗鸢盯着郁清忙碌的身影好一会,怼了一下旁边的闺蜜,“你说郁助理能力那么强,我能挖走她吗?”   她闺蜜朝着裴诗鸢翻了个白眼,“姐姐,你这话我哥之前也说过,别想了,这可是陆颂乔她妈给她儿子培养起来的心腹。”   许婷是什么本事?她们这些个后辈还不够她一盘菜。   立志当女强人的裴诗鸢恼了,“瞧不起人是不是,你哥那是图她的能力吗?”   “哎,不是我说,郁清也就比你那未婚夫大三岁吧?你真放心啊?”闺蜜给她打了个预防针,毕竟这种事也不少见。   “陆颂乔这种脏男人,谁爱要谁要。”   “而且你都看不上他,郁清就更不可能看上他了。”   作为颜狗的闺蜜都对只有脸能看的陆颂乔都嗤之以鼻更何况是见多识广的郁清。   闺蜜的表情一言难尽,“你现在这样子,好像郁助理的舔狗啊。”   “滚。”   仪式开始的前十分钟,陆颂乔姗姗来迟,身上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儿。   看着白衬衫上面的口红印,郁清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真是少见这么没脑子的总裁了。   要是许婷在,估计都能把他拎起来扇。   裴诗鸢亲昵地理着他的衣领道:“去换身衣服吧,让别人看到不好。”   陆颂乔反应过来后,面色难看地去了换衣间。   排除在宴席上看到的重新入职陆氏的普通职员丁雄和他的家属丁绵绵,这场订婚宴也算是波澜不惊。   不过郁清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把两位新人送退场的时候。   “你不会是暗恋我吧?”郁清看着在身边阴魂不散的闻露,有些不解。   闻露总有一种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自信,她端好姿态,佯装不在意地问道:“只是好久不见了,想找你叙叙旧,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活着,”郁清打量了一下她的行头,说道:“你这珠宝的颜色搭的挺难看的,换一个吧,别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闻老师,你这个项链和发夹好搭啊。”丁绵绵和闻露也是有过合作的,就在二人僵持之时,她不知道怎么就凑了上来。   闻露:“……”   她克制住摸发夹的冲动,扯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   *   丁绵绵似乎很喜欢闻露,最近的常服搭配都戴着闻露过往的设计。   甚至在微博上单独夸赞了她早年在珠宝设计业崭露头角的作品,叫露水。   颜色虽然不太好配,但是样式独特,丁绵绵拖了好多关系,才买到了这款绝版的首饰做收藏。   闻露起初是十分恼火的,丁绵绵和陆颂乔过去的关系在公司也不算是秘密了。现在都知道未来的总裁夫人是别的人,她这不是打裴诗鸢的脸吗?最近同事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但是她又不能和丁绵绵明说,一个当红明星的粉丝能带来的热度让她眼馋的不行。现在她在设计界消失很久的名气又有所回升,这种甜头让她也舍不下心来做决断,所以她只能在平台上发些模棱两可的话语。   丁绵绵对这种场面已经很满意了,别说三分意,就是一分,公关也能捧成十分的闺蜜情,更何况还有粉丝在下面引导风向。   这种人气暴增所带来的好处就是闻露在珠宝设计界开始逐渐被追捧,顺带着陆颂乔新成立的子公司也开始进入大众视线。   事业前途光明,不喜欢的未婚妻最近也没来烦他,陆颂乔的阴了很久的心情也终于放晴了,趁此机会,郁清提出可以给他招个新秘书。   毕竟订婚仪式以后,她又开始拿着助理的钱连带把秘书的活也做了。   周扒皮看见都要怀疑自己不够精打细算了。   陆颂乔的脸色立马冷了下去,“有的时候我真看不懂你在想什么?”别的女人恨不得扒在他身上,郁清明明喜欢他却非要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郁清迷惑,她肯定是想赚钱呗,要不是没钱谁来打工啊?   “你对现在的状态还不满意吗?”现在他周围也没有别的女人了,郁清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什么意思?郁清心里咯噔一下,陆颂乔才25,不会就要学别的黑心老板一样开始给她画大饼了吧?   “挺满意的,只是陆总的私事我处理起来不太妥当,容易引起无端猜测。”郁清斟酌了一下语言,试图照顾一下衣食父母的情绪。   陆颂乔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确实,丁绵绵也总说公司里不少人揣测他和郁清的关系,“也行,那这个人你来选?”   “不,这种事肯定还是人事部有经验。”   郁清拒绝得飞快,她是个本分的打工人,绝不干分外的活,尤其是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没钱的麻烦事。   *   老板满意,那还没正式就位的老板娘意见,现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闻露和丁绵绵的互动逐渐频繁,并且逐渐打响了在娱乐圈的名头。随之而来的就是在陆氏地位的水涨船高,三天两头就要来总部汇报一下工作,而且每次过来都不忘给助理办公室的人带些东西。   同事拎着那杂牌手链努了努嘴,“她是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出来打工了吗?”   这种二十块钱小商品市场买一送一的东西送人,还要吹一番是自己设计的绝版品,真当大家都是傻子。   “真的,我宁可她给买点水果来收买人心。”   另一个同事怼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什么呢,你年入百万的看不上这玩意,秘书室不是有吃这套的吗?”   陆颂乔的新任贴身秘书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李民,刚入职就把助理室的人得罪了一遍。   先是讽刺郁助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再嘲他们这些人都是‘郁总助的狗腿子’,嚣张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被丁绵绵推荐进来的。   这一看闻露和他女神关系好,那真是恨不得把闻露当亲姐伺候。   “我先前还觉得丁绵绵被插足了,挺可怜的。现在看……呵呵,这也太能作了。”   “人家娃娃亲,谁是第三者还有待商榷呢……”   “你不知道吧?”在陆氏呆得比较久的那名助理,瞧了一眼并没有打算管他们偷偷摸鱼的郁清,小声的又讲了个八卦,“丁绵绵肯定是真·小三上位,而且还是因为跟陆总初恋长得像……”   “卧槽!”   这下子声音有点大了,郁清相当听不见都不现实,“你们几个今天时间还挺充裕?”   摸鱼被上司发现了怎么办,脸皮薄的人灰溜溜地回到岗位上给老板创造价值,有经验的老油条已经学会拉上司一起偷懒了,“郁助,你跟闻露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闻露每次送东西,都要在她们面前说点什么关于对郁清明褒暗贬的话。   马上奔三了怎么还像刚入职场的‘傻白甜’,她们会跟一个无关紧要的设计师说关于自己上司的坏话吗?   最近入职的人好像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郁清当着他的面点开业绩考核文档,笑眯眯回道:“我和闻设计师又没有直接交接的业务,哪来的矛盾。”   “哦哦哦,我也觉得,我去工作了。”问话的‘老油条’收起八卦的目光,目不斜视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差点忘了最近是该考核业绩了。   几个人在座位上交流了一下目光:好恨,总助理的嘴巴太严实了。   郁清的心情并不像面上那么好,‘乐研’的项目又被卡了。   陆颂乔并不重视它,态度很明显。   他已经有把业务重点正式的转移的想法了,趁着股东还没发现,大力宣传子公司的业绩。   这样下去,不用两周就要被股东发现端倪了。   如果他能把谈恋爱的时间的用来多看看公司那几笔烂账,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昏头,真当自己是小说里天天不务正业就能天凉王破的霸总吗?   盯着规划表发了几分钟呆,郁清果断地关闭了文档,“明后天我休息,有事情周一再联系我。”   同事面面相觑,偷偷打开了私聊框。   “这不是正常休假吗,有什么奇怪的?”   “别人倒是正常,提示,那是郁清。”   从他们入职以来,就知道郁清恨不得一个时间掰成两份用,忙到后来都没人敢给她介绍相亲了。毕竟她每天午休空出来的那十分钟也就够见面交换个姓名吧?   连轴转了那么久,今年正常的休年假和双休,反倒成了惊奇事。   “emm……现在公司的情况,她休息也正常吧?”   ‘果子’撤回了一条消息。   “人又不是铁打的,郁助理这样身体也撑不住,适当放松放松也是好事。”   郁清确实身体不太舒服,她肩颈不舒服有一阵子了,今天正常下班就是为了去看看医生。   不过,当她交完检查费,要去做核磁共振的时候,突然觉得今天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怎么敢假孕呢?被发现了怎么办?你哥可才回去!”   郁清目光呆滞的看着电梯里的那个珠光宝气的老太太,如果她的脑子还清醒的话,那这个人就是丁绵绵的妈妈没错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电梯里回荡,郁清觉得自己的脸上这会儿已经备上痛苦面具了,她默默缩在最角落处背过身去面壁。   为什么啊?为什么又让她听见啊?!   这群人说秘密能不能小点声,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场合给她这种很容易被逼成恶毒反派的打工崽机会啊?   许是那边丁绵绵发火了,老太太讪讪道:“妈这不也是担心你吗?咱家以后可都靠你了。”   “你嫂子那个败家玩意儿,要不是她给咱丁家生了个宝贝孙子,我早就不忍她了。”   “等你嫁进去了再给你哥找个大家闺秀,这种泼妇根本教不了我孙子。”   ……   老太太滔滔不绝地讲着美事,丝毫没发觉自己身边已经成了真空带。   郁清被挤在夹缝里,开始思考一个被她忽视了很久的问题,是不是陆颂乔不太正常,所以在他身边撞到极品的概率就大了一些?   ……   郁清揣着膏药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医院。   大医院的速度就是快,两个小时差不多结果就出来了,电子版的报告单还不用她拎着。   好消息,她的肩颈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注意休息就能缓解。   坏消息,她在医院门口撞上了丁绵绵母女。   但是丁绵绵捂得很严实,郁清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了出去,从来没这么庆幸丁绵绵是个需要隐藏身份的大明星。   丁绵绵的妈妈在她身后嘀咕道:“这不是我女婿身边那小狐狸精吗?见到我都不知道打声招呼,没礼貌。”   “行了,你低调点。”丁绵绵压低声音呵斥道:“她才见过你几次啊?再者,让她发现了告诉颂哥还了得?”   不过丁绵绵又有些不太确定了,今天郁清来医院做什么?   不会是陆颂乔发现了什么吧?   人做了亏心事就是会胡思乱想,丁绵绵冷静下来决定试探一下陆颂乔。   *   姜行之的秘书发现最近老板总是有那么一天安排得格外紧密,让他一度以为第二天老板就会休假,但是并没有,老板还是照常的加班。几次下来,他也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就只是突然有几天想更努力工作了?   他至今没成为资本家,会不会是因为缺少这个技能?   所以今天老板再次发力,他已经波澜不惊了,照例问道:“姜总,后天的会议需要让沐助理提到明天吗?”   “明天我休息。”   “……好的。”啊?秘书及时咽下去接下来的话。   聪明的秘书要学会自己解答疑问。   *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郁清一头砸进了被窝里,意识到刚才好像将拖鞋蹬到了矮凳上,她艰难地伸脖子看了一眼,进行了两秒的挣扎,然后选择了放弃。   算了,不碍事,明天再收拾。   周五晚上八点的被窝,她都好几年了没躺过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照例刷了一下手机,把休息日不想看,又怕周一忘记了的工作信息置顶,然后点开了苏穆的聊天框,看到他答应得迅速,忍不住羡慕:“你们老板是不是很准时上下班啊?”   她和苏穆的这顿饭约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她临时来工作然后不得已鸽掉了,但是苏穆就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苏穆毫不心虚,“是的。”   多说多错,苏穆先发制人,“昨天不是落枕了?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从医院回来收到的一箱药和按摩机器,郁清忍不住扶额,“你的‘一点点膏药’,能管我一年落枕了。”   她刚刚试了一下,这个药好像比医院开的那个还管用,“你家里不会有个神奇百宝箱吧?”   “或许呢?”苏穆听她的意思估计东西是有效果的,微微放下了心。   盯着郁清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的聊天界面,他顺便回了一下父母的消息,“是朋友寄给我的东西,让候姨放在我卧室就行。”   郁清现在已经不排斥自己送东西了,这算是初有成效吧?他有点不太确定,如果没有回礼就好了。   半晌,他又想到了个话题,“明天去吃饭,有什么忌口的吗?”   郁清思索了一下,她不爱吃的太多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说哪个,但毕竟是人家请客,她矜持道:“没有。”   嗯,要是吃不饱就回来再加点宵夜。   她还是很喜欢和苏穆聊天的,有礼貌又有分寸,什么话都能搭上。   性格温柔还会照顾人,感觉很像她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那本小说的男主角。   但是,按照他俩忙碌的程度,谈恋爱应该和网恋没什么区别吧?   郁清摇摇头甩掉脑袋里那点儿粉红泡泡,默念了几遍: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买房买车。   如果说陆颂乔做为老板还有什么特异功能的话,那就是他总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郁清看着被电话打断的游戏,不情不愿地点了接通,“陆总。”   “你怎么不在公司?”   谁家老板白天当甩手掌柜,大晚上来公司监工?   郁清试图让自己的态度恭敬起来,“陆总,我下班了。我给您发了消息,但是可能太忙了您没注意。”   电话另一边的人明显愣了一会儿,然后他冷声道:“嗯,听说你晚上去医院了?”   “是的。”这个时候打电话,别是秘书又用不顺手,让她加班吧?   郁清灵机一动,“心脏不太舒服,医生让我卧床几天。”   “哦。”陆颂乔干巴巴的加了一句,“你注意身体。”   不太正常。   想到去年她骨折了还被差遣去给他上上任女朋友送裙子,郁清冷笑,资本家别想用糖衣炮弹迷惑她,“好的,谢谢老板,周一我会准时上岗的。”   周六周日加班就别想了。   *   丁绵绵体贴的等陆颂乔挂了电话才从厕所出来,“颂哥,郁助理没事吧?”   陆颂乔皱眉,“她只是心脏不舒服,你怎么会在妇科看见她?”   “我是说我去妇科看宝宝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郁助理呀?”丁绵绵有些懊丧,“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话?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果然是真的。”   见陆颂乔脸上有所松动,丁绵绵依偎在他肩膀上,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我过年才失去一个孩子,医生说这胎来的太急了,比较危险,要经常去稳胎,下次颂哥陪我去吧?”   “下次我让李民陪你去,”陆颂乔抽回了手,这个孩子来的的确不是时候,裴家和陆家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多生事端。   只是这胎打了以后,丁绵绵以后就不能再怀了,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好啦,我知道颂哥你现在也不容易。我就是想撒撒娇,小民一个男人也不方便,我让我妈陪我去就好啦。”   丁绵绵最近体贴了不少,让陆颂乔很是受用。   他拍了拍丁绵绵的肩膀,安抚似的说:“前一阵子你不是说想演那个电影吗,过几天你直接进组就行。”   “颂哥,你对我真好,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过下去。”   丁绵绵轻轻一笑,她当不了白月光和红玫瑰,但就算是米粒子,她也要做那个卡在人喉咙下不去的白米饭。   *   第二天五点半,郁清就准时睁开了眼。   等反应过来今天不用上班以后,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郁清,今天是休息日啊,你怎么就醒了呢?嗯?”   不行,她重新闭上眼睛,就算睡不着也要躺到九点,然后收拾一下十五分钟就能出门了。   她和苏穆都这么熟了,不化妆也没什么影响吧?   郁清在床上拧了几圈,幽幽地想,毕竟是朋友之间第一次约饭,还是化一下表达一下尊重吧?   磨蹭到八点,她才终于决定爬起来,然后一蹦一跳的打算把昨晚蹬到矮凳上的那支鞋拿下来。   她发誓,如果知道今早会突然腿软,昨晚肯定不会偷懒。   现在她搂着那只发肿的脚瘫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这地面太凉了,等她买了新房子,一定得装地暖,这样就不用穿拖鞋了。   但是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苏穆自己去不了了,会不会失去一个朋友。   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她愧疚地给苏穆发消息:“我今天恐怕要爽约了。”   从来都是秒回的苏穆这次好一会儿都没回复。   郁清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把脚崴了。”   在她发送之前看到苏穆发来了消息,“没关系,我们下次去吃就好。”   这下子让郁清愧疚之情直接达到顶峰,她盯着自己的这条消息只觉得尴尬,怎么看都像临时找的一个蹩脚的借口。   苏穆问她:“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   “还行,还能单腿蹦几步。”过年去的那个拜的那个庙,是不是真的不太灵?   不知道苏穆是不是生气了,郁清看着迟迟不动的聊天框认命的关上了屏幕。   她反倒恶劣地希望这会儿苏穆能发个火儿,还能减少一下她的内疚感。   二十分钟后,屏幕亮了起来。   苏穆:“那你现在,方便给我开个门吗?” 第9章   看到拎着药膏气息有些不匀的苏穆,郁清发现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今早白纠结要不要化妆了。   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了,她顶着一张没洗的脸,乱糟糟的头发,还穿着一身黄色海绵宝宝的睡衣。   哦,还支棱着一条腿在这表演金鸡独立。   苏穆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先擦一下药,然后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郁清无意识地点了几下头,“好。”   等到冰凉的药膏碰到了脚腕,郁清的意识才回笼,她一把攥住苏穆拿着药膏的手,窘迫道:“我自己来就好。”   她刚才干了什么?她怎么就同意让苏穆给她抹药了?   这可不行,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这回轮到苏穆呆滞了,他背过身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刚才那只拿药膏的手,咳嗽了一声:“那……那你涂完,我带你去医院。”   “……好。”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好在郁清动作迅速,很快结束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苏穆垂眸盯着门把手,“那你换衣服?我在门外等你。”   “你在楼下等我就好。”郁清这会儿已经恢复了镇静。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电梯坏了。”   想到自己家在十一楼,郁清沉痛地闭上了眼。   ……   郁清趴在苏穆背上,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很久没称过重了,嘀咕了一句,“我最近吃的有点多。”   苏穆疑惑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但是你一点也不重啊?”   他轻轻溢出一声笑,力证自己气息平稳。   男人啊,郁清无奈的摇摇头,饶是苏穆这么稳重的人在这种时候也是要面子的。   都压得他耳朵和脖子泛红,还不重呢?   不过……感觉苏穆的后脑勺好像比之前还好看了。   *   脚腕处理的很及时,但是医生还是告诫道:“这段时间注意修养,不然一直不恢复也会出问题的。”   “年轻的时候不把这些小问题看在眼里,总有遭罪的时候。”   郁清想到刚达到小目标的存款,追问道:“那我一周是不是就能正常开车了?”   老医生斜了她一眼:“伤筋动骨一百天。”   “小伙子,你可得看好你女朋友,别让她下周就开车。”   “不是……”郁清勉强从自己可能没有全勤奖的悲痛中清醒过来,试图辩解。   苏穆点点头,“好,谢谢医生,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郁清被他扶着出了诊室,苏穆压低声音,“这个老医生我认识,上次拉着我的一个跟人打架的表弟训了半个小时。”   “……”郁清短暂地同情了几秒苏穆的表弟。   紧接着,苏穆从走廊的拐角拿出了一双拐杖,说道:“试试合不合适,总觉得你闲不住的。”   郁清拄着这副拐杖,感觉自己又能健步如飞了。   她惊喜地对着苏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苏穆,你也太神奇了。”   苏穆别过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在他们不远处,陆颂乔看着侧对着他的人,问秘书,“那是不是郁清?旁边是谁?”   苏穆背对着二人,一直看不到正脸。李民暗暗地撇嘴,“应该是吧。”   “陆总,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取丁小姐的报告单?”得跟绵绵姐汇报一声,不知道郁清是不是故意今天来医院‘偶遇’陆总的。   陆颂乔没理他,站了两分钟,才冷漠地转过身。   *   郁清坐在车里,从倒车镜里看着苏穆的耳朵发呆。   仔细算下来,年假后,她已经鸽了苏穆四次了。   反正今天已经这么社死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她咬咬牙,“要不去我家吃吧?”   对上镜子里苏穆漂亮的眼眸,她面不改色的补充道:“我家附近的外卖味道还不错。”   苏穆微微侧头,“那不如试试我的手艺?”   *   如果这两天还有什么事是比较顺的,那就是她昨天下班以后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郁清透过厨房透明的隔断门,看苏穆带着她买回来几年没用过两次的派大星围裙颠锅,她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巴,这个技术也太娴熟了。   这颠锅她初开始在网上学的时候废了两个锅,后来买了个比较贵的锅就再也不试了。   当然,也不止是颠锅,全套锅具送到家以后,她除了煮方便面就没再开过火了。   怀着这种羡慕的心理,她又多看了两眼,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她以后当老板,能不能请苏穆当助理兼职秘书……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年薪……姜氏肯定只高不低,她大概率是雇不起的。   算了,郁清拍了拍自己的脸把目光重新投向了电视,这种没谱的事就别想了,先买了房再说以后吧。   察觉到郁清的视线离开了,苏穆挺直的脊背微微松快儿,然后微不可察地呼出了一口气,他也好久没做饭了,莫名地担心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四菜一汤足足做了两个小时,每一个食材包括配菜都好像跟她的胃商量着来的一样,“看吧,果然不是我一个人喜欢吃豆腐炒鸡蛋。”   “嗯,外卖和你真是差远了,公司食堂也是。”郁清眯着眸子咬了一口豆腐,百忙之中不忘给他一个最高的赞赏。   苏穆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松开,加深了唇角的笑意,“主要是食材挑的好。”   这种程度的商业互夸,郁清毫不心虚地接受了,虽然她做饭差亿点,但是任何不新鲜的菜叶子她都能分辨出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加成呢?   “明天上班,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待会儿找个同事搭车。”虽然还没想好问哪个同事,毕竟至少也要半个月不能开车,找谁都是个麻烦。   “你是在陆氏上班吗?”苏穆解释道,“客厅看到陆氏的标了。”   郁清沉默了两秒,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员工房的客厅都要印一个巨大的公司logo,“……对。”   “我表弟,正好在陆氏旁边的晋大上大学,不如让他顺路载你一程吧?”   “我每天六点就要到公司,很影响他休息的。”郁清试图拒绝,这种莫名其妙见亲属的感觉太怪异了,“让大学生早起也太罪过了。”   苏穆诚恳的看着她:“他今年考研,还说五点就要起床背书,但是总是起不来,姨妈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呢。”   “所以就想请你帮这个忙。”   这理由真是戳中了郁清心坎儿,她忙不迭的点点头,“那交给我吧,我每天早上叫他?”   “不用,”苏穆苦恼地皱了一下眉,“他不赖床,就是早上喜欢躺着玩手机。”   “这时候给他点责任,督促一下他就好了。”   郁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工作,她也能捧着手机从早上看到晚上,哪怕是对着手机发呆都是幸福的。   *   那天后,郁清就和苏穆的表弟慕容熙互加了联系方式,慕容熙的头像是个风景图,配上文艺的名字,一个腼腆文静的男大学生的形象跃然纸上。   这个想法一直维持到周一早上,郁清见到那头熟悉的黄毛,脚步一顿。   或许她还没睡醒?   在她犹豫的时候,对面的慕容熙已经看见了郁清,他眼睛一亮,朝着郁清热情的挥手臂,“郁助理,郁助理,我们好久不见了呀。”   然后意识到郁清脚不方面,他又小跑过来殷勤地给郁清拎包,“郁助理,你这脚包扎的好有艺术感,上面要是再加上几笔颜色,肯定能成为艺术品。”   “……”见过两次面,郁清对他的自来熟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听说你要考哲学的研究生?”   慕容熙愣了半秒,坚决的点点头,“对,我这个人就喜欢研究哲学。”他要考的是艺术系的研究生吧?   表哥到底给他安排了什么人设,可别露馅了。   “现在考研都这么卷了,”郁清默默感慨,很难想到慕容熙的性格也能静下心来在自习室学习,“要起这么早。”   慕容熙努力地掩饰住笑容中的苦涩,也不是非要这么早。   但是他是个上进的人,为了表哥承诺的超跑,别说五点,就是凌晨三点,他也愿意在自习室奋笔疾书。   “你跟你表哥……性格差距还挺大。”   慕容熙猛猛点头,“可不是吗,像我这样善良阳光开朗表里如一的帅哥真的很少见了。”   郁清:“……”   “对了,咱俩都这么熟了,我叫你郁助理太见外了,”慕容熙有预感,如果表哥能脱单,按照他现在的‘不正常’程度,家庭弟位显而易见了。   这时候不攀关系更待何时,“我叫你清清姐吧?”   见外是用在这个时候的吗?算了,郁清对上那双狗狗眼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考研的热情,“可以,那我叫你慕容啦?”   慕容熙理了一下黄毛,有点脸红,“其实我姓慕,叫容熙。”   小学的时候谁没看过两本武侠书呢?因为闹着要改名这事,还被他妈吊起来打了好几顿,不过最后也算如愿。   但是小学炫耀的复姓到了长大就成了尴尬的历史,尤其是被爸妈拒绝把名字改回来以后,慕容熙现在已经习惯和他每个朋友重申自己的姓了。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的朋友,确实有一点点的多。   郁清:“……”   如果是慕容熙,这种事情好像并不太奇怪。   慕容熙虽然人比较跳脱,但是不说话的时候也绝对称得上校园男神。   所以等她到了公司以后,她交往了一个男大学生的消息已经小范围的传开了。   而这个流言,作为当事人的郁清还是一周后从老板嘴里得知的。   陆颂乔面色不虞,“郁助理,这里是公司,还是要和私事分开的。”   作者有话说:   慕容熙:我,表里如一,你懂吗?   (是懂暗示的) 第10章   郁清有些疑惑,别说这只是流言,就算她真的谈恋爱也并不违反公司制度吧?   工作日的第一天,她真的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影响自己工作的心情,“陆总,我的腿不方便,只是托朋友送一程。”   “不知道会造成这种误解,是我考虑不周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许董待她有恩,这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才二十多岁,还是不太成熟的老板,不能生气。   陆颂乔在老板椅上眸色深沉,相处两年多了,他还是隐约能感觉到郁清的敷衍,“既然你现在身体不方便,手头的项目先交接给张助理吧。”   他觉得郁清现在还是需要吃点教训,拿别的男人来激他?   这话让在旁边看戏的李民都吃了一惊,郁清在公司的存在,他虽然没来太久,但是也了解的不少,私底下她的话比陆颂乔的命令还有说服力。   他刚入职的时候阴阳怪气了郁清一次,到现在还在被同部门的员工‘不经意’地孤立呢,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丁绵绵所暗示的‘郁清想要上位’深信不疑。   看到陆颂乔‘整治’郁清,他心里窃喜,这下子绵绵姐应该不用太担心郁清了。   郁清轻哧一声,她眉眼含笑,好像并不受影响,“好的,陆总,我今天尽量全部交接完。”   如果许董在天有灵,应该也能明白她已经尽力了。   她当年对许婷所承诺的,至今为止,一个字也没有违背。   *   显而易见的,郁清坐冷板凳了。   上面的人事有什么变动,最先有反应的反而是普通的员工。他们之间的交集更加密切,被同一个关系网笼罩,既不懂内情也不在意高层的涌动,凭借着一层又一层的暗示,以一个不加掩饰的态度来传达这种变动所产生的影响。   “郁助理,不是我不批,这前面还排着好几个,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财务部一名穿着马甲的员工面上十分无奈,“您就是多来两趟,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今日不同往昔,郁清这种高层能一个下午来两趟还真是少见。马甲男挑挑眉,听他那个策划部的朋友说,郁清以后都没翻身的可能了,估计在公司待不了多久了,看这情况还真没准。   郁清缓慢地移动着拐杖,公司的地太滑了,稍有不慎就容易摔倒,她抽走了上一趟留下的还没被翻开的单子,冲着那个员工轻声道:“落了点东西。”   好像是跟财务部的旧账有点关系,看来人家并不太需要。   马甲男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斜眼看郁清转身去了人事部的楼层,嘀咕道:“老石的消息还挺准,这马上就要离职了吧?”   郁清前几年积攒了不少假,她直接全部申请了。   人事部的员工看着这长达几个月的假期只觉得鼠标烫手,“郁助理,这……不太好批啊。”   “是不是要跟陆总请示一下?”   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上一个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到陆颂乔陪女友过节的同事已经被辞了。   虽然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传统节日,那万一撞上纪念日了算谁的?   陆氏的薪酬福利那么高,他还是不想冒这个险的。   郁清也心知肚明,她找了个软皮沙发坐了下去,看起来打算跟人事部长期耗着了,“咱们公司的假期是可以累计的。”   “我知道,但是……”但是哪有人能累那么多次不用的?   论规章制度,郁清绝不比任何人记得少,现行的制度她当初还参与了制定。所以只要她想,人事部绝对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磨蹭到了下午茶的时间,郁清看着员工对茶点望眼欲穿的目光,选择了退一步,“这样吧,给我批一半。”   被拿捏了的人事部员工赶紧点头,生怕她反悔,“好的好的。”   *   习惯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这种不适应贯穿了她整个生活。   郁清盯着画了一半的东西,仰头长叹了一声,这种放松的日子过久了会不会把人养废啊?   现在有一点事情都能勾起她的兴趣,除了和同事聊天。   看到张助理弹过来的消息,郁清耷拉着眼皮把夹子里的文档全部发了过去,“这个项目有一点儿麻烦,这是我之前搜集的资料,你可以参考一下。”   张助理接收着庞大的数据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也知道自己跟郁清问这么多项目上的问题十分麻烦人,但是他现在真的忙的晕头转向还联系不到总裁。?蒊   总裁给他安排工作的时候是不是没考虑到他本身也有很多项目要处理?   诚然,总助的位置他也宵想过,那他为什么之前没赢过郁清?   是他不想吗?是因为他能力不够啊。   当然,作为竞争对手他这么平和也是因为他打算跳槽了。   想到今天吃饭都有陌生同事特意给他打招呼,张助理可惜地摇摇头,要是公司还有发展前景,他肯定是享受这种状况的。   但是陆颂乔的经营理念跟他背道而驰,也不知道郁总助当初是签了什么入职合同,现在还没跑路。   解决完张助理,郁清盯着列表突然想起来慕容熙晚上可能还会照例接她下班,她赶忙告诉他自己休假了的事情。   然后又点开了苏穆的聊天框,她估摸着苏穆的休息时间差不多到了,跟他把这件事大致说了一下,只是跳过了自己的工作问题。   苏穆果然是在休息,问她:“那你这段时间只在家修养会不会无聊?”   郁清猛猛地点头,还得是打工人才能懂这种奇怪的毛病,“临时起意的休假,先修养着,趁着这几天规划一下。”   苏穆完全能想到她那头的苦恼,他敛眸藏住笑意,给她提供了一点灵感,“最近郊区开了一处农家乐,你要不要去玩几天?”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郁清猜测这大概率又是姜氏的新项目,“归你管嘛?”   “嗯,归我管。”发消息的同时,苏穆在手边的规划上划了一条,通知秘书,“这个项目过几天我自己去看,让邢潘不用过去了。”   “你下班吧,我晚点走。”   秘书点点头,不经意地撇了一眼已经锁上的屏幕,屏幕上有着一个手绘的太阳。   难以想象这是个精英男的屏保。   他听开车的老葛说了,总裁好像是谈恋爱了。   每次工作努力程度加倍,那大概率就是把后面几天空出来陪女朋友了。   原来如此。   秘书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一种隐秘的骄傲油然而生,像他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真轻松啊。   “你们姜总涉猎可真广,苏市差不多攻略完了吧?”   郁清听许婷讲过,姜行之那些年一直在国外,都是开发完一个城市的业务就换下一个城市。他去年回国没从姜氏总部京市入手,反倒是选了家乡苏市。   现在估摸着,应该要转战了。   “那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郁清发完愣了几秒,然后又把两条消息全撤回了。   怎么像在窥探别人公司机密一样,她拍了拍额头,才休假第一天就犯这种低级错误。   苏穆看着那两条消息不可自抑的闷笑了一声。   怎么会,他在这里还有终身大事要解决。   不过既然郁清撤回了,他就只能当做没看见了。   *   郁清请假的消息,陆颂乔确实收到了,但是他也的的确确没时间处理。   苏市就这么大,丁绵绵再次怀孕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裴诗鸢坐在父母身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像陆颂乔这种没脑子的联姻对象苏市还真难找,更何况两家的合作已经开始了。   只是这陆颂乔前两个月才承诺过的事情,现在就公然打她的脸,爸妈真要她丢这个人吗?   “趁着月份不大,就打掉吧。”陆平冷冷地撇了一眼陆颂乔,这个儿子他已经不指望了。   今天裴诗鸢的父母找上门,陆氏免不了一番割地赔款,这样下去陆氏迟早败在他手里。   陆颂乔皱眉,“她现在状况不太好,等过两个月我再劝劝她。”   “这多委屈?不如我再等八个月让孩子出生算了。”裴诗鸢?蒊接到裴母的眼神暗示,意识到现在正是该她出面的时候。   裴母也适时握住女儿的手,打了一张苦情牌,“我跟你妈认识也有30年了,颂乔你也算是金姨看着长大的。”   “阿鸢脾气是不太好,但是她对你也是一等一的痴情,守着这个娃娃亲就一直没找过男朋友。”   “订婚以前你再乱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现在你们两个马上就是夫妻了。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你的姊妹……”   裴诗鸢配合地红了眼眶。   她确实是有点难过,爸妈的决定显而易见。   也是,这么多年,也该习惯了。   ……   几人轮番上阵,招数都试了个遍,但是他们这次明显都低估了陆颂乔的决心,他宁愿再让出一分利,也不同意现在让丁绵绵打胎。   陆颂乔冷着脸坐在中间,子公司的发展现在如日中天,他自认为有着足够的能力来扛起陆氏了。   不需要陆平的耳提面命,也不需要郁清的意见,没有人有资格干预他的决定。   或许他起初只有三分纠结,但是这几人半威胁的语句成功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这个孩子,他要定了。   “退婚也好,补偿也罢,你们看着来。”   *   “他真这么说?”裴诗鸢的闺蜜柳栩栩表情狰狞,“这傻叉怎么净干恶心事?”   “那能怎么办?毕竟我弟刚搞砸了信科的投标,”裴诗鸢冷笑,现在裴家急缺一笔大额的流动资金,只能从陆家身上求。   想起裴诗鸢那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弟弟,柳栩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你就这么忍了?”   “不是我忍了,是我爸妈忍了。”   裴诗鸢盯着被她切得七零八碎的蛋糕上,怎么也不想委屈自己,“许婷当初到底是怎么让郁清死心塌地地跟着她的?”   陆颂乔既然这么恶心人,就别怪自己去凿他的墙头了。   作者有话说:   存稿用光了,希望明天能正常码字T-T 第11章   柳栩栩皱了一下鼻子,“我也是听我哥说的,前年他公司不是想招个经理人吗?”   那阵子郁清刚给陆氏拿下了H国的一个合作,可给他哥羡慕坏了,堵了郁清几个月。但是他心思太明显了,最后陆氏都没进得去。   裴诗鸢疑惑了,“让你哥去上下班的时候见呗,这点毅力都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哥早上五点起不来,凌晨一点也不能通宵。”   裴诗鸢制住了她后面的话,“等会,我有个比较重要的问题要问,如果郁清真的给我打工了,   我工作时间不足她半天,会不会有点太没面子?”   “你是老板怕什么?据我所知,陆颂乔一周呆在公司的时间都不够郁清一天。”柳栩栩说到陆颂乔的作息激动了起来,“我就没见过这种!他怎么命那么好?那么多人给他铺路。”   前有许婷费心费力的给他造势打基础,后有能力出众的郁清不离不弃,这怎么也得上辈子从娘胎就开始做善事积累的吧?   “哼,可能多了两块肉吧。”裴诗鸢冷哼一声,“墨迹了半天你倒是说重点啊。”   看裴诗鸢开始不耐烦了,柳栩栩只好长话短说,:“大概就是当时郁清好是有点什么事抑郁自杀了吧?然后许婷给她拽出来了。”   “看不出来,郁清也有那种时候。”裴诗鸢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不对,眯着眼睛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   “别气!”柳栩栩讪讪,“我去问我姑!你知道她们公司查这种事最在行了。”   有了柳絮絮再三保证,裴诗鸢也就暂时放过了这件事。   毕竟她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丁绵绵。   *   陆颂乔自认在老宅大胜一场,做事也不加掩饰了起来,这种放纵的后果就是他带着丁绵绵去商场被拍了。   裴氏和陆氏联姻的消息才上过热搜不久,新闻还有迹可循,如今男方在地下停车场和当红小花举止亲密,这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   陆氏的公关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这回没了裴氏的配合光靠水军去控制风向实在有难度。陆氏的形象大打折扣,几个合作的厂商也在这个时候撤了资。   郁清这一会儿已经接了四五个合作公司的电话,无一都是因为新闻来试探她的。   她一边擦药一边陪着笑脸,“是的,我工作很顺利呀,倒是没感觉什么变化。”   “那是,我早该请您吃饭的,就是怕打扰到您工作。”   “张姐可别这么说,那我们可就约好了哦……”   大概是几天不怎么和人交流,说到后面嗓子她感觉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   这里每一个合作商,都是怎么争取来的,她记得无比清楚。   受过一次次嘲讽,淋过一场场暴风雨,挨过无数次推搡才让她站到了现在。   看着一直没回复的陆颂乔,她微微拱着背,表情冷凝,一下一下地拿指尖敲打手机屏幕的边缘,只觉得自己在做无谓的努力。   这种成果被无情践踏的无力感让她忍不住对许婷产生了一丝丝迁怒。   她临死前要求自己签下的合同、立下的誓言……是不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终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半晌,郁清眨了眨因为直视阳光而忍不住淌泪的眼睛,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算了,她尽力了。   她切了一下聊天框,“苏穆,上次你说的农家乐是后天开始营业嘛?”   特殊铃声一响,苏穆从电脑面前抬起头,他咳嗽了两声,然后发过去一条语音,“是啊,正想趁这个机会去休息一下,你真的不来吗?”   “有这个打算,”郁清听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嘶哑,关心道:“你感冒了?”   苏穆:“……”书里说的低音炮到底是什么声音?   他重新切换了打字模式:“没事,可能天干了,你晚上有时间吗?我跟你打电话说。”   “好。”怎么就要打电话了……   她嗓子也有点哑,打电话的时候会不会说话吐字不清……   郁清攥住拳头无意识的往嘴边送了一点,用牙齿抵住了大拇指甲,陷入一种自己觉得无比陌生的状态。   另一边的苏穆摩挲着郁清十年如一日的头像,这个手绘的太阳好像真的有一种魔力,让他平静下来。   半晌,他抬手示意秘书,:“那件事暂时不用继续推了。”   *   闻露近来的日子不太好过,当初的热度有多高,现在反噬起来就有多狠。   【小三的朋友是什么东西,不用我多说吧?】   【不会就我觉得她设计的那些个东西丑的要死吧?】   【怪不得丁绵绵讨好人家,搞半天是要从内部打通渠道。】   【我家绵绵没准就是受她欺骗。】   【还没实锤呢?上面到底是哪家的闻着味就来了?不怕反噬到你蒸煮头上么。】   【要说反噬也得模仿怪‘小秦秋月’先来啊。】   ……   她咬牙切齿地翻下来,不止是吃瓜网友,就连丁绵绵的粉丝也在骂她。   这群没脑子的东西,丁绵绵自己得意忘形跟她有什么关系,陆颂乔也是,那猪脑子到底是遗传了谁?   现在牵连到子公司,她本来要上的设计现在全都终止了。   丁绵绵的电话打不通,她装哑巴,还把自己给扯了进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愤恨的拿出另外一个手机,找出了一个备注为弟弟的号码拨了过去,“你不会不管我吧?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我完了,那你就等郁清发现了事情真相,看她会不会放过我们。”   “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那边的男声透露着满满得不耐烦,“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会处理的,别在这种时候烦我。”   闻露见他态度强势,只好强忍着焦躁,软下语气,“你也知道,我以前哪受过这委屈,这不是太着急了吗?”   “姐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有了对面的承诺,闻露才有心情理会别人的消息。   她挑选了一番,最后点开那个消息刷屏的备注为高枚的人,“我没事,就是没想到郁清在这种时候真的会不管公司,以前一直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高枚很快就发来了消息,“你就是太善良了,她当初连我的奖学金都能从中做手脚,还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能是什么好东西?”   “当时就劝你不要去陆氏,多晦气,她呀,离得越近越倒霉。”   “老天真是不开眼,这种垃圾也能飞黄腾达。”   看到自己想听的话,闻露心情都好不少,不过她还是安慰道:“我当时也是想着陆氏有个熟人心里安心。”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高枚感觉她情绪不高,安慰道:“要不这几天你也出来散散心吧?”   闻露推脱道:“这怎么行,现在公司正是危机时候。”   “这跟你一个设计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你又帮不了什么。”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已经得罪了对面的高枚还在想方设法地哄人,“我听同事说最近郊区开了一家规模特别大的农家乐巷林,我陪你去那玩两天吧?”   农家乐?闻露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是跟农村一样的吗?她怎么可能去这种地方。   只是她回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看见高枚又补充了一句,“姜氏开发的,我有内部消息,那几天会有高层过去查收,你知道的,姜氏旗下也有个珠宝公司。”   闻露删掉已经发好的字,又发过去一条语音,“我好久前就想跟你出去玩了,这下可算找到机会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   ‘巷林’算是国内目前最大的农家乐了,郁清坐在观览车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儿的规模真不是一般的大。”已经绕了半天了,还没看完布局。   苏穆看她好像有点困意,示意司机放慢速度,“这站就是我们订好的位置,要不要先去看看住宿?我还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呢。”   郁清考虑了一下,回道:“我去就行,你接着忙,正事要紧。”   “我在这下车,谢谢师傅。”   虽然她是来休假的,但是苏穆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总不能影响公事。   正好她脚也没什么大碍了,想自己在附近转一转。   余光看到苏穆有些落寞的背影,她踟蹰了几秒然后冲着慢慢远离视线的观览车喊了一声。   苏穆回头看她在身后冲自己摆手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逆着阳光有些看不清神色。   郁清也意识到距离有点远了,指了指身后的门窗,尽量的作大口型。   她身后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树枝摇晃间将交错的影子映在她脸颊上,破开了那一团光海。   苏穆紧紧盯着她的口型,将那句话读了出来,“我等你回来。”   然后也不管对面的人听不听得到,他垂眸回道:“好。”   前面开车的大哥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还在回头望的苏穆,停下了哼着的小曲儿,调侃道:“苏助理,你跟你女朋友感情可真好。”   苏穆无奈道:“还在单方面争取呢。”   这瞧着可不是单方面的呀,年轻可真好。   司机大哥摇了摇头,用方言又哼起了不成调儿的歌,“快喽快喽~”   马上入夏了,春天的花再不开可就要等下一年啦。 第12章   郁清所谓的走一走,实则也就是围着他们要住的这家民宿转了一圈。   这家叫‘归’的民宿旁边倚着一座山,稍稍站得高些就能看见不远处反射着阳光的粼粼湖泊,湖边还栽着不少异色的花,钓鱼的绳子孤零零地挂在旁边,像是一副刚上好颜色的油画。   老板是个热情的大娘,把人送到客房又折了回来,捧了一把春笋,“今儿个谷雨,这边儿的习惯,别推脱,咱家的房客我都送了的。”   “好嘞,谢谢大娘,”郁清收下了春笋,又递过去一个小发夹,“送您家孩子玩。”   见大娘有些迟疑,她补充道:“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饰品。”   听着东西不贵重,大娘才收下,笑眯眯的跟她聊起天来,“是不是刚才看到我孙女了,她这妮子就是喜欢到处跑,就喜欢这些个潮流的东西。她是不是管你要了?”   看大娘后一句要训孩子的架势,郁清赶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看您前台上面摆了这些小女孩儿的东西,猜的。”   毕竟要住这里三四天,她习惯性和主事的人打好关系。   “大娘,您家这格局设计的真好看。”   外面的景,里面的房间布置,简直是她梦里的养老地。   “我这可是人家投资商设计的,考虑的可周到了,”大娘骄傲道:“但是这儿的图纸可就独一份,我费了老大劲儿才争取的。”   自己的眼光被人认同,导致大娘对郁清的好感直线上升,拉着她一直聊到了中午。   眼见着午饭时间马上要到了,大娘试探性的问了句,“小郁你有没有交朋友的打算啊,我家侄子也在市里头上班呢。”   郁清忙摆手,“平时太忙啦,现在还没这想法呢。”   这相亲的话术她前两年真是没少听。   告别了不死心的大娘,郁清正打算给苏穆发了消息问问进度,抬头就看见苏穆倚在旁边的木门框上,含笑望着她。   “回来了?”郁清拿了两节竹笋放到他手上,“喏,有福同享。”   苏穆不客气地笑纳了,“上一次你不是想去吃正宗的铁锅炖?走吧?”   郁清回忆了一下,这个上一次大概是校友会的时候,听在北省发展的校友说的,她嘴馋提了一下。   *   “自己抓?”   老板点点头,“对,这也是咱家的特色。不过你们放心,我这儿提供专门的护具的。”   郁清和苏穆面面相觑,然后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那群满天飞的大鹅,有几只甚至互相啄了起来,鹅毛纷纷扬扬,场面看起来凶猛无比。   工作后一只没活动过筋骨的郁清咽了咽口水,拽住苏穆的袖子,在他耳边嘀咕道:“要不换一家吧……这怎么能抓得到。”   苏穆忍着耳朵的痒意,正色道:“没事,我来抓。你的脚不方面,去里面坐着吧。”   看着苏穆一本正经的自信模样,郁清再次感慨,能当姜行之的助理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竟然还要会抓大鹅。   她放心的进了内室,透过玻璃窗看苏穆怎么抓。   店员看了一眼穿好护具进鹅厂的苏穆,好奇的问老板:“咱家啥时候改特色了?”   “两个男人别老拉拉扯扯的。”老板伸手怼开他的脑门,“那不是我老爹没回来我自己抓不住吗?小点声你倒是。”   苏穆在场上环视了一圈,眼尖的看到了角落里最安静的一只鹅。他绕过还在打架的那几只,朝着它慢慢移动。   “抓住了!……卧槽,跑了。”农家乐试营业,人不算太多,老板无聊就找了个椅子坐在门口播报战况。   那只安静的大白鹅一脚踹到了苏穆肩膀上,借力扑腾一声掉进了打群架的鹅群里。   老板猛拍大腿,“哎呀我就说那个毛比人家长一点的笨,这会儿没被人抓住也被其他兄弟打迷糊了。”   他看着郁清要过去,赶紧拦着她,“老妹儿你放心吧,这护具老贵了,我在网上瞅了俩月等人反馈好了才下单,360度无死角防护,你男朋友绝对没事,啊。”   这小姑娘家家的,他又没有第二套护具,傻鹅伤了人家,他爹回来不得给他一顿锤?   郁清尴尬的解释,“我俩不是……”   但是老板沉迷战况,在满天的鹅叫里完全略过了这句话,“这小子身手不错啊,练过吧?”   苏穆被蹬了一次,也知道这个护具的安全程度了。   他有心在郁清面前表现,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目光投向了群架里一只最肥的大鹅。   可能是吃的太过肥美,导致它行动不便,被踹出去好几次。但是它意志坚定,每次都直线跑回再加入战局。   苏穆抓住时机,拎起它笨重的翅膀,迅速绑了起来。   大鹅在老板的狂笑声中声嘶力竭。   圆满完成夸下的大话,苏穆也松了一口气。   郁清在旁边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大功臣,来来来,辛苦了。”   滚烫的热茶入喉,苏穆看着郁清略带诧异的目光,面不改色道:“天气比较凉。”   “……嗯。”郁清点点头。   果然还是有点呆。   铁锅炖大鹅就是支起灶台铁锅把剁成块儿的的大鹅放进去,然后在锅边贴上玉米面灶火慢慢煮,中间再估摸着时间放进去喜欢吃的素菜,到时候玉米馒头吸满了汤汁的味道,就会格外香。   听着店员在旁边介绍,郁清随口问了一嘴,“你们老板呢?”已经好一会没听见他说话了。   店员挠了挠脸,“他被大鹅啄脚了,去诊所了。”   郁清:“……”   正宗的铁锅炖大鹅前后要一个小时才差不多能动筷子,守在桌前闻味儿对人实在是一种折磨。   店员也很机灵,他指着店铺后面的园子,“可以去摘草莓,都是咱家的,到时候一起算就行。”   *   “露露,你看看那是谁?”高枚撞了一下闻露的肩膀,死死盯着正在不远处正在比量草莓的人,“真是冤家路窄。”   闻露轻轻拉着她的手道:“我们还是别过去了,旁边估计是她男朋友,别去打扰了吧?”   “那怎么成?”高枚提高了音量,“就该让他知道这种蛇蝎女可碰不得,我这可是做好事。”   想到那笔本来用来给她前男友买电脑的奖学金被抢走,高枚就怒不可遏,要不是郁清,她男朋友也不会生气跟她分手。   高枚反手拽住闻露往园子里走。   “呦,让我看看这是谁?”高枚抱着双臂,站到了正在蹲下采草莓的郁清面前。   看着眼前被踩烂的草莓,郁清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吓得高枚一个趔趄,“我这是又有个失散多年没教养过的孩子?”   她说完才注意到旁边的闻露,啧,那这个人是谁就明显了。   这怎么到哪都是一群神经病。   苏穆这时候也从另一头走过来,他站到刚反应过来自己被骂的而张牙舞爪要打人的高枚对面。   在他冷凝的目光下,高枚讪讪地放下了手。   看到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郁清,她有种抑制不住的嫉恨,“这种人你都护着?你跟她才认识多久,我可是她大学同学,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你知道破坏私人财产是违法的吗?”苏穆却是看都不看高枚,然后转头问郁清:“你这个估计也没教她。”   人在面对体型上比自己更强势的人本能就会产生一种退让,再次被骂的高枚不着痕迹地向身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一直当背景板的闻露身边,企图寻找认同和安全感,“露露,你瞧这俩人真是般配得很,一个是偷别人成果的小偷,另一个……以为自己绑上富婆的没素质的小白脸。”   长成这样,还骂女孩子,肯定是个没气度的软饭男。   闻露假意拍了拍她的后背,“别生气了,大家还是同学呢。”   郁清本意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不相关的人身上,但是有人非要把脸伸过来让你扇。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高枚为什么对她的敌意这么深,“绩点排名第六是吧?学校没给你发通知吗?还是你看不懂中文?”   学校有一项奖学金是根据申请按成绩和社会实践排名授予,金额很大,竞争就比较激烈。   她当时刚成年,院长去世后办理后事还欠下了不少外债,所以平常兼职就很忙。   直到申请完奖学金后,发现朋友圈有一篇长达九张长图的高枚自传……   大意就是批判学校制度不合理,她这么努力了也没评上奖学金,甚至在小作文里暗示郁清帮学校老师整理杂物就是去打通关系去了,请有‘江湖义气’的院系同学帮她转发共同呼吁。   然后学校为这件事还发了一篇公告,导致高枚那段时间一下子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高枚振振有词,“其他人都放弃了!你不是初开始也没申请吗?你就是故意见不得我好。”   “……”这下过来计算损失的看园子的大爷都沉默了,“你这妮子忒不讲道理了。”   “你一个看门的知道什么?”高枚只觉得自己占领了道德高地,越说越有道理,“要不是因为她,我男朋友也不会和我分手。”   “当时我男朋友就说你这个人人品差,让我离你远点,果不其然!”   郁清微笑,“你是说你那个因为私生活太乱导致被学校开除的男朋友吗?”   高枚如同被扼住脖子一般涨红了脸,“他是被冤枉的!那群女的自己都不干净!”   “恋爱脑什么时候能为列为重大疾病?”郁清对此真是一言难尽,她真诚的建议:“你当年应该拽住民警这么讲的。”   等到了半天不见高枚发大招,闻露只能亲自出马,“高枚已经很难过了,你这样刺激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郁清歪头,“难过去找医生,我时薪还蛮贵的。”   苏穆看郁清已经发挥得差不多了,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嘴,“你这样的逻辑……大学真的是能自己考上去的吗?”   “我劝你不要随意污蔑人。”闻露脸色难看,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苏穆怼了,“说话还是要讲证据的。”   闻露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主导是郁清,又盯着郁清说:“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说的。”   “不想说可以不说,”苏穆笑得温良,只是眸中含着冷意,让闻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别挡路。”   饭差不多要凉了,马上都两点了,郁清现在还没吃到饭呢。   他摆出一副完全不想听的架势,拉着郁清就往回走。   闻露这戏连台子都搭不起来,她心有不甘的喊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人吗?”   “她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郁清清了清嗓子,回头张望了一下俩人,回道:“你就不想知道一个让你前男友当助理的闺蜜是个什么人吗?”   “站住!郁清你个小偷,你把话说明白!” 第13章   苏穆抓着郁清的手腕回到店里时,老板正坐在前台全神贯注看直播,一边嗑瓜子,一边点评,“这主播儿还搁那儿白话呢?他说的那能叫普通话吗?还得是咱的比较标准。”   郁清:“……噗。”   郁清一下子没憋住,老板也不觉得尴尬,把瓜子往来人的方向推了一推,“你俩感情那真是嘎嘎的。”   被人这么一提醒,苏穆镇定地收回了手,小声说了句抱歉。   “……”郁清适时的转移话题,“老板,你的脚已经没事了吗?”   老板直起腰板,朗声道:“没事啊,我脚咋了?”   郁清,“不是被大鹅啄了吗?”   “……没有!我这么个壮汉能被鹅啄脚吗?”   尴尬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看到老板一副你再问一句我就要找个借口开溜的模样,郁清笑眯眯地迎合一句,“是呢。”   有了这一茬,郁清很快就把刚刚的不自在略了过去,问道:“你说闻露哪句是什么意思呀?”   苏穆筷子顿了顿,“我……”   现在说会不会太快了?   郁清没注意他的动作,继续说道:“我看她反应好大,不会高中的时候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心里攒着的那口气突然泄了下去,苏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嗯……她高中挂学籍,高考成绩也有点问题。”   “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郁清吃了好一口瓜,感觉这会儿饭都没那么香了。   “后来听年级有同学讨论了这个。”   郁清恍然大悟,然后顺手通过了校友会的时候别人拉她进年级群的邀请,然后她纠结了片刻,对上苏穆的目光,开口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菜要凉了,”苏穆微微抬鄂,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有想告诉我的事,我随时都愿意听。”   *   闻露想尽了各种理由才把高枚劝住,两人协商好,等见到姜氏的高层就回市里去见高枚的男朋友,这才打发走了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闻露既嫌弃她办不好事,又舍不下的这个么出头鸟。   揉了揉刚刚被高枚扯红的头皮,她给高枚的前男友打通了电话,“旭章,你这会儿忙吗?”   张旭章喝的醉醺醺,听到闻露的声音,立马推开了倚在他怀里的女人,“露露,你可算想起我了。”   闻露被骂以后,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拒了。   “我最近实在是抽不出身,绵绵的事情闹的太大了,”闻露说着就开始抽泣,“我不想让你担心。”   闻露很少在他面前哭诉,这少见的示软让张旭章精神一振,“你别难过,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有什么事我能做的你尽管说!”   “我本来是不想打扰你,但是今天我和小枚出门,知道了你在我身边做助理的事情……”   “她怎么知道的?”   闻露满意地倚在躺椅上,缓慢道:“碰见了郁清。”   “这个小贱人!”张旭章手中的杯子一掷,吓得旁边的陪酒女一激灵,默默地远离了他,“这么多年不见了,怕是没怎么吃够教训。”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狠,张旭章缓了缓口气,问起了高枚,“她又作什么妖?你都不知道,她去年还给我发消息问我现在在做什么。烦的要死。”   “别这样讲,小枚也是真的喜欢你……有些冲动也是无意的。”   “她是不是又动手了?”张旭章想到大学时高枚那副做派就生厌,和别的妞聊个天她都要管,还对人家像泼妇一样出手,让自己颜面无存。   真是除了出手大方一点优点都没有。   所以后来自己找的两个老婆都不是这一款的。   电话里,闻露安静了几秒,似乎是有些犹豫,“她也是太冲动了……毕竟她惦记你这么多年……”   “再说了,你也该再找个老婆了,小文现在还小,哪能少人照顾?”   正打算再骂两句高枚的张旭章将烟拧熄,心中有了想法,“她要见我?也行。”   *   头一天没逛完景区,郁清第二天早早起来打算自己去把剩下的地方看一遍。   苏穆的工作还没结束,于是郁清硬下心肠拒绝了他的陪同。   虽然是有那么一些好感,但是哪能老是粘在一起。   被嫌弃的苏穆有骨气地选择了郁清隔壁的景点勘察。   高枚昨天和闻露吵了一架,现在还有点别扭,但是想到再过不久就能看见张旭章,她决定还是原谅闻露的隐瞒。   “你看那边?我刚刚问我同事了,他哥是景区负责人之一,就在这儿。”高枚指了一下前面被围起来的圈子,“一会儿过去先混个……这不是那小白脸?!”   等到被包围的人露出全脸,高枚面容扭曲,挣扎道:“可能是我记错了,不是这个地方。”   但是看这工服也知道不太可能认错……   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郁清碰上?   她一把拉住紧紧盯着苏穆的闻露,恨声道:“我们走。”   闻露被她一拽,一个不留神跪倒在石子路上,白色的裤子上隐隐透露着点红。   “应该是刮到膝盖了……估计要慢点回去了。”   闻露瞥了一眼高枚,又说道:“昨天还说这个时间段让你给张旭章打个电话的,你要不先回去吧?我正好也想去附近的卫生间整理一下。”   高枚闻言,止住了本来要说的话,为难中又带着一丝急迫,“我感觉头也有点不舒服,那我先回去帮咱俩打包行李吧?咱们早点出发回市里。”   想见的人变成了‘仇人’,那也没有在这儿呆的必要了。   看着高枚火急火燎地背影,闻露嗤笑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正在谈话的苏穆。   她待在旁边一直等到几人不再交谈才走上前,笑着过去打招呼,“苏穆,好巧啊。”   苏穆眼神略过她,脸上完全没了在郁清面前时那份无害,他抬手看了一下表,已经分开了一个小时,不知道郁清这会儿在做什么。   几个负责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老板不开口,他们也装作没听见,甚至自顾自地开始跟讨论下一个地方去哪看。   闻露脸僵住,清楚地意识到苏穆真是一点都不打算装一下。   狂什么狂,再怎么样还不是给人打工的。   她攥住拳头,平息了这一口怒气,“我膝盖摔了,想问问这儿附近有没有诊所。”   她本意是想让苏穆带她去的,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   几人安静了几秒,然后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有个年纪小的看不过去了,他指了指前面木屋上挂着的大牌子,迷惑道:“小姐,你是看不见上面写的闲人免进吗?”   “如果这都看不见的话,也难怪你看不到右手边的诊所指示牌呢。”   几个负责任见老板没有反应,一个个只能强忍着笑意,憋得脸通红。   有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一巴掌拍在说话的男生后脑勺上,假意道:“没礼貌,快点办正事。”   她可是偶遇过苏助理和他女朋友的,那可是性格开朗的大美女,俩人除了工作基本上形影不离,她就不信这女的不知道。   这都要上来膈应人,真是世风日下。   *   郁清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就不跟苏穆一起回去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看着陆平的来电,已经大概率知道这个假期要结束了。   “陆董,下午好。”   “小郁啊,最近有时间吗?”   “我今天翻了阿婷留下的东西,突然就想起阿婷来了,就想找你聊聊。”   “毕竟,你是她生前最看重的人。当时真是天天三句不离你啊……”   那边大概是要长篇大论了,郁清随地找了个秋千坐下。   陆平惯是会用追忆往昔这一套来唬人的,陆颂乔,她,甚至是目前几个核心的合作商……有多少人现在还被他用这一手段支着。   郁清耐心地听他讲故事,这些回忆的情节听得她都要打个问号了。   她合理猜测,可能是自己中间间歇性失忆了几年。   等陆平讲的差不多了,郁清轻声道:“我也很感激许总,但是我能力有限,实在是很难再给陆总什么帮助了。”   “颂乔他还是没长大啊……”陆平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察觉到只靠回忆作用并不大,终于放了饵,“不过说起来,我竟然不知道阿婷还让你签了这么一份合同。”   不知道吗?   郁清翘起唇角,听他继续加砝码。   “阿婷当初估计也是爱子心切,生死关头考虑的没有那么多。”   “这几年,多亏了你在颂乔身边督促,否则他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乱子来。”   “我思来想去不能寒了你的心,这合同还是你来决定吧。”   陆平算是给足了诚意,这个合同真的计较起来在法律上是并不受认可的,但是他明白郁清要的其实也只是这一份态度。   他清楚得很,郁清重情重义,就算没有这份合同,只要陆颂乔一天还是许婷的儿子,郁清就会搭这一把手。   郁清把缠在秋千链上的藤蔓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大学的南花园里也有个类似的秋千,只是常年无人。   因为都传花园以前是墓地的什么风水位置,死过不少人,甚至有一届学姐就是想不开吊死在秋千杠上。   她以前也怕鬼,但是临毕业那段时间她突然发现人心比鬼恐怖多了。   无数次她荡在学校的秋千上都想,要不就算了吧。   反正到哪里都是黑的,她不想再走夜路了,太长太冷了。   是许婷看到了她。   一个本该被开除的旷工实习生被总经理一把拉住。   那段时间,许婷和她同吃同住,握住她的手无数次跟她说,“我是相信你的,相信你不会是那种孩子。”   许婷告诉她,该放下的事情不必再去深究,时间会让人忘记很多事情。   或许是有道理的,看,这么久过去了,她似乎都要忘记对许婷的承诺了。   郁清眨了眨眼睛,对着那边等她回复的陆平道:“好的,陆董。”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郁清没想到自己回到公司,最先欢迎她的是竟然是李民。   李民接过郁清手里的箱子,笑容无端有些谄媚,“郁助,我帮您放回去吧,你先去见陆总?”   “半个月不见,李秘看起来更成熟了。”郁清打量了一下面带倦色的李民,看得出来,这是吃了不少苦头。   被调侃的李民也没了刚见面时的锋芒,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倒是有一些职场新人的模样了。   他只盼望着这个时候有人给他分担一下老板的怒火,哪还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敌对目标。   眼见着郁清遂了他的愿,李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按住了腰侧,猜测被杯子砸出来的淤青大概还没散,不过今天开始他应该能轻松一些了。   郁清进到办公室的时候,陆颂乔正拄着办公桌闭目,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了几本文件夹,地上还有散落的册子和纸张,看起来像是刚发过一场火。   裴氏那边松口了,在陆氏身上狠狠撕下了一口肉后,勉强在公众面前给了个的回应,但也算是及时拯救了陆氏的企业形象。   这个时候,能让他发癫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障碍,免得脚踝再二次受创。   察觉到脚步声,陆颂乔抬头看了她一眼,愣怔了片刻,然后迅速拉下脸,“你还知道回来?”   或许也感觉到话中有歧义,他又讥诮道:“我爸请你回来费了不少劲吧?”   “陆总,”郁清目光盯着自己交上的那份文件,完全不受他干扰,“我只是正常休假。”   郁清卑躬屈膝的时候他觉得没劲儿,但是被无视怒气更让他接受不了,他目光森然地扫了一眼容光焕发的郁清,“你也找了下一家吗?”   郁清也是来之前得到的消息,李助理离职了,估计是过程不太愉快。   助理室堆积了不少要解决的问题,她的确没什么功夫来应付老板。   郁清掀起眼皮,直视着陆颂乔,反问了一句,“我也应该找下一家吗?”   *   看到郁清‘毫发无损’的从办公室出来,李民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郁助辛苦,陆总有什么吩咐吗?”   郁清投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这种事李秘书应该直接问陆总呀?”   李民绷紧了嘴,强忍着不露出狰狞的表情,比起办公室里情绪不稳定的陆颂乔,他宁可在这跟郁清耗。   可惜郁清没打算继续跟他闲聊,她刚发现邮件里有李助理给自己发的资料,现在推算应该是离职前后。   邮件里不但有郁清休假这段时间公司的大小事,还有几个合作商的交接。   “李竹渔的离职后续人事部都处理好了吗?”   “还有点争议,”陈彦是目前助理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人了,他翕动着嘴有些踌躇不定,“总助……”   “我只是问问。”郁清百忙中侧过头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动作,“毕竟之前没听过他有这个意向。”   “他那对双胞胎确诊脊髓性肌萎缩症了。”   李竹渔算是晚婚晚育的奉行者了,去年四十岁才有了这两个宝贝女儿,平常挂在嘴边的除了工作就是女儿的生活琐事。   如果不是办公室里有人在医院撞见了,估计大家都还蒙在鼓里。   他如今的年薪也是他们这行的佼佼者,但是这种烧钱又烧命的病,摊在任何人身上都要喘不上气。   即便是这种时候离职,谁又有立场当圣人呢?   郁清的手悬在键盘上片刻,然后慢慢扣住了删除键,“知道了,工作吧。”   李竹渔发的这个邮件是为了什么她也明白,职场是个圈,以陆颂乔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他走的。   郁清盯视着那封邮件,蓦地扯出一个无谓的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忤逆老板了,一回生二回熟。   跟李竹渔邮件里写的一样,底下的部门半个月里果真是大换血,部门主管里一半都是陌生的面孔。   人事部上次给她审批假期的那个员工坐在小主管的位置上,脸上莫名透露着些许坚强,他上次被郁清绕的头晕脑胀,这次势必要保持清醒。   郁清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住笑意道:“让你上司把文件发给我就行。”   这事但凡涉及到普通员工,难保不会变成陆颂乔的撒气筒。   “郁助,您怎么下来了?”听到人事部的动静,旁边有个比较面生的男人快步赶了过来,“有什么事您直接打电话就成了,哪还用来一趟。”   然后他瞪了一眼那个在电脑前发怔的职员,嫌弃道:“这小周来这么久了,事情还处理不明白。”   小周看他卑躬屈膝的模样忍不住咂舌,这不隔壁财务部前两天还在说郁助理把他徒弟逼走了的那个王华吗?   郁清并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但是依稀记得他的职位,“你这是转到人事部了?”   “少管闲事。”小周在心里默默补全了郁清的后半句话,虽然郁助理没说但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就应该这么接。   都是人精了,王华哪还体会不到,他咧着嘴笑得淳朴,“要是郁助有需要的,我王华肯定申请来人事部。”   “这怎么行,”郁清轻笑一声,“财务部还是不能缺了你的。”   这名字勾起了她一点印象,办公室里点名赞扬过的财务部唯一一个从没冷过脸的主管。   临走前,郁清敲了一下正处于迷茫的小周的桌子,提点到,“学着些。”   王华这种人能呆在这个位置,也确实有他的可取之处。   *   裴诗鸢这半个月来过的不算太舒适,帮陆颂乔和丁绵绵澄清已经是她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哪知道丁绵绵竟反将她一军。   “我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哪知道她这么弱不禁风。”害的她到手的店铺一下子被爸妈收回了。   柳栩栩看裴诗鸢一脸不忿也是愁容满面,“我的小祖宗,你因为冲动吃了多少亏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不管真怀孕还是假怀孕,现在是动她的时候吗?”   柳栩栩本意是劝慰裴诗鸢,哪知道裴诗鸢听了这话,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像是想到什么,激动道:“有没有可能她是假怀孕?”   “那检查单陆颂乔都拿出来了,他能是傻子……”柳栩栩的声音慢慢消失,回想到陆颂乔的蠢人行为,又不太确定了。   裴诗鸢也只是猜测,但是她用桀骜的气势把这句话讲出来时,就带有一种让人相信的气息。   按照裴诗鸢仅凭猜测就得出的结论,柳栩栩开始一点点推断,只是两人推理了半天都没什么进展。   看着裴诗鸢昏昏欲睡的模样,柳栩栩终于反应过她只是在猜测。   忍住在小公主头上暴扣的欲望,柳栩栩伸腿蹬了一下她,“说起来,你这么困应该没空听我讲郁助理的事情吧?”   “我有!”裴诗鸢倏地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确保自己的仪态没什么问题,才拧着眉嚷道:“我准备好了。”   看柳栩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裴诗鸢咬牙,“上次你看上的那项链,送你了。”   学不来人家撒娇讨好,裴诗鸢只好舍出宝贝换取情报。   “成交。”   柳栩栩见好就收,“你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是不是很喜欢一个叫千百亿的设计师?”   这设计师才冒头,裴诗鸢自认发现了宝贝,缠着父母要给她开个珠宝公司聘请她,结果没等公司开上,设计师就因为抄袭被封杀了。   这事让小公主伤心欲绝,丢了大脸的她此后再也不肯去‘寻宝’了。   “是郁清。”   柳栩栩假装没看见裴诗鸢不自然的神色,解释道;“当时传郁清是抄袭了大学同学闻露的作品,因为闻露还拿出了她大部分参赛的初稿件,在时间上把她锤的死死的。”   “甚至郁清的导师也出来发声来声讨她。”   “然后郁清那会儿在学校就被排挤,过得不是太好……”柳栩栩想起资料上写的那些充满恶意的‘同学打闹’,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闻露估计在学校比较有人气,有个后援团,还集结了外校的粉丝……”   看见裴诗鸢紧张兮兮的目光,柳栩栩话语顿了顿,总结道:“总归没受什么大的皮外伤。”   “当时她正好在陆氏实习,被许婷关注到了,然后帮她报警搜集证据,把惹事的人送了进去判了几年。”   裴诗鸢疑惑不解,“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怎么会判刑?”   “快说,不许瞒着我!”   柳栩栩讪笑,腹诽这人怎么总在不该精明的时候精明,“……□□未遂,还有绑架吧……”   裴诗鸢下巴微微敛起,她面上带了些不太显眼的愠怒,“那个闻露,现在不是在陆颂乔公司吗?她怎么没事?”   “当时证据齐全,她确实没有参与。况且,她也是受害者……”虽然柳栩栩和裴诗鸢一样,私心不太相信郁清会做这种事,但闻露明面上的确是无辜的。   她叹息,“事已至此了,我就是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还是别去挖郁清了。”   柳栩栩有自己的考量,不管郁清抄袭是真是假,能经历过这么多事,肯定也不简单。   裴诗鸢这种心性,还是找一些人生履历比较简单的助手更好。 第15章   “郁小姐麻烦您再稍等一会,杨总估计再有一会儿就来了。”   郁清接过秘书第三杯茶,面上没有一丝不耐,“没关系,杨总业务繁忙,我没有打扰到他就好。”   ‘呈合’承接了目前陆氏彩妆最大的销售渠道,合作了十年,收取着大额回扣,没想到这次最先反水的也是他们。   杨纺这个人她在许婷身边做事的时候就有过来往,他那个时候还是刚被上司抢走功劳的职场新人。   人在微末时总是会表现出很多美好的品质。   比如谦虚,比如诚信,比如守时。   郁清一直坐了一个半小时,杨纺都没露面,负责接待的秘书态度也逐渐敷衍了起来。   就在秘书第五次讲温凉水倒入杯中时,郁清站起身,“既然杨总实在是没时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秘书请示杨纺,她快步朝着公司门口走去,和正要出门的黑衣女子撞了个面。   “唐社长?好巧啊。”   黑衣女子摘下墨镜,也是惊喜万分,“郁清吧,怎么来京市也不跟我说啊?”   她又埋怨道,“叫什么唐社长,跟我生疏了是不是?”   郁清边替她开门边回复道:“哪能呀,这不是来出差嘛,想着处理完私事就找唐姐您下一会儿棋的。”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唐芹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车。   没了外人,唐芹也不藏着掖着了,问道:“你今儿来是跟他们公司谈合作的?”   郁清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盯着‘呈合’门口抽烟打盹儿的安保,淡淡道:“来之前是这么想的。”   “说一半藏一般的,你这丫头可真是得了我爹真传了。”唐芹瞥了她一眼,“公司遇到了什么事?”   郁清亲昵地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是有一点麻烦,但是还在把控范围内,唐姐你别担心。”   既然郁清已经拒绝了,唐芹知道她有分寸便不再谈帮忙的事。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又提醒道:“听你姐夫说‘呈合’有个老总前几天进去了。”   郁清若有所思,“这两天是被保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郁清莞尔一笑,“猜的。”   怪不得前几天杨纺联系她说合作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今天又摆谱。   “安心,”唐芹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动了民脂民膏,哪会这么容易脱身。”   盯着郁清的侧颜值,唐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聪明要是我闺女就好了,当时要认你当义女,老头子非说你是忘年交,那臭小子也给我添堵。”   “不过现在也成,被你叫姐叫的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   唐芹嘴里的臭小子是她儿子,符韫。   郁清几年前刚来京市的时候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过程并不是太愉快。   那时候符韫把她看成一个会抢他母亲的敌人,免不了毒舌一些,不过却并未真的做过伤人的事。   所以郁清在棋社看到的他的时候,还是打了招呼,“小韫。”   出乎她意料的是,符韫这次竟然没有上来冷嘲热讽,而是乖巧的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姐姐。”   “大三了是吧……?”郁清有一瞬间的僵硬,这小子过于反常的举动总能让人忍不住提高警惕,“今天开学还挺晚?”   符韫盯着她然后慢慢勾起唇角,慢声道:“姐姐,我快毕业了。”   “嗷!”下一秒,事情办理妥当的唐芹从他身后给了他一拳头,疼得他抱头嚎叫一声,“妈,你做什么啊?”   唐芹冷笑,“叫姨!”   念个大学,辈分都搞不明白,丢人玩意儿。   符韫抽搐了一下嘴角,视线在两人脸上过了一遍,然后道:“妈,这不违心吗?”   唐芹词穷,郁清的这个长相走出去说是大学生也不会有人怀疑。   目测唐芹马上就要给符韫再来一次爱的抚摸了,郁清赶忙打了个圆场,“说起来,好几年不见,小韫都毕业了,我还没准备礼物呢。”   “给什么礼物,你看他那臭德行。”   “那姐姐明天带我去买吧。”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对视了一眼。   “没问题!”郁清拉住唐芹蠢蠢欲动的手,“姐,我正好有点事想请教你,咱俩先去过一把。”   身后,符韫站在原地看她拉着唐芹的背影,眸光微暗。   还是姐姐让人更感兴趣呢。   *   杨纺的电话直到晚上才打过来,郁清瞥了一眼振动的屏幕,不紧不慢地将脸上的泡沫擦洗干净。   “郁助理,没打搅到您的夜生活吧?”杨纺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微妙,他甚至不等郁清回答就桀桀地笑了起来。   郁清挑眉按下了录音键,“不比杨总生活多姿,‘佳人才子’相伴。”   杨纺家世不好,但是年轻的时候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再有高学历的加持,赢得了上司的青睐,把独女嫁给了他。   前些年陪着许婷和夫妇俩吃过一次饭,杨纺在饭桌上帮妻子剥虾擦嘴,伺候地极为周到。   也是从他身上,郁清学到了一个道理。   一个自视甚高但在低谷时谦卑到低贱的人是要提防的。   因为这种‘屈居人下’对他而言是一种羞辱,哪怕是他主动讨来的,他也会把这种不甘的情绪转移到他的‘踏板’头上。   等到他飞黄腾达时,最先报复的就是给他机会的,见过他贫苦的人。   这两年,终于等到老丈人退休了,他刚掌握了权力就在外面养了两个‘知己’,有男有女。   杨纺语气凶狠了起来,“郁助理不会是想拿这个威胁我吧?胡玉正是待产期,我劝郁助理还是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喔……”郁清夸张了提高了声调,“杨总还知道自己是个妻子有孕的有妇之夫啊?”   这谁不夸上一句厚颜无耻。   杨纺看她不吃这套,很快缓和了态度,“我这不过是逢场作戏,郁助理也是咱们这个圈子的,不会不明白吧?”   “倒是不知道杨总说的是什么圈(juan)。”郁清吹了一下红润的指甲,最近做恶人做的愈发得心应手,身体都健康多了。   杨纺沉下脸,这个臭娘们真是软硬不吃,想到自己还在升职的关键期,他忍了又忍。   “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郁助理想要什么?”   郁清理了理发尾的小分叉,指甲钳清脆的声音通过话筒传的更加清晰。   确定发尾都柔顺的郁清,拿起手机,回道:“我要多两成的利。”   “他妈的,你耍老子呢?”杨纺可顾不得体面了,他面容扭曲,污言秽语张口就来。   郁清把手机撂到一旁,耐心等他发完颠。   如果这时候杨纺不发火才真是没有余地可以谈。   “杨总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中间的利润你自己吃下了多少。”   “陆总今年不过25,董事会的老人再把持公司又能控制多久呢?”   “眼光嘛,还是要放的长远些。”   杨纺宛若被掐断了脖子的鸡,骂声戛然而止。   郁清眯起眼睛,带着一些蛊惑的意味,“我也不瞒你,其实李总也找过我……只不过大家都是做打工赚钱的,办事来还是熟人更知根知底……”   这种竞争对手之间的攀比心,很容易让人肾上腺素激发从而减少判断力。   杨纺咬紧牙关,一口气没上来,狠声道:“我还真是后悔今天没见郁助理一面,陆总有你扶持可真是他的福气啊。”   “客气。”   今天是杨纺气急败坏,明天就不知道是陆氏的哪个董事步后尘了。   郁清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毕竟自己只是突发奇想诈他一下。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董事会的那群人,最终将三个人名划了出来,然后她在意见表上将‘呈合’化了个叉。   杨纺能接受两成利的让步,那他在其中吃的肯定不止这些,这么大的利润空间是真不怕把自己噎死。   随后她又将杨纺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最后,她的鼠标在那份记录了杨纺出轨的文件夹上游移不定。   如果是几年前的胡玉,或许可以承受。几年后为了家庭甘愿退居幕后的胡玉她就无法去推测了。   郁清微微晃动脖颈,眼神瞄到了刚互道了晚安的联系人上。   她刚刚确实是困了,也不算说谎。   于是,郁清理直气壮的又点开了和苏穆的聊天框,把自己的担心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这个资料还是从苏穆手里拿到的,不知道苏穆了解的会不会更多一些。   苏穆那边很快给了她回复,“胡玉的母亲我前一阵子有接触过,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企业家。”   想到胡玉父母离异的情况,苏穆又补充了一句,“母女关系也不错。”   这已经是明示了,郁清顺手发了个‘心心’的表情包,转头就把人抛之脑后。   她得趁着这一小会儿头脑还算清醒,把事情解决了。   自认习以为常的苏穆还是被她这聊完就跑的态度气麻木了。他抬高眉宇,忍不住骂了声,“小没良心的。”   直到翌日早上,郁清习惯性地翻手机才看见自己回了什么。   她来回重写了几段话都被删掉了,然后生无可恋地捂住脸,安慰自己:没关系,郁清你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蠢了,人家可能都习惯了。   苏穆的心就随着聊天框里的‘正在输入中’一升一降,然后沉到谷底。   真怕自己等不到郁清开窍的一天就要被气死。   估算着郁清洗漱整理的时间,他拨通了电话。   “我……”   “等会,有人敲门。”郁清刚才洗漱的时候就隐约听到门外有敲门声,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幻听以后,她攥着电话就过去开门。   “小韫,你怎么来了?”   符韫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软声道:“姐姐,说好今天陪我的,你不会忘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被猜中想法的郁清赶紧把他放进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没有,我正打算去找你。”   “……郁清?”   虽然苏穆在努力安慰自己,但是从听筒传来的青年男子的嗓音怎么都和猜想不搭边。   郁清回过神儿,应道:“在呢,怎么啦?”   苏穆道:“你弟弟来了吗?那我晚一点再联系你吧?”   “不是,”郁清给符韫到了一杯茶,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没意识到触到了免提开关,“一个姐姐家的孩子。”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让苏穆悬着的心放下来,他面容平静的在文件上签上名,笔墨穿透纸张,   旁边的秘书偷瞄了一眼,只觉得总裁的字更加遒劲有力。   今日资本家手册:成为资本家的第333条:签文件也不能忘记练字。   “民宿的老板说你有个东西落在她那儿了,我正好明天要去京市办事,给你送过去吧?”   “姐姐,是你同事吗?”符韫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正好把声音传了过去。   郁清把水杯塞到他手上,向后撤了一段距离,然后才关掉了免提,“不是,你在那坐会儿。”   忽略掉符韫哀怨的目光,郁清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小孩儿不懂事,你到时候到京市我去接你吧,我估计要在这儿呆上半个月呢。”   苏穆勾起唇角,说不清是因为她哪个字而心静,“好,我等你。”   两人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见郁清终于有时间把目光投向自己了,符韫冷哼一声,“终于轮到我了?”   这才短短几秒钟,符韫的态度活像是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猴子。   郁清实在懒得和小孩儿计较这些,妥协道:“今天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买行吗?”   “姐姐,”符韫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你不会没决定好带我去哪里吧?”   郁清礼貌微笑,“当然不可能,我们现在就走。”   *   “姐姐给我买了礼物,不给其他朋友带吗?”符韫握着新戴上的手表,然后转动了一下手腕,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喜意。   他当然只是随意秀一秀,没想到郁清还真思考了起来,“还好你提醒了我。”   苏穆千里迢迢给她把东西送过来,怎么也要感谢一番。   符韫:“……”   “去看看领带夹……还是袖扣?”郁清往常只给陆颂乔的历任女友挑过礼物,给异性挑礼物的经验全都来自客户。   察觉到郁清类似于询问的目光,符韫耷拉着眼睛,慢吞吞道:“姐姐挑什么他都应该会喜欢吧?”   “毕竟是姐姐的一番心意。”   郁清:“……你怎么看起啦心情不太好?毕业论文写的不顺心?”   这确实很容易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性情大变。   “姐姐,我都保研了。”符韫试图证明自己的优秀学习能力,他怎么可能会卡在本科论文上?   “嗯,”郁清点点头,提醒道:“好好选导师。”   符韫抓住话题,撒娇道:“姐姐,那你有没有什么经验传授我呀?”   “我也没什么经验,让唐姐给你把把关就好。”   郁清心不在焉地冲他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去吧?”   是她多心了,符家这样的财力又怎么可能让符韫遇到那种情况。   郁清的情绪转换得很快,丝毫没有让符韫察觉。   “不,既然是姐姐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肯定要挑出让他满意的礼物。”符韫做出一副关心人的好弟弟模样。   “姐姐,你看这个领带夹怎么样?”   郁清眨了眨被荧光粉刺到的眼睛,挤出一丝笑容,“还挺别具一格的。”   她暗自庆幸,方才的表是自己挑的,不然让唐姐看见了,估计要怀疑她和符韫有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了。   柜台估计也看不下去符韫的奇葩审美了,她默默把几款造型新颖的领带夹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看到郁清的目光落到哪个上,就依次给她介绍。   郁清比较着几个领带夹,和柜台聊起了天,“你们家店面,我在‘呈合大厦’也有看到过诶,感觉款式没这儿的全。”   “因为那边儿是二级柜台,货品比较滞后。”   “是吗……”郁清笑了笑,“感觉这边的服务也好一些哈?”   柜台绷直了腰板,胸前的金色铭牌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她被夸得笑了出声,“嗨呀,那边的新手比较多。”   “不过‘呈合‘比较自由,没‘千遇’那么多要求。”   对于这个‘自由’,郁清不予置否。   她从进了千遇就开始观察,这里的导购无一例外在态度,行为上都是目前为止她最满意的。   原来不是各家柜台的默契,而是规定吗?   “千遇……”她琢磨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姜氏旗下的?”   好像看苏穆的朋友圈转过这个名字。   貌似是新的业务。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郁清挑眉,这不是巧了嘛?   *   “你这丫头,又破费些什么?”唐芹虽然嘴上责备,但是还是忍不住拿着郁清送的裙子在身上比划,越看越满意。   郁清弯了弯眸子,陪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下次来京市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这表现的机会,唐姐你总不会不给我吧?”   “哎,”唐芹瞟了了眼坐在郁清旁边捣鼓手表的儿子,愈发觉得还是女儿更贴心,感慨道:“你说你要是在京市发展多好。”   郁清安慰道:“等老板把公司的业务发展到这边,我肯定争取。”   唐芹摇头,又冲着电视努了努嘴,“就你们老板这种眼光,不知道要让我等到何年何月了。”   郁清侧眸看过去,是一档叫做《今天就在一起吧》的综艺,丁绵绵正穿着女仆装有些腼腆地从试衣间走出来。   她虽然不关注这些,但是对这个综艺也有所耳闻,可见国民度之高。   这好像……是个恋综?   她心里倒吸一凉口,为远在苏市的同事们点了一炷香。   接下来的日子,办公室大概率又要开始‘冷空气肆虐了’。   唐芹摇摇头,评判道:“现在的小明星啊,道德感堪忧。”   陆氏和裴氏的澄清也就只能糊弄一下网民,圈子里没少拿这个做例子来教育自己的孩子。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相比较起别人家的乌七八糟,想到自己虽然顽劣但是没犯过大事的儿子,唐芹心中舒缓了不少。   随机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握住郁清的手道“唐姐还要拖你帮个忙,我打算把小韫扔苏市在他二叔公司锻炼一段时间,这阵子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教他点什么。”   郁清的能力她是清楚的,能请她辅导,对符韫的未来肯定是有所帮助的。   “姐姐的时间够吗?”符韫浅叹一口气,为难道,“还是别影响姐姐谈恋爱了吧。”   郁清:?   这话讲出来立马转移了唐芹的注意力,到了她这个岁数,是真发现了给人做媒的乐处。   但是不给郁清提,纯粹是觉得身边没有几个能配得上她的。   唐芹急迫道:“哪家的才俊得了你青眼,快给姐说说。”   “没有这回事,”郁清赶忙摆摆手,“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符韫抿唇摆出一副委屈脸,“今天我还听见姐姐给人煲电话粥呢?”   感受到两双‘虎视眈眈’的视线在她脸上梭巡,郁清抽动了一下脸颊,坚决地维护自己最初的回答。   见她的确没有心虚的表现,唐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瞪向‘谎报军情’的符韫,“死孩子,想逃避学习是不是?”   符韫心情却是好得很,他弯着唇角露出两颗虎牙,“没有的事,我很想被姐姐指导呢。”   *   自从答应了唐芹的要求,郁清的身后就绑定了个‘跟屁虫’。   就连她去机场接人,符韫也打着学习的旗号要跟着。   “能让姐姐起这么~早来接机的人肯定很优秀吧?”符韫眼巴巴的望着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的郁清,开始了今早第八次酸言酸语。   在嘈杂的机场他这不停的“姐姐姐姐”让郁清感觉自己耳朵里像是有八百只蚊子在巡逻。   “说起来,我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你肯定和他有共同话题。”   郁清始终坚信,只有话痨才克话痨,以毒攻毒才是上上策。   符韫乖巧地眨眨眸子道,“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郁清假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社会第一课:先挨打。   *   “姜总?”   随行的秘书看着目光陡然冷了下来的老板,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苏穆望着人群里那两个‘相视而笑’的人,抑制着心中翻滚的醋意,淡声道:“我接下有别的安排,你先自行安置,有事情我再联系你。”   姜氏总公司就在京市,秘书本来也是京市人,去年跟着苏穆去苏市开拓业务才离家。   听到可以自由安排了,他忍不住露出一点喜意,回答的声音都振奋了不少,“好的,姜总。”   还是老板体贴啊。   他略扬起的声音吸引了人群里一个女人的注意。   女人戴着口罩,但是依旧没遮住脸上的青紫伤痕,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苏穆,不可置信的低声呢喃,“姜总?” 第17章   等到秘书离开,苏穆不疾不徐地朝着郁清走了过去,脸上的冷意也逐渐替换成一种温润的笑意。   “等很久了吗?”   郁清听到熟悉的声音,眸中不自觉地溢出一丝亲昵,“没有,我们也才刚到。”   “姜……”   苏穆向旁边的符韫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符少,我是苏穆,之前作为助理陪姜总参加符老爷子的寿宴见过面的。”   “是吗……”符韫扯了一下嘴角,回握住他的手,“苏助理。”   “姐姐,我帮苏助理提行李吧,你先过去把车挪一下?”   难得见符韫这么懂事,郁清点点头欣然同意。   等到郁清完全在视线里消失,四下无人时,符韫落下了脸,“姜总不怕被我戳穿吗?”   姜行之是谁,京市圈子里有几个不认识他的?   追到京市来,真不知道他是胆子大还是过于自信。   “戳穿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确实,惹恼了姜行之,不用他出手,自己爹妈就能把自己绑起来去谢罪。   符韫撇了一眼苏穆毫无波动的神色,心中泛起一股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是有一个一直被家长视作别人家孩子且无法逾越的高岭,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暇,你和他好像因为这件事在某一个方面站到了同一平台上。   符韫嗤笑一声,嘲讽道:“你是在玩什么白马王子灰姑娘的戏码吗?还是打算挑战获得一个精英女的仰视?”   “她不是灰姑娘,”苏穆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眯起眸子,低声道:“也没有人配被她仰视。”   苏穆的神色太过认真,让提出这个问题的符韫都哑了声,他冷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骗她?”   “这不是你该问的。”   为什么骗她?   苏穆动了动手指,生出一股类似于懊悔的情绪。   头一次是误会,可后来呢?他明明有很多机会来坦诚。   但是他迟疑了。   他太清楚了。   郁清会喜欢的是温润矜持善良努力的苏助理……怎么会是不择手段心肠恶毒的资本家姜行之呢?   *   角落里只能隐约听清符韫说话的口罩女见两人不再交流,不甘心地拿出手机拍下苏穆的脸,然后发给了一个联系人,“我好像看到你们姜总了。”   她要自己验证。   “是啊,还挺巧的。”   口罩女翻来覆去地盯着那个消息,然后匆匆跑出了机场。   好久不运动,等出了机场,她找个角落摘下口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那张布满淤青的脸还能依稀辨清是高枚。   她掐紧手腕,让自己不要喊出声来。   命运真是太不公平了,郁清凭什么能攀上那种高枝,而她现在还和自己喜欢的人矛盾重重。   不行,得告诉露露。   闻露就像她的定心丸一样,高枚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有底气了不少,“露露!我发现了一件大事情。”   闻露敷衍道:“张旭章又怎么了么?我肯定帮你好好说……”   无非是又碰见张旭章在外面泡女人了,或者又被他打了。   她这种人的生活里也就只能被这些事充斥,毫无前途。   闻露是真心不愿意参与两个人的琐事中。   张旭章这种蹲过监狱的社会臭虫多看一眼都让她生呕,竟然还敢对自己生出那种心思。   “不是!是姜行之啊!”   姜行之又怎么了,那是高枚这种人攀得上的吗?   高枚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让闻露厌烦地想要挂断电话,反正后面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她高枚也不会起疑心,谁知她突然听到高枚又补充了一句,“跟在郁清身边那个小白脸是姜行之!”   闻露猛地起身,掀翻了手边的托盘,玉石散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失态地追问:“苏穆?苏穆是姜行之?”   “……露露?”高枚被她吓了一跳,矜矜地喊了一声。   “没事,刚才东西被猫撞坏了,”闻露握紧还在发颤的手,咬紧牙关装作冷静地说道:“这是哪来的消息?你可别乱讲。”   高枚邀功道:“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还有照片呢。”   “你把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这种类似于命令一般的口吻让高枚心里有点不舒坦,但是一想到平时闻露对她的好,她努力忽略了这种情绪,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闻露拿着指甲在玉石碎块上来回刮蹭,目光幽深,她哑声道:“你是说……郁清还被蒙在鼓里?”   高枚点点头,“可不是吗。”   “好……”闻露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她温柔地挂断了电话,“谢谢你啊枚枚,你可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还不明白这些富家子弟的想法?   她就说嘛,像郁清这种底层人,只能被人玩玩而已。   闻露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珍藏的红酒,然后披上那件价值一栋别墅的奢侈品大衣,对着镜子里奢华的自己端起酒杯,“阶级,怎么可能会被轻易跨越呢?”   “郁清,你说你,不好好待在你的臭水沟里非要出来惹人嫌。”   长得再美,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和钱才是真的。   而这两样东西恰好……都是生来注定的呢。   *   “为什么我不能住这里啊?”   “你妈妈说晚上看不到你在家就打断你的腿哦。”郁清翘起唇角笑得无害,完全不像是刚刚告完状的人。   符韫觑了一眼苏穆,不情不愿道:“那他为什么能跟你住这里啊?”   “……这是酒店,”郁清尴尬地瞪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奇怪。   她和苏穆明明只是碰巧在一个酒店,从他嘴里说出来硬是有种住在一间房的怪异感。   “而且我们只是碰巧都在这里而已。”   符韫看着甘当‘背后的男人’的苏穆,发出一种怪声,“哦~碰巧。”   呵,司马昭之心。   苏穆适时出声:“如果符韫不愿意走的话,和我住一间也可以。”   “呵呵……”符韫咬牙切齿,瞧瞧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可真会装大度。   “好了,”郁清和唐芹已经通过气了,提醒道:“明天你们家还有事要处理呢。”   已经被苏穆踩下一脚的符韫磨了磨牙,年纪大了果然心思手段多,他先回去想想对策,“行吧。”   符韫露出虎牙,恢复了他那副乖巧的模样,“那姐姐你晚上早点休息哦。记得关好门,防贼防狼……”   终于摆脱了符韫,郁清才终于有空跟苏穆讲话。   “下午去接你,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手机帮小韫弄点东西,没电了。”虽然苏穆没说什么,但是郁清感受得到他兴致不太高。   都是男人,苏穆心里门清,这不过是符韫故意捣乱罢了。   他微微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郁清略带愧疚的眼睛,“我没有生气,你能来接我,我真的很开心。”   两人在走廊上相视,酒店浓厚的香水味似乎都被苏穆的呼吸吹散。   两根鬓发被微小的气流吹动,贴在她睫毛上有些痒痒,郁清频繁地颤动着睫毛,一时间已经忘记拿手指去拨弄。   郁清感觉脑袋有些发晕,她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我……”   “我是你的朋友吗?”   “嗯?”她有点不懂苏穆的意思,“当然是啊。”   苏穆目光下移,有些腼腆,“可是总叫你全名让我觉得好像有些生疏。”   郁清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事。   “她们总叫我清清,”郁清歪头,“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叫我清清好了。”   “清清……”苏穆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一小步,轻声道:“吱吱,我外婆给我取的小名。”   郁清感觉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哦……好。”   是不是挨得有点太近了。   男色,真是她人生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   凌晨两点,郁清坐在桌字前伸了个懒腰,她熬夜把‘呈合’的否决意向书写了出来,这会儿觉得脑袋清醒多了。   果然,只有工作才会让人变聪明。   如她所料,‘呈合’的那个犯事的老总今早再次进去了,高层内部乱成一片。   杨纺这会儿正急着要和陆氏修复关系,发现自己被拉黑了以后肯定要想尽办法联系和他有利益相关的董事。   这只大老鼠……   不对,郁清摇摇头,一想到老鼠就很容易想到苏穆的小名。   吱吱……   还怪可爱的。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神志逐渐清醒。   意向书她已经发给了陆颂乔,连同她调研好的‘千遇’也当作备选被发了过去。   陆颂乔要是脑袋不抽风,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董事会的那群老狐狸不怕小狐狸出计谋,就怕疯批,尤其是陆颂乔这种发起火来根本不讲道理的‘霸王’。   那才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放下了一件重担,郁清挪到窗边打算拉上窗帘准备睡觉。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上空飞速的滑落,吓得郁清手一抖。   还不等她回忆刚才的场景,就听到咚的一声。   是重物砸到地面的声响。   紧接着楼下传出了高分贝的叫喊声,“跳楼啦!”   “有人跳楼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o(o?`з??o)?!!!许个最淳朴的愿望,希望大家兔年都发大财( ̄▽ ̄)~*   (过年事情好多,存稿都被我用光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新上???) 第18章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郁清猛地止住了向下望的动作,急急地向后仰头。   足足两分钟后,她才稳住了呼吸,然后平静地拉上窗帘,按照原本的计划躺在了床上。   “清清!”   听见门外有人喊她的名字,郁清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瞳,听到来人又叫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是苏穆。   等门被打开,看到郁清神色无恙,苏穆心里舒了一口气。   但是紧接着,他意识到郁清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问道:“你还没睡吗?”   “刚刚躺下了。”   苏穆心里一沉,他注意到郁清衣着完整,妆甚至都还没卸下来。   完全是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回答问题。   他轻声道:“这边情况有点乱,我们去换个地方?”   郁清微微蹙起了眉毛,然后一把攥住他的袖口,低头盯着地面呢喃道:“我想去看看。”   “我要去。”她像是说服了自己,坚定地点点头,然后仰头望着苏穆,似乎是在等他的肯定。   苏穆反握住她的手,温声答应,“那我们一起过去。”   酒店离医院很近,所以出事没几分钟,救护车就已经赶到了。   苏穆刻意放慢了速度,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上了一圈警戒线,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   跳楼的人已经被担架抬走,只有地面上蜿蜒的血迹在月光的折射下泛出幽冷的光。   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和警笛声交织着吵的人心绪不宁。   “真是那个小薇?”   “是她,那衣服跟哥哥的还是同款呢。”   “死了也活该,非要死皮赖脸的缠着哥哥。”   “这下哥哥终于能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旁边几个女孩儿细碎的交谈声传来,打断了郁清的思绪。   郁清侧头看过去,为首的女孩看上去也不过十八九岁,青涩的面庞上充斥着兴奋过度的红润色泽,提起小薇这个名字,她是那么漫不经心,仿佛可能死去的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只会惹人厌烦的苍蝇一般。   女孩儿察觉到两股令人生寒的目光,下意识瞪了回去,“看什么?”   郁清扬起一个近乎于邪肆的笑,低声叹道,“她见过你吗?”   “晚上你会在梦见她吗?”   “会说什么呢?”   被郁清那幽深的目光紧紧盯着,女孩儿忍不住往同伴身边一缩,色厉内荏地哄了一声,“神经病是不是?”   郁清本身长得就艳丽,在灯光的映射下更像是鬼魅成精,身后再站着一个冷脸‘护卫’,此时的美丽倒成了一种威慑。   女孩儿本想让同伴给她壮壮胆子,不成想同伴不知是心虚还是恐惧,腿直发软,站都站不好。   她又急又气的跺脚,小声吼道:“你倒是说话啊,你平时在群里可不是这样的!”   几人推搡着很快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那边几个人,做什么的?”   眼看着想要逃跑的几人被警察扣住盘问,郁清轻嗤,然后温温柔柔地送了一声祝福,“好梦哦。”   苏穆的心思现在都在郁清身上,她的状态比刚刚明显好一些,只是还是像游离在状况外一般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敛眸,突然不知道让张璐不再查下去,是对是错。   他怕郁清知道了自己调查她会生气,又怕自己对她的痛苦毫无觉察。   他闭上眸子,只觉得前方是一个跷跷板,踩上任意一个方向都无法达到平衡。   半晌,郁清动了动被他握在手心里手指,似乎是回过神来了,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我……之前差点从高处跌下去,所以对这种事有一点阴影。”   “嗯。”苏穆没松开她的手,转而继续了之前的问题,“我们换个酒店吧。”   郁清看他根本没有放松过来的神情,努力忽略掉心中那股莫名且微妙的安心,回答道:“好。”   *   这一觉郁清睡得很沉,一夜无梦,舒服得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前一阵子休假留下来的后遗症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习惯性开静音。   订婚以后,裴诗鸢很少直接联系她,所以看见她的四个未接来电,郁清放弃了揣测,发了个短信问裴诗鸢现在有时间接电话吗。   短信刚被显示接收,裴诗鸢的电话就谈了出来。   “郁助理,你们公司公关部连非本公司员工的事情都要管吗?”   听她口气,并没有诘问的意思,郁清给了个标准回复,“理论上和公司利益不相关的事情,并不需要公关部负责,但是最终解释权在陆总手中。”   裴诗鸢阴阳怪气道:“陆颂乔他现在忙得晕头转向还不忘给小情人擦屁股呢。”   她也知道这种事郁清是不会参与的,没指望她有什么回复,又继续问道:“你们陆总估计这会人在国外,没时间管公司呢,郁助理这件事现在应该是接手了吧?”   “我并没有接到陆总或者是董事会的指令。”郁清翻了一下邮件和微信,昨晚的意向书还显示着未读。   裴诗鸢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听陆叔叔说的,估计一会董事会就该找你了,”裴诗鸢冷哼一声,“肯定会说这种事的,但你不能答应,听到了没有?”   真要是让陆颂乔三番两次地这么下去,她裴家大小姐在苏市的脸都要丢到全国去了。   郁清的手指搭在桌前轻点了两下,暗示道:“我的决策也是要以公司的利益为基准,现在我一无所知,很难给裴小姐做决定……”   “丁绵绵的粉丝把人家网暴死了,昨晚跳的楼。”裴诗鸢撇撇嘴,这事儿要是跟丁绵绵没关系,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死者叫什么?”郁清莫名预感是昨晚的那个人。   裴诗鸢肯定的点点头,“叫梁薇。”   “哎,三言两语说不完,我发你个资料。”   事情的过程很简单,一篇文档就足以概括。   丁绵绵前些天为了‘自证清白’就去参加了恋综,在里面和她组cp的男明星是个出道两年的爱豆展仪。   两人甜度爆表的荧幕表现催生了一大群自称‘棉衣’的cp粉,节目一期结束后,为了‘提纯’,也就是将cp粉转化成自己的纯粉,丁绵绵和展仪的公关团队互相在背后爆对方的黑料。   但是一个是公司力捧的小花旦,另一个是出道即失业的刚翻红的小爱豆,因此展仪不但没挖出来更多的黑料,反而是被爆出来有个相恋三年的女友。   狂热的选秀粉丝和cp粉通过蛛丝马迹把这个所谓女友的信息扒了个底朝天,而面临着脱粉危机的展仪选择发公告宣称自己是单身,称和女方并不熟悉。   而展仪的大粉头更是引导舆论风向,将梁薇因男友参加恋综而在朋友圈发的抱怨发了出来,称梁薇是丁绵绵的黑粉,对展仪死缠烂打就是为了报复丁绵绵。   惊觉自己又差点被盖上‘小三’名号的丁绵绵也选择和展仪和解,并且推波助澜坐实了公告的内容。   坚信‘棉衣’爱情感天动地的cp粉和两人的唯粉自此统一战线,对着梁薇这种‘倒贴女’‘毒妇’‘不知廉耻的第三者’开展了正义的审判。   她们没日没夜的跟踪谩骂,甚至是寄死物,去她的公司和家乡闹。   后面的事好像就如所有谩骂的人期望的一般,梁薇丢了工作,父亲也被气住院,无论她搬到哪里都有人来恐吓。   最后,得知父亲在医院去世的消息后,梁薇选择从酒店一跃而下,结束了这场对她单方面的□□。   郁清点开今天的热搜,铺天盖地的关于梁薇的名字。   她们说,梁薇太脆弱了。   她们说,梁薇是咎由自取。   她们也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们还说,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克制自己的情绪。   而梁薇的账号下面,还未来得及被删除的恶评被其他网民谩骂。   这群人批判着恶评者,在评论区放上了她的照片,她的个人信息,就如同她之前对梁薇一样。   郁清面目表情的浏览着评论,如同七年前她翻学校论坛一样。   那个时候她愤恨,无力,绝望。   或许就像跳楼前的梁薇一样。   *   鉴于郁清短时间内赶不回来,董事会只能以视频会议的形式开。   方群英和霍瑛晗是目前董事会中资历最老的,俩人在陆平掌权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没了同辈的压制,说起来话更是毫无顾忌。   尤其是涉及到意见不同的合作商问题时,言语更是尖酸。   只是郁清不比陆平好说话,也不比陆颂乔好糊弄。   她是被许婷一手带出来,行事作风甚至更胜一筹。   在她把两人的提议都否决后,方群英铁青着脸道:“公司给个女人手里,小陆可真是放心。”   郁清微微一笑,“陆总也是为了大家的分红着想。”   方群英那句话算是群体扫射了,所以霍瑛晗也斜了他一眼搭茬道:“不比老方你呀,你儿子公司的股东们分红拿到手了吗?”   方群英儿子开的公司经营不善差点倒闭,被股东和债主堵门叫骂已经不是秘密了。   方群英哼哧了两下,呐呐地息了声。   此时一个一直旁观占据的董事开了口,他问道:“郁助理,公关部那边你安排一下吧?看看怎么解决陆总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郁清不明所以,“解决什么?赵总不如详细说说?”   有人以为是上次陆颂乔和丁绵绵的绯闻,插话道:“那不是处理完了吗?赵金你晕头了吧?”   “看来赵董并不是太关注这些事情。”郁清默认了前面董事的话,完全不理会赵金的眼神暗示。   赵金咬牙切齿,他就不信郁清不知道这是陆颂乔的命令。   陆颂乔把任务交到他身上,他一个在董事会上排不上号的边缘人物管得了谁?   这不,他前脚刚指示侄子去给公关部传达指令,后脚郁清就给公关部的决策否决了。   但是这话又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   怎么说?   说陆总小情人事业不顺,要公司董事们不顾利益去给她扫清路障?   放他娘的狗屁,郁清说话这么有用不就是人家能给大董事带来更多利益么?   管你三七二十一,没利益都免谈。   但是现在丁绵绵的团队工作人员找到了他头上,让他不得不在董事会上隐晦提示郁清。   见郁清丝毫不搭茬,甚至已经开始了下一个项目,他脸色沉了下来,把郁清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发给了对面的人。   这锅总要有个人背,不是他就成。   见赵金不再执着这事,郁清猜测他估计去找更上面的人去了,也懒得理会他。   公司发展的大方向还是要由陆颂乔决定,所以郁清把‘呈合’的事情略了过去。   但是她不想提,董事会还有一群人挂念。   “小郁啊,听说你否决了‘呈合’的意向书?”霍瑛晗率先开口,把问题抛了出去。   郁清点点头,“是的,关于其中切实的利益分割我已经提前发给了陆总。”   装糊涂这招霍瑛晗可不吃,她追问,“这不是利益的问题,‘呈合’和咱们公司合作这么多年也稳定下来了,哪有我们这么过河拆桥的?”   听她从道义上讲,郁清微微翘起唇角,提醒道:“准确的说,是‘呈合’先放弃了我们两家的合作关系。”   旁边有人开始帮腔了,“但是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啊。”   郁清:?   她淡淡补充道:‘呈合’单方面的斩断合约造成了上个季度京上销售链至少百分之七的损失。”   “如果各位董事愿意压缩今年的利润空间帮公司稳定财务,我肯定也不希望失去这么个合作商。”   这下人都噤了声。   “‘呈合’是我姐当年亲自拉来的,现在真是人走茶凉啊。”   郁清看向说话的人,如果说方群英和霍瑛晗是元老,那许倍就是‘皇亲国戚’。   陆许两家联姻后,陆家在许婷的操控下蒸蒸日上。   而继承了家业的许家老大许东英年早逝,最后由自小最受宠溺的许倍抗下了许家的担子,然后许家就在他的手上日渐没落逐渐退出了苏市上层圈子。   许婷也尝试帮过忙,只不过砸的钱不如许倍败的多,最后只能把他弄到陆氏来养老。   郁清笑道:“人没走时,茶也不是热的啊。”   许婷生前他可是个敢指着亲姐鼻子骂‘杂碎’的白眼狼呢,现在人死了开始讲情义了。   许倍被她掀了脸皮,几乎是下一秒就关上了视频。   董事们见怪不怪,郁清也当作无事发生。   老板都纵着这个舅舅,他们打工人能说什么。   如果说她小时候对工作最大的误解是什么,那肯定有开会这一说。   故事书里的董事会议威严体面,心不合但面善。   现实中的董事会议,真要是控制不好,指着鼻子互骂那都是小状况。   视频里,几个董事因为‘呈合’的事情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扯掉正装隔空打起来。   郁清一个个看过去,心中渐渐有了谱。   *   董事会刚开完,一直失联的陆颂乔电话就打了过来。   “公关部的文件我批准了,你不知道吗?”   郁清一边用电脑回复客户的问题,一边应付他,“我这边没有收到通知。”   陆颂乔一噎,他的确没给郁清说这种事。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他一边依赖着郁清,一边又觉得郁清像是他妈妈绑定在他身上的监控器,让他感到束缚。   明明这种窒息感随着郁清对他的态度的愈发冷淡而渐渐缓解,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陆总?”郁清忙完手边的事情,发觉陆颂乔还在沉默,不由得疑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丁绵绵也察觉到陆颂乔的心不在焉,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颂哥,她叫你呢。”   陆颂乔顿了顿,冷声道:“我爸让你否决的?”   他现在在国外短时间内没法回去,按照惯例是由郁清全权负责的。   这种小事,郁清没理由专门去拦截。   “是,但不全是,”郁清问道:“陆总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吗?知道公司现在的状况吗?”   她不指望陆颂乔去共情受害者,但是原本他和丁绵绵的关系就已经被网友猜疑过,如果这次公关失败,对陆氏何止是雪上加霜?   “郁清!”陆颂乔被她的话激起了无名怒火,“我以为你该知道,这是陆氏。”   他才是陆氏的掌权者,明明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公关部继续行动,完全没必要来找郁清要解释,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李竹渔的事她擅作主张自己谅她是个女人,同情心无处安放。   现在一个小小的公关文章她也要拦,郁清的心难道真的像丁雄说的那种,愈发不满足了?   郁清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从来没觉得和老板服软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我一直铭记。”   这是给了她安身之地的陆氏,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公司倒下。   郁清漠声道:“陆总,我把资料传给您,您看完再决定是不是要继续吧。”   “郁助理!”丁绵绵仓促地喊了一声,“你也可怜可怜我吧,如果没有这份事业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这话听来莫名得滑稽,郁清回道:“是啊,你只是事业有自己设的路障,别人就要丢了命。”   郁清最后的一段话让丁绵绵脸色青红交加,她还是第一次被郁清不留情面的怼。   贱人!这肯定是看自己失势开始看人下菜碟了。   抱上了裴诗鸢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的大腿,就开始像狗一样护主了。   眼看着陆颂乔已经开始读文档了,不用想里面的内容肯定是偏向林薇那个短命鬼的。   丁绵绵在他身后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让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从后面环抱住陆颂乔,眼泪浸湿了他单薄的衬衫,“颂哥,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是为了你不再受争议才去的综艺。”   “我不想我们无缘出世的两个孩子也遭受这种非议……”   只是,这次陆颂乔却并未如丁绵绵的意,他的目光越来越冷,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丁绵绵被猝不及防撞倒在地上。   “……颂哥?”   从昨晚开始,丁绵绵就一直缠着他,让他没心思看手机,而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全是由丁雄传递的。   “人跳楼死了?”   陆颂乔很少用这种泛着寒意的目光盯着她,丁绵绵身体不自觉的颤栗,她满脸泪痕一个字都辩白不出来。   “你哥哥究竟还瞒了我多少消息?”   丁绵绵心里一激灵,陆颂乔舍不得伤害自己的脸,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对丁雄下手。   她情绪不受抑制的激动,感觉突然有些心悸耳鸣。   “颂哥,药……”   丁绵绵瘫软在地上指着桌上那瓶快用完的药,陆颂乔蹙了一下眉,还是给她拿了过去。   丁绵绵急匆匆的倒出最后一粒药,瓶子咕噜噜转到了陆颂乔的脚边。   陆颂乔随意地瞥了一眼,上面写着缬沙坦,他认出这是丁绵绵这半年常吃的降血压药。   看到丁绵绵惨白的面孔,他也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暂时作罢。   公关部一直等不到他的消息,只能先按照郁清的指令停下了动作。   *   工作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郁清才有时间回复苏穆的消息。   午饭的邀请也就顺延到了晚上。   “听慕容熙说,你给他介绍了个朋友?”   郁清点点头,“我看他俩差不多同龄,就介绍认识了一下,已经聊上了吗?”   “……算是吧。”苏穆不太确定,毕竟一个心眼钻孔,一个没心没肺,他有幸观摩了一下内容。   嗯……各聊各的吧。   听到苏穆的回答,郁清心里踏实了。   两人聊起天来,符韫这个心眼子精肯定要暗暗吃不少瘪。   “对了你不是说我有东西落在那了吗?”   看着苏穆手里五颜六色的发卡,郁清失笑,“我送房东太太的,再说这哪里值得你送一趟嘛。”   “值得。”   苏穆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盯着她的瞳孔,但是郁清却不觉得被冒犯了,只是隐隐有些不自在。   “……啊,她适时地想到了一个别的事情,“送你的。”   她又须弥盖章的解释道:“前天逛街的时候顺便买的,礼尚往来。”   苏穆握住那枚领带夹,含笑点点头,“我知道。”   郁清:……   知道什么?   怪里怪气。   作者有话说:   让我多写会儿暧昧期,小姜离我大纲里的掉马感觉还有一段距离~毕竟现在糖还没吃到嘴里呢QWQ 第20章   没了陆氏撑腰,丁绵绵的经纪公司也还是暂时把她从这场风波中拉了出来,只是其中做了不少利益交换。   丁绵绵把经纪人带来的合同顺手一扬,然后指着平台上又被人提起的旧新闻,怒斥道:“我为公司赚了多少钱,你们就是这么处理的?”   不止说她破坏豪门联姻,甚至还有曾经插足陆颂乔和上一任女朋友的小道消息。   她的经纪人曾禄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不是哥说你,咱公司也算是有道义了。这种新闻总好过跟人命搭上关系。”   “她跳楼难不成是我推的吗?”   曾禄挤了挤眼,戏虐中带着些鄙夷,“粉丝群里你是没引导风吗?这次去酒店跟踪恐吓的不是和你联系密切的那个男粉丝吗?”   一个留有隐患的被陆氏强捧出来的小花,没了陆颂乔的喜爱,就像那软柿子,任人揉搓。   “你可要想明白,公司才是你的依靠。”   曾禄毫不担心丁绵绵不妥协,据他所知,陆颂乔已经坐上回国的飞机了。   这男人的喜欢啊,是最不值钱最靠不住的东西。   丁绵绵咬唇挣扎,“他只是和我闹别扭罢了,就是因为郁清在那给我使绊子。”   “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我跳楼,陆颂乔会对跳楼这件事那么敏感吗?”   曾禄嗤笑一声,“也就是说你吹了半年的枕边风还不如人家一句话对陆颂乔影响大?”   “曾禄!”   见丁绵绵恼羞成怒,曾禄知道自己是踩对了点,继续刺激道:“你也不想想,和郁清比你除了粉丝哪一点拿得出手?人家离开陆颂乔各大公司争着抢,你呢?”   “你现在靠着的这身皮囊也不过是沾了他初恋的光。”   “你可要想好,是同意公司的合同还是就这么沉寂下去?啊……运气好的话还能当陆颂乔可有可无的小情人。”   如果不是冯爷点名要丁绵绵去作陪,他也不愿意多费口舌,公司最近来了几个好苗子他还在争取的关键时刻呢。   丁绵绵垂着头,陆颂乔至今还没给她回复。   如果不是郁清多管闲事……   她将指甲紧紧嵌入到皮沙发之中,恨不得手下抓的是郁清的脸。   “冯爷……能帮我什么?”   曾禄微微一笑,“只要你够努力。”   *   郁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丁绵绵记恨上了,毕竟陆颂乔回国这事她也不知情。   所以她在商场迎面和陆颂乔撞上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苏穆道:“我估计今天弄不上了,你等下办完事不用来找我了,我还不知道几点回酒店呢。”   陆颂乔被陆平叫回国是因为裴诗鸢的祖母病危,要再见他一面。   时间紧迫,他就近找了个商场打算自己买个见面礼送过去。   郁清的笑意落下来的瞬间,他的面色也变得冷硬,“见到我很不高兴?”   “只是有点意外,并没有听说陆总说过。”郁清翘起嘴角,一副兢兢业业的温顺打工人模样。   不得不说,陆颂乔最后没有插手林薇跳楼的事情,让她觉得这个人也并不是无药可救。   总归是许婷亲生的,也该遗传她的一些品性才对。   只是她这边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陆颂乔就开始拿锤子敲滤镜了。   陆颂乔见她电话前温柔甜美,挂了电话就一脸富贵在天,爱答不理的假笑,冷嘲道:“郁助理公费谈恋爱的本事见长。”   郁清:……   她毫不掩饰眸中的诧异,“啊?……陆总我的邮件可能还没送达到。”   合作意向书八百年前就传过去了,陆颂乔能问出这话大概率是还没看。   她也很想把上次的问题问给陆颂乔,你知道那是陆氏吗?   郁清见他绷着脸不发一言,又体贴地补充道:“我今天是来做调研的,合作商问题还没敲定。”   调研?   陆颂乔看着标志上姜氏的logo,揣在西装裤里的大拇指不自觉地使劲按压住食指。   他没兴趣了解员工的私事,但是耐不住李民常在耳边念叨。   上次去公司送她上班的的确不是她男朋友,她的交往对象应该是姜氏的一个员工。   怎么?姜氏就那么好?   他妈妈喜欢,秦秋月也喜欢,现在郁清也喜欢。   陆颂乔微微抬起下颚,俯视着郁清道:“不必了,陆氏和这个商城不会有合作。”   以前不会有,现在也不会。   他迟早会超过姜行之,不需要靠着他的东西来发展。   郁清停顿了几秒,点点头,“好的,陆总。”   她对‘千遇’也是在犹豫中,毕竟姜氏的常规分成高出了预算一大截,后续的谈判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信心。   更不想因为公事影响她和苏穆的关系。   现在,老板愿意给她减负,她肯定没什么意见。   原本以为她会争取的陆颂乔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呵,看起来感情也没有多深厚。   一下子没了一项任务,郁清大半天的时间都空出来了。   理论上,这还是上班时间,陆颂乔理所应当地差遣她做事。   郁清按照他的要求去了别的商城买裴家全家的礼物,有着过往的经验,郁清拎着几个兜子在医院打滑的地面上依旧健步如飞。   这说话不算夸张,起码,裴诗鸢自认是没办法做到这种速度的。   她暗地里白了一眼在前面大步流星的陆颂乔,走这么快不怕劈叉是吧?   越看陆颂乔越觉得厌烦,裴诗鸢在走廊拦住郁清,随手拿过一个袋子,对里面的东西环视了一番,夸张的喊道:“颂乔,你这不会是拿来送我的吧?”   郁清很想提醒,那是给老太太的礼物。   但她莫名觉得,裴诗鸢只是想找老板的茬罢了。   陆颂乔瞥了一眼装哑巴的郁清,“那你该问郁助理。”   “原来不是你亲自挑选的啊?”裴诗鸢立刻放下礼物,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裴母瞪了裴诗鸢一眼,示意她见好就收,“好了,快让颂乔进去和你外婆见面,你别捣乱了。”   陆颂乔冲着裴母点点头,然后就走进了病房。   裴诗鸢看着紧闭的房门,讥讽道:“您把他当女婿,他可没把您当丈母娘呢。”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看到郁清站的离她们很远,裴母也不再端着面孔,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告诫她,“等以后你结婚了,好好照看你弟弟,你弟弟好,你在陆家才有底气。”   “我爸还在呢陆颂乔他就这个态度,您觉得裴胜祖能做得比我爸要好?”   等裴胜祖掌权,不把公司开成他的夜总会那都是祖上保佑,到时候别说在陆家有底气了,尾气能吃上就不错了。   最近因为裴胜祖的事情,裴诗鸢已经憋了不少气,毫不顾忌裴母所谓的脸面。   郁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被迫听裴诗鸢一通发泄。   啪……   裴诗鸢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母,“您打我?”   只要不和裴胜祖争,她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这半年来,她受得委屈足够颠覆前面二十年的世界观。   裴母见她转身朝着医院走出去,急得直跺脚,但是她还要等陆颂乔出来谈关于裴胜祖的事情,只好求助于郁清,“郁助理,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她。”   *   郁清找到裴诗鸢的时候,她正坐在奢侈品店里看模特一个一个给她试衣服。   她抬头看了一眼郁清,眼神中流露着果真如此的淡漠,“坐啊。”   郁清安静坐下,还难得有闲情欣赏一下传说中的富婆日常。   看到她这么稳得住,一直装深沉的裴诗鸢开始憋不住了。   “你不打算劝我点什么吗?”   郁清的目光从模特身上依依不舍地移开,看着裴诗鸢旁边的购物袋,问道:“嗯……有想过这个问题。”   “想安慰您体谅父母,可是您也知道我没有和血缘长辈相处的经验,说不出什么道理。”   “或者劝您努力奋斗证明给他们看,但是这都是空话,您肯定也没少听别人讲过。”   “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是邀请您跟我一起打工而已,996或者007?”   郁清无奈道,“这么看来,感觉自己才更需要被安慰。”   毕竟她的年收入也就只能够大小姐逛一次街。   裴诗鸢被她那故作忧虑的神情逗得嘴角抽搐,她努力绷着不让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被破坏,“你当年不会就因为油嘴滑舌才让许婷注意到你吧?”   许婷在她父母的口中是那种办事严苛,手段高明,很有人格魅力的女强人形象,陆氏上下几千名员工,能注意到郁清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的颜值吧?   郁清迟疑了一下,好像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这个事情,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大概是我运气好吧。”   这种问题就像是个开口,打开了裴诗鸢的好奇心。   她的视线在郁清的脸上游移,开口问道:“你当年真的抄袭了吗?”   这问题她真的憋了太久,每次想到郁清都会想到这件事,想到她当年因为感觉被‘辜负’而哭的稀里哗啦的那一个月。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T_T) 第21章   “没有吧?”隐藏了那么久的过往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提出来,还是让郁清有些猝不及防。   想来是对自己做了好一番调查,郁清敛眸掩下了一闪而过的冷漠。   随即她单手杵着脸颊,瞳孔有些许放空,“这好像并不是我说的算。”   他们说,她如果不是抄袭,为什么她的作品和闻露早前存档的初稿相似度那么高?   他们还说,又怎么会那么巧,她的电脑和手稿都一起失踪?   郁清什么都知道,她更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了。”   比起她无所谓的神色,裴诗鸢表现的才更像一个被污蔑者,“这怎么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会不重要呢?”   裴诗鸢看起来毫不怀疑她说的话,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就那么算了呢?”   “因为生活已经很耗精力了,不算了又能怎么样呢?”放弃自己安稳的生活,执着的找七年前虚无缥缈的真相吗?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从放弃设计路开始就决定再不回头。   曾经伤害她的也都在许婷的帮助下得到了法律的制裁。   这些曾经耗尽她所有生存欲望的痛苦和绝望,七年后回头去看,好像也不再是剔骨之痛。   郁清的态度让向来奉行睚眦必报的裴诗鸢无法理解,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没怀疑过闻露?极有可能就是她做的啊。”   看着比自己还像当事人的裴诗鸢,郁清一时语塞:“你就没想过我可能在骗你吗?万一我真是抄袭了呢?”   “不可能,”裴诗鸢自信仰头,“本小姐的直接从未出过错。”   随即她意识到话题被拐走,强硬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怀疑过,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了。”郁清也无法准确地描述这种想法,在她夜以继日等谋生存过程中,当初浓烈的情感好像被逐渐磨平,变得虚无缥缈。   就算是真的,那比起闻露的行为,后面借着‘东风’而肆意发泄人性恶意的人才更让她胆战。   如果他们无人制止,那她当初或许会死,或许会带着这种恨意余生蓄力报复。   可他们的行为被阻断,也接受了应有的惩罚。   然后那时候陷入偏激的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   所以帮陆颂乔发展陆氏,也并不只是为了报恩,这也是她维持前进动力的手段。   裴诗鸢只觉得她麻木,这怕不是被陆颂乔压榨傻了吧?   但是当事人自己都不再追究,她更没有理由追问下去了。   不行。   退一步她越想越气,裴诗鸢突然一下子拉住郁清的手,郑重宣布道:“但是我要为我的梦想负责。”   要不是这档子事,没准自己已经开着最大的服装公司潇洒了。   她倒要看看是谁破坏了她最初的梦想。   郁清:?   看着裴诗鸢一脸的:你快问我梦想是什么?   郁清默默低头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有什么业务需要她立刻撤离这里。   最新的一条消息就是符韫发来的,是一条语音,她正要关掉聊天窗口。   裴诗鸢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你不问我吗?”   郁清猝不及防划到了那条语音。   符韫:“姐姐,你什么时候继续指导我啊~”   郁清:……   裴诗鸢一下子收回了身子。   果然,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郁助理玩得还挺花。   达成‘颜面尽失’成就的郁清现在的确有些变态,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来指导符韫。   她当即用手机整理了五十页文档发给了符韫。   郁清:“好好背,明天我去找唐姐一起考核你。”   符韫:???   *   “是要订几间房呢?”郁清知道陆颂乔现在很不高兴,但是她更不爽。   老板要跟你订同一家酒店还是同一楼层,这说明什么?   说明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要随时听候差遣。   郁清挣扎了一句,“您要是住不惯,我给您换个酒店的总统套房?”   陆颂乔瞥了一眼强撑笑意的郁清,心情莫名好一些了,“不用,一间就行,我自己来的。”   郁清:很好,秘书没带来,她当牛做马的日子近在眼前。   她办理完入住上来,对面的房门突然被打开。郁清顿了一下,这是苏穆的房间,他这会儿应该在姜氏总部才对。   果然,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看见她眼睛一亮,“郁小姐。”   他停在了距离郁清半米的地方,笑眯眯地递过去一盒东西,“我是……苏助的秘书佟桓,他这两天在公司忙,不过来这边住,特意让我把这东西转交给您。”   郁清道了声谢,等人走后她正准备打开看看,被身后突然加重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你男朋友?”   陆颂乔的目光在离去的人背影上打量,然后轻轻嗤笑了一声。   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让自己等了半天?   “陆总这算是私事还是公事?”郁清扣好盒子,往走廊上的时钟瞄了一眼。   “公事又怎么样?私事又怎么样?”陆颂乔发现自己好像很少看她有气鼓鼓的时候,严重的时候也就是阴阳怪气一句,下一秒又是一副假人模样。   郁清微微一笑,打开了他旁边的房门,幽幽道:“私事,我没这个习惯。公事的话,麻烦老板明天再问吧。”   下班时间,恕不奉陪。   再然后就是房门啪地一声被关上,刮起来风力吹的陆颂乔头发都换了个造型。   他站在房门口矗立了几分钟,直到听见走廊上有其他的脚步声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郁清回到房间重新打开了那个盒子,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熏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闻到熏香的一瞬间她就开始有些迷迷糊糊。   她这边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全然忘记了另一边习惯性等消息的苏穆。   佟桓眼观鼻鼻观心,对苏穆时不时掠过手机目光装作没看见。   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复盘了,下午送东西的时候,以为是姜总在挖人,所以面对未来同事就会笑得灿烂了一些。   但是现在看总裁的反应又感觉不太像,这怎么像个望妻石……   该不会是未来老板娘吧?   他应该没有做出什么油腻的表情吧?   复盘完毕,确定自己的安全后,佟桓在苏穆更换文件的空档,开口道:“郁小姐似乎是在帮人办理入住。”   苏穆淡定地点点头,不知道是说给什么人听,“朋友吧。”   “嗯,对了,我晚上有些事情,A区的文件你送到老宅就行。”   佟桓发誓,按照他入职来的经验,刚才总裁绝对是打算换下一个文件的。   这要不是未来老板娘,他就去吃最讨厌的香菜火锅!   *   梁薇的事并没有按照丁绵绵期望的那样沉匿下去,三天过去了,热度不降反升。   人死了,一切过往的证据突然浮出了水面。曾经默不作声的证人,穿着正义使者的披风,开始爆料。   他们找到对网络一窍不通的梁薇母亲,爆出了梁薇到死都没放出来的和展仪的亲密合照,转账记录还有聊天记录。   她跳楼的前一晚,展仪和她说,“这都是公司和经纪人的主意,我也是迫不得已。”   “薇薇,你再等等,等我红了,我肯定会补偿你的。”   “你不是说婚礼想邀请天王吗,等我火了,他一定可以答应的。”   “以后我们生一儿一女,名字我都想好了。”   ……   有的时候网民的愤怒远远不及粉丝反噬来的痛苦。   太了解一个人,就太懂他的痛处在哪里。   小到脏话,大到违纪,脱粉的粉丝恨不得把他的过往刻在互联网上,然后将他吊起来千刀万剐。   展仪作为最大的靶子,被骂到退网,甚至连账号都注销了。   他以为这一手牌打的好,毕竟没有了发泄渠道,网民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网民是转移了注意力,但是粉丝数可不管这一套,曾经护他最严的粉丝却用了当初对付梁薇的那一套,潜进他房子里咒骂他。   而公司和投资商也在找他算帐,他走投无路之中想到了丁绵绵这根救命稻草。   “两千万?你可真敢开口!”丁绵绵被他的狮子大开口惊到了。   展仪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两千万也就是你一个电影的薪酬,都是一个圈的,别拿没钱来搪塞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你?”丁绵绵掐紧手机,试探他的底牌,“我这个报酬不都是要和公司分吗?还要交税,哪来这么多?”   “交税?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在和我讲冷笑话?”展仪笑够了,又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每次打电话我没有录音?”   丁绵绵不以为然,她补过这方面的法律知识的,“这当不了证据。”   展仪点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口烟,悠哉地猛吸了一口,“丁绵绵,你这种人能火起来才真是走了狗屎运。”又蠢又毒。   “网上那群人信就够了,你说呢?”   丁绵绵深吸了一口气,有展仪这个前车之鉴,她可不敢去试探。   她咬咬牙,“让我考虑一天。”   “考虑一天啊……”展仪明白这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但是钱一天不到手他就不安稳,“我倒也想,但你知道的,这钱……也是一天一个价。”   “而且,我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作者有话说:   过年使人懈怠qwq全靠前两天的存稿苟活   立个flag,明天一定要早早爬起来码字! 第22章   丁绵绵烦躁地吼道:“快点说,别在这儿跟我卖关子!”   展仪解开另一只手机的手机锁,利落的调出来一个视频,放在话筒边让视频的声音传过去。   “你怎么敢假孕呢?被发现了怎么办?你哥可才回去!”   ……   展仪还在旁边轻言慢语地补充道:“那天薇薇去医院,回来和我说碰见一个恶毒老太太在电梯上发疯,刚好拍进了她的vlog里。”   “我一看,这不是巧了嘛……我这人就是记性好,您当年在隔壁剧组拍戏的时候,见过您家老太太探过班。”   后面的话也不必多说。   丁绵绵哆哆嗦嗦地打开药瓶,吃下药才觉得缓过劲来,她恶狠狠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五千万吧,”展仪露出他那排引以为傲的大白牙,眼底露出贪婪的光,“一个小时转过来。”   “叔叔,这里禁止吸烟哦。”   展仪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突然发觉有小孩儿拽住了他的衣角。   见只是五六岁的孩子,才收回了凶相毕露的模样,不过他还是不自在地按了按墨镜,凶道:“小屁孩儿滚一边去。”   小男孩被他吓得一愣,然后慌张地跑开了。   然后展仪听见门口应该是小男孩儿的妈妈,她喊道:“宁宁,妈妈在这里,不要乱跑。”   他这一口气还没舒下去,就感觉周围的人突然躁动了起来。   宁宁在不远处拉着一个姐姐指着角落里的他,炫耀道:“姐姐,我认识那个明星诶,是那个展仪哦~”   那个被拉住的人正是展仪的一个脱粉的粉丝,粉丝立刻认识了他,大声喊道:“展仪!”   超市里的人轰轰乱乱,一下子全冲着角落里的展仪凑过去,展仪慌地抱头鼠窜。   宁宁的妈妈付完帐赶紧抱住宁宁,问道:“宁宁你怎么又跑回去了?这手机哪来的?”   “妈妈,这是裴叔叔送我的呀?”   女人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是有些相似,她无奈道:“好吧,不过宁宁下次还是不要收裴叔叔的礼物了哦。”   宁宁搂住她的脖子,乖巧道:“记下了,妈妈。”   *   丁绵绵把钱转了过去,还是觉得放心不下。现在经纪人已经和她不是一条心了,告诉她爸妈也是只能添乱,她心绪难安还是给国内的陆颂乔又打了个电话。   只是这会儿陆颂乔并没有时间理会她的示弱,   他不曾想,竟然能和姜行之在这时候碰上。   陆颂乔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姜总在苏市过得不如京市舒坦吗?也是,苏市哪里比得上京师繁华。”   他到底是心不顺,毕竟谁也不愿意顶着个“姜行之第二”的名号过一辈子。   苏穆看了一眼他的房门号,淡声道:“怎么会,苏市可是世界闻名的刺绣大省。”   陆颂乔一噎,他旗下的珠宝公司盯着苏市的一个非遗传承人很久了,中间磨了半个月,他甚至亲自去拜访都没能成功。   结果,姜行之只是打了个电话就把合作谈成了。   他被业内不知道笑话了多久,他想不通,姜行之为什么会针对他。   是怕自己成长得太快威胁到他吗?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姜总名副其实。”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笑面虎。   苏穆自然听懂他的意思了,不过这次他偏不想接了。   他偏过头,露出半张脸,在昏暗的走廊中,唯有那双眸子被月色照得泛出忽明忽暗的光,“提前恭祝你新婚快乐。”   他说的明明是恭贺的话,可陆颂乔看得清楚他眼中藏匿着的分明是冽冽寒意。   自己像是个透明的物件,在他眼中无从遁形。   他干巴巴地开口,“你倒是消息灵通。”   裴家老太太今天叫他过去谈话的目的就是逼婚。   是了,陆颂乔安慰自己,姜行之这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有威胁的竞争对手,不然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关注。   陆颂乔被苏穆从事业到爱情都阴阳了一遍,甚至忘记了问他来这里的原因,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原路折回,离开了这里。   他原本是想出来透个气,现在倒是更加烦躁了。   回到房间内,他想着裴家老太太的话,裴氏的股份对如今的他来说,的确是个不可抵抗的诱惑。   只是让他就这么认命,他又不愿意。   他就是娶郁清也好过娶裴诗鸢这种嚣张跋扈的女人。   倘若郁清真的是那种柔顺的小女人就好了。   想到这,他心上的躁意又升了起来。   他顾不上未接来电,给许久不联系的人打了个电话,“焦三,给我安排个人来。”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要艳丽些的……算了我自己过去。”   酒店经理陪着苏穆在监控室呆了一会儿,心下有些打颤儿,生怕酒店出了什么意外事件。   毕竟他也是出差一周才回来,才到酒店就听到有大老板视察。   不过苏穆面容和善,让他又不至于太过害怕。   “没事,我只是来随便看看,扈经理的工作做的不错。”   酒店经理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卸了腰背的力量,没想到只见过一面,总裁都记得他,“这都是我份内的工作。”   苏穆点点头,指了一下监控器里郁清的房门,:“这间房的采光不太好,明天中午过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升个房”   “多出来的费用扣我的账户。”   豪华套房哪里来的采光问题?   扈经理脑子一转马上明白了过来,估计是认识的朋友在做顺水人情。   不过酒店几个总统套房都是长年被定下来的,他猜测道:“将这位客人安排到A1?”   A1是总裁自己庡?的房间,不对外出售的。   苏穆提醒道:“她愿意的话。”   “明白。”   扈经理心里泛起了小九九,这大概率不是普通朋友。   *   ‘乐研’的项目正式收尾,由于后期韩玮已经是半离职状态,所以仅在项目组里挂名,郁清就成了她的直系领导。   因此,韩玮的离职信也直接到了她的手上,对韩玮这种核心人才,按照流程她应该要有个挽回谈话的。   不过没等她决定好这个电话是不是还有必要,韩玮就先给她打了一个。   韩玮直言道:“郁助,我离职程序办好了就直接出国了。”   “我明白,”郁清划掉了下午的预选流程。   “我以为你会问我未来的发展呢,”韩玮向来藏不住话,“我打算自己做品牌了。”   这对她而言其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她有能力也有资本足够她经历一次次失败并且重新开始。   但是这种底气并不是谁都有,韩玮斟酌了一下,实在是学不来委婉,“我给您打电话其实也是想拜托您一件事。”   “惠儿那个丫头你记得吗?”   郁清回忆了一下,是项目组里年纪最小的那个,进公司的也才成年,她评价道:“蔡惠儿那个孩子人很机灵。”   韩玮心里明镜,替郁清说了出来,“但是她不适合彩妆线对吧。”   “她是前年我破例聘进来的,本意是为了上面提的珠宝公司做人才储备,但是后来不是没后续了吗……”   “她家里的状况也不好,我这一心软就让她给我打下手了。”   蔡惠儿的父母都是聋哑人,奶奶又年迈,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就压到了全家唯一健康的孩子身上,这也是蔡惠儿大学都没去上的原因。   韩玮提完了蔡惠儿的经历,才说出最终目的,“她的家庭状况肯定是没法和我出国的,但是我想着公司的珠宝线不是开了吗,倒不如让她转过去。”   郁清轻叩桌面,凭蔡惠儿的资历肯定是不能随意调职的,但是这个学历和经验能被破例录取并且没有闲言蜚语,那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那这件事就并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她斟酌道:“人事部那边没有给批吗?”   韩玮冷哼一声,“丁雄虽然虽然不是经理了,但是捧他臭脚的不少。”   人家有个‘厉害’的妹妹护着,那种势利眼还不上赶着恭维。   “他有一次手脚不干净,被惠儿躲了,就开始散播些难听的话,人事部这次审惠儿文件的就是他的臭狗腿子。”   尤其是郁清不在公司监工的时候,才真成了他的猴子山。   毕竟连陆总都不闻不问,都是有家要养的打工人,谁敢出来管这个闲事。   这的确是丁雄会做出来的事,不过这也只是一面之词,郁清沉吟了片刻,“把蔡惠儿的审核文件再发我一份吧,还有事情的全经过。”   “如果事情属实,公司绝对不会姑息这种行为。”   有郁清的承诺,韩玮就不再担心后面的事了。   她忍不住感叹道:“这公司没你啊,迟早得散。”   这话郁清就不能接了,她打断道:“我已经批准完毕,后续的交接工作就要你多费心了。”   韩玮拍胸脯,“郁助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就凭郁清这半年来的帮忙,她也不能作什么妖蛾子。   只是郁清这么个通透的指挥杆,就这么被许婷绑在一艘空心的船上,属实让她一个外人都意难平。 第23章   陆颂乔的到来让郁清后续的工作安排全部需要重新推翻重置,这也让她有了半天的空闲时间。   她翻看了一下蔡惠儿的作品,的确是天赋异禀。见韩玮提到她之前在一个叫‘浔鹭’的工作室工作了一段日子,她就去‘浔鹭’的官网看了下,并没有发现她的署名作品。   但是文件里蔡惠儿的水平明显要高这个工作室展列出来的作品一大截,为了确定信息的真实性,她朝韩玮要了蔡惠儿的联系方式。   蔡惠儿扣着手,有些难为情,“我当时太缺钱了,就听一起打工的同学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室,在我们家乡很有名气,只要作品被选上就有钱拿……”   “但是签完合同才知道它背地里还是个枪手公司……”   把优秀的作品压价买下来,然后卖给一些名气和实力不符的设计师,从中赚取大额利益,同时再和这些设计师狼狈为奸互为后盾,巩固两方的地位,环环相扣,垄断市场。   “能走出来就已经很好了。”郁清再清楚不过了,如果遇到黑心工作室,可能还会用一些暴力手段逼迫人就范。   蔡惠儿低声道:“我以为郁助你会说我没有底线。”   她当时从工作室跑出来,把这件事和一个当地小有名气且有意栽培自己的设计师说的时候。   她永远忘不了那种惊讶中又带着鄙夷的眼神。   设计师诘问她,怎么能为了一点小钱就去给人当枪手这种没有品格的事情。   她答不出来。   郁清沉默了片刻,问道:“是谁的底线呢?”是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给需要温饱的凡人定下的规则吗?   “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你不后悔,这就够了。”   知道了蔡惠儿的本事,剩下的一半就好确定了。   她趁着午休给陈彦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拿到了答案。   丁雄只知道陆颂乔陪他妹妹出国散心,并不知道陆颂乔现在已经回国了。   拖他的福,现在全公司几乎都知道陆总在这种关键时候还不务正业。   这个时候,按郁清以前的做法,只要把消息不动声色地传给陆平就够了。   陆家父子俩的矛盾自然要他们自己解决。   只是,现在陆平隐隐有压不住陆颂乔的趋向,她实在是不敢赌陆颂乔全是风花雪月的脑子。   她让陈彦把电话给了秘书处的雷明。   “雷秘,你把23楼那间董事办公室先整理出来,要富贵一些的装饰。”   她不经意地又提了一嘴,“我和陆总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回苏市了。”   雷明挂断电话,旁边一直支着耳朵的李民酸道:“真是不得了了,雷秘这是得了郁总助理的青眼喽。”   虽说郁清也是他们的上级,但是她从不跨部门指派秘书处的人,这还是头一次听她直接联系秘书。   李民心里真是又酸又涩,丁绵绵是他的高中学姐,也是他的女神,所以他靠着丁绵绵推荐进了陆氏以后恨不得立刻表忠心,把郁清得罪了。   他要是早知道郁清在公司的地位,怎么可能当这个愣头青。   再加上最近的新闻让他对丁绵绵也有些不一样的看法,这种后悔的情绪就更浓烈。   见到郁清直接联系雷明,他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陆颂本来就没带他,若是郁清说了什么话,让雷明把他在秘书处的位子顶了,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他打定主意要知道郁清让雷明做了什么事,因此不依不饶的开始起哄,“有什么不能说的,雷哥这怕是要升职了,瞧不上我们了吧?”   只是虽然他劲儿起的足,其他人却摇摇头,根本不参与。   李民还是太急了,一个办公室的,谁还不知道雷明的德行。   他那嘴可是砍到玉米露野猪——藏不住。   等雷明自己忍不住就会全倒出来了,哪还用有的人去当这个出头鸟。   *   扈经理午休时间一到,就奔向郁清的房门,还让服务员带了酒店中餐馆和西餐馆的几样招牌菜。   他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房间内,晒得郁清微微眯起眼睛。   光线不足?   为了让两个人都不至于太尴尬,郁清若有此事地点点头默认了换房的理由,又问道:“这儿也是姜氏的吗?”   这种待遇,十有八九是苏穆给她开的后门。   扈经理琢磨了一下,既然是姜总的朋友,这大概率也不算秘密了,况且这位小姐明显用得就是肯定句。   所以他毫无心理压力地把总裁出卖了,“是姜总的私人财产,算不得姜氏旗下。”   郁清微微扬眉,苏穆连这种私事都有参与和管理,看来离升总助也不太远了吧?   真是瞌睡了就有枕头来,郁清正不愿和老板做邻居呢。   苏穆可真是老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   夸奖的话肯定要发给本人才作数。   苏穆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老宅和爷爷对弈。   姜老太爷瞧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悄悄挪了一步棋。   “错了,”苏穆善意提心道:“爷爷你改那一步棋也赢不了。”   “去去去,不玩了,”姜老太爷干脆摆起了烂,熟练地甩锅,“看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哪是来真心来陪我下棋的。”   苏穆压根不搭他的茬,落下了最后一枚棋。   胜负已定,老爷子今天就没赢过。   他哼了两声,“哎,瞧我这孤家寡人,儿子陪媳妇儿定居几千公里里外常年见不到人,孙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让着我,苦啊我……”   苏穆拢好棋,贴心建议道:“明天我请翁家和严家来做客,让爷爷您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   姜老太爷:……   他就不信这小子没听说翁立国和严培那两个老不死的把他养了五年的马给赢走了。   “滚滚滚。”   苏穆笑了一声,临走前又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做赔罪。   姜老太爷勉强顺下心来,瞄了一眼他那不离身的手机,打探到,“这人啊,总是工作身子骨怎么受的了,也是时候想想别的事儿了。”   比如他那失散了二十八年的孙媳妇儿,到现在头发丝都还没见到呢。   “您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姜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这臭小子的嘴就跟那粘了强力胶一样,严实得很。   终生大事,他怎么能不急?   只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对行之心有亏欠,总还是舍不得逼迫他。   算了,现在也很好,把姜氏发展的那么好,逢人谁不说一声羡慕。   人啊,知足才能常乐。   *   “姐姐,你还要问别的吗?”   符韫耷拉着眼皮,往日神采奕奕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为了在郁清面前好好表现,看了一天一夜的资料,现在好不容易见到郁清,自己已经困得发懵了。   如果他现在有条尾巴,估计已经垂到地上了,郁清忍住笑意,“嗯,很不错了,回去睡一觉吧?”   她本意也不是特地来考符韫的,瞧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就不再难为他了。   符韫听她哄孩子一样的话术,心里一梗,嘴上也硬气了起来,“我不困。”   “嗯嗯,”郁清碰了下他毛茸茸的头发,敷衍道:“是我觉得你困了,想让你去休息可以吗?”   唐芹盯着晕晕乎乎走进休息室的儿子,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什么。   不过,郁清很快打断了她的思路,“唐姐,那我也先过去了。”   郁清这次来的目的在于京市一家老牌商城‘立行’的业务经理谭秀。   陆氏的业务经理去拜访了几次,但是都无缘无故吃了闭门羹。   对比了剩下几家备选,郁清还是不太想放弃这个机会。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等郁清再三确定了前面的人就是谭秀后,心猛地沉了下去。   难怪她一说到陆氏就会被拒,这个谭秀是五年前被许婷从公司赶出去的助理。   当时他还叫谭允冬,离职的那会儿他和许婷闹得比较难堪,许婷甚至放话让他在苏市呆不下去。   那也是自己唯一一次见许婷那么歇斯底里。   郁清犹豫间,谭秀已经看到她了。   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尴尬,谭秀结束了棋局,冲她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谭哥。”   谭秀打量了一下她,神情很是平和,“是有好几年了,小包子现在看也有女强人的做派了。”   这个称呼是谭秀给她取的。   郁清被许婷带到身边的时候,还没太能走得出阴影,所以就比较闷,受了委屈也不讲。   那个时候的谭秀是许婷的左膀右臂,对她也很是照顾,为了激她,才给她取了这个昵称。   郁清和他的关系很好,所以在他离职以后还尝试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只是谭秀并没有回复,他删除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真的在苏市消失了。   “沉稳了不少,”谭秀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可惜,“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几年前我没回答的问题。”   郁清弯起嘴角,“你现在不是已经愿意告诉我了吗?”   谭秀摔了许婷送给他的所有东西,指着她的鼻子咒她永远不会得偿所愿,可从始至终也没在公司说半句缘由。   谭秀道:“我以为许经理会告诉你的。”   郁清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许经理三年前去世了。”   谭秀执棋的手停在原位,他扑朔着睫毛,然后嗤笑了一声,“也好,在天上多偿还几年她的债。”   “她到底是看不到我这个第三者的下场了。” 第24章   郁清倏地收紧下颚,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故事很简单,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碰上了成熟睿智的姐姐,工作相处之中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在他百般追求下,两人背着众人开启了那段长达十年的禁-忌之恋。   “不过我走也并不是因为上位失败,”谭秀丝毫不觉得自己丢了个炸弹给郁清,无所谓地怂了一下肩膀,“真的只是价值观不同。”   谭秀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情绪还很稳定的郁清,叹息道:“真不知道是你的幸还是不幸。”   “嗯?”郁清没理解他的思维怎么跳到自己身上了。   “她把你栽培得很好。”   “只是可惜你现在还要守着一个扶不上的阿斗。”谭秀丝毫不掩饰对陆颂乔的鄙夷。   随即,他低头看着棋盘,对着无言的郁清笑道:“你赢了。”   “下次联系事情别报陆氏了,你直接来就好。”   合作的问题,谭秀算是松了口。   只是这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太好的消息。   告别前,郁清问道:“陆平董事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而且鼎力支持呢,不然哪来的许婷的把柄。”   *   忙完公务,郁清才想起来忘记给苏穆回消息。   他下午还问了总统房的格局有没有哪里不太喜欢,只是当时郁清在棋社没时间看。   郁清环视了一圈,如果不是钱包干瘪,她都想在京市出差的时候长期住这里了。   不过她在苏市买的房子还没开始装修,倒是可以参考一下。   郁清回复道:“很喜欢,尤其是那个拐角。”   苏穆似乎有些好奇,“嗯?我还没注意过里面的格局呢。”   郁清随口问道:“你要看看吗?”   “好啊,如果你方便的话。”   郁清发过去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愣住了,只是现在撤回好像又有些奇怪。   她硬着头皮继续问,“开视频吗?”   那边好几分钟都没说话,郁清忍不住捂住眼睛。   就在她怀疑苏穆是不是被她吓到的时候,视频突然被弹了出来。   苏穆就坐在窗台前,他身后,夜色如墨,一弯明月嵌在其中,周围只有寥寥几颗繁星点缀。   他就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半干的发丝像是天鹅绒一般柔顺,偶有水珠从中间渗出,沿着脖颈缓缓淌下。   衣领半开的白衬衫上被浸湿的地方隐隐露出些肉色,在室内灯光的映射下甚至能看得到他胸膛上的肌肉纹理。   郁清一向是知道他好看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四下无人,又有朦胧月色的遮掩的环境下,似乎很容易壮人色胆。   她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拨弄手机的下边缘,想要拖动屏幕向下去。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公司里的几个妹妹为什么喜欢玩乙女游戏了。   最后她用仅存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然后把手机转到了房间里,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   苏穆眉眼含笑地直视着摄像头,好像两个人真的在面对面一样。   无论她讲什么,苏穆都能给出回应。   说到后面,她也逐渐找回了状态,真心诚意地夸赞道:“真的好厉害。”   “你们公司的室内设计师的工资肯定很高吧?”   无论是酒店还是景区民宿,设计的东西都长像是在了她心里。   苏穆略略扬眉,“不高的,是你有什么需要吗?”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郁清点头答道:“是啊,前一阵子买了自己的房子,不过不太喜欢原来的格局,正打算请人看看呢。”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自己下半辈子的窝了。   “你看看有没有你最喜欢的风格,”苏穆发给她几张设计图,“我好帮你问问。”   设计图很复杂,郁清放大图片时习惯性地将脸抵近手机屏幕,那张不施脂粉地脸庞就在屏幕中摇曳。   她看得认真,苏穆也看得入神。   直至镜头里出现她那嫣粉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中间两颗门牙边缘,粉与白交织。   苏穆呼吸一滞,猛地别过头,速度甚至是稍显慌乱。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被压得有些苍白,眼角却缺泛起了隐晦的红意。   “吱吱?”   郁清在这边叫了他两声都没听到回应,就抬高了声音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苏穆回过神,压低了眉眼,有些回避的意味。   “第三个吧,”好在郁清现在满脑子都是房间被布置好的样子,没注意到苏穆的异常,她肯定道:“她的风格我好爱啊。”   苏穆那边沉默了两秒,哑声道:“嗯……那个是我的作品,刚刚手误发了过去。”   他赶在郁清回答之前又继续道:“如果你不嫌弃我不够专业的话,那我很乐意。”   郁清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道:“……我肯定愿意啊。”   ……   挂断视频后,苏穆有些无力地将后背抵在窗上,试图让玻璃冰凉的温度使他冷静。   半晌,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认命地朝厨房走去。   苏穆下楼的时候,来京市考试寄宿在他这儿的慕容熙正坐在客厅里吃外卖。   好不容易脱离了爸妈的掌控,少吃一顿垃圾食品都是对他人格的不尊重。   慕容熙的眼神从苏穆半湿的白衬衫上擦过,忍不住评论道:“表哥你这身……”   挺骚包啊。   慕容熙挠挠头,求生欲让他没能说出后半句。   苏穆言简意骇,“刚洗完澡。”   刚洗完澡穿正装?   天才的想法就是和他这种凡人不太一样。   *   临近十一点,陆颂乔才回到酒店,他在隔壁的房门面前停住脚步,然后按响了门铃,只是并没有人理他。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郁清打电话,“你没在酒店?”   “出了一些意外情况,酒店给我换了房间,”郁清并没有打算和陆颂乔说得太详细,她暗示道:“明天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工作吗?”   “你不是想要我舅舅和方群英的资金流向吗?”   郁清停住写东西的手,她的确是严重怀疑这两个人吃的’呈合‘的回扣,所以让下面的人去调查。   难得陆颂乔上心公司的事情,她也没想瞒着陆颂乔,“是的,跟‘呈合’合作的这几年,两方的帐越做越空,保守估计损失已经超过了公司所能容忍额度的百分之三百。”   水至清则无鱼,合作中有人从中获利是难以完全避免的,但是能猖狂到这个程度,还是罕见。   “资料已经在我这儿了,你现在来取吧。”   郁清默了两秒,提议道:“那我去那层的会客厅找您。”   “最近胆子不是很大吗?”陆颂乔轻嗤一声,“这时候怕什么?”   他前面的女朋友几乎很少有对郁清产生敌意的,最大的原因就是郁清恪守本分,懂得避嫌。   如果不是丁绵绵提醒,他还不知道郁清对自己有心思。   瞒得还真是深。   郁清:“……?”   当然是怕你耍酒疯。   真要打起来,她怕失手伤了老板被罚款。   买了房子之后钱包空空,感觉整个人底气都不太足了。   电话里郁清就觉察陆颂乔说话方式不太对,见了面又瞧他脸颊绯红,眸光混沌,看来的确是喝了一些酒。   不过神智还是清醒的。   她眼疾手快地拿过桌子上那一摞文件,坐在了陆颂乔对面。   在会客厅看一夜文件,她肯定是扛得住,但是她知道陆颂乔不行。   果然,陆颂乔见她一心一意地当着他的面开始办公务,心里还是不免梗了一下,“你没什么要说的?”   “谢谢老板?”郁清对他冷凝的面部表情视而不见,“哦,对了陆总,我今天去见了‘立行’的业务经理。”   陆颂乔瞥了她一眼,对她主动开启话题还是比较满意的,即便这个消息他早上郁清已经在手机上给他汇报过了,“嗯。”   “竟然是熟人,不知道您记不记得谭允东。”   郁清低头看文件,余光只能瞄到陆颂乔下垂的嘴角和突然隆起的牙关,显然是极怒的表情。   她心慢慢沉入谷底,谭秀说的是真的,而且不仅是陆平,陆颂乔十有八九也是知情的。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许婷在她心里是人生导师一般的存在,她从未想过在许婷去世后,会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风月往事。   那是一个她不了解的甚至是陌生的许婷。   “他说了什么?”   郁清神态自若道:“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在京市的艰苦奋斗的日子。”   陆颂乔换了个问法:“他就没说当初在陆氏……?”   “说当初和同事关系没弄好,搞得最后连送行的人都没有,所以还有些怨念。”   她说的话真假参半,有怨念是真,但是对谁却不一定了。   陆颂乔在她脸上游移,企图发现她说谎的地方,直到对上她那略显疑问的目光。   会客厅昏暗的灯光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就那么盯着他,清澈而诚恳。   “你有没有想过……”   他的话被急促地铃声打断,是他的办公号码,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不会有人打来的。   陆颂乔眼神染上了些许怒色,看到电话号码,更是不耐。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郁清对这个办公铃声也很熟悉,这么晚还打电话莫非公司出了什么状况?   陆颂乔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是丁绵绵的经纪人。”   一听是私事,郁清闭上嘴巴,站起身来就要避嫌。   “不用,你就在这听着。”   陆颂乔瞧她不情不愿在原地转圈的脚,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晚上算你加班。”   郁清恭恭敬敬地坐回了原位,“好的,陆总。”   似乎是怕她听不见,陆颂乔甚至点开了免提。   那边,曾禄的高分贝的嚎叫声在会议室响起,“陆总您来看看吧,绵绵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陆颂乔:我就知道不可能有女人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都没爱上我(自信叼玫瑰)   (有个问题以后如果真的要写车,我是不是得弄到别的地方\(`Δ’)/)   == 第25章   郁清深刻检讨,其实她也并不是太需要这份加班费的。   有一说一,她觉得这次的事情对陆颂乔而言,比上次丁绵绵跳楼还要让他紧张。   毕竟陆颂乔的初恋,就是因为毁容才退出了娱乐圈,并且同意了陆家老太太的要求,和陆颂乔分手。   事实也是如此,陆颂乔一个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郁清眼疾手快地把文件搂了回来,她全程都保持安静,并且逐渐朝着门口挪动。   丁绵绵回国的第一天就来京市找陆颂乔,结果被展仪找上门两人发生了冲突,展仪朝着丁绵绵的脸上连划了两刀,如今丁绵绵人在医院,外面还不知情。   听见那头曾禄为了遮掩消息求陆颂乔一个人过去,郁清也松了一口气。   她帮陆颂乔联系好了代驾,送走了人以后,才回房休息。   只是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实在是超出她的负荷,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安稳。   梁薇是自杀,线下跟踪威胁她的人查处难度大,也几乎没有被判刑的,而网上那些网爆她的粉丝更是不痛不痒。   唯一受折磨的,只有她妈妈洪玉。   中年丧夫丧女对她的打击太大,郁清当初去见她的时候,她裹在白色的被褥里,嘴唇干裂,因为哭的太多,眼睛已经隐隐有些看不太清东西了。   郁清那个时候能做的只是让她在之后的日子里生活的好一些。   只是今晚,听到展仪和丁绵绵的事情,她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即便展仪侥幸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陆颂乔会放过展仪吗?丁绵绵的狂热粉丝回放过他吗?   天道好循环。   不知道洪玉睡了没有,郁清发了个短信给她,“明天是个好天气,洪阿姨记得出门晒晒太阳。”   洪玉在另一面泪流满面,她知道郁清的意思,坏人会受到报应的。   而她弟弟因为不放心姐姐,这几日都是在她家陪护,见她突然情绪有了波动,疑问道:“姐,是谁呀?”   “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好心人,”洪玉把手机按在胸口,感激道:“郁小姐是我的恩人啊。”   她注意到弟弟表情有些奇怪,随口问了一句,“小智,怎么了?”   洪智摇摇头,“没事,这个姓挺少见的哈。”   “是啊,郁小姐还是苏市来出差的,正好住在……那家酒店。”   洪玉还是没勇气提女儿的名字,她弟弟平时对这个外甥女也是疼爱有加说出来只会徒增两人感伤。   “她叫什么?”洪智嗓子干涩,“是叫郁清吗?”   洪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没事,”洪智勉强冲着洪玉笑了笑,解释道:“我前些年不是在苏市给一个老板当司机吗,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而已,应该是她的员工。”   “哎呦,”洪玉心下更是舒缓,“是缘分呐,你老板那么好的人,手下的员工也是个大善人。”   她弟弟给人当了几年的司机,辞职了还拿了个巨大的大红包,然后全家靠着这个启动资金在京市慢慢好了起来,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事呢。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洪智的手告诫道:“咱得学会感恩啊。”   洪智沉默地抿唇并未作答。   *   裴家老太太是第二日早上在医院离世的。   郁清起了个大早去整容医院接陆颂乔,她在楼下等着并所以没有看到丁绵绵,不过看陆颂乔的脸色还算正常,想来并不算不能处理。   抵达裴老太太所在的医院时,只有裴母和裴诗鸢在场。   裴父据说是苏市业务繁忙,一直没出面。   但是和他们同行的裴胜祖也从未露过面。   裴诗鸢脸色还带着难掩的怒色,“奶奶平常恨不得把这根独苗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临死前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郁清和陆颂乔还在旁边站着,裴母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好了,这种场面你让胜祖看做什么?真给他留下阴影了怎么办?”   “再者说,他不是说有急事来不了吗?”   裴诗鸢讥讽地扬了扬唇角,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也懒得讲了。   裴胜祖到底是为了正事还是为了那个单身母亲,她妈比谁都清楚。   反正这家产也落不到她头上,她何必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冤大头。   见裴诗鸢头一次这么乖觉,裴母也难免有一丝愧疚,低声道:“你前一阵子相中那两家店铺,我想办法让你爸给你盘下来。”   “您看着来吧。”裴诗鸢往郁清旁边走了两步,给陆颂乔和他妈交谈腾地方。   她本身也不伤感,毕竟她奶奶临死前还说着,要是她没能笼络到陆氏,就把她嫁给大她三十岁的冯家那个老不死的呢。   呵,她不开两瓶香槟庆祝都是给她妈面子。   两人谈话裴诗鸢也听不太清,不过无非就是婚期的事。   她百无聊赖,拉住郁清到角落里就开始盘问,“你是不是从丁绵绵那给她接来的?”   郁清不说话,裴诗鸢就当她默认了,哼哼了两声,炫耀道:“我在京市也是有不少姐妹团的,瞒不了我。”   她凑过去,几乎要和郁清头抵头了,“你看没看见她脸被划成什么样了?跟秦秋月的比呢?”   “没见到丁小姐。”郁清不习惯不太熟悉的人和她有这么近的距离,急忙向后仰头。   这下裴诗鸢已经不在乎刚才的问题了,她抓住手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贴贴都不行?”   郁清:“……”   她看着裴诗鸢一副你不说出个正当理由她就要发火的神情,微微叹了一口气,“有点阴影,之前被校园暴力之前就是这么被人这么抵着的。”   反正裴诗鸢估计已经查的得差不多了,郁清说出这些话内心毫无波动。   裴诗鸢讪讪收回了手,不自在地哦了一声。   看她略带一丝愧疚的动作,郁清毫不心虚。   虽然那个霸凌她的人被她反锤了,但是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裴诗鸢着想,因为她刚才差点条件反射地把裴诗鸢拧在地上了。   几人差不多商量妥当后事的办理流程后,裴胜祖才慢悠悠地到地方。   “这不是也不需要我吗?”   郁清在苏市就听过这个二世祖的名号,只是真正见了面才能了解他的离谱。   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被撕扯过的痕迹,嘴角也有淤青,身上的烟味和酒味混杂,生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这明显是醉酒后跟人打了一场架。   他来的第一眼就落到了郁清脸上,“哟,姐夫来还给我带个美妞儿。”   “闭上你的狗嘴!”裴诗鸢拎起包就砸了过去。   “草,”裴胜祖立马掉转了目标,一脸暴躁,“裴诗鸢你她妈的发什么癫?”   裴母瞧着陆颂乔的脸色也不好,忙拦住裴胜祖,好言哄道:“你这是喝了酒又发什么疯,别再胡言乱语了。”   “这是谁朝你脸上打的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裴胜祖懒得听她唠叨,一把推开他,朝着陆颂乔就要跟他搭肩膀。   “滚。”陆颂乔一脚蹬到他大腿处,嫌恶地拍了拍被他碰到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出了医院。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本就懒得应付,裴胜祖这事一下子撞到了枪口上。   而裴胜祖因为常年不健康的生活,一下子瘫倒地上开始哀嚎,甚至指名点姓要郁清带她去诊室。   裴母不敢惹陆颂乔,只好拉住郁清,说道:“郁助理你先带他去,注意着点别伤着他……”   郁清轻轻翘起唇,眸中不含一丝笑意,她把袖子从裴母手里拽出来淡声道:“你该去找医护。”   她这一脸看不上裴胜祖的模样,让裴母怒火中烧,“你一个臭打工的,那可是你未来老板娘的亲弟弟……”   郁清丝毫不怒,她压低声音笑道:“我确实只是个臭打工的,而不是来给乱七八糟的垃圾当丫鬟的。”   说他垃圾都是抬举,吃喝女票赌,哪一方面他裴胜祖没惹出过事来?   宝贝儿子被骂,裴母撕郁清的脸的心都有了。   但是她想到刚才郁清拨开她手的力度,直觉自己撕扯不过,又担心自己的体面,只能任凭郁清云淡风轻地离开。   顾及着倒地不起的儿子,裴母对着郁清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对裴诗鸢吩咐道:“一个贱丫头,你到时候让陆颂乔辞了她,好好搓磨搓磨她给你弟出气。”   裴诗鸢被她这话笑出了声,她辞郁清?就是陆颂乔自己要辞郁清都要掂量掂量呢,她妈真是在家当富太太太久了,满脑子都是她宝贝儿子。   “妈,”裴诗鸢阴阳道:“这事怎么说也是陆颂乔太过分了,你要训也该先训训他才是啊?”   裴母一边巡视着附近有没有漂亮的护士一边瞪她,“你这没良心的,这时候还说风凉话。”   裴诗鸢撇撇嘴,低头就给郁清发消息,“刚才是不是撅裴胜祖了?给我妈气坏了,你也太勇了。”   “没有,”郁清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复,“和裴夫人友好交流。”   算不上勇,只是因为她知道裴母这种人对自己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裴诗鸢啧啧地感慨,郁助理这个小脾气真是对她胃口。   当年怎么不是她把这个小可怜捡回家的? 第26章   陆颂乔坐在后座,只能看到斜前方副驾驶上郁清专心致志的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他轻咳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立行’的合作基本算是敲定了,那剩下的备选方案就不需要郁清再费心了,她自然也没了呆在京市的理由,郁清道:“明天下午的飞机。”   如果不是陆颂乔突然来京,她本来还可以多呆两天到处逛一逛的,现在身边跟着了老板,做什么都觉得不太自由。   陆颂乔合上手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退了吧,明晚跟我去个酒会。”   郁清提醒道:“明天是给裴老太太吊丧日子。”   “那又怎么样?”陆颂乔神色漠然,“陆家去结交京市的家族,他们求之不得。”   想到裴诗鸢父母的做派,郁清也不再多言。   裴诗鸢和陆颂乔两人的婚期差不多定下来了,这次从京市回去和陆平再当面商谈一番,就要开始筹备了。   只是,两个当事人谁都不是太上心。   导航的路线正是丁绵绵所在的医院,郁清已经想好借口一会儿开溜了,因此她尽可能保持缄默,等待陆颂乔遗忘她。   不过陆颂乔显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你最近和金莉莉联系不少。”   “不喜欢闻露?”   金莉莉是陆氏珠宝线的总监,也是闻露的直属上司。   郁清有些费解这是哪里来的结论?   不过她还是耐心解释,“这几天和金总监有人事工作的交接。”   陆颂乔没接话,等着她后半句怎么说。   “至于闻设计师,可能是不太熟悉让您有了这种误会。”   这理由没能让陆颂乔满意,他稍稍倾头,“你对她真是无动于衷?”   不然呢?   郁清轻轻地抚平文件上的褶皱,敷衍道:“那陆总您觉得呢?”   “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杀了她。”陆颂乔明显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闻露就是他特意选进来的,郁清痛苦的来源。   他不信郁清永远都能保持着这一幅处事不惊的木头人形象。   郁清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恶意,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他,好心劝道:“陆总,现在是法制社会。”   司机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只看见陆颂乔唇角一僵,眼中的怒火快要化为实质了。   他不知怎么嘴巴一滑,插嘴道:“陆总,到地方了。”   忽略到陆颂乔的冷冽目光,司机微微昂首,他就是被临时聘来的,根本不怕这些个老板的威胁。   这是什么没品的大老板,哪有这么欺负女人的?   车被稳稳停在医院门口,郁清朝陆颂乔摆了摆手机,趁他开口前道:“裴小姐需要我过去一趟,陆总您看……”   看什么,他还能绑了郁清,去陪自己看情人不成?   陆颂乔冷笑,下车前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弄巧成拙。”   吸引他的小手段用多了就不顶用了。   郁清:……?   *   虽然本意是为了摆脱老板,但是理由是真的。   裴诗鸢十万火急地语气让郁清也免不了升起一丝好奇。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郁清刚刚坐下,裴诗鸢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双手抵在自己的下巴出。   郁清看她眉头紧锁,满脸纠结,也顾不上抽回自己的手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吗?”   “太可恨了,”裴诗鸢咬紧牙关,这下连鼻子也皱到了一块儿。   她愤恨地骂道:“陆颂乔这个乌龟王八蛋,他怎么养了那么多女人啊?”   那么多?   在郁清的认知里,裴诗鸢和陆颂乔现在应该是相看两生厌的状态才对。   可是现在裴诗鸢这样怒气冲天的模样可不像是不在乎。   母胎单身的郁清搜寻了一下自己贫瘠的爱情理论,选择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您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陆总这么……”   “无耻!”裴诗鸢打断了她的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咖啡都被震的晃荡了一下。   郁清收回解放了的双手,感觉现在不是自己发挥的时候。   裴诗鸢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了,她咬牙切齿道:“陆颂乔可真无耻啊,他居然把情人都弄到自己公司当设计师了!”   “他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你为他当牛做马,他转头跟你仇人睡一块儿!”   这一刻,郁清发现自己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裴诗鸢并不是因为陆颂乔花心而生气。   她搅拌着咖啡,纤长的手慢慢绕着杯子转动,浓香味慢慢扩散到空气中,她平静的神态让裴诗鸢也冷静了下来。   查郁清的过往,肯定是绕不开闻露的。   哪怕别人说她再无辜,裴诗鸢也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她直接从闻露开始入手,没想到一开始就是个惊天暴雷。   裴诗鸢鄙夷道:“陆颂乔每个月都会从私人账户上给闻露转过去一笔钱,数额巨大,供闻露的日常生活。”   “闻露现在在苏市的那个别墅,也是陆颂乔买的,他还会隔一段时间去一趟。”   虽然她还没查出当年实质的东西,但是在闻露的人品方面她已经划了个大大的叉。   裴诗鸢自信道:“看着吧,这个闻露的狐狸尾巴我迟早会揪出来的。”   郁清敛眸问道:“那您知道他每月会给丁绵绵汇多少吗?”   “……好像没查到。”   裴诗鸢也反应过来了,她低声问:“你是说,有人故意让我查到的?”   “我也不确定。”郁清翘起唇角,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陆颂乔再不务正业,陆家在苏市也是横着走的,这种很好隐藏的事怎么会那么容易让远不如他的裴家查到。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真的啊!”   裴诗鸢趁郁清不注意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颊,严肃地告诫道:“这可别憋着,会容易憋出病的。”   老实说,郁清对这件事的表现太过于镇静,镇静到让裴诗鸢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郁清被她戳脸的动作弄得动作一顿,她反过来安慰裴诗鸢道:“不会的。”   这可不行,退一步越想越气。   裴诗鸢摇摇头,坐到她旁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和我讲实话,你不会要一直呆在陆氏吧?”   郁清处事那么果断,怎么偏偏到了陆家人身上就开始优柔寡断了?   就是拿许婷当亲妈,这也该适可而止了。   郁清偏过头,她其实并不是太喜欢裴诗鸢,如果说原因的话,那就是边界感。   无论是裴诗鸢自作主张地调查还是自来熟的亲密,都让郁清感到不适。   但是真的对上那双明显透露着怒气的眸光,她还是没能撒下这个谎。   “快了。”   “到底要多快啊?”裴诗鸢有一种奇妙的直觉,郁清好像并不是太排斥的她的亲密动作了。   于是她得寸进尺地揽住郁清的手臂开始耍小性子。   两个人‘黏黏腻腻’的动作,被隔壁的黄毛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他视死如归地把两人的‘握手表心意’,‘依偎’,‘摸脸调情’等图片发给了备注为表哥的人。   “表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不然咱再看看吧?”   果然,像郁助理这么优秀的美女怎么可能是单身,又不是谁都跟他表哥一样像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苏穆:?   慕容熙揪住一把头发深深叹了一口气,表哥平常哪秒回过他消息的啊。   爱情果然是让智者变成蠢货的毒药,哲学书诚不欺他。   他语重心长地开解道:“表哥,咱可不能做那破坏别人感情道德败坏的人。”   “人家女财女貌的,你这性别明显就不符合人家要求。”   “柏拉图说了,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苏穆:“位置。”   开解失败。   慕容熙努力忽略心里对郁清‘女朋友’的一丝丝愧疚,共享了实当前位置。   做了亏心事,总是觉得良心不安,慕容熙猫着腰从角落悄悄离开。   路过两人的桌子,他压紧了帽子,在心里嘀咕道:这位不知名的富婆姐姐,要是你女朋友被我表哥翘了,你就去报复他。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迫于表哥的胁迫才干这种缺德事的。   *   苏穆到咖啡厅时,先撞上的是慕容熙给他发的郁清的‘女朋友’。   裴诗鸢眼睛亮了亮,她向前一步拦住了苏穆的步子,“……姜总!”   不过她平日就喜欢摆冷脸,所以完全没意识到她这个时候更像是来找茬儿的。   苏穆掩下眸里的冷意,冲她微微点头。   裴诗鸢心里有些忐忑,头一次单独见男神,总怕自己表现得哪里不好,她僵着脸道:“我叫裴诗鸢,之前在翁姐姐的成年礼上见过您。”   苏穆眸光微闪,这张脸是陌生的,但是名字他却熟悉的很。   陆颂乔的未婚妻。   他微微弯眸,温润道:“记得,裴总近来身体可好?”   裴诗鸢莫名感到危险的气息尽数散去。   她忙不迭地点头,“他好得很。”   “嗯。”   意识到两人确实是无话可谈,而且郁清还在等着和自己‘闺蜜会谈’,裴诗鸢赶紧让开位置,“那您先忙。”   苏穆看着她朝着里间走,转头离开了咖啡馆。   他一时着急,完全没想过这个时候如果被郁清发现的后果。   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得找个好的时机和郁清坦白。 第27章   裴诗鸢一脱离苏穆的视野范围,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   她坐在郁清旁边,有些激动地搓搓手,然后不自觉地开始嘿嘿乐。   郁清捏住眉心,不忍直视,旁边的人哪还有一丝嚣张酷姐的形象。   “我刚才见到我的偶像了。”   郁清顺着她的意接话,“哪个偶像?”   “姜行之啊,”裴诗鸢仰头一口喝完被子里的咖啡,颇有润喉讲到第二天的架势,她兴冲冲道:“我初中开始就天天听我爸训我弟说,‘你看看人家姜行之’,‘老子要是有那种儿子还能窝在苏市吗’,我弟高考的时候他差点没把姜行之的照片贴在我弟床头。”   郁清:……   听起来蛮夸张的,但是想到许婷当年给陆颂乔买姜行之同款衣服的行为,好像也不是太难理解。   郁清感慨,“听起来像个神话。”   提到这个,裴诗鸢又摇摇头,“可不是吗,要不是当时我妈跟我说陆颂乔是什么‘姜行之’第二,我才不会这么容易答应呢。”   “结果见了面发现,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脸了,不过比较起来也是一般。”   陆颂乔的颜值在整个年轻一代的圈子里算是拔尖的,否则许婷在的时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主动来联姻的。   当初有许婷在上方指挥,陆颂乔还没这么浑不吝。许婷一走,他的弱点就慢慢浮现了。   有些有打算的人家都打算再张望了三年五载,只有差点被挤出联姻行列的裴氏出头,入了陆平的眼。   裴诗鸢有些遗憾地砸吧砸吧嘴,“要是陆颂乔真的长成姜行之那个级别的,我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下。”   作为隐性颜狗的郁清被她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啊?”   裴诗鸢斜睨着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勉强道:“我都没给别人看过的,你可不能跟栩栩说。”   根本就不知道栩栩是谁的郁清举起三根手指,“嗯!”   然后,她看裴诗鸢解了三道锁,打开了一个相册,她指着酒会人群照里那个带着光影的黑点,与有荣焉地说道:“看,惊为天人吧!”   郁清:?   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像人。   她委婉道:“你照得还蛮有艺术感。”   面上有些挂不住的裴诗鸢瞪了她一眼,“你上学的时候敢拍教导主任吗?”   她能从茫茫人海拍到这颗人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敢。”郁清摇摇头,被她这句教导主任彻底打碎了脑海里的神人形象。   裴诗鸢打包票,“我敢肯定,他肯定比你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帅。”   论颜值,郁清身边能拿出来说是颜值天花板的必然是苏穆,她琢磨了一下,能比苏穆还好看的,那大概率要脱离人种了。   “你见过姜行之,那他身边的助理你见过几个?”   “两个吧?”裴诗鸢总不能承认自己只见过姜行之一面,她回忆了一下平常聚会听大家讨论的得到的消息,肯定道:“沐助理和年总助!”   年总助老是听他们在商会的时候讲,而记得沐助理是因为那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他陪姜行之去的。   郁清试探问道:“比穆助理还好看吗?”   “啊?”裴诗鸢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她,“这怎么能比?”   “我听你们公司说了你最近在和姜氏的员工谈恋爱,不会是那个沐助理吧?”   郁清眨了眨眸子,淡定道:“……没有的事。”   裴诗鸢不信,而且她有理由怀疑,郁清这么久还单身,有可能是她异于常人的审美。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俩确实颜值搭不上,你完全可以找个姜行之那种颜值的搭。”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她思维的阀门,她激动地握紧左拳在右掌狠狠锤了一下,“以后你俩生的孩子,肯定是神颜,让我来当干妈!”   拉着这个拉风宝贝在姐妹群走一圈,她这妥妥是这一年宴会的风头人物。   郁清赶紧把她从幻想中拉出来,漫不经心地问道:“哪里搭不上了?”   “哪里都不行,”裴诗鸢打定主意要带她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晚上来跟我混,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涨涨知识。”   她挤眉弄眼的表情让郁清有种不好的预感。   *   和苏市不同,京市的春秋稍纵即逝,五六月的风已经开始发燥,蝉鸣伴着树叶的簌簌声,在人声鼎沸中销声匿迹。   京市有个娱乐区,中部是白日喧嚣,到了夜晚,四周的灯火连成一圈五颜六色的光海。   郁清也瞬间理解了裴诗鸢为什么要让她换上清凉的夏装。   在这一片白得晃眼的肌肤之中,真要是穿得考究些,那才叫万众瞩目。   “酒吧?”郁清抬头看着这豪华如宫殿的大楼,有些不确定。   裴诗鸢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no,放心,肯定是个好地方。”   说着,她不容拒绝地把郁清拉了进去。   跟前台经理对了个房号就轻车熟路地进了楼上的包厢。   郁清环视了一圈屋里十个风格迥异的花美男,眼神示意裴诗鸢,“?”   裴诗鸢大手一挥道:“这可是他们家最好的,别拘谨。”   她指了指最边上那个绿眸子帅哥,“艾文的按摩技术你可一定得体验一下。”   郁清假笑,“他……成年了吗?”   艾文端起酒杯走到她面前,歪头笑道:“我21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成年魅力’,他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红酒,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染上一层红,再用他那双精灵一样的眸子朝着郁清一勾。   裴诗鸢咽了一口口水,戳了一下老僧入定一般的郁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都拿不下你?”   郁清不是不喜欢美男,但是被十个男人‘热情如火’的盯着,她觉得自己更像是误入蜘蛛洞的唐僧。   “你带我来不是就是看这些吧?”   郁清冷静地评判,这些比起苏穆还是差很多的,她的眼睛估计已经被苏穆的脸养刁了。   裴诗鸢让艾文退回原位,有些挫败,“我这可是在拯救你的审美。”   “确实很好看,”郁清不否认这个,“但是我的审美没问题。”   裴诗鸢惊愕,“那你怎么能看得上沐助理?这可比不了。”   “哪里比不了?”   ……   两个互相怀疑对方审美的人陷入了沉默。   裴诗鸢退了一步,“这样,你坐在他们中间让我拍一张,我不强迫你。我都和栩栩放完话了,你可不能让我丢了面子。”   坚信做人要有底线的郁清,“不行。”   “我到时候一定给你拍张姜行之的高清□□图。”   郁清:“……?不太需要。”   “高清□□图你都看不上?……嗯……那我成了你老板娘以后给你提薪。”   郁清:“……”或许可以商量一下。   见她有所动摇,裴诗鸢放出自己的必杀技,“求求你了。”   她生硬到不知是求人还是杀人的语气让郁清无奈妥协,“就一张。”   裴诗鸢习惯性把照片调了个昏暗暧昧的滤镜,然后发送给柳栩栩,炫耀道:“看见没,我就说郁助理这么高冷不也被我拿下了?我们这可是共同找男人的关系。”   正在投屏的柳栩栩:“……”   她僵硬地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脸色扭曲的哥哥。   请问你闺蜜玷污了你哥哥的女神怎么办?   柳宗恒咬牙切齿,小裴这死丫头,真是什么不好学什么。   现在好了,连郁清也没能逃脱她的魔爪。   想到办公室还有另一个人,柳宗恒维持好面部表情,“沐助理,让您见笑了,我们继续。”   沐琮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他在苏市也有一段时间了,陆家那点人物关系也是听了个七七八八,裴诗鸢嘴里的郁助理是谁他可太清楚了。   想到平素里佟桓分享给他的那些办公室八卦,他投桃报李把这个消息发给了佟桓。   以他过来人的经验,姜总真要是脱单成功了,那他办公时间还不大大缩减?   *   郁清已经确定了,裴诗鸢绝对是打着给自己开眼界的幌子来玩乐的。   前有型男倒酒,后有精灵男捏肩,旁边还有兔耳男模陪聊,裴诗鸢在其中乐不思蜀,这画面……粉中带绿。   算了,反正绿的也不是自己。   郁清毫无心理压力,但是看裴诗鸢醉醺醺的模样,她还是提醒道:“是不是点太多酒了?”   “这才哪到哪?”裴诗鸢勾住身旁兔耳男模的腰,对着他鼻子吹气,“宝贝儿,你的眼睛怎么变小了?”   “不会要化成原型了吧?”   郁清:……   明白了,已经醉了。   郁清目光投向唯一交流过的艾文问道:“你们这有休息的地方吗?”   现在十有八九已经问不到裴诗鸢的居住处了,倒不如看她在这儿睡一觉。   艾文已经知道他和郁清玩耍的事情算是没戏了,正经道:“有的,您先跟我去登记拿下房卡?”   这儿睡觉的地方足足有两层楼,而且隐私性很高,不是内部人员根本找不到路。   郁清跟着艾文七拐八拐,才找到上楼的电梯入口。   然后,她在拐角处攥着房卡和某人四目相对,而身边的艾文衣衫半开。   郁清扯出一个有些气虚的微笑,“好巧啊……吱吱。” 第28章   苏穆笑容不变,闻声道:“是很巧。”   随后他目光投向艾文,礼貌性询问道:“这也是你姐姐家的孩子吗?”   “额……”郁清坚定地摇摇头,“不是,我跟他不认识。”   艾文瑟缩着扯住两边散落的衣角,面前男人的眼神好似利剑,恨不得在他这高价保养的胸膛上千刀万剐。   他机灵地从郁清身边移开,举着自己的工牌号,证明他清白的身份,“您好,我是这儿的工作人员,负责给这位小姐的朋友办理房卡入住的。”   “对了,我同事一个人抬不动您的朋友,我去帮忙。”   九个人抬不动裴诗鸢?   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郁清用舌头抵住上颚,及时地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见她目光游离,始终不肯跟他对视,苏穆喉中溢出一声轻笑,明知故问道:“出来玩儿的?”   郁清反驳道:“你不也是?”   “不是,”苏穆突然低头对上她的目光,认真的说:“我是来找你的。”   没有了脚步声,电梯间的感应灯自动熄灭。   郁清只能凭借着街上的光线来依稀辨认苏穆的表情。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落在他的眉弓以及高挺的鼻梁上,使得他面部轮廓更为锋利,因此神情便有些冷峻。   只是向下看,又瞧他抿着唇,长长的睫毛低垂,在本就昏暗的脸颊投下了一圈阴影,莫名显得委屈。   他委屈什么?   像见到老婆给他戴绿帽的小娇夫。   郁清屈起食指,用指骨蹭了下鼻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自在,“找我做什么?”   “想做的事太多了。”   “但是现在我最想问,你上次在民宿和老板娘说的话,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郁清有些发懵,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只是现在却突然想不起来了。   苏穆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提醒她,“就是你说的暂时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以前苏穆也有不小心攥她手腕的时候,这次不同的是,郁清能感受到他手掌心发烫,虚握着的姿势让她手臂上的细小汗毛都能随着他微微发颤的手而摇摆。   被这样紧张的气氛包裹,郁清仰头,轻声问他:“我如果现在还是不考虑呢?”   她笑意明显,这个姿势能让她眸中的细碎的光被苏穆尽收眼底。   苏穆终于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他说:“那我再等等。”   “要是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呢?”   “多久都等。”   “哦……”郁清扭了一下手腕,和他十指交叉,“可是我好像有点不太舍得你等诶。”   他倏地抬起眸子,一扫落寞的神情,瞳孔中还有残存的惊喜。   郁清这次看得很清楚,因为楼道的灯光被沉重的脚步声唤醒了。   艾文顶着苏穆冰冷的视线,讪讪道:“裴小姐我们带上来了……”   虽然他是个外国人,但是华国有句古话他也听过的:扰人姻缘,天打雷劈。   他很想发誓,撞见这种告白现场绝对是巧合。   不过这种时候,保持缄默应该会更安全吧?   裴诗鸢醉眼朦胧,她晃晃脑袋,跌跌撞撞地走向郁清,然后依偎在她清瘦的肩膀上,用眼神上下打量着苏穆。   突然,她眉头一皱,指着苏穆的脸,“诶,这不是姜……”   郁清以为裴诗鸢看见和姜行之有关的人,迷妹属性犯了,急忙把她的手摁了回来,哄道:“是姜总的助理,我跟他一块儿送你去休息行吗?”   等把不情不愿的裴诗鸢弄到房屋,艾文长舒了一口气。   他扯着没有眼力见儿的同事一溜烟儿地离开了房间,“你真是华文里说的那个电灯泡!”   忽略里间那个醉鬼,人家孤男寡女的,你凑上去打麻将吗?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内除了裴诗鸢嘀嘀咕咕的念叨,就剩两人逐渐趋于一致的呼吸声。   想到刚刚裴诗鸢突然的指证,苏穆压低眉眼,“还有一件事,我其实……”   “资本家啊!全是黑心肠!”裴诗鸢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她似乎是想起来最近不顺心的事情,举起枕头开始砸被褥,“都给本小姐死!”   两人的谈话被中断,郁清无奈地冲苏穆眨眨眼睛,然后进了里屋打算劝阻一下醉鬼。   她把裴诗鸢按在床上,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对,资本家都不是好东西。”   不知道裴诗鸢醒了能不能记起来自己也算半个资本家。   想到自己倒霉的联姻,裴诗鸢觉得未来的人生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郁清,劝诫道:“以后你可不能找万恶的狗总裁结婚。”   “嗯嗯,绝对不会的,”郁清当然也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陆颂乔,怕她再跳起来耍酒疯,顺着她的意哄道:“我一定把当总裁的排除在我择偶范围外。”   裴诗鸢被她这话哄得心满意足,她撅撅嘴唇哼唧了两声:“真是我的大宝贝,来嘴儿一个。”   郁清:……   大概过了十分钟,裴诗鸢终于闹腾够了,头一歪窝在被窝里睡得毫无知觉。   “好了?”   郁清轻手轻脚地关上里屋的门,然后才回答苏穆,“没事了,你今晚……”   有外人在,苏穆今天晚上肯定不方便在这个房间呆着的。   苏穆指了指隔壁,“我刚刚在旁边定了一间房。”   “……啊?”郁清脑子有点当机,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是这进展是不是也有点太快了……?   “你去那屋休息吧,等会我还要回公司。”苏穆贴心地补充道,“和她一个房间你恐怕要睡不好觉了。”   郁清飞速甩掉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义正严辞道:“你们老板太恶毒了,这么晚还要你加班。”   苏穆顿了一下,然后默默点头。   小委屈,他受得住。   不过为了不影响裴诗鸢休息,两个人还是转移到了旁边的屋子。   郁清想起刚刚被打断的谈话,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事情啊?”   “没什么……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在京市呆着。”   郁清略微不解,“这种事干嘛还说的那么郑重。”   苏穆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郁清的掌心上,他闷笑,“这么久见不到面,当然要和我女朋友报备一下。”   他这一幅尾巴翘上天的得意模样哪还有平时的稳重,郁清举起两个人交握的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适应身份的速度还挺快。”   “毕竟已经预想过太多次了。”   和她浓烈娇艳的面庞不同,郁清的手更像是她性格的诠释,她的手指修长白皙,在光下泛着莹莹冷色,骨节微微突出,清冷且坚韧。   此时那双手在苏穆宽大的手掌下露出一点修剪圆润的指尖,然后趁其不备将上方的手翻转,占据了主导的位置。   与此同时,郁清倾身寻着他的脸,然后停在他一指的地方,轻声说道:“那我再允许你用一下男朋友的特权。”   苏穆嗓子发涩,“……什么特权?”   郁清眯起眼睛,将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出来,食指从他的眉间一直滑到唇上,然后轻轻按住他紧抿的薄唇,朝着他呼了一口气,“你说呢?”   灯火如昼,投在她粉白的肌肤上,仿佛蒙上了一层仙人的轻纱,可偏偏她现下眉尾轻挑,眼中似乎藏匿着千丝万缕的情丝,像是意图吸人魂魄的山间精怪。   她这口‘妖气’吐出来的瞬间,苏穆只觉得四肢的血液顷刻间逆流而上,背脊上窜出一股酥麻感。   他喉结滑动,气息逐渐变得不稳,眼尾慢慢泛上一点红意,然后在郁清反悔之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沙发上。   郁清本能地向后躲。   “清清,现在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苏穆先是在她泛着嫣粉的脸上梭巡了一番,然后慢慢覆上面前这张朝思暮想的唇,起初只是在她唇角轻啄摩挲,然后逐渐蹭到她的唇珠。   郁清对上他这从未见过的侵略性极强的神情,让她逐渐有些神智不清,直至眼眸中蒙上一层水雾。   郁清呢喃道:“吱吱……”   苏穆握住她的手突然僵住,他闷哼一声。   郁清感觉视线突然被遮住,只能听见他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她有些不安,不自觉地攥紧了他腰间的衬衣。   苏穆贴在她唇上,暗哑道:“清清,张嘴。”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现状,沿着唇缝流连描绘,然后趁面前的人迷蒙之际撬开关口,长驱直入。   晚风从没关好的窗缝中流进这一方隐秘的天地,在他们唇齿间缠绵来回,裹挟着甜腻的味道,最后在四处扩散。   风的呜咽声不甘心被一些琐碎的声乐掩盖,在悬挂的画布缝隙中穿梭,终于盖过了沙发上的声音。   两人被画布拍打墙面的响声唤回了神志,苏穆终于松开了她的唇。   郁清这才察觉到上衣已经被卷到腰上,她有些羞恼,伸头埋进了苏穆的胸膛,报复似地将唇角残存的口水蹭在他发皱的白衬衫上。   过了好一会儿,郁清平复了呼吸,趴在他怀里闷声指责道:“你刚才磕到我牙齿了。”   “对不起。”苏穆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愧疚,只是脸上的餍足让这句话没了说服力。   他轻抚着郁清散落的在肩上的黑发,幽幽道:“没有经验,以后一定多多实践。”   作者有话说:   塞点糖 第29章   裴诗鸢睡醒的时候,外间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几碟中式茶点,郁清捧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看得十分投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一般人吃早餐很少会点这种精致的中式糕点。   裴诗鸢撑着后腰晃动了一圈脖颈,这一觉睡得她精神振奋。   看到喜欢的美食,简直幸福加倍。   郁清扣上手机,冲着她翘了翘唇角,“上次在订婚宴看你吃过。”   这么细心?   裴诗鸢捏着一块儿糕点就凑了过去,她提议道:“要不你辞职以后跟我干吧?”   别说是陆颂乔离不开这么个助理,她也有点舍不得郁清的贴心了。   “诶?”裴诗鸢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突然往前探了探,目光锁住郁清嫣红的嘴唇,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昨晚过得不错吧?”   领悟到她的意思,郁清嘴角一僵,解释道:“你想多了。”   “那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你半夜自己咬肿的吧?”裴诗鸢三两口把东西吃完,拿出手机前置摄像头示意郁清看看她那红艳肿胀的红唇,“这没深入交流?”   “我不信,除非他不行。”   郁清重新打开手机,以实际行动来拒绝回答这个话题。   但是裴诗鸢哪能错过这个八卦的机会,她开始回忆昨晚的几个极品男模,猜测道:“会按摩的那个?……那穿制服的那个?”   郁清的表情太淡定了,裴诗鸢一个一个试过去,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裴诗鸢摩挲着下巴,努力回忆昨晚的场景。   她喝醉酒后会间歇性地断片,所以记忆也是模模糊糊得。   终于,她从角落里想起来昨晚郁清身边好像是有个男人,而且应该不是会馆里的。   裴诗鸢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斜着眼观察郁清的微表情,“不会是你后来叫的人吧?”   郁清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旁边的人了,她表情十分自然,毫无遮掩的意思,“嗯,我男朋友。”   裴诗鸢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坦诚一噎,不甘心地继续打探,“不会真的是沐助理吧?”   她怎么隐约记得昨晚那个男人长得好像很像姜行之?   但是沐助理只算得上清秀,难道是这两年在姜行之的熏陶下相貌大变了?   郁清默认,“还能有别人吗?”   裴诗鸢气愤拍桌,“可你昨天早上还跟我说没有和他谈恋爱!”   “是啊,”郁清诚恳地点头,“昨晚才确定。”   她杀人诛心,“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昨晚发给别人的消息被他同事看到了。”   裴诗鸢握紧拳头,她原本是想带郁清出来看看花花世界,结果弄巧成拙,变成了人家恋爱的踏板。   “这恋爱的酸臭味真难闻!”裴诗鸢咬牙切齿,“你故意刺激我给你男朋友出气是吧?”   自己当时虽然没有明说沐助理不好看,但是嫌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呵,这才相处上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自认是‘娘家人’的裴诗鸢愤愤不平,她恼怒道:“不吃了,被气饱了。”   “没有的事,”郁清坚决不承认,她贴心地又递了一块儿热乎的糕点,哄道:“凉了味道就变了。”   糕点的香气从在裴诗鸢鼻子下方环绕,她本想酝酿一下怒气,结果猛吸一口气,口水差点淌出来。   算了,人是铁饭是钢。   裴诗鸢就着郁清的手吞掉了糕点,同时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表示自己不会就这么原谅她的。   *   有了裴诗鸢的提醒,郁清取消了白天的出行计划,安心窝在家里研究陆颂乔交给她的资料。   那天董事会上,虽然是霍瑛晗先提出来的不满,但是据她所知,后续的备选合作商里有一家是她女婿在协助运营的公司,而且赢面很大。   如果是吃回扣,显然是争取新的合作商对她更有利。   反倒是方群英,他的账面太干净了,甚至有少入的资金,往日精确到分厘的人能容忍入账亏损?   于是她让人想法子去接近方群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方业,套了他女朋友的话。   果不其然,方业进几年虽然公司入不敷出,花钱却如流水,甚至比常规富商还要奢侈。   再往下细究,结果是什么,郁清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另一个嫌疑最大的许倍,资金来源问题不大,流向却有些奇怪。   他的一部分分红竟然是进了一个叫文东的账户上。   而这个文东现在的位置,是卢市最大的一家精神病院。   不管如何,许倍算是脱离了嫌疑。   她安慰自己,现在她应该松一口气,毕竟真要是查出了主导是许倍,按照陆颂乔的妈宝程度,结果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只是,文东这个名字太过于耳熟。   这件事就这么被忽略的话,总让她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柏林镇就在卢市,那儿虽然也算她的家乡,可她却没什么资源可用。   正当她有些犯愁的时候,手机屏幕适时地亮了起来。   郁清瞄了一眼手机的左上角,时间刚刚到十一点半,这才刚刚到苏穆的午休时间。   “你不会一直盯着表上班吧?”郁清接通了他的视频,先发制人,“偷偷摸鱼?”   苏穆低低笑了一声,抬起眼睛正对着镜头,理直气壮地应道:“打工人不想着下班看女朋友,那才是思想有问题吧?”   这话说的在理,郁清点点头,忍不住又细细地打量这个新上任的男朋友。   他的眸光幽深,紧锁住镜头对面的自己,仿佛能透过这冰凉的电子产品穿越几公里传达着他的念想。   身上的白衬衫好像是昨晚那件,胸膛处的褶皱已经不见了,只有衣领上还能隐约看到一点痕迹,那是她昨晚抓皱的。   看到苏穆现在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室,而自己在屋里缩了一上午,郁清略感不平衡,“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大概是女朋友心疼我,没舍得下口。”   “建议女朋友下次咬回来。”   郁清:……   她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转移话题道:“你在卢市有熟悉的人吗?我想查点儿私事。”   姜氏的业务都开到了柏林镇,没道理不在卢市发展。   “有,”苏穆沉吟了片刻,“要让他联系你吗?”   郁清摆摆手,“不用,我把东西发给你,你直接帮我转达就好。”   这种线人一般都是公司的机密,她可不想害男朋友失去工作。   苏穆明显愣了一下,他试探道:“你不介意我插手吗?”   “为什么会介意?”郁清失笑,“你是我的男朋友呀。”   苏穆握住拳头抵在嘴上,仍没能抑制住上翘的唇角,“嗯。”   *   和同为助理的苏穆谈恋爱,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好处:   那就是双方都习惯了被老板压迫的生活,完全不会因为陪伴时间不多而心有隔阂。   就比如今天晚上的约会。   由于苏穆加班,她陪同老板参加商业晚会等正当理由而心照不宣地取消了。   “你就穿这个?”   郁清一上车就看见陆颂乔打扮得‘花枝招展’,他的头上甚至打了发蜡。   和他比起来,自己的正装确实有点不太够看。   他过于反常的打扮让郁清有些摸不准了。   这次确定是商业晚会而不是相亲晚会吗?   陆颂乔对她这略显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抬颚道:“一个长辈的寿宴,你确定要穿成这个样子?”   郁清:……还真让她猜对了。   “现在不去换衣服,难不成要等我换人吗?”   “那需要我现在联系裴小姐吗?”郁清回他,表情诚恳,完全不像是在阴阳怪气。   那种场合,穿上这身正装,她是以助理的身份陪老板上礼。   换上了礼服,她就成了和老板暧昧不清的女伴。   不管私下生活怎么乱,陆颂乔明面上还是有未婚妻的。   她要是遂了陆颂乔的意,那才叫有理说不清。   见她似乎是真的不愿意,陆颂乔冷嗤,“我真想不通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   自从来了京市,他给了多少次机会?可郁清从来抓不住。   郁清假笑,“帮老板发展壮大公司。”   陆颂乔:……   *   陆颂乔说的这个长辈叫冯子雄,中年从部队退伍后从商,一手打下了冯家在京市的地基。   冯子雄和许婷的母亲冯瞿是出了五服的表兄妹关系,所以非要说亲戚关系倒也能沾上一些边。   况且陆家在姜氏入驻苏市之前也算一手遮天的存在,因此冯子雄对陆颂乔的到来也是欢迎至极。   冯子雄的儿孙不少,但是大多都没能继承他的才能,因此他这次大办宴席,也有给儿孙铺路的意思在。   “来,笙启,”冯子雄拉过身边一直给他垂肩的男生,指着陆颂乔道:“瞧瞧,你颂乔哥可是大学毕业就接管家业了的。”   冯笙启睨了陆颂乔一眼,低头道:“有机会我一定找这位表哥学习。”   他嘴上说得好听,但是那张脸上明显透露着不屑。   还好郁清在车上对冯家紧急做了功课,眼神示意陆颂乔忍一忍。   冯子雄三个儿子里最宠爱的就是小儿子,只是这小儿子天生浪荡,人到中年飙车把自己送去见了祖宗。   万幸是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就是冯笙启。   冯子雄就把对小儿子的爱全数转移到小孙子身上,也惯得他现在嚣张跋扈的性子。   别说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就是他家现任掌权的大伯,见到他都要温声细语。   不过,陆颂乔能忍,冯子雄其他的孙辈却不会错过这好机会。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七万字安排的剧情到现在还没写到呜呜呜 第30章   “阿启,你这态度待客可不行。”   旁边走过来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冲陆颂乔举了举杯,“陆表弟,我是你大表哥,冯笙林。”   冯家现任家主冯耀的大儿子,也是冯家这一辈唯一能和冯笙启抬杠的人。   冯笙林既然给了台阶,陆颂乔肯定是要跟着下的。   他微微颔首,冷声道:“笙林哥。”   郁清暗道不妙。   苏市他‘狂拽酷霸炫’,是因为大家默认了他的性格如此,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市也摆出一副臭脸,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果不其然,冯笙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讽道:“哥,人家也看不上你,胳膊肘往外拐也得人家接纳才行啊。”   冯笙林倒是好脾气,他端出兄长的架子,无奈道:“我是冯家的长子长孙,照顾弟弟妹妹是我的责任。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我也是为了你好。”   “好了,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冯子雄拍了拍座椅,结束了这场斗嘴,从他平淡的表情上猜测,这种事情估计已经形成常态了。   冯笙林闻声乖顺道:“爷爷说的对。”   “对了爷爷你不知道吧,颂乔最近拿下了‘立行’的单子,真是让我自愧不如啊。”   “哦?”冯子雄有些惊讶,他年纪大了,对京市外的青年豪杰了解得还真不多。   ‘立行’在京市的合作商中也是少见的难搞,没想到他这个远亲后辈还有这能耐。   他这次的语气明显带了些重视,就连因为陆颂乔态度冷淡而产生的不满也烟消云散,“颂乔有没有来京市发展的打算呐?”   冯子雄这话也不是客套,京市的豪门圈子有些来头的都站好了队,从外市拉同盟已经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了。   “还在计划中,”陆颂乔顿了顿,“有机会一定再拜访。”   这橄榄枝,他明显接得不太情愿。   冯家在京市是有些地位,但是真要是在同等的地盘上较量一番,两家谁被压下去还有待考量。   冯笙林哈哈一笑打断了尴尬的氛围,他对着冯子雄道:“说起来,我最羡慕陆表弟还是他有那么多个得力干将。”   陆颂乔脸色微冷,这话放到这个时候说,无非就是讽刺他靠着下面的人才有现在的成就。   冯笙林可不管陆颂乔的想法,这是冯家的地盘,他料定陆颂乔不敢明着跟他对刚。   然后,他顺理成章地将目光移到在旁边当背景板的郁清身上,感慨道:“‘这位就是郁助理吧?前些日子听谭经理夸你的时候,我就想结识一下了,今儿个可算找到机会了。”   冯笙林肆无忌惮的目光扫在郁清的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   这种人才要是为他所用,还愁老头子百年以后不让他继位?   尤其是今天见到本人,这幅样貌让冯笙林心尖儿都在发痒。   郁清翘起唇角,掀起眼皮也将他从下到上看了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冯大少哪的话,说起来我们还有一面之缘呢。”   她这顺竿子往上爬的话语取悦了冯笙林,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管陆颂乔要人了,“嗯?郁助理这样的美人,我要是见过,不可能会忘记啊。”   郁清作出努力回忆的架势,“四年前,我陪许经理来京市谈合作,在‘云端’会所见到过您的,您当时还见义勇为救了两个……小女孩。”   冯笙启听她说完在心里乐开了花。   见义勇为?   他阴阳怪气道:“还是大表哥你有侠肝义胆。”   那两个女孩儿可不是被冯笙林救出来的,是从冯笙林的魔爪下逃出来的。   因为已经满14周岁,又加上没受什么实质伤害。他爷爷砸了大价钱把这件事封锁下来。   冯子雄显然也被这句话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毕竟是从军区退下的,以前对这种行为有多不齿,现在就有多丢人。   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晚年被最看重的长孙给糊上了一层粪水。   但是不瞒下去,他冯家丢不起这个人。   郁清这话无论是给他留面子还是真误会,冯子雄都不会再让话题继续下去。   他捻着一搓胡须,对郁清笑道:“那还真是缘分。”   随即瞥了一眼旁边神色不自然的冯笙林,和蔼道:“老大家的,你去那边招待吧,我这不用你看着。”   三十多岁了,这么两句话就被诈得不知道怎么反应了,难成大器。   不过家丑毕竟是自家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冯子雄还是忍不住会迁怒。   他拨弄着佛珠,耷拉着眼皮,沟壑纵横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我这会儿身子有点乏,就不招呼你们了,笙启,你找人安置一下两位。”   “爷爷,我来就行,”郁清一句话帮他压下大表哥一截,冯笙启完全不复刚才对陆颂乔时冷硬的态度,也就没注意到亲爷爷的情绪转变。   郁清忍不住笑意,冲他翘了翘唇角,“那麻烦您了。”   冯笙启被她这略带俏意的笑电了一下,壮似无意地叹息道:“哎,我表姐要是能跟你学一学,也不至于不招人稀罕。”   冯子雄警告道:“笙启。”   他太心急了,刚踩完老大一家,又去拉老二一家。   郁清客观评价:有点心计,但是不多。   看见爷爷危险的目光,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了,冯笙启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但是话说出去了,冯子雄还是要圆一下,他摆出一副愁容,“笙妍这孩子就是性子冷了些,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感觉被指桑骂槐的郁清微微一笑,她就当是夸奖了。   本来话题到这就可以结束了,偏偏被说的那个人好巧不巧到了现场。   郁清第一眼看过去,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不是翻版陆颂乔吗?   倒不是长得像,而是两个人冷若冰霜的模样实在是像在一个面部表情班学过,嘴角下垂的弧度都像是量尺定过的。   冯笙妍和冯子雄问了声好,目光带过冯笙启,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轻蔑。   冯子雄倒是很喜欢这个孙女,他拉过冯笙妍,温声问道:“你这孩子,最近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最近好些了。”   冯子雄点点头,压根没有打算给陆颂乔介绍的意思,“你们年轻人聊着,我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了。”   他摆摆手示意女佣把他推进内室休息。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这会儿他进去备足精力也无可指摘。   压制着局面的人一走,冯笙启也不忍了,刚才他被冯笙妍那看不上的目光爨了一肚子火,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冯笙启慢悠悠道:“这不会是人家姜行之回京了,心里舒服了,身体自然也就跟着好了吧?”   然后,他心里揣着刚从群里问来的情报,诚恳地建议道:“表姐你不知道吧,你眼前这个陆表弟,在苏市可是称姜行之第二呢。”   “反正人家姜家也看不上你,你还不如看看自家人。正好,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郁清这下是真高看他一眼了。   冯笙启看起来也就十六七,这么小就拥有了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的本事,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天赋异禀。   不过涉及到苏穆老板的八卦,郁清还是提起了几分精神来听。   冯笙妍瞥了一眼陆颂乔就收回了视线,她才回国不久,冯子雄没介绍,她自然就把人当作是打秋风的穷亲戚看待了。   所以她不屑于和陆颂乔交流,而是把矛头指向了意图侮辱自己身份的冯笙启身上,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冯笙启的母亲没被承认进冯家,所以没少有人拿‘私生子’之类的话刺他。   正准备退场的陆颂乔也神情一凝,他刚才忍那是因为冯子雄算是他的长辈,他代表陆氏来了要保持风度。   现在再被冯笙启挑衅,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陆颂乔直言不讳问冯笙启,“你算什么东西?”   认真算起来,冯家能对标他的,也得是现任家主冯耀,冯笙启还真没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冯笙启被两人同时落下了脸,旁边又没有冯子雄给他做主。   到底不是傻子,他就是想犯浑也不敢在这种场合。   他阴晦的眸子打量了一下两个人,心里记下了这个仇。   *   离陆颂乔想结识的几家来,还有一段时间。   即便是对冯家再不满,陆颂乔也不能甩手就走。   他合上眼睛,问郁清,“你觉得冯家怎么样?”   “大势所趋,”周围人来人往,郁清也不能大声,她含糊道:“希望冯老的曾孙辈更优秀。”   冯家三十年前辉煌的日子在冯子雄退休后逐渐消匿。   而第三代中,至少今天他们见的这三个不像是能扛起冯家未来的样子。   为了方便讨论,两人的站位很近。   陆颂乔斜过身子弓腰下去,对着没来得及避开的郁清轻嗤,不知是表扬还是嘲讽,“我妈当初培养你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郁清忍住蹙眉的欲望,向后退了半步才抬眸瞧他,“陆总,明天的午餐还要吃蒜蓉干贝吗?”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陆颂乔嘴里的蒜蓉味道并不重,只是郁清有意嘲讽他说话太冲。   岂料陆颂乔听了以后不怒反笑,他又向前一步,意味不明道:“我对你的容忍度真是越来越高了。”   郁清:有点油。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姜总到了吗?”   这下,陆颂乔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了。   门口处,进来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他相貌儒雅举止彬彬,但是联想到裴诗鸢在他耳边念叨的男神形象,郁清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落差。   但她转念一想,据她所知,姜行之也就比陆颂乔大三岁,就算是个工作狂,但是也不至于衰老十多岁吧。   瞧见周围人热络但不谄媚的行为,她合理猜测应该是姜氏高层。   不出她所料,一直坐在一侧不说话的冯笙妍站起身来,迎了过去,“黄总,学长他没来吗?”   黄毅微微颔首,“姜总脱不开身,让我替他来给冯老爷子道声祝贺。”   “他最近在忙什么?”冯笙妍有些失落,她可是听严二哥说了学长最近连聚会都心不在焉,都猜测他有谈恋爱的倾向。   冯子雄刚进内室没多久,闻声又叫人把他搀扶出去。   听到冯笙妍略显冒昧的问题,他打岔道:“你这孩子关心则乱,一个女孩子家打探这些做什么?”   “行之百忙之中还不忘让人来看我,我这心里也欣慰。”   黄毅是姜行之的心腹,能让他来,冯子雄脸上也有光。   黄毅笑容不变,但是不怎么搭话。   一个生日宴给姜总送了三次邀请函,生怕姜总不来,还提前在圈子里暗中宣传。   这么没品的事情,也就冯家做得出来。   姜总这阵子追老板娘,以至于没心思收拾他们。   黄毅心里冷哼,冯家再不夹紧尾巴做人,大概就要引火烧身了。   敷衍之中,他侧目望了一眼郁清。   要不是未来老板娘在这儿,冯子雄的面子可请不来自己。   冯子雄为了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和姜氏关系密切,拉着黄毅谈个二十多分钟。   一直到了宴会开始,他才不得不离开。   冯笙妍正想再打探些消息,就见黄毅头也不回地朝着陆颂乔的方向走过去。   “陆总,郁助,久仰。”   黄毅的行动就像是个风向标,郁清已经能感受到周围人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了。   陆颂乔虽然对姜行之心怀芥蒂,但是黄毅给了他在京市结交的杆子,他也不至于傻到拒绝。   “他是什么来头?”冯笙妍挪到冯笙林旁边,她心中隐约有些懊恼,能让黄毅亲自过去攀谈的,想必也不是她印象中的那种亲戚。   冯笙林刚刚虽然离开了冯子雄身边,但是却一直密切关注着那儿的动向,自然也看到了冯笙妍的态度。   他掩下幸灾乐祸的心思,假意宽慰道:“苏市龙头陆家现在的掌权人,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业,也难怪被拿去和姜行之比较。”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陆家再强也是在苏市,来到我们京市不还是要卧着?更何况你要是能拿下姜行之,那在华国都是横着走的存在。”   他后半句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毕竟能有姜家做联姻对象,冯家何愁不繁荣。   就是爷爷明显押错宝了,从高中就开始把冯笙妍往姜行之学习的地方送,结果她现在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冯笙林心道:倒不如培养自己的女儿,16岁正是鲜嫩的年纪,姜行之那种冷血商人不就应该喜欢这样稚嫩清纯的女孩么。   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和老爷子说,表面还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毕竟真要是让他女儿去接近姜行之,少不得冯笙妍这个做姑姑的提供情报。   冯笙妍被他这话劝住,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她冷淡地应了一声,眼睛还紧锁住谈话的三人不放开。   明显是等想等谈话结束找黄毅再弹弹。   只是,黄毅一心完成老板托付的任务,完全给她这个机会。   黄毅原本是在和陆颂乔寒暄,话一转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这阵子热度很大的‘梁薇自杀案’上。   丁绵绵被划破了脸,现在还在整容医院做修复,陆颂乔肯定要帮她出这个气。   这种时候丁绵绵哪还管得了会不会再被大众指控小三了,展仪差点断了她吃饭的本钱,她恨不得将人剐了。   郁清还帮陆颂乔想了个好的理由,正大光明的让公关部插手。   既然网友都猜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其一,陆氏‘坦坦荡荡’地帮一名和陆总卷入舆论风波的女明星,做足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   越是在这种备受猜忌的时候朝着大众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向行进,才越有可能绝地逢生。   其二,陆氏出于人道主义,为一个间接受到波及的‘普通人’讨回公道,一下子就立住了正面的企业形象。   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结果也的确如此,现在丁绵绵风评好转,陆氏的新产品‘乐研’也趁着这股东风在华国打开了知名度。   黄毅心里对郁清忍不住生出一丝敬畏。   这种心智手段,难怪能把姜总搞到手。   “说起来,我司也插过手来着,只是郁助能力出众,完全没给我表现的机会啊。”黄毅调侃着,还不动声色地给老板添印象分,“姜总还特意审批这个事。”   别人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了。   老板居然隐藏身份去谈恋爱。   要是最后东窗事发,那可有苦头吃了呦。   郁清有些诧异,姜行之也会关注这种事吗?   姜行之回国不过一年的时间,她所能有的印象全靠界内口口相传。   今儿个坑得敌对公司宣告破产,明个儿收购了几年前给他使绊子的企业。   他在国外风生水起,大家在国内传得神乎其乎,又有实料佐证。   毕竟的确有新闻报道几个大企业家在被他搞破产后,在他公司门口叫骂甚至自杀。   姜行之这个商界大魔王的形象真是在她心里立得稳稳当当。   不过看见黄毅一脸‘我们总裁人美心善’的表情,郁清迎合道:“姜总果然有大义。”   不得不说,有了姜氏的推波助澜,陆氏的公关事半功倍。   即便只是恭维的话,陆颂乔也不想听郁清去夸他心中的死对头,他状似无意地瞥了郁清一眼,问道:“审判结果还没下来吗?”   这件事的大众影响太大,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   而作为事情源泉的始作俑者展仪不但被指控故意伤人,还被指控有教唆粉丝犯法的嫌疑。   郁清微微蹙眉,“涉及的人员太多,还没有定下来。”   展仪的粉丝基数大,跟风犯错的人各个年龄段都有,但是未成年人居多,细究起来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法不责众这句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黄毅精神一振,截下话头,“我正好想和郁助谈这件事呢,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跟我去茶室探讨一下。”   这种‘小事’肯定不需要陆颂乔来操心,他私心也不愿意和姜行之身边的人结交。   他点点头,示意郁清可以自由安排。   况且,没了郁清围着,他就不用像许婷在身边一样时刻绷着了。   *   黄毅确实带着郁清去了茶室,不过不是冯家的茶室,而是豪车里的茶室。   “让梁薇家人出面?”郁清搭在茶具上的手指一顿,她了然,“黄总是想让我去当这个说客?”   郁清和洪玉的来往原本就没打算避人耳目,黄毅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确实,”黄毅无奈道:“公司既然决定插手这件事,肯定是想有始有终把它做到最好。”   “但是展仪的公司金娱集团想要私了,给了洪玉巨额补偿让她息声。”   黄毅提出这个请求,大概率也是从洪玉那吃了闭门羹。   郁清抿唇,“这件事,我还真不能答应您。”   “可能在大多数人看来,洪女士的行为比较……冷血?”郁清侧头望向窗外亮如白昼的冯家老宅,里面觥筹交错,人人高贵体面。   那是有些人毕生也享受不到的生活。   “但是据我所知,洪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很不好,洪玉本身还有一些高危病症……她的选择其实无可指摘。”   黄毅点头,“我之前确实是想岔了,后来公司内部做了讨论,姜总愿意自掏腰包满足洪玉经济上的不足。”   “但是因为第一次团队里有人言语比较激烈,所以洪家不肯再见了。”   难怪。   郁清没有理由拒绝了,她说道:“可以,我尽量试试,但是不能保证她会答应。”   “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直到黄毅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对了,”黄毅轻咳,眼神从车后不经意地带过,“正好我还有个同事想和您再谈谈。”   郁清纳闷,还有什么后续的问题没讨论到吗?   她顺着黄毅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嚯,男朋友。   黄毅溜走之时非常有眼力见的替他们关上了车门。   “啧,不是说晚上要加班吗?”郁清眯起眸子,伸出食指在他胸膛上点了一下,“骗我?”苏穆闷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叹道:“没有。”   至少,这件事没有骗你。   作者有话说: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第32章   “你同事这么快就知道你脱单了?”   想到黄毅刚才的表情,郁清罕见地有点羞赧。   苏穆颤了颤睫毛,有些无辜,“中午给你打视频被黄总看见了。”   在办公室,这种事根本也瞒不了多久。   郁清本身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这时候再看他一副愧疚又委屈的模样,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上这张仙人一般的脸,她真的很难产生抱怨。   郁清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清清……”苏穆被她的偷袭扰得心头一乱,他无奈地问道:“你要在这种地方惹我吗?”   车上安的是防窥窗,但是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场景。   黄毅就站在不远处,偶尔还会有人有意无意地路过这儿找他攀谈。   所以即便是知道两人在车里做什么都不会被看见,郁清还是忍不住心虚,她立刻推开了身体紧绷的苏穆,义正严辞道:“公众场合,这样不好。”   苏穆:“……”   早知道应该让黄毅把车开远一点的。   避开男朋友略带幽怨地目光,郁清正色道:“梁薇的事情是你提的吧?”   “对,”苏穆解释道:“这种事对企业形象还是比较有利的。”   姜氏上隐姓埋名帮梁薇,哪来的提高企业形象一说。   郁清心知肚明,苏穆是为了她才插手这件事的。   “不过说起来,你们姜总居然会自掏腰包。”   这个‘居然’一词用得别有意味,苏穆努力挽救自己的形象,“这是他主动提的,姜总他人还是比较……有社会责任感的。”   头一次吹捧自己,苏穆明显有些业务不太熟练,导致可信度不高。   郁清蹙起眉头,朝着他脖颈边探去,她闻闻蹭蹭,嘟囔道:“你们老板在你身上安监听器了吗?”   这下,苏穆是真的没心思考虑形象了。   他一只手环住郁清的肩,把她固在半包围的座椅上,俯下身咬住了她的唇,吞下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惊呼。   车里的灯光被他关闭,郁清慌乱中只看见他攥在座椅上那泛白的指骨,以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她的唇齿,她的舌头连同她的呼吸都被卷入到激烈的漩涡之中。   如果第一次是相互试探的缠绵,那这第二次就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郁清这方面浅薄的知识让自己吃尽了苦头,她被迫扬起头,试图从空隙中寻找一丝放松的机会。   密闭幽暗的车内,郁清能清晰地听见他克制的喘息,以及衣服的摩擦声。   车外凉风习习,车内的两人却如置身火炉一般滚烫。   她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绷紧的脖间脉络,留下了几条深浅不一的痕迹,青与红交杂,迷离又暧昧。   在郁清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的上一刻,她终于从这场漩涡中解脱出来。   两人抵着额头,苏穆时不时还要再浅啄两口,郁清被他缠的面红耳赤。   角落里,被遗忘了许久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陆颂乔的未接来电一下子把郁清拉回了现实。   她扯了扯苏穆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接通了陆颂乔今晚的第三通电话,“陆总。”   陆颂乔听她声音沙哑,问道:“出去这一会儿就感冒了?”   老板一反常态的关心,让郁清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侧眸就看见男朋友投来了意味不明的视线。   她板起脸,生硬地回道:“没有,谢谢陆总体恤。”   说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攀到男朋友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沿着那青筋磨蹭。   陆颂乔沉声道,“那你现在过来吧。”   他语气听起来有点急迫,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的。”   郁清刚挂掉电话,苏穆的唇又凑了过来,低声道:“那我怎么办?”   他低眉顺眼,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郁清心软在他脸上和嘴上各啄了一口,感慨道:“我们这样真的很像在偷-情啊。”   “这算什么偷-情,”苏穆幽幽道:“我们才呆在一起十分钟不到。”   考虑到一会还要出去见人,郁清捂住嘴巴冲他讨好地笑了笑,给他画大饼,“下次一定。”   *   郁清急匆匆赶到陆颂乔说的地方时,他正和冯家的后花园和一个男人厮打在一起。   旁边站着站着一个涕泪涟涟的陌生女子,她捂着两侧的脸颊,时不时用无力的声音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这个场面让郁清想起来前一阵子网络上很流行的双人斗舞视频。   不过这两个男人是真下死手。   她趁乱一脚踹翻了老板对面的男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不是裴胜祖么?   然后她扯住还在情绪中的陆颂乔,说道:“陆总,厅里的人可不少。”   他们的动静越来越大,再不制止迟早有人来围观   两人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痕迹,尤其是陆颂乔那张脸上有着明显的淤青和血迹。   郁清咂舌,裴胜祖虽然看着身体虚,但是打架还挺有经验,就冲着陆颂乔最在乎的门面上去。   反观裴胜祖正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怨毒地盯着陆颂乔。看起来身上的伤不少。   他指着陆颂乔叫嚣,“姓陆的,你他妈的可真不要脸,见到女人就发癫。”   “老子的女人你都敢动?”   旁边一直哭泣的女人终于加大了声音,她看起来有些无措,“裴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素素,我对你是真心的,不比这种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强吗?”裴胜祖一脸不甘心,他狰狞着脸嘶哑道:“而且宁宁他……”   “裴师兄,你要逼死我吗?”   那个叫素素的女人尖叫了一声,无力地蹲在地上。   而裴胜祖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不再讲话。   陆颂乔已经恢复了理智,他不屑地瞥了两人一眼,“我对这种女人毫无兴趣,看好你的人别再来找我搭话。”   郁清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感觉兜里缺了一包瓜子。   陆颂乔理了一下袖口,俯视着地上的两个人,冷笑道,“你最好想清楚,下一次见到我怎么做。”   他白白挨了一顿打,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裴胜祖,十有八九要裴家来找补。   得,最近陆裴两家的合作大概要有重大波折了。   郁清还来不及为还在工作岗位上的同事默哀了两秒,就被陆颂乔冷声提示,“郁助理,你打算一直在这看着吗?”   郁清轻咳,“陆总,那您现在是先去医院还是酒店?”   陆颂乔凉凉地反问,“我觉得我应该去酒店睡觉,等伤口第二天自己恢复,你觉得呢?”   “我现在叫司机来带您去医院,”郁清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乖顺地掏出手机联系新雇的司机。   “让别人看我被打的样子?”陆颂乔不满,将车钥匙抛到她手上,径直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头也不回地命令郁清,“告诉冯老爷子,我有事先回去了,一会过来开车。”   郁清背对着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好的,陆总。”   裴胜祖怎么就照着他的嘴角打呢?   有本事去打他的牙啊,把陆颂乔的那排可恨的牙打掉才好。   *   冯子雄对陆颂乔的突然离场表示理解,他为了表示不在意还和郁清多聊了两句,只是话里话外都要粘带着些姜氏。   反正陆氏来京市发展也不打算走冯家这一条关系了,郁清回起话也没什么需要太顾忌的。   她深谙‘不字文学’,对冯子雄的问题一律用‘不太清楚’,‘还不确定’来搪塞。   问到最后,冯子雄不但没套出来陆氏和姜氏的关系,反倒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谋算,他不得不把人放走。   郁清从前厅走过去,还没松下一口气,又被冯笙妍拦住了。   冯笙妍叫住她以后,仔细地端详了一遍她的脸,在她微微泛肿的唇上停留了几秒,问道:“你和学长……姜行之是什么关系?”   “冯四小姐怎么会这么问?”   冯笙妍看得出来郁清在和自己打太极,她直言道:“你身上的这个味道……和他的还挺像。”   她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郁清佯装惊讶,“姜总是拥有一个制香团队,专门给他生产独一无二的香水吗?”   “他才不会,”冯笙妍微微昂首,十分自信,“学长才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郁清敷衍道:“那也许撞香水了吧。”   苏穆天天见姜总,身上沾了老板的香水味,再传给自己,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只是冯笙妍在她唇上审视的目光让她有点不适。   “不可能,”冯笙妍微微蹙眉,“学长从不用香水,他身上自带一股……”   郁清打断道:“干燥好闻的烟草味?”   “当然不是!”冯笙妍眉眼间露出淡淡的优越感,“这是谁说的?”   “哦,我编的,”郁清假笑,“抱歉,小说看多了,条件反射。”   不怪她,冯笙妍刚才的语气太像听说软件的AI了,一般下一秒A I就会说男主身上不是烟草味就是古龙香水味。   冯笙妍被她一打岔完全说不下去了,她冷撇了一眼郁清,像是下达最后通牒一样,逼问道:“你真的和他没关系?”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郁清看了一眼表,丝毫不把她的问题放在眼里,“借过。”   又不是老板,也不是甲方,她哪来这么多耐心?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陆颂乔脸上没什么伤口,只是因为嘴角和鼻子被重创,血在脸上糊了一片,看起来有点渗人。   这会儿他在诊室上药,郁清拿着他的手机和外套在外面昏昏欲睡。   医生把他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调侃道:“不算严重,一会出门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现在的小伙子脸皮真薄,脸上有点伤连女朋友都不让看。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他捂得这么严实,还以为是什么明星犯法了呢。   “小伙子别老对女孩子冷冰冰的,多好的女孩儿啊,还不珍惜。”   陆颂乔瞥了医生一眼,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弄得他完全不想开口。   “陆总,丁小姐的电话。”   陆颂乔余光看见郁清的身影在磨砂的窗口边显露,急急喝道,“别进来!”   医生被他吓得手一顿,将酒精棉用力地按在他嘴角上。   陆颂乔的嘴角抖了两下,冷睨了医生一眼,然后对着门口道,“你接吧,告诉她我在开会。”   郁清浅叹一口气,认命地接通了丁绵绵的电话,“丁小姐,陆总在开会。”   “怎么是你接的?”丁绵绵遏住了撒娇的话语,忍了又忍,才抑制住厌恶,“颂哥这个时间点还开什么会议?和谁呀?”   “抱歉,这是公司事务,我无权泄露。”郁清按了按眉头,应付老板的私事比公事还麻烦。   “是你无权泄漏,还是我无权知道?”丁绵绵不顾曾禄的眼神示意,讥讽道:“他到底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哪个狐狸精床上?”   只恨她哥不争气,现在还没恢复原职,否则公司有没有会议自己还不了如指掌?   郁清挑眉,这话倒是耳熟。   一年多以前,陆颂乔的前女友也跑到公司,指着刚上位的丁绵绵问,“他那个时候到底是在开会还是在你这个狐狸精床上?”   啧。   郁清眯起眸子笑着回应道:“你放心,像您这种人还是不太常见的。”   看丁绵绵被对面的人噎住,曾禄一把夺过手机,赔笑道:“郁助理,真是不好意思,绵绵这丫头最近受的刺激比较多,难免会比较敏感。”   “她的话您可别放在心上,既然陆总忙,那您帮我们转告一声绵绵她明天出院的事情就好。”   郁清那边倒是没为难他,曾禄暗叹可惜,要是郁清进娱乐圈,凭她的心智手段,早些年就该混出头了。   哪像他带的这个活祖宗,到处得罪人。   “你怎么又和郁清杠上了?人家不是才给你解决了网上的舆论?”   “她那是为了讨好颂哥,”丁绵绵不屑,“何况,没有她,自然有别人帮我。”   “你老老实实等陆总联系你就是了,非要去填什么乱?”曾禄气不打一出来,又碍于丁绵绵现在脸还没恢复好,不能刺激她。   丁绵绵不服气,“我怎么添乱了,他都几天没来了,我这不是在稳固我们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曾禄耷拉着脸,“你现在没名没分的,还以为是以前吗?”   “陆总要是知道你和冯爷那档子事,你能应付的了?”   曾禄真是看不明白丁绵绵是怎么想的,越说越胆战心惊,“露水姻缘弄些资源就罢了,你还敢哄冯爷回去闹离婚?”   “且不说他能不能离成功,到时候冯家能让你进门?”   “你懂什么?”丁绵绵满不在乎,“我又没答应嫁给他一个糟老头子。”   曾禄没力气跟她掰扯道理了,他无力道:“那你非要作这一下妖?”   “我这是在刺激陆颂乔啊,”丁绵绵嫌弃地瞪了一眼曾禄,“没事,他一个冯家不受重视的二房,拿什么跟颂哥斗。”   丁绵绵对着镜子观赏着她这张略有变动的脸颊,自信一笑,“看着吧,你不用管。”   陆颂乔在她这当然是第一选择,她也只能多费些心思和血本了。   至于冯顺义,让他去搞一下郁清,现在都没消息,果然是个废物东西。   *   因为裴胜祖这件事的插曲,导致陆颂乔想要见的人都没见上。   郁清出差这么久,公司堆了一堆事情要处理,完全等不了下次见面的时候。   权宜之下,陆颂乔还是选择让郁清先回去,他在京市再做打算。   他到底是为了合作商还是别的事,郁清不得而知,她现在也懒得做那个忠言逆耳的‘良将’。   唯一让她有点过意不去的,就是男朋友那里不是太好交代。   苏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要说‘下次一定’?”   “嗯……”郁清眼神往下瞟,“这也没办法嘛。”   她隔着手机屏幕,对着那头快要被文件淹没的苏穆送了一个飞吻,“等你回苏市一定!”然后火速的挂掉了视频。   苏穆被她撩完就跑的态度气得笑出了声,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高一的时候,她不小心犯了错,也是冲自己卖萌撒娇,得到原谅之后转头就忘。   苏穆揉了揉眉间,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点羡慕陆颂乔,“我下次能空出来的假期是什么时候?”   佟桓琢磨了一下,“年末?”   苏穆抬眼看了一眼游移不定的佟桓,没说话。   “下个月!”佟桓福至心灵,肯定道:“大概可以空出一周。”   “和冯氏那个项目可以提前一些,分散到其他时间里。”   佟桓心里感慨,真不容易啊,突然不太羡慕资本家了。   可怜的老板谈个恋爱都要靠挤时间。   苏穆抬手,“不用分散,告诉娄经理,项目取消了。”   佟桓不明所以,不过他一个秘书,这种事只要点头就行了。   “好的。”   *   临行前,郁清还是约了一次洪玉。   她把展仪公司订的条件一条条拎出来分析,发现这根本就是个空头支票。   洪玉有些无措,她抓紧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叫我弟来,我没读过什么书……”   她脸颊上的斑点和红晕在太阳的映射下更加鲜艳,眼泪在那张饱经岁月沧桑的眼下蔓延开来,像是黄土沟壑中被盛满的雨水,溺在土壤中又消失不见。   和这个连风向都被规划好的繁华都市格格不入。   郁清蓦地意识到自己的侃侃而谈就像是个试图在田野间铺上水泥路面的莽夫。   无知又尖锐。   “对不起。”郁清深吸一口气,“我语气有点急,吓到您了。叫您弟弟来吧,两个人没准会分析的更清楚。”   洪玉给弟弟发完短信后,忙对她摆摆手,“您可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哪还有什么机会坐在这里给薇薇讨公道。”   她手上挂着的那条手链闪着碎碎的光,听说是梁薇的高考礼物,从不离身。   郁清端起茶杯,含下一大口茶水,然后分次咽下。   茶泡的有点久,苦味顺着舌尖直入胸腔。   苦得她眼尾都有点泛红。   她突然想到,七年前的那一天,她如果没抓住那个栏杆。   应该没有人给她讨公道吧。   还好,还算幸运。   洪玉的弟弟应该就在附近,所以没几分钟他就到了。   洪智冲她连鞠了三躬,“郁助理,好久不见。”   “小智哥,这么巧?”郁清赶紧拉住他,“别这样,你快坐下。”   前些年洪智给许婷当司机,两人打照面的机会不少,但是确实是不怎么熟悉。   况且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郁清长话短说,把合同里的问题给两个人重新解释了一遍。   洪智到底也是在许婷身边耳濡目染过,他怒目,“这群孙子!知道我姐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故意来坑人。”   “告他们!我要告到底!”   展仪的公司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说到底也是因为他们怕被牵扯出来。   毕竟当初诱导粉丝,引导风向,他们可做了不少事。   有郁清在中间当说客,洪玉也不再排斥黄毅的团队。   洪玉搅动着手指,讷讷道:“不用的,我不用他们的钱。”   “他们还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洪姨,毕竟您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为了能让她心安理地收下那笔钱,郁清提示道:“如果他们正面的企业形象因为这个得到了发扬,能收获更多。”   有洪智在旁边,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也算圆满,郁清默默松了一口气。   分开之前,洪智叫住了她,“郁助理,留个联系方式吧。”   毕竟是故人,郁清不疑他因,爽快地同意了。   *   郁清回到苏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自己新买的江景房逛一圈。   有了自己的房子,总觉得在苏市的归属感更强了一些。   她联系了一下物业,打算趁着这两天就开始重新搞装修。   趁早从陆氏安排的房子里搬出来,没有客厅那个大大的公司logo时刻提醒,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快不少。   想起了苏穆发给她的图纸,郁清才想起来,自己下了飞机还没报平安。   不怪她,男朋友才上任几天,自己不熟悉流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做好心理建设,郁清给他苏穆了个短信。   苏穆的视频电话刚弹出来,郁清还没来得及点上。   陆平的电话请求先一步弹了出来,直接顶掉了苏穆的视频界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陆平很少直接联系她,尤其是退休后。   除非陆颂乔捅出大篓子,他的空闲时间基本就是在画展度过。   “小郁啊,阿婷在金帝轩那套房子,颂乔是不是没住?”   郁清调出来备忘录翻了一遍,回道:“没有,那套房子去年简单装修了一下,还没入住过。”   “哦,”陆平清了清嗓子,听语气他的现在心情很是愉快,“那你这两天要是不忙,就把房子布置一下。”   郁清顿了一下,“那套房子现在在小陆总名下,我要先经过他同意。”   “哈哈哈,没事,我会跟他说的。”   陆平这轻快的声音让郁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除非他再婚,不然会有什么值得他兴奋的事?   想到谭秀说过的话……再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郁清先应下,打算等陆颂乔的消息再定。   然后她才回拨男朋友的视频。   画面里,苏穆正在办公桌前眼巴巴地盯着她,像是在和她要说法。   办公室的灯光对好看的似乎都有特殊照顾,平常死亡角度的顶光灯,落到苏穆的脸上格外的朦胧,每一个角度都像是造物主精心调配过。   “上司的电话,”郁清凑近屏幕,小声抱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工作啊?”   自从自己不再加班以后,郁清也不太能见得别人吃这个苦头,尤其是她这么帅气的男朋友。   她合理担忧,“会不会有黑眼圈啊?”   苏穆差点没绷住自己的忧郁表情,他克制住摸自己眼圈的手,问道:“要是有怎么办啊?”   见郁清摸着下巴还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穆立刻补救道:“不会的,我下了班就睡觉,作息很好的。”   他就差举起手来发誓了,郁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刚才认真考虑了一下,就算你有黑眼圈也很好看诶,喜欢的。”   苏穆心间漫出一股又酸又甜的欢喜,他追问道:“喜欢什么?”   “喜欢……”郁清突然不想这么如对面的意,她转了转眸子,冲他露出狡黠的笑,“喜欢猫,喜欢狗,还有……喜欢今晚的月亮啊。”   苏穆却并没有表现出失落,他纵容似地点点头,“那你喜欢它们,我喜欢你就好了。”   他不知道是在承诺什么,表情郑重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去台子上宣誓了。   郁清憋了半天,嘀咕了一声,“能量守恒吗?”   暧昧的气氛被她这句话撞得支离破碎。   苏穆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旁边的佟桓面无表情地在视频看不到的地方举着美颜灯。   老板和老板娘终成眷属,打工仔不但亲眼目睹还要添砖加瓦。   *   陆平也没骗她,陆颂乔凌晨就给她发消息说让她去布置家具。   郁清爽快的答应了。   正好,拿老板的房子练手,等布置自己屋子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做好规划,她终于懒洋洋地起身上班,迎接新一天的不开心。   自打上次休假,她越来越疲怠。   不过扣除房款以及预计的装修费用的钱包实在让她没什么底气离职。   算了,不急。   郁清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挂着得体温和的笑进入公司大门。   彼时,丁雄正靠在前台的柜门上,和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拉拉扯扯。   事情显然刚发生,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郁清用指骨扣了扣玻璃门,发出清澈的声响,提醒道:“这是工作时间吧?”   前台也回过神来,她连同大厅空闲的人把两个人扯开。   丁雄叫得脸红脖子粗,“臭娘们,你敢打我?”   那个女人也不甘示弱,双腿一摊,就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开始哭诉,“我肚子里可是你儿子啊,你居然这么不负责任。”   “没天理啊,这都没人管管吗?”   两个人完全没有平静下来的趋势。   郁清示意一个比较面熟的员工,“去策划部找丁主管的上司来。”   这种事,还是要丁雄的上司来处理。   那员工愣了一下,说道:“丁组长已经被调进宣传部了。”   组长?   从策划部到宣传部,再从主管到组长。   看来半个月里丁雄惹了不少事。   她点点头,“去找他现在的上司来。”   然后她又让前台哄着女人去了待客室。   如果真是怀孕了,在大厅坐着出了事,陆氏明天就要上本地新闻了。   丁雄被迫跟着人群,情绪十分不满,他骂骂咧咧,“郁助理,这种人你就该赶她走,把她放进来公司出了事你负责吗?”   郁清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我以为,大家这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扣住丁雄的男员工也忍不住撇嘴,这丁雄的脸皮真是名副其实的厚,真当公司是自己家。   丁雄的领导这时候也赶过来了。   正是几个月前还在人事部给她办离职的小周。   这么快就升职了,看来确实做了不少努力。   郁清冲他颔首。   周练脸上的忧虑被一扫而空,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不过这么多人在,他还是内敛地收住外翘的嘴角,“郁助理,我来处理就好,麻烦您了。”   “那怎么成?”那女人眼神在两个人身上的衣着打量着,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对着周练道:“这种事,你这个小领导怎么做主,你们不是在唬我吧?”   女人得意洋洋,她可不傻,见多了上流人士。   这个叫郁助理的明显就是这里面的头头。   周练往前走了一步,“这位女士,我是丁雄的直属上司,这件事你找别人,最后也都要由我直接处理。”   “那赔多少钱,你能拿得出来?”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声,“这家庭矛盾,公司赔什么钱?”   那人声音不大,但是女人听得清楚,她理直气壮道:“丁雄他不是老板的大舅哥吗?”   眼见着周围人的眼光越来越鄙夷,丁雄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嚷道:“高银你少他妈说两句。”   周练适时澄清,“这位高女士,首先我们老板是未婚。其次,这属于家庭矛盾,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帮二位协调。”   “如果协调不成,这就只能你们三个人内部解决了。”   她说的哪三个人,屋内知道丁雄已婚身份的人都明白。   “你骗我?”高银面容扭曲,她的指甲冲着毫无准备的丁雄脸上挠去,挠得他惨叫不止,“你不是说这公司都是你说了算吗?”   几个人眼神交流,看高银这反应,明显是知道丁雄有家庭的,一时间都不是很想拉这个架。   “高女士,您手里的杯子大概八千,”郁清见她气不过,都打算拿杯子砸人了,制止道:“我想您也不愿意私人矛盾扩大吧?”   高银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要泄愤似地把杯子重力按在桌上。   “郁助理,您去忙吧,”周练知道已经耽误她很长时间了,“这里我处理就行。”   郁清看他办事游刃有余,点点头,“有需要联系我。”   *   郁清一回到工作岗位,就听旁边的陈彦长舒了一口气。   郁清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陈彦冲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努努嘴,“皇亲国戚大战。”   郁清心领神会,公司能算‘皇亲国戚’的也就许倍了,还有个自封的丁雄。   陈彦小声抱怨,“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哦。”   又不是谁都像郁清这样对事不对人,陆总不在,谁管得了这两个人?   许倍是管不了,丁雄那是没人敢淌这个浑水。   枕头风有多厉害,看去年年末的离职人数就知道了。   丁雄还是经理的时候,惹他的人十有八九都被穿了小鞋。   还是那句话,小人难惹。   “最近辛苦了吧?”   “总助你回来我们就有主心骨喽,”难得被总助理给安慰,陈彦心里一暖,话也就藏不住了,“也不知道丁雄怎么惹到他了,被许董降职了。”   这个消息郁清已经知道了,但是她还是表现出一脸吃惊的模样,“这么严重?”   陈彦对她的惊讶很是受用,点点头,“跟许董打了一仗,前几天还灰溜溜的。”   他又摇摇头,“这之前,大家都以为丁雄要拿股份了呢,我就说嘛,怎么可能。”   “不过总助,那个办公室真不是给丁雄收拾的啊?”   那风格装饰明显都是按照丁雄的喜好订的,有人还在送到办公室的资料里看到丁雄的铭牌了,所以这消息才越传越真。   他都说了这么多了,郁清也不能没有回应,她风轻云淡道:“那间办公室是打算给总裁当会议室的,我可能是忘了和雷秘书说了。”   陈彦咂舌,前一段时间的流言传的丁雄自己都信了吧,还跑去挑衅这个挑衅那个的。   不过想到丁雄平时的作风,这也是他应得的。   郁清心里明镜,许倍和丁雄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两个蛀虫,谁赢了,公司都不亏。   她大概理了一下堆压的事项就下楼去交接工作。   不过她到副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丁雄和周练也在。   看来这事情没掰扯明白。   也在意料之中,真要是赔钱,丁雄肯定也不会出。   而那个叫高银的女人身边还有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已经抛之脑后的大学同学,高枚。   作者有话说:   要准备回家了,事情比较多,最近更新不太稳 第35章   几个月不见,高枚像是换了个人。   往日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身上的衣服质感也不太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她脸上新旧交杂的伤痕,擦了厚厚的粉都没能遮住。   高枚看见郁清,不自在地别过眼睛,这种窘迫的时候被‘仇人’看见,比直接辱骂她还难以接受。   偏偏高银此时又握住了她的衣袖哭喊:“我和我妹妹相依为命,怎么就摊上这种男人啊,你们公司就这么放纵他吗?”   副总裁脸色铁青,他努力缓和语气,“女士,丁雄的行为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再给出相应的处罚,但是赔偿的问题,这是你们两个的私事。”   “枚枚,你是上过大学的,你说说他们这办的是什么事啊?”   看着高银又摆出那无赖一样的姿态,高玫又羞又愤,她怒瞪丁雄,“我姐肚子里可是你们丁家的命根子,你就这么让别人欺负她吗?”   丁雄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就是不回话。   他可不傻,这时候话说不明白,万一把自己套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场面一度凝滞,陆氏这些人高玫完全不认识,更何况和他们理论,于是她将目标指向刚进来的郁清,“你们公司也太仗势欺人了,不怕我们去找媒体曝光你们吗?”   “那我们怎么才算锄强扶弱呢?”周练被这对姐妹无耻的话惊呆了,说话也不留情面了,“是要给员工的第三者一笔天价抚恤金才行吗?”   郁清翻了一下回复的消息,安抚似的看了一眼周练,“丁组长的调查结果和处理结果明天下午之前就会有通知了。”   “至于两位的私事,我们作为外人肯定说了不算的,所以我请了个能解决问题的人来。”   高玫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信郁清会这么好心,“谁呀?”   郁清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家里的事情肯定双方解决呀。”   这下子高银也不虚弱无助了,她腾得一下从沙发上做起来,指着人群骂道:“你们这些贱蹄子,诚心不让我好过是吧?”   “我们这不是在帮你解决问题吗?”副总裁一脸和善,给了郁清一个敬佩的表情,“这下做主的来了,事情肯定会有个好的解决方案的。”   丁雄怎么可能让他老婆过来,他终于探出头说话了,“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大家了哈。”   说着他扯住高银,“赶紧跟老子回去,别他妈在这丢人现眼。”   丁雄的老婆,高银也是见识过的,打起架来自己头皮怕是都要被撕下来一块儿。   因为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在这儿呆着,于是她半推半就的跟着丁雄走了。   而高枚被遗落在后面。   副总裁看她踟蹰不前,以为她还要找事,语气有些不耐,“请问你是还有什么需求吗?”   高枚没理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郁清问道:“你知不知道闻露现在在哪?”   提到闻露,她的眼神阴郁,嘴角抿起。   郁清只当作毫无察觉,淡声道:“这件事你不该来问我。”   高枚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但是她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她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闻露是你们公司的吧?你们不知道她别的联系方式?”   这话是对着办公室里的人说的。   副总裁脑子一抽一抽的疼,这简直像个菜市场,什么人都能进。   要不是丁雄,他也不至于遭这个罪。   “小姐,不是公事麻烦自行解决,我们这是工作时间。”   周练补充道:“而且闻设计师并不在总部工作,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这话暗示的味道就比较足了,郁清微微挑眉,眼神投向周练。   他和闻露哪来的矛盾。   谁知周练察觉到她的视线,忙垂下眼,活像一只被狼盯上的兔子。   郁清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大概是她平常太凶了?   而高枚像是突然开了窍,她瞬间领悟了周练的意思,拎起包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分公司找人了。   副总裁眼神意识周练出去以后,斟酌道:“丁雄上次升职是陆总的意思。”   丁雄做过的事够被开除一百次了,但是奈何人家身后有后台。   都是出来赚钱的,谁非要给自己找罪受,所以这阵子监管公司,副总裁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要装傻,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是他不还是被降职了?”郁清说得漫不经心,整理资料的速度都没有变化。   副总裁摇摇头,“打断骨头还连一根筋呢。”   陆颂乔再怎么说也是许倍的外甥,他要护的人,许倍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之前降职已经给了足够的的惩罚了,副总裁不觉得许倍还会明面打压丁雄。   郁清无奈,“您没办法,我就更没法子喽。”   “您也知道,我最近在京市陪陆总和丁小姐忙得脚不沾地,脑子实在是转不过来。”   两人眼神交汇,副总裁灵光乍现。   没有利益冲突,就创造利益冲突嘛。   郁清靠的不就是这招才让丁雄降职。   他再添把火好了。   *   郁清挨到下班,去陆平要布置的别墅里走了一圈,大致地做了个规划。   陆平这次出手大方的很,预算开到了一个郁清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郁清突然觉得自己拿这房子练手的打算实在是欠缺考虑。   别墅一间客厅的预算都顶她整个房子的装修费了。   有钱真好。   然而真正让她脑袋宕机的是单子上的儿童房预算。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按照五六岁男孩儿的喜好来。   这表陆颂乔是提前看过的,所以排除了这是陆平的私生子。   房子装修费用的豪华程度都要比肩陆家老宅了,那就不太可能是别的远房亲戚。   郁清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这不会是陆颂乔的私生子吧……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郁清收敛心神,告诫自己别乱做推断。   为了尽快完成陆平的嘱托,郁清在原本的两个室内设计师上又加了两名。   因此预计四天处理好软装的计划硬生生缩短了两天。   完工的那天,陆平领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进了别墅。   他慈眉善目地指着三楼那间特意嘱托过的儿童房,对身边的小孩哄道:“看到没,这就是爷爷给你布置的房间,宁宁喜欢吗?”   宁宁给他一个拥抱,闷闷说道:“谢谢爷爷,宁宁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陆平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心疼地摸着孙子的脑袋,“我们宁宁吃苦了,你放心,以后有爷爷在的一天,都不会让你遭一点儿罪。”   别墅里的人不少,甚至搬家具的工作人员还没撤离完。   陆平这是压根没打算隐瞒这个孙子的存在。   可以预见,接下来陆家不会太平静。   郁清心里一沉,她的第一念头竟然是裴诗鸢知情吗?   以裴诗鸢的性格,陆颂乔有私生子这件事,肯定会让她觉得颜面扫地。   她攥着手机,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的是,“裴小姐,上次您看上的那款cr的衣服,他们的经理联系我已经给您备好了。”   裴诗鸢没回复,郁清点开她的朋友圈。   裴诗鸢以前至少一天要发三四条。   而现在距离她上一条朋友圈已经过去了三天。   陆裴两家的合作在陆颂乔被打的那一天就被中止了,裴诗鸢至少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不发朋友圈。   看来,裴诗鸢早些时候就知道私生子的事情了。   陆平伸手招呼郁清,对着宁宁介绍道:“这是你爸爸公司的郁助理。”   宁宁露出羞涩地笑容,不过他并不拘谨,大大方方地喊道:“郁姐姐好。”   “陆安宁,”陆平的手在宁宁的肩上搭着,提醒郁清,“陆家的长孙。”   郁清冲他微微点头,“小少爷。”   她的态度说不上冷淡,但是也不算热络,至少和陆平预想的差距比较大。   陆平私心是想陆安宁和郁清打好关系,如果是郁清亲自教导,这孩子肯定比陆颂乔要有出息。   现在看郁清的态度,他反倒不能说的太多。   陆平阖上眼睛,决定这件事等以后再说。   *   郁清对陆安宁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在陆颂乔身边呆久了,这种天降私生子的事情,也只能让她震惊一小会儿。   倒是裴诗鸢,很晚才回她消息。   她发了个小女孩哭哭的表情包。   就在郁清以为她心情不好,正在组织语言开导的时候。   她又弹出来一条长达59秒的语音。   郁清手指微顿,点开语音转文字,开头就是数不清的‘哈哈哈哈’。   软件出问题了?   算了,她怀着一点同情的心理,点开了这条语音,发现裴诗鸢真的在笑。   郁清:?   没错,裴诗鸢笑了59秒。   这59秒,笑没了郁清仅存的那一点怜悯。   好在裴诗鸢下一条语音只有十秒。   她那头环境嘈杂,像是在开派对,“衣服送你了。从今天开始,叫我裴总听到没?”   郁清没忍住给她发了个‘?’   她现在不排除裴诗鸢是受到刺激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在路上没码上字,这两天补上(* ̄3 ̄)   终于把这段剧情弄出来了,离掉马和离职都不远啦! 第36章   裴诗鸢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能当你的老板娘了。”   然后她嘴角不受抑制地上扬,“我要回家继承家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清已经深刻感受到裴诗鸢的兴奋了。   和裴诗鸢聊天最省心的是,完全不需要郁清去猜测她话里的意思。   因为她绝对会把每一个细节说地明明白白。   郁清称这种情况为,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   然后,裴诗鸢用小拇勾了一下刘海儿,顺势摆出一个高贵冷艳地姿势,“哎,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我只能含泪舍弃弱……睿智的未婚夫,找个入赘的喽。”   郁清抓住了重点,“唯一的继承人?”   “毕竟裴胜祖现在只是个没法下蛋的残废了,”裴诗鸢摆弄了一下手指,不见脸上有任何惋惜,“这事和他私生子的身份,在圈子里都不是秘密了。”   郁清要对私生子这个词脱敏了。   回想起裴母和裴父对裴胜祖的溺爱,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私生子。   裴诗鸢适时解惑,她撇嘴道:“我妈讨好情妇的儿子二十年,不知道现在知道押错宝了会不会后悔。”   “这事圈里暂时还没传开,我可当你是自己人才和你说的,你得记住我的好。”   郁清杵着下巴真诚地发问:“你的自己人不会还包括身后的那群人吧?”   裴诗鸢重新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打死不认,“我不认识她们。”   “唔,还有一件事情,我本来想当面和你说的,但是最近太忙了,只能这么讲了。”   “赵誉福和文强这两个人你应该不会忘吧?”   郁清感觉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不会。”   赵誉福是她的大学老师,也差点成了她的研究生导师。   就是他在自己被指认抄袭的时候,在自己面前说交给他的初稿丢了,在媒体面前又说自己从来没给过他初稿。   那是把她刻在抄袭的耻辱柱上的最后一击。   而文强,则是当初打着为学院清理垃圾的名号,主导了网暴的一个社会闲散人员。   他甚至和自己在此之前从不相识。   几个人将她逼到天台上,说要么陪他们玩玩,要么从那跳下去。   那天是端午节,她刚收到了一个里面裹满蟑螂尸体的粽子。   那些乱七八糟的尸体掉了一地,室友恳求她搬出去吧。   她们说,“我知道你可能是无辜的,但是我们真的不想被人牵连。”   当一种声音成为主流,更多的人只会淹没在在这浩大的声势之中随波逐流。   郁清能理解,但是做不到在事情平息以后和曾经的室友心无芥蒂地交流了。   因为她是受害者。   是坐在教室里被‘反抄袭联盟’起哄,而曾经她帮助过的同学在一侧冷眼旁观的人;   是电话号码被泄漏,被短信羞辱谩骂轰炸到不敢开机的人;   是被迫跳下天台,勾住了那根栏杆,在生死之间摇摇欲坠的人。   回忆起她痛苦的那半年,如今仅仅用了几分钟就晃过一遍。   再没有比时间更厉害的药了。   郁清翘起唇角,表情看不出半点异常,“怎么提起这两个人。”   文强被判十年,现在应该还在吃牢饭。   而赵誉福,听说没两年就从学校辞职了。   “这两个人,在你出事以后,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   郁清甚至笑了一声,风轻云淡地仿佛不是当事人,“我知道。”   为了钱,可以向学生泼脏水,可以向陌生人挥刀。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裴诗鸢的话顿住,她那双平常都用来睥睨人的眼睛,此时微微睁大,露出一点像是担忧的光芒,“打这笔钱的人,就是闻露。”   “还真是她啊,”郁清顿了几秒,然后淡然道:“你当时的直觉确实很准。”   裴诗鸢不可置信,“她到底跟你哪来的仇啊?”   如果从闻露当初发表的初稿存稿时间来看,她从大二就开始筹备了。   也就是这边郁清的初稿递交给导师,她那边就仿造郁清的稿件再画一版稿。   而郁清的导师配合着删掉原始稿件,等到郁清大四了,再找人‘揭发’郁清‘抄袭’的事情。   如果不是裴诗鸢自己调查的,她很难想象会有人为了报复一个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而埋了两年的线。   “这也是我想问的,”郁清也同样推断到了闻露开始的时间,“而且她现在并没有后续的动作了,这才更让我不解。”   郁清之前没有证明自己无辜的证据,但是闻露在毕业后除了暗戳戳地挑拨几句,对抄袭这件事竟然缄口不语。   如果真的恨郁清想毁了她,闻露大可以旧事重提。   “被许婷警告过?”裴诗鸢想了想只有这个能说得过去了。   郁清摇头,“她应该不知情吧。”   如果许婷知情,没理由瞒着。   “也对,”想到之前的调查,裴诗鸢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陆颂乔跟她其实不是那种关系,而是他在帮你诱惑闻露,封她的口?”   郁清被她这脑洞大开的想法镇沉默了。   裴诗鸢讪讪道:“开玩笑的。”   陆家想封她的口哪用得上色-诱。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不会这次还跟我说算了吧?”   郁清敛眸,“不会。”   *   第二天一早,陆裴两家联姻结束的消息就上了热搜。   这其中裴家的风头最盛,因为和结束联姻同时发布的还有一条任命裴诗鸢作为总监入职裴氏的决策。   这就是在向外界传达裴诗鸢作为下一任继承人的消息。   因此,陆裴结束联姻也是顺理成章的。   没了这个可探究的噱头,媒体将热点指向了裴家的上一任继承人。   作为家族弃子的裴胜祖,被媒体作为头条的封面挂在了各个社交平台。   裴家再怎么走下坡路也仍是个豪门,因此新闻只是浅浅带过他是私生子的事,把狙击的重点放在了他的桃花上。   郁清顺手刷了一下实时新闻。   发现上次京市见过面的素素也被列入了裴胜祖的‘后宫’名单,标题是一个让‘情场浪子’收心的单亲母亲。   不过让她驻足的原因,在于爆料图中素素牵手的小男孩儿,正是昨天见过面的陆安宁。   她再刷新,网上关于素素和陆安宁的消息就已经不见了。   郁清现在有那么一点想去某平台匿名回答问题。   《现实中你遇到过什么霸总小说场景?》   如果之前的白月光和替身不够经典,那这次的‘带球跑’算吗?   只是陆安宁的事还没正式公布,郁清提前大家这么多天吃到这个瓜,总有一种无处分享的憋屈感。   男朋友的作用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   郁清试探,“你最近有听到什么关于陆家和裴家的事吗?”   她这么问,那肯定是媒体还没挖掘出来的事,苏穆合理推断,“陆家私生子的事情?”   郁清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姜氏,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们。   她觉得苏穆肯定知道比自己多,于是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个孩子,真的是精通八国语言,能在各国电脑里畅游的顶尖黑客吗?”   苏穆:“……嗯?”   想到郁清以前的读书爱好,苏穆反应过来了,他委婉道:“清清,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手比脑子快的郁清下一秒撤回了自己的问题,“发错了。”   “不过资本家们的生活可真是乱啊。”   苏穆:“也看人,姜总身边就没有这种情况。”   郁清回复:“是啊,他只是个无情的商业机器罢了。”   “你们姜总才是我心里真的资本家,是那种当年要被五花大绑送去游街的合格资本家。”   苏穆默然,这话怎么听起来似夸非夸,似损非损。   想到公司内部矛盾还没理清,陆颂乔又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郁清感觉头都隐隐作痛,“这两个资本家干脆在一起算了。”   姜行之太精,陆颂乔太蠢,中和一下没准都能为建设美丽华国作出重大贡献。   苏穆手边的咖啡到最后也没喝进去,他为自己争取了一下择偶权,“这也不必吧?”   “怎么?”郁清调侃,“你已经被资本家收买了吗?”   苏穆连忙表忠心,“我只是觉得两个都是无良资本家,放到一块儿臭味加持对环境不好,还不如都消灭了。”   郁清笑出了声,发了个‘6’过去。   苏穆不解,“嗯?”   郁清:“夸你呢,啵啵。”   作者有话说:   姜总:今天也是被女朋友主动亲亲的一天(羞涩)   今天应该还会有第二章 ?我努努力_(:з」∠)_ 第37章   为了给陆安宁证名,陆平一改平日的深居简出,趁着陆安宁举办生日宴,给苏市能叫上名头的豪门都发了帖子。   直到宴会前一天,陆颂乔才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   他怒气冲冲地连夜从京市赶了回来,陪他一起回来的是面貌已经变了一番的丁绵绵。   陆颂乔名义上已经恢复了单身,带丁绵绵正大光明地进公司也没了顾忌。   从前几日丁绵绵出院开始,网上关于争辩她是否整容的讨论就没停下来过。   粉丝拿着她各个时期不同角度的图,赌咒丁绵绵只是妆容变化。   郁清收回视线,再次对粉丝的嘴硬有了一定的了解。   “郁助理在苏市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吗?”丁绵绵的脸还没恢复到最自然的状态,所以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僵着脸说话,“颂哥在京市很难照顾到苏市这边的情况的,郁助理你也该为颂哥着想一下。”   郁清提醒,“我会考虑给陆总聘请一位私人侦探的,如果丁小姐需要的话,还可以为丁小姐介绍一位工商管理教授进行常识授课。”   被她这么不给面子地怼回来,丁绵绵当即脸色就不太好。   陆颂乔恢复单身以后,她刚得意没多久,就知道陆颂乔私生子的事情。   还好陆颂乔对这个半路跑出来的私生子并没有什么关注,甚至连那个偷偷给他生孩子的女人都没有过问,她这才放下了心。   现在裴诗鸢已经不可能回来给郁清当老板娘了,郁清还看不懂现在的局势吗?   不巴结自己,难道等那个偷偷生孩子的贱女人上位?   还是郁清根本就是在坐山观虎斗,想当最后的那个胜利者?   丁绵绵咬紧牙关,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在京市,她找了那么多人去‘照顾’郁清,结果连郁清的头发都没摸到,反倒是自己的资源一再降级。   就连陆颂乔插手,都没能挽回这些资源。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郁清?   陆颂乔像是压根没听见郁清对丁绵绵和他的嘲讽,皱眉问:“陆安宁和他妈都在老宅吗?”   任谁活了二十多年突然被告知有个五六岁的亲生孩子都很难接受,陆颂乔对这个一面都没见过的儿子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郁清如实回答,“小少爷是在老宅,至于小少爷的生母我也没见过。”   “晚上和我回一趟老宅。”   陆颂乔瞥了一眼满脸都是麻木的郁清,补充道:“我爸叫我带你的。”   丁绵绵忙追问道:‘颂哥,那我怎么办?”   “一会儿让李民送你回公寓。”自从丁绵绵出院后,陆颂乔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一下回到了两人相识的那些日子,他轻抚着丁绵绵的脸说道:“我晚点就回去。”   丁绵绵被他这少见的温柔语气安抚,学着记忆里那人的表情娇嗔道:“我等你。”   丁绵绵知道,陆平肯定不会让她进老宅。   不过陆安宁的出现也给了丁绵绵更多的希望,陆平这么喜欢孙子,如果自己真的给陆颂乔生一个,再加上陆颂乔最近对她的喜欢,未必不能进陆家的门。   *   郁清和陆颂乔刚进老宅,就见陆安宁坐在沙发上,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颂乔,毫不遮掩自己的孺慕之情。   “宁宁,这就是你爸爸。”   陆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陆颂乔,一个乖巧的亲生儿子就在眼前,他就不信陆颂乔不会动容。   陆颂乔心中的满腔怒意也在这样渴望的目光下熄了火。   “爸爸,”陆安宁哒哒地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到陆颂乔身边,然后仰起脖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就在陆安宁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陆颂乔应了声,“嗯。”   陆安宁那张仿佛和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他抱住陆颂乔的大腿,小声道:“我也有爸爸了。”   “宁宁过来,”素素这个时候端着茶具从厨房走出来,她好像才看见陆颂乔,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陆总。”   陆安宁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又走到了妈妈身边。   郁清瞄到陆颂乔被打断了的试图摸陆安宁脑袋的动作,在心里啧了一声。   精彩。   又有工资拿,又有真人版小说看,这么想着今晚加班也不算什么苦差事。   “小郁,你带素素去宅子里转一转,以后肯定是要常来的,熟悉熟悉。”   素素抿唇,“陆伯父,我没有这种打算。”   “送宁宁回来,也是因为想给宁宁一个知情的权利,我不会做那种拿着孩子要挟别人的事。”   “而且,”素素的眼神飞速掠过陆颂乔,露出坚毅的神情,“我是不会把宁宁的抚养权给别人的。”   陆颂乔轻嗤,小孩在这里,他也只好忍住对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嘲讽。   “我明白,”陆平并不觉得被冒犯了,“我既然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食言,只是我毕竟还是宁宁的爷爷,往后少不了你把他送来这里。”   意识到自己误解了陆平意思的素素有些尴尬。   “那我就先带素素小姐出去了,”郁清暗叹这是羊入虎口,陆平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亲孙子流落在外。   两人出了客厅,素素开口道:“我认识你的,郁助理。”   “我们是在京市见过一面。”   “不是的,”素素停下脚步,“我在大学的时候,看你送过几次陆学长。”   那时候,郁清还只是许婷身边能力最平庸的助理,所以有的时候司机的工作她也会暂代一下。   郁清应道,“原来您和陆总是大学校友。”   陆颂乔本来是要去国外和初恋女友一起上大学,但是他的初恋女友收了钱和他分手独自出国后,陆颂乔就突然决定回到了国内。   许婷找了不少关系,才让他在国内一所学费昂贵的国际大学学习。   “是的,”素素垂下眼眸,“我那个时候为了付学费,经常出去打工,在酒吧碰到麻烦的时候遇见了学长,是他帮了我。”   “只是他也许根本不记得我。”   郁清回忆了一下陆颂乔的学费,有些费解,“是不小心报考了这个大学吗?”   这个学校的分数线不算低,但是和它同分数线的明明有师资力量更强,费用低的只有它二十分之一的的公立大学,除了手误点错了,郁清想不到别的理由。   素素笑容僵了几秒,然后‘啊’了一声,囫囵地点头。   她很快又回归了话题,“后来有一次,我和学长都喝醉了……”   郁清看她面色羞赧,理解地点点头。   酒后乱那啥,明白。   “然后我当时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办就跑回了家。”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我爸妈不想要我留下这个孩子。”   素素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在回忆那段往事,脸上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可是他是我的宝宝啊,我怎么舍得打掉他。”   “所以我跟爸妈断绝了关系,自己跑到了国外。”   素素的眼泪在脸颊上摇摇欲坠,有种我见犹怜的凄楚美。   然后郁清就开始听她描绘在国外过得有多苦,她有多努力,最后才带着宁宁‘衣锦还乡’。   全程没有给郁清插嘴的机会。   郁清第一次听到了以前看‘带球跑’小说,作者都略过的内容。   难怪大家都爱写‘三年后’,‘五年后’。   确实有点无聊,这根本留不住读者。   她不是当事人,很难看得懂素素的思维逻辑。   在郁清的认知里,为了一个意外的、并不能算生命体的胚胎放弃学业和父母,实在是让她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郁清理解不了,于是她只能保持沉默。   下一秒,素素抓住她的手,“郁助理,我没有办法也不忍心阻止宁宁和他的爸爸相认,可是我知道学长未来会有他的妻子甚至是别的孩子。”   “所以我恳求你在陆家多照看着宁宁一些。”   哦,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这哪里是羊入虎口,分明是小狐狸大战老狐狸。   郁清疑惑道:“可是小少爷不是跟着您的吗?”至少暂时是。   “但是他总还是要认祖归宗的啊。”   郁清:……CPU烧了,无法沟通。 第38章   或许是郁清最终没如她的意,一直到回老宅,素素都没怎么讲话,只在路上时不时用她那泪涟涟的眼睛偷瞄郁清。   “妈妈你怎么哭了?”   陆安宁看见素素一回来,马上投进了她的怀抱。   素素勉强冲他露出一点笑容,“妈妈没哭。”   郁清:“……”   你没哭就没哭,你看我做什么?   果不其然,陆安宁的视线已经落到郁清身上了。   郁清真诚发问:“素素小姐和小少爷看我做什么?”   “没事,”素素手和头一并摆着,还顺势搂紧了陆安宁,“宁宁他还是个小孩子……”   她紧张的模样让陆颂乔和陆平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是啊,宁宁少爷还小,”郁清翘起唇角打断了她的话,“您就算想让他认祖归宗,也不能真的不管他了呀。”   “我是陆氏的一份子,就算再怎么照顾小少爷也不能比您上心。”   没想到郁清会大大方方地把谈话摆到台面上说,素素嘴唇发干,只觉得无比难堪,不由得加重了握住陆安宁手腕的力度。   陆平却把重点放到了郁清的前半句话上,他一脸惊喜,“素素你这是改变主意了?”   看着素素手忙脚乱地解释,陆颂乔对着郁清轻哼一声,“她让你照顾宁宁,为什么不答应?”   郁清假笑,“生活和工作还没兼顾好,实在是分不出心来照顾小少爷。”   “你有什么生活需要兼顾?”陆颂乔掀起眼皮将她打量了一番,十分笃定她就是在找借口。   “马上要订婚了,”郁清面不改色地撒谎,“所以平常就会更忙一点。”   陆颂乔手臂一沉,衬衫上的袖扣打在玉石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跟谁订婚?”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了还在陆平和素素的交谈。   陆平沉声,“怎么回事,颂乔?”   现在正是要孩子抚养权的时候,陆颂乔简直分不清轻重缓急。   陆平走过去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说道:“你现在的心思不在宁宁身上,关心其他事情做什么?”   然后他又加大了音量,“我知道你也是想小郁能有时间教导宁宁,但是也要给小郁私人空间不是?”   陆颂乔余光看到一直垂头略显拘谨的宁宁,话在嘴边又压了回去,然后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郁清,“是我太着急了。”   陆平斟酌了一下,对郁清笑道:“我今天叫你来也是想说这个事,但是既然你最近忙,我也就不提了。”   “等订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这个老领导发张请帖。”   这算是变相的逐客令了。   郁清满口答应,“那是肯定要先给您发的。”   她每一次来老宅都会思考一个问题。   陆平是懂语言艺术的,许婷也在商场之中游刃有余。   怎么生的儿子就只继承了相貌呢?   听说过负负得正,没听过还能正正得负。   *   第二天一早,郁清就收到了公司内网发的电子版邀请函,明白陆家父子最终还是就陆安宁的事达成了共识。   这消息就像是忽如其来的飓风,迅速在公司掀起了波澜。   公司上下走到哪都能听到关于陆安宁的讨论,其中掺杂着不少对丁绵绵上位失败的预测。   后台摇摇欲坠的情况下,丁雄被搁置的处罚通知终于下发了,再有许倍在上面施压,丁雄甚至还来不及给妹妹打个电话质问,就被辞退了。   郁清禁不住感慨,头一次见人事部办事这么雷厉风行。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丁雄第三次踏入公司。   昨晚陆颂乔让她陪同去老宅的事办公室的人都有所耳闻,所他们趁着午休七嘴八舌地围在郁清身边,试图从她嘴里获取一些小道消息。   闻露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脸色很不好,语气也略显生硬,“我来找郁助理,公事。”   比起周围吃瓜人恨不得把她脑子掏出来查看回忆的情况,郁清还是乐意应付闻露的。   闻露快步带着郁清到了个僻静的地方,咬牙切齿,“我的项目是你故意拦的吧?”   郁清冲她莞尔一笑,“什么项目?”   “和‘浔鹭’工作室的合作啊,”闻露气得胸膛起伏,这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她都做好了准备,前期宣传的资金都搭出去了,结果临门一脚被驳回,她讥讽道:“他们都说你公私分明,我看也不过如此。”   郁清微微挑眉,像是完全没听懂她的话。   闻露想到那笔工作室投出去的巨额支出,心都在滴血,完全维持不了冷静,“你别装傻!”   “你不会觉得公司不做背景调查吧?”郁清感觉自己现在非常有恶毒女配的架势,她伸手理了一下闻露的衣领,“至于背调在哪一步,这还真的没有具体规定。”   “一个靠着欺瞒拐骗的枪手工作室,闻设计师下次可别再上当了。”   闻露向后挣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气势不落下风,威胁道:“你别忘了,你大学的时候做过的事。”   “怎么会忘呢,”郁清唇角的弧度扩大,那双黑曜石的眸子紧锁住闻露的面孔,“看来你也记得很是清楚。”   “八十万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当初支付的六百多万的零头罢了,对吗?”   八十万,是闻露授意工作室花费的宣传费用。   六百八十万,是当年抄袭事件时,收买那群人的钱。   闻露瞳孔微缩,这么多年过去了,郁清是怎么查到的?   是姜行之。   一定是他。   闻露狠咬了一口舌尖,想起那人承诺过自己的话,她冷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郁清毫不意外她的态度,轻声道:“没关系,总会知道的。”   “随便你。”闻露猜测郁清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她现在着急确认,也根本不敢再和郁清纠缠下去,就连‘浔鹭’的项目都没心思再问下去。   抱着一种安慰自己以及嫉恨郁清的心理,闻露冷笑,“你真以为那些富家子弟把你这种人当回事吗?别做那种‘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梦了。”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姜家再有权势,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影响自己的利益吧。   尤其是姜行之这种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闻露这句无头无尾的话让郁清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见闻露明显已经慌了,郁清也暂时收手了,毕竟她的目的暂时已经达到了。   她很好奇,闻露会先去找哪一个人。   *   陆安宁的生日宴的时间很贴心地安排在了大家下班以后。   或许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往日连团建都懒得去的某些同事,这次整装待发,精神饱满。   陆平甚至租下了全市最大的宴会厅,一路开过去,路边全是对陆安宁的祝福语。   常理来说,陆氏高层以外的员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层面的宴会的,陆平为了陆安宁未来在陆氏的路,着实是费了不少心。   而对陆氏的员工而言,这种能近距离接触苏市各种大佬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你跟着我做什么?”郁清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周练,有点纳闷。   周练清俊的脸上泛着红,“我不是故意的。”   想到周练今年七月才研究生毕业,郁清好意提醒,“这种场合,可都是机遇。”   “我没想去别的地方。”   郁清一噎,现在的学生怎么都这么轴。   不过看在他前几天处理事情还不错的份上,郁清还是想给他一个发展的机会。   她偏头看向角落里那个坐在沙发上衣着简朴的中年男人,“三部彩妆系列原材料的最大供应商。”   好在周练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还不算太蠢笨。   没了跟屁虫,郁清可算能清净一会儿了。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神游。   “郁助理,童小姐有事找您。”   郁清勉强睁开眼,“哪位童小姐?”   来传话的女仆迟疑道:“小少爷的生母。”   郁清了然。   虽然是给陆安宁过生日,但是素素并没有出场,而是在后台等候,她是陆安宁生母的消息被保护得很好。   郁清进到后面的房间时,童素素正哭得伤心欲绝,旁边几个佣人都没能哄住她。   “童小姐?”   童素素见她来了,似乎是看到救世主一样,扑到她身上,“郁助理,只有你能帮我了。”   郁清被她这句话吓得向后一躲,直接踩在了旁边的矮凳上,然后手肘朝地。   根据以往的经验,郁清冷静判断,自己大概率是手臂骨折了。   但是童素素没有意识到,她伸手握住了郁清的手腕,惊慌失措的问道:“郁助理,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郁清倒吸一口冷气,“有事,麻烦你让让。”   童素素的力气不小,如果不是伤口处不明显,郁清都要怀疑她是故意打击报复自己了。   ……   郁清安慰自己,虽然失去了吃瓜的机会,但是也躲开了童素素。   通过上次聊天,郁清有预感,童素素找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当医生问到她手上原因的时候,郁清还是不免心梗。   这种弱智一样的摔倒方式,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恰逢这个时候裴诗鸢给她打了通视频电话。   听到医生对郁清的说教,裴诗鸢在另一边狂笑不止。   她已经不在郁清面前端着自己的大小姐姿态了。   郁清看她笑了半分钟,面无表情地对帮忙包扎的护士说道:“您好,能帮我挂一下视频吗?”   “别别别,”裴诗鸢急忙制止,“我可是来给你看帅哥的,说不定还能减缓一下痛觉。”   “快看聊天记录,我让栩栩给我偷拍的我和姜总的世纪合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这张照片拍得很走心,看样子是在酒会上,误入背景的人还被特意虚化掉。   于是照片最中央的两个人就被衬得格外显眼。   右边是笑得温婉淑女的裴诗鸢,哪怕是偷拍的照片也能感受到她纠结紧张的姿态。   左侧的男人身着白色西服,隐隐露出里侧浅粉色的衬衫,身姿挺拔,气质卓越,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无法忽视的景色。   虽然被西装外套遮盖住,但是郁清知道那件衬衫是双层方型袖子,她当时挑选的时候还觉得这么优雅的形制正衬男友。   而那张优越到不似真人的脸昨晚还在她的手机里出现过,只不过他今天似乎有别的身份。   裴诗鸢点了点屏幕,“发什么呆,被帅到了吧?”   “左边的,”郁清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干,她咳了一声,继续道:“真的是姜行之?”   “我难道会骗你吗?”裴诗鸢把手机放置在桌面上,然后捧着自己的脸颊感叹道:“上次咱俩去碰见他的时候,我没做好准备,这次我可是做了好多功课见偶像的。”   郁清蓦地扬起唇角,只是眉眼间却看不出笑意,“是挺止痛的。”   裴诗鸢眯起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还想再问什么,被人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亲戚在叫她过去说话。   “算了,晚点再跟你说,”裴诗鸢翻了个白眼,“这群势利眼最近烦人的很。”   郁清点点头,“嗯。”   “诶,”护士刚拿完石膏拖过来,就看见郁清伸手去点手机的动作,厉声道:“你这手臂还没固定好,乱动什么?”   “抱歉。”   等到护士握住她的手臂,郁清才感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感,从手臂开始蔓延,最后在胸腔处聚集,疼得她脸颊两侧冒气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但好像也不仅仅是疼,心口也又酸又涩。   郁清咬住下唇,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那种委屈又难过情绪被她强行压下不到片刻又再次汹涌地袭来,刺激地她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就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感觉到情绪的闸门被冲断,郁清忙低头,这下不止是眼睛,连鼻子也闷闷地,她清晰地感知到嘴唇和下巴都有些轻微的发颤。   护士余光看到她的不适,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放缓,语气也柔和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怕疼,马上就好了啊,再忍一小会儿。”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全副武装的时候感觉能承受住所有的压力,可一旦身上的盔甲有一处漏损,所有脆弱的情感就会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通过缺口进入内部,将伪装从内部一一击碎。   郁清自嘲,现在陌生人的一句话都能让她的眼泪失控。   即便是迅速低了头,眼泪还是蕴满了眼眶,糊住了她的视线。   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哽咽声,郁清绷紧唇角,从喉咙处溢出一声回应,“嗯。”   *   周练双手握紧,坐在诊室门外,身侧是一直啼哭不止的童素素。   医院人来人往,走过两人都要用谴责的目光批判他一下。   莫名被误解的周练在童素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晃了一圈,最后也没好意思开口。   他不动声色地往稍远的地方坐了坐。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煎熬了一个多小时,看见诊室的门被打开,周练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郁清身上还挂着绷带,神色平淡,只有眼眶和鼻子微微泛红。   周练踌躇了片刻还是没问出口。   万一她就只是怕疼呢?   “你怎么在这里?”郁清张望了一下,送她来的是助理办公室的同事,现在已经不见人影了。   周练站直身体,像极了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郑助理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托我来送您回去。”   郁清温声道谢,“麻烦你了。”   随即周练动了一下脑袋,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长椅上还在抽泣的童素素,“那位小姐……说是你朋友。”   童素素察觉到两道视线,迷茫地抬起头,看到郁清的那一秒就像是饿狼看见了羔羊。   周练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童素素下一秒就扑上来。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童素素这次明显没那么莽撞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郁清,“我就耽误你一小会儿。”   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郁清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亏了,伤也受了,麻烦事还没躲过去。   *   童素素自认为她的请求很简单,她想给陆安宁一个完整的家,希望郁清能劝劝陆颂乔。   “我是孩子的母亲,他是孩子的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宁宁才会幸福啊。”   “这是小少爷期望的吗?”郁清很少有这么无语的时候,她皱起眉头努力消化这句话,“况且您找我似乎也没什么用,我只是个打工的。”   童素素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学长。”   “可这是我想要的吗?我只是为了孩子。”   “我不想让他成为单亲家庭是我的错吗?”   童素素已经陷入自己的逻辑无法自拔了。   郁清静静地等童素素把话说完,不做任何评价。   毕竟这种逻辑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已经自成一派体系了,郁清都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她绕进去。   童素素说了半天才发觉郁清没有任何回应,她尴尬地停下了演说,“我知道的,连陆伯父都说学长很听你的话,你就真的不能成全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吗?”   郁清把她的话在心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不答反问:“是只有陆总不愿意吗?”   “陆平董事也不愿意吧,否则宴会怎么不介绍小少爷的生母呢?”   “没准他连小少爷的继母人选都想好了吧?”   童素素在郁清一句一句的逼问下,脸色愈发苍白。   郁清动容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碰了碰眼角,略带惋惜地说道:“我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违背陆董的意思呀。”   陆平分明就看不上童素素的身份,又不想去做这个恶人,于是把问题推给了她这个似乎有很多话语权的外人。   童素素心里也清楚,但是她没办法改变陆平的想法,所以希望能从郁清这得到一些助力。   毕竟郁清一个女孩子,应该更能共情她这种弱势群体。   最重要的是,郁清在公司的分量,随便找个人打听都能明白。   “您是聪明人,”郁清缓缓抻了一下脖颈,手臂的石膏很重,坠地她脖子开始有些不舒服,因此耐心也逐渐消失了,“我也并不好奇这到底是您的想法还是小孩子的愿望,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想参与到你们这些家族事务里。”   “我也跟您实话实说,陆总的家务事我作为外人是不会参与的,无论是丁小姐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不会去当说客。”   “所以您也不必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份气馁的神情,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了。”   “至少,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助力。”   童素素愣愣地抬头,正撞在了郁清那双清冽的瞳孔中。   那双眼睛洞穿了自己的所有小心思,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屑。   坦率的态度让童素素脸上一热,她讪讪撇过脸,终于放弃了纠缠。   周练看郁清安然无恙地回来,默默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耳鬓,“郁助理,刚才陆总来电话,说是让您回宴会上。”   “我和他说了您手上的伤,但是……”   “没关系,麻烦你把我送回家,陆总那边我自己去解释就好。”   郁清神色倦怠,现在不想分出一点心思来应付和陆家有关的事情。   ……   周练送她到了家门口,眼见着她手机亮了又灭,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陆总的名字在屏幕上跳了两次,郁清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手机,然后弯起眸子对周练说道:“本来应该请你进去喝杯茶,但是我这情况也不知道是谁伺候谁了,等下次有机会吧。”   周练装作没看见她的动作,乖顺地点点头,“没关系的,就是您自己方便吗?”   郁清淡然摆手:“没有什么影响。”   他目送着郁清进了房间,有些失神。   越接近郁清就越觉得她和传闻得越发不一样,既不严苛也不死板,婉拒人多的时候还很温柔,挂老板电话的时候也相当干脆利落,是谁说她是个没有感情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人的?   明明很灵动,还有一点点喜欢逞能。   *   郁清倒也不是逞能,她的确是没意识到右手不能用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直到卸妆油洒在地毯上,流动的液体很快在地毯上浸出一大片丑陋的图形。   郁清就坐在原地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捡起瓶子,用卡在瓶口侥幸活下来的卸妆油将脸上的妆卸净,最后平静地把那块地毯拽到了门口,打算明早上班顺手扔掉。   毛绒绒的地毯刮蹭着她的手,郁清攥着一角,突然想起来,这是苏穆前几天才寄来的。   不对,应该叫他姜行之。   真丑。   资本家的心是脏的,审美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掉马以后,要不直接用姜总的本名写吧,不然感觉会很晕   好消息:姜总大概下章出场   坏消息:大概不会这么快就和好,想小虐一下不诚实的姜总   今天好多评论呀(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脸),这两天想存点稿子等入v,可能没法一条一条及时回复了_(:з」∠)_ 第40章   忙完能想到的所有事,郁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种姿势让她只能直视天花板。   直射而来的刺眼灯光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灯光在眼眶中被模糊成一团迷离的光影,恍惚间她想起来年头脚受伤的时候,姜行之背着自己下楼的场景。   其实也才过去不到半年,但是总觉得这个人突然变得好遥远。   半晌,郁清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二三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她坐起身来,又把手机开机,几条消息接连跳出来。   郁清选择性忽视了陆颂乔的信息,点开了新房子那边物业的聊天框。   物业那边说是帮她联系好了重做装修的建筑师傅,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她右手打不了字,只好发了条语音,“过两天吧,之前的设计图不要了。”   那边很快给她回复,“没问题的,您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找我。”   不愧是苏市最好的小区之一,下班时间物业都这么尽心尽力。   郁清对花出去的那一大笔房款也不是那么肉疼了。   她还想再回两句,结果点到了新弹出来的聊天框。   姜行之照例给她发了今天的日程,附带着几张随手拍。   最新的一条,是他说下个月就要回苏市。   郁清提醒自己,“不能冷战,你是个成年人,要用成熟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按着语音框,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上划取消掉,然后把手机往床头一扣。   她是伤员,需要休息,不想理人也是正常的。   这不是冷战。   ……   姜行之坐在工位上紧紧盯着聊天框,看郁清明明正在输入中却没发来消息,心间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虽然说郁清也有过消息还没回完就睡过去的时候,却不会消失一整个下午。   姜行之捏住山根,头一次对这无穷无尽的工作产生厌烦。   “张鹭现在在苏市吗”   佟桓一个哈欠没打出去,憋的满脸涨红,“在的。”   拨通了张鹭的电话,佟桓就识趣儿的退出了办公室,姜总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是因为谁可再明显不过了。   *   郁清一觉睡到了天亮,不过因为挂念着手臂的原因,睡姿僵硬,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   想到这两天堆压成山的工作,她还是歇下了请假的心思。   忙过这一阵子,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艰难地穿好衣服,妆都放弃化了,然后急匆匆地下楼。   但是前一晚约的代驾并没有如约到达,郁清这才看见代驾五分钟前发短信说今天老婆生产来不了了。   陆氏的员工房紧挨着商业繁华地段,工作日早上想要叫到车,概率比刚入职就涨工资的概率还低。   “表嫂表嫂,这里。”一个眼熟的小黄毛从附近的车里突然蹿了出来,配上他那副绿色的墨镜,特点格外鲜明。   听到他的称呼,郁清视线一顿,立马收了回来。   但是下一秒慕容熙就奔了过来,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这也太巧了吧,表嫂你要去公司是吧,我顺路。”   “你这是刚从高速上下来吧?”郁清在他身上晃悠了一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刚从京市回来?”   慕容熙呆若木鸡,想不通郁清是怎么发现的。   但是组织交给他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他毫不心虚地挺胸,“回来的路上看见你了,这不还是缘分嘛。”   “走吧,表嫂。”   “求求你了。”   慕容熙瘪着嘴,企图学他远方侄女撒娇卖萌的那一套。   郁清:“……”   她环视了一圈,确定是真的没有空闲出租车了,然后深呼一口气,妥协道:“走吧。”   再不走,明天街坊邻里就要传她欺骗大学生感情被堵在门口要说法了。   “姜行之让你来的?”   慕容熙毫不知情表哥已经掉马的事情,他故作迷茫地挠了挠头,眼中露出大学生独有的清澈和愚蠢,“什么姜行之啊,是我表哥让我来的。”   “哦~”郁清笑了一下,心平气和地点点头,“好。”   好得很。   *   郁清今天卡着点到了办公室,陆安宁正坐在她工位的旁边做题。   同事手上敲键盘的动作没有停顿,但是还是能得出注意力时不时都会落在陆安宁身上一会儿。   郁清静悄悄地走过去,瞄了一眼他的题。   嚯,初中数学。   还行,比起人家小说里写的做微积分,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陆安宁察觉到郁清的靠近,抬头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她,“郁助理,我可以今天跟着你吗?”   “你是跟陆总来的?”   “嗯,”陆安宁失落地垂下眼眸,“爸爸现在有事情,没有时间。”   郁清略过窗户边拼命冲她使眼色的陈彦,然后对陆安宁柔声道:“那小少爷你现在这待一会,我去送个文件就回来。”   她从带锁的柜子里抽出关于方群英的调查资料,陆颂乔既然人在公司,那这件事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早点解决为好。   在门口打好了草稿,她伸出手敲响了门。   隔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陆颂乔略显不耐的声音,“谁?”   “陆总,是我。”   随即有个女声提高了音量,抢先一步回道:“郁助理,进来呀,没关系。”   郁清迟疑了几秒,没听见陆颂乔有补充,便拧开了把手。   陆颂乔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前,但是沙发上的丁绵绵衣衫不整,裙摆甚至都还没收拢好。   丁绵绵瞧见郁清进来,还挽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露出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娇嗔道:“郁助理你进门的速度还真是快,我还没来得及把口红涂上呢。”   见郁清毫无反应,丁绵绵本想再说两句,在陆颂乔冷冰冰的目光下讪讪住了嘴。   “你先进去。”   丁绵绵撒娇道:“颂哥。”   “还要我说第二遍?”   等丁绵绵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上了休息室内间的门,郁清才把手里的文件递了上去。   陆颂乔随意翻了两页,抬眸道:“没别的要说的了?”   郁清以为他问的是关于方群英的事,沉吟道:“这件事要和陆董知会一声吗?”   “呵,”陆颂乔手一松,文件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郁清看着那被随意放置的文件,垂眸掩下不耐,语气平缓地回答道:“昨天手肘不便,睡得比较早,所以没能接到陆总的电话。”   “七点就睡了?”   “对,”郁清面不改色,“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不太好。”   陆颂乔扯了扯嘴角,也不跟她磨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问,“你要跟谁订婚?”   “姜氏的那个小职员?”   公司一直没人见过她这个传说的男朋友,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说她是跟姜氏的一个小员工谈恋爱,不好意思给大家看。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坚信她单身。   郁清对上他质问的目光,毫不掩饰眼里的淡漠,“陆总,您问的是我的私事吧?”   本来就很烦,偏偏还有人一直不停地提姜氏。   郁清攥了攥拳头,对陆颂乔的讨人厌程度有了更上一层的认识。   她干脆也不再应付了,扯平嘴角,盯着桌上那摞文件,“我该查的事情,文件上都有标注,后续的事情相信陆总有自己的主张。”   “还有小少爷,他第一天来公司,相信还是陆总自己带更让小孩子安心。”   陆颂乔被她反客为主的行为弄得思路一滞,错失了先机。   眼见着她输出完毕就转头出了门,根本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他打了十多个电话无人接听还没来的及发火呢,郁清竟然还来了脾气?   陆颂乔本想扯一下领带,想到刚才自己根本就没戴,僵硬地停了一下手,然后随意地抓住桌上的笔筒砸到了地上。   丁绵绵靠在门缝听不见两人在谈论什么,倒是砸东西的声音最为清晰,她心里一喜,捋好头发就打开了门,娇柔道:“怎么了?郁助理怎么还把你惹恼了?”   “滚。”   丁绵绵得意的笑容还没来的收回去就僵在了脸上,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心里又给郁清记下一笔。   *   “小少爷,您先跟我去我的办公室吧,”郁清自己是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的,但是她平常为了方便交流都跟同事在同一间开放型的办公间。   陆安宁礼貌地对办公室的几个助理挥挥手,脆生生道:“哥哥姐姐们再见。”   他的脸随陆颂乔带着些冷感,但是因为年纪小有婴儿肥,把这种冷冽感中和了下去,像是个神仙娃娃。   此时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告别,更是招来不少喜爱。   办公室那个最喜欢小孩的同事眼睛都要拉出丝来了。   郁清顶着同事们带刀的目光,惋惜地腹诽:情商居然是隔代遗传,许婷要是在世,估计要把这个孙子随身揣着教导了。   陆安宁乖巧的跟在郁清身后到了办公室,郁清刚安排妥当,就听他呼唤道:“郁助理,这道题我昨晚做的有点看不懂,拍下来了,可以帮我看看嘛?”   郁清真想把慕容熙拎来学习一下,什么叫萌。   陆安宁把手机伸过去,两人交接的瞬间碰到了屏幕,滑动了图片。   等郁清拿到手机,发现相册里的摄像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了。   熟悉的医院电梯,熟悉的老太太。   作者有话说:   陆颂乔:你们清高,情侣吵架冲我撒火(ㄒoㄒ)   丁绵绵:都没你清高,人家朝你撒气,结果你骂我(╯°Д°)╯   明天就能写到辞职了【搓搓手】   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我码字也很快乐qaq 第41章 辞职   郁清在老太太喊出“你怎么敢”的一瞬间,快速地拨回到后一张图片。   她面无波动地将题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噙着笑意把手机还了回去,“小少爷您拿好。”   到底也还是个孩子,陆安宁抿着唇角,露出了个腼腆的笑试图掩盖他眼神中的不自然。   题不是很难,郁清三两下就给他整理出来了几个版本的答案。   她拿着草纸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只是陆安宁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郁清就当作不知情,最后问了一句,“我讲得好理解嘛?”   陆安宁点头,然后踟蹰了片刻,小声问道:“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妈妈呀?”   “我听别人说,丁阿姨以后可能会嫁给爸爸,我是不是又要变成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小脸皱到一块,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郁清眼里最后一分笑意也不见了,她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轻轻拍了拍陆安宁的头,语气很是严肃,“是听谁说的?”   “要是公司里的人,我相信陆总绝对会对他进行处分的。”   “如果是昨天宴会上的,您也放心,陆董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陆安宁呆了一下,额间的呆毛顺着他眨眼的频率而不停晃动。   他完全没有想到郁清不先安慰自己,而是义正严辞地计较。   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用软乎乎的手抓住郁清的衣袖,低落地说道:“那天人太多了,我也不记得了。”   郁清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那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还是能处理的,”郁清浅浅扬眉,“宴会全程有监控。”   郁清看着陆安宁迟缓的动作露出温温柔柔地笑容。   小鬼头,年纪小小脑袋里就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怕以后长不高。   可能是意识到了郁清不像以前碰到的叔叔阿姨那么‘好心’,陆安宁聪明地选择了安静做题,在办公室安安分分地又呆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有人来接他了。   李民看了一眼郁清,这次十分乖觉地不再多话了,“陆总叫我来接小少爷。”   陆安宁小腿捣腾得飞快,像是逃离了魔窟一样。   他抓住李民的手,露出招牌笑容,“秘书哥哥,我们快走吧。”   小孩儿浅浅的呼吸声和笔尖沙沙作响的声音一并消失,办公室又恢复了寂静。   郁清的右手还不能动,能处理的工作不多。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开始发呆,刻意忽略的事情就开始在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循环。   苏市已经入夏了,透蓝的天空少见有云,阳光毫无遮掩投射到屋内,照在被扣到桌边的手机上反射出淡金色的光。   郁清突然想起之前看过某个新闻,说是手机在太阳下暴晒可能会爆炸。   她手指微动把手机握回了手里。   手机屏幕被她按亮又熄灭,几遍下来,胸口的烦闷久久不散甚至还愈发浓烈。   郁清拿手机的一角按着额间轻轻磕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换个事情想。   不应该,这才几个月。   狗男人果然只会影响她工作。   姜行之昨晚发了消息以后,今天一早上都安安静静的。   郁清冷哼一声,最后右划删掉了他的聊天框。   *   “机票订好了吗?”   老板的声音近在咫尺,佟桓一下从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有口水后忙不迭地点头答道:“订好了,姜总我们现在出发吗?”   姜行之看了一眼萎靡不振地佟桓,淡声道:“不用,你从今天开始放假。”   “这两天辛苦你了,带薪好好休息吧。”   差点以为自己被辞退的佟桓听到他第二句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听到带薪休假,他心里升起了一点点小愧疚。   虽说名义上他是跟着老板熬了个通宵,但是他晚上熬不住的时候也没少睡,姜总也没有叫醒他的意思。   这样算下来,除了在工位上睡觉没有家里舒服以外,别的还真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姜总,他每次醒过来都看见姜行之在那里一丝不苟得看文件,做批注。   不过作为一个在工作岗位上混了十多年的冷血打工人,佟桓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   佟桓从电脑屏幕之中瞄见了自己胡子拉碴憔悴颓唐的脸,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被老板偶尔的糖衣炮弹迷惑。   姜总虽然工作辛苦,但是他熬大夜都容光焕发,那张令人嫉恨的脸拎出去走一圈,收到的钱都能抵自己几个月的工资了。   基于此,佟桓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老板提出的福利。   ……   京市和苏市相距两千公里,飞机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地方。   姜行之谢绝了空乘的餐食服务,沉静地阖上眼开始回忆这两天的异常。   他将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研究,最终将时间将目标卡在晚宴那一段。   也正是那会儿,郁清的手受伤了。   想到这,姜行之忍不住皱起眉头,满脑子都是郁清的伤势,刚理顺的思路又变成一团乱麻。   而斜后方有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戳了一下身边的经纪人,“姐,去给我要个联系方式呗。”   经纪人对姜行之的侧脸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转头瞪了一眼女人,“你可收回你那掰了八百瓣儿的心吧,你怎么谁都敢上?”   女人拽下来一点口罩,对着经纪人左右晃了一下脸,“我这种美女有什么不敢的?你不要我自己去。”   “贾禾!”经纪人小声吼住她,把她拽回了座位,“你想步伍筱的后尘吗?”   贾禾一听经纪人是真急了,立马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一脸后怕,“姐,我是你唯一的宝贝啊,你可不能咒我。”   伍筱是谁,那可是当年的真顶流,说她打个喷嚏都要上热搜虽然夸张了一点,但是也差不到哪去,结果自己想不开非要去贴人家姜氏的继承人。   热搜是她买的,澄清也是她干的,一个人演完了整场戏。   可惜的是还没等媒体扒出来姜氏继承人的照片,伍筱就因为偷税漏税和吸些不干净的东西被抓进去踩缝纫机了。   大家以为是巧合,可圈内的人清楚得很,这是姜氏出手了。   贾禾压低声音,“这不会就是那个继承人吧?”   经纪人摇摇头,“准确的说,人家现在是掌权人。”   贾禾脊背一凉,立刻收回了自己绑在姜行之身上的视线。   她刚把丁绵绵压下去,还没风光两天呢,顶流梦都还没实现,可不能这时候栽在男人手里。   不过想到姜行之那张俊美的脸,她又心痒痒。   下了飞机还在四处张望,企图再免费观赏一下这种绝色。   经纪人以为她贼心不死,拉住她苦口婆心,“放弃吧,这种男人你把握不住的。”   “而且这明显就是有主的,别惦记了。”   贾禾虽然已经没有这种心思了,但是听经纪人这么说还是有点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单身?”   “你刚才在飞机上眼睛都长在人身上了,这都没观察到?”   贾禾迷茫道:“他身边也没人啊?”   经纪人无语,打算进组以后抽空带她去去看看视力,“右手那粉嫩嫩的小皮套,还有那明显不像是自己挑的粉衬衫,这都不够明显吗?”   贾禾幽幽道:“姐,你看的也挺细啊?”   “我看帅哥提高审美阙值,以后方便挑选男艺人,有问题吗?”   “行,”贾禾比了个ok的手势,“这我哪敢说话啊。”   *   郁清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感觉今天没请假就是个错误。   公关部的经理满脸歉意地冲着合作商鞠躬,“维特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惊扰到您了。”   那名叫维特的外国男人,面容上的怒意并没有因此消散。   他冷硬道:“不必道歉,我想我们的合作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毕竟能录用这种员工的老板,实在是让我很怀疑他的能力。”   后一句,维特是对着陆颂乔说的。   郁清知道维特正处在气头上,但是这时候不挽留,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都难说。   项目负责人和郁清对视了一眼,在场的高层能说的话都说了,只能让和维特有着老交情的郁清出马了。   郁清向前一步,话还没出口,就被陆颂乔喝住。   陆颂乔冷凝了一眼维特,凛声道:“那我就不送您了,您自便。”   维特被他气笑了,临走前回头对郁清道:“我觉得你该有更好的选择,你的同事也如此。”   维特这明晃晃地挑拨让陆颂乔面色铁青,他等人走后,将目光落在郁清身上,意味深长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陆总会给出大家满意的答复的。”   郁清再不像从前一样出言维护了,她嫌恶地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撒泼不起的丁雄与他前妻,再用同样的目光扫视着躲在陆颂乔身后的丁绵绵。   维特三年来一趟华国,为了得到这个合作的机会,公司相关的几十个员工这三年有多努力,陆颂乔想来也没在意过。   所以才会纵容丁绵绵陪同进入机密会议室,会任凭丁雄夫妇来公司撒泼,甚至是在他们伤了合作商,大家都在争取的情况下,也要维持他总裁的‘无上威严’。   公关部经理怒火在脑门里直窜,他也不顾及陆颂乔在场了,朝着丁雄狠踹了几脚,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他娘的龟孙子,脑子在你妈肚子里没带出来是吧?”   丁绵绵看见自己哥哥被打,惊慌失措地站了出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个烂货少在那犯贱,”经理正是火气上来的时候,一巴掌扇在丁绵绵脸上,“你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陆颂乔神色冰冷地看了过去。   就算有再多不满,毕竟是拿着人家开的’窝囊费‘,马上就有人拦住公关部经理劝道:“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经理从陆颂乔脸上略过,盯着丁绵绵啐了一口,指桑骂槐,“这是你家开的公司,爷爷我不伺候你们这群猪头了行吧?”   说罢,他扔掉身上的铭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剩下几个高层面面相觑,但是总归都不愿意在这继续呆着了。   几人找了个理由,相继离开了这个气压极低的办公室。   直到郁清也迈出了脚步,陆颂乔才再次开口,“你今天让我很失望。”   郁清脚步只停顿了片刻,她头也不回轻声道:“您也一样。”   *   郁清从会议室上楼的时候,正撞上要下楼的周练。   都是同一楼层,刚才发生了什么,周练也听人说的七七八八。   周练踟蹰不前,最后跟着郁清进了电梯。   郁清余光察觉他似乎在纠结什么事,只是他不说,郁清也不问,就任凭他上了顶楼。   好在周练在离开的电梯的时候终于缓过神来了。   他定住脚步,小声道:“我那天看见闻露和陆总在楼底拐角谈话了。”   闻露和陆颂乔的暧昧关系,裴诗鸢之前也提过,所以郁清并不算太意外。不过既然周练在自己面前提这个事,郁清猜测,“是说了关于我的话?”   周练点头,“她说得不太好听。”   郁清接着他的话问,“怎么个不好听的法?”   “说你心思大……攀附豪门……”周练支支吾吾,还是没复述完。   他停顿了几秒,又拧眉道:“我还听见她喊陆总弟弟……”   郁清的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她回头正视着周练问道:“没听错吗?”   “没有,”周练的表情不似作假,“她一直强调两个人的关系。”   随即,他挠了挠头,掏出手机给她听了一断录音,“只录到了这一点点。”   正是闻露摆姐姐的谱那会儿说的话。   郁清控制住胸膛的呼吸,对他郑重的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轻晃一下脑袋,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私心只觉得无比荒谬。   当初被指认抄袭,许婷是第一个对她说,我信任你的人。   陆颂乔是第二个。   他在饭桌上义正严词地指责那群伤害过自己的人,甚至对闻露也不假辞色。   那段时间是郁清第一次渴望家这个概念,她想,如果这就是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就好了。   就算之前以为陆颂乔和闻露两人是那种关系,她都没觉得被背刺。   毕竟从头到尾这都是她和闻露的事情,陆颂乔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选择,没有义务要照顾外人的想法。   可如果,裴诗鸢说的是真的,周练讲的也是事实,闻露真的是陆颂乔的姐姐。   那陆颂乔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不久前还是他无数次用抨击闻露这种方式来安慰她的时候呢?   他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闻露是许婷的女儿,还是陆平的女儿呢?   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在郁清的脑海里蹦出来,像是有无数条绳索缠在她身上,多得郁清感觉呼吸都有些费力。   “郁助理?”周练看她表情不太对,忙唤醒她。   郁清颤了颤睫毛,冲他扬起和平日无异的笑容,“没事,刚才溜号了。”   “要不然我送您回去吧,”周练感觉现在的郁清理智得有些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是对是错。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作为一个无关人员都觉得有些气愤。   郁清为公司做了多少,明眼人都清楚,闻露对郁清的敌意他也隐隐听说过。   结果这姐弟二人,一个扒着郁清在陆氏站稳脚跟,另一个还要暗搓搓在背地里捅刀子。   真是让人作呕。   可是就这么直白的告诉郁清,似乎也太过于残忍了。   郁清站直身体,拒绝道:“真的没关系,我的抗压能力还是蛮强的。”   她甚至还有心情调侃自己,“尤其是最近,简直是质的飞跃。”   *   郁清从容自若地回到办公间,下午茶时间,屋里正七嘴八舌地讨论丁雄一家子。   “帮她哥离婚,设计她嫂子净身出户,之前只在网上见过,没想到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丁小姐还真是奇人。”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不知道吧,她嫂子今天来闹目的就是要复婚,还要公司给他老公复职呢。”   “害公司少了一个巨大的合作项目,这总该要个说法吧?”   “丁雄都离职了,你跟谁索赔去?”   ……   这种本身就奇葩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再去刻意地增补藻饰就足够夺人眼球了。   郁清听他们互相交流听来的八卦,直至把事情复原才进了门。   “这瓜吃得心满意足了?”   陈彦轻咳了一声,立马收敛住自己因为太兴奋而略显猥琐的笑容,“没有,我们就是闲聊了两句。”   郁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抬颚示意陈彦,“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彦提心吊胆地跟她到了总助理单独的办公室,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人心慌。   虽然潜意识知道郁清不会因为偶尔摸个鱼跟他生气,但是今天的总助理明显和平日的不一样。   陈彦悄悄观察了一下郁清,得出了结论:郁清很少有这种比较肆意的神态,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   陈彦咂巴了一下嘴,为自己匮乏的词汇量而感到抱歉。   郁清打开柜子,里面是成摞的文件袋。   然后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肘,暗示陈彦自己搬。   陈彦搬完最上面一层,脑袋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有点纳闷,“总助,这是要做什么?”   “送你的,”郁清微微一笑,“这一面柜子都是。”   陈彦企图用眼睛丈量这些文件的数量,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总助,我还不想英年早……嗯?”   话还没说完,陈彦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他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你这是打算……”   ‘离职’两个字被他咽了下去,陈彦安慰自己,没准是要升职了呢。   万一陆总突然想开了,直接让郁总助去做职业经理人接管公司了呢?   郁清不予置否,“时间早晚而已。”   陈彦问道:“这个早是多早?”   “或许就下一刻呢,”郁清玩笑似的回答,“早点接手总归不会出错,有一些不太熟悉的还能有机会问我。”   *   以前上学的时候不太懂同学转笔的快乐,现在都快奔三了,突然就体会到了这种乐趣。   那种整个心神都凝在手上的状态,会让人忘掉周遭的一切,难得地放松。   郁清用不大灵活的左手逆时针转动着中性笔,一个小时的锻炼,它掉落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而陈彦坐在刚入职的时候幻想过的总助老板椅上,神情麻木,手指僵硬。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告诉几年前的自己,好好跟在总助理屁股后面摸鱼,不要那么努力去当第二,不然老大走了,他就只能抱着资料哭了。   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完的工作。   在他第十次用嫉妒的目光偷瞄郁清时,终于收到了郁清的回视。   郁清明知故问,“呆不住了?”   陈彦老老实实地点头。   “算了,”郁清看他的确没偷懒,松口道:“明天再来吧。”   陈彦勉强笑了笑试探道:“总助,你明天还要来监督吗?”   郁清耸耸肩膀,目光越过他往远处眺望,轻声道:“大概率是不会吧。”   *   下午的事情闹开,没了郁清的帮忙,陆颂乔不得不亲自上阵去抚慰高层的情绪。   所以陆安宁又辗转到了别人的身边。   李民拉着陆安宁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转了一圈还是没敢进去,根据他的经验这会儿陆颂乔十有八九在积攒怒气值呢。   他无奈道:“小少爷,不然你改天再把东西给陆总吧。”   陆安宁抿唇,紧紧搂住那个看起来像是手工做的模型,“可是我想爸爸第一个看到。”   李民愁地头发都要白了,他就想不通了,这小孩儿别的时候都很懂事,怎么就这个时候犯倔。   “陆总在办公室吗?”郁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旁边。   李民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在的在的。”   真的勇士来了,他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不显,“小少爷,不如您找郁助理,她没准有办法。”   谁知陆安宁却突然又恢复了懂事的一面,他摇头,“不用了,我想起来这个木雕还有没有弄好的地方。”   郁清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李民,“麻烦李秘回避了。”   ……   陆颂乔见到郁清的第一反应就是冷笑。   “我还以为你会忍多久呢,是有人和你说了我要给陈彦升职你才这么急?”   郁清用舌尖轻抵住上颚,收回了要说的话。   蓦地,她弯眸笑了,“难得我和陆总有一天能想到一块儿去。”   陆颂乔不明所以,他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来跟陆总提前报备的,”郁清嘴角的弧度慢慢被拉平,她风轻云淡道:“离职信现在还不太方便写,大概要过后补给陆总了。”   陆颂乔那张万年冰山脸终于裂开了,他瞳孔微缩,厉声道:“郁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郁清看着这熟悉的办公室,表情释然,“我很清楚,并且也不会后悔。”   她把陆颂乔下一句要问的话堵得死死的,气得陆颂乔连连点头,“好,我成全你。”   陆颂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然后指着大门的方向,冷声命令:“现在就走。”   郁清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认真道:“后续的流程大概还有还要几天,那就麻烦陆总再忍耐几天了。”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实,两人的谈话透过门缝传到走廊上。   离总裁办公室最近的秘书处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活,朝着说话的方向张望。   没过两分钟,就从透明的玻璃处,看到郁清面容柔和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要变天啦。”   不知道是谁在角落小声嘀咕了一句。   总秘书也懒得计较,他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好了,工作时间别分心。”   *   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被卸下,郁清长舒一口气。   她脚步轻快地‘打道回府’,连私人物品都不收拾了,打算明天来公司走流程的时候一并处理。   下午四点的商业街空旷寂静,偶尔有几个年轻人经过,也是拎着公文包步履匆匆。   这时候的太阳攻击性不那么强了,就算不到树荫下也不会觉得晒。   郁清慢吞吞地移到一家咖啡厅外面的座椅上,点了杯柠檬水开始习惯性放空自己。   半糖的柠檬水刚刚好,即盖住柠檬的酸,又不至于太过甜腻。   但总体来说和郁清常喝的苦咖啡味道大相径庭。   许是被夏天的暖阳晒得太过舒服,柠檬水半杯还没下肚,郁清就觉得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朦胧中她好像看见手机响了一下。   算了,郁清困的不行,只记得把那只被吊起来的手肘放到妥当的位置。   她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眯了半个小时,再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黑屏了。   不过幸运的是,郁清有带现金出门的习惯,趁着下班高峰点还没到,她招了个计程车回了家。   她在车里开始盘算,既然离职了,公司给分配的房子就得搬出去了,但是新房子那边装修也要个把月。   那也就是说明天还要去找房子租,郁清揉了揉眉心,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几天的忙碌程度了。   这栋楼的格局是一梯两户,所以郁清刚从电梯出来,看见一个西装男人蹲坐在两户门中间的时候愣了一下。   楼道的穿堂风还在呼呼作响,男人似乎是睡着了,这样的风再多吹一会儿肯定要受凉。   就在郁清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的时候,男人抬起了头。   郁清利落地收回了手。   她试图张了一下嘴,却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该叫苏穆还是姜行之。   姜行之蹲在地上,双臂抱住修长的腿,整个人埋在西装外套下,仰着头看人的时候有一半眼睛被黑发遮住,显得整个人格外沉寂。   他沙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清清。”   郁清移开视线,越过他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钥匙像是粘了胶水一样,总是对不好孔,郁清急得眼眶都有些疼。   “我帮你开吧。”   姜行之已经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奶猫。   郁清被自己这个想法无语到了。   她怎么会从姜行之身上联想到小奶猫,狮子王还差不多。   郁清没理会他,跟手上的钥匙斗智斗勇了几分钟,终于在耐心耗尽之前打开了房门。   她换号了拖鞋,余光看见姜行之在门口站得规规矩矩,似乎是在等她下指令。   郁清:“……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姜行之凝在唇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听郁清面色平淡地又说了一句,“我们好好谈谈吧,姜总。”   ……   “家里也没什么能待客的,就不请您喝茶了。”   郁清懒得再去做这些表面功夫,直接把钥匙丢在桌边,和他相对而坐,两人中间隔了一条长长的茶几。   “这种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吗?”郁清脸上是全然的疑惑,没有半点别的情绪。   姜行之心头一颤,死死地盯着郁清的眼睛,恨不得让她看清自己所有的心思,他一字一句道:“这不是游戏。”   苦涩的滋味从他舌尖开始延伸,姜行之看着郁清那双毫无波动的目光,心脏连同胃都开始一阵一阵地抽搐。   郁清看得清楚,他眼下有着淡淡的倦意,猜测他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   只是她不敢信。   这种状态会是他演的吗?   知道真相以后,郁清其实有偷偷想过,到时候见到姜行之要说些什么,无论是挖苦还是阴阳怪气的话她都准备了很多句。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又觉得没必要。   “算了。”   姜行之要说的话被她这一句算了硬是噎在了心口,姜行之声音低沉,“什么算了?”   “反正……”郁清顿了顿,冲他翘起唇角,“也才几个月,大家好聚好散。”   “不是几个月,是十三年。”姜行之咬紧牙关,眼中晦暗不明,手下的沙发都被他攥出了几道深深的折痕,他说:“我不要散。”   什么十三年?   这下轮到郁清发懵了,她条件反射想拿右手去摸额头。   时刻关注她手臂的姜行之轻呵一声,制止了她无意识的动作。   眼见着姜行之满脸紧张地就要凑了过来,郁清立刻将脸沉了下来,冷漠道:“别碰我。”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姜行之坐在了她右手边,顶着她的冷眼,听话地向边缘挪动了一点,和她拉开了一小截距离。   嗯,猫坐下都嫌挤的距离。   可偏偏他一脸失落,配上那张脸因为没休息好而略显苍白的脸,完全就是一个易碎的水晶神像。   郁清悲哀地发觉,即使是这种要分手的时刻,她还是对那张脸没有任何抵抗力。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眼神示意姜行之继续说下去。   姜行之垂头,哑声道:“你高三毕业的那年我回来找过你,但是时间太仓促了。”   “大学毕业的时候又回了柏林镇一趟,都说你嫁人了。”   “我跑去苏市还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讨论着去买婚服……”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愈发委屈。   郁清打断道:“是我兼职婚礼策划师那段时间吧?”   “嗯。”   想到这莫名得阴差阳错,姜行之掩下眸里的冷意。   郁清手上搓弄着脖子上的纱布,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姜行之,可他的言行和印象里的姜氏掌权人是却割裂开来的。   他如果真的只是苏穆就好了。   “那为什么要骗我?”   姜行之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姜行之。”   姜行之是郁清从小到大最讨厌的那种角色,生来显赫,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世间贫瘠,永远不会懂得共情。   有的时候姜行之也会想,如果不是碰到了郁清,他的人生也许真的就是那样的。   “可我再不喜欢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郁清自己也有点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金字塔顶端的人。   或许是从孤儿院被富家子弟那烟花炸上了几个同伴,最后被他们撒钱平息开始,   也或许是见过同伴的高中入校名额被有权势的人家抢去,而院长只能无奈称这是命数开始。   ……   她厌恶这样的环境。   和苏穆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人。   和姜行之在一起,就是很多个家族的事情。   “我是个很嫌麻烦的人,不愿意去参与到一群人的争夺战里。”   姜行之眸色转深,眼底露出希冀的光,他郑重道:“我家里人只有父母和爷爷,没有别的任何亲戚。”   “我们的事只和我们两个人有关,无论我是苏穆还是姜行之,都是一模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郁清抬眼望进他恳切的眸光里,心里那股酸涩还是下不去,她淡淡道:“最重要的是,你已经骗了我一次,我不知道你今天所说的话有几分真。”   如果前一句姜行之还能争取,后一句就是将他宣判的最后一桩陈词。   “可是真假是需要验证的不是吗,”姜行之   作者有话说:   信我,不会虐的,我差点就让他俩今天飞速和好了(ㄒoㄒ)   写了一通宵还是没码到1w,差一千我想想怎么补。   困到神志不清了_(:з」∠)_我要先去补个觉   (最后预收求收藏qaq) 第42章   “可是真是假也需要验证的不是吗?”说着,姜行之突然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了身份证,户口本和一摞银行卡。   郁清被他这波操作真真切切地震住了,他那件贴身的西服里是怎么塞下这堆东西的?   她磕磕巴巴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姜行之端直了身子,翻开了户口本到自己那一页,从头开始介绍,“姜行之是身份证上的名字,苏穆是曾用名,家庭住址是现在我父母在苏市住的那套房子,籍贯在京市……”   “这是我爷爷,户口本……”   ……   再放任下去,郁清怀疑他可能会把祖上八代的资料拿出来。   “等下,”郁清当机立断地捂住了他的嘴,“我是说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姜行之的目光从郁清的脸上移开,纤长浓密的睫毛缓缓垂下,扫到了郁清的小指边缘。   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男人温热的呼吸,郁清有些懊恼,气哄哄地用力压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才收回手。   “你说吧。”   隔了一秒,她又严肃地补充道:“别骗我。”   那双青葱似的手被抽开,姜行之藏下心底的那点遗憾,乖巧道:“想着万一……万一什么时候就用到呢。”   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什么,郁清立刻反应过来了。   几种情绪就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交织缠绕,让她一时间不知道下一秒会被哪种情绪所左右。   郁清咬牙切齿,“你还真是想的够早呢。”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结婚了。   “装老实人这段时间可真是苦了你了。”   姜行之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他低垂着头表情诚恳,任凭郁清对他冷嘲热讽都不辩白,时不时还不忘分心关一下注郁清那行动不便的右手。   郁清之前预备的词都说光了,但还是不想这么原谅他,她往身后的沙发靠背仰去,懒声道:“我这刚分完手,就不招待姜总了,您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就走吧。”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的?”姜行之这下不淡定了,他眸光深沉,瞳孔中蕴含着不明意味。   “我不同意。”   郁清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同意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男朋友是姜总你的助理,这种事您也管吗?”   明知道郁清在偷换概念,但是姜行之理屈词穷。   他抿紧唇,眸光在她冷漠的侧脸上一寸一寸的巡游。   这件事不做个决断,永远都是横在两人中间的结。   好半晌,他突然应道:“好,我不管。”   还没等郁清再说什么,他又幽幽道:“那你现在是单身,我总有追你的权利吧?”   郁清抄起手边柔软的抱枕就砸在了他身上,恼声道:“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厚脸皮。”   姜行之小幅度地点点头,对她的评价毫无异义。   郁清被他气到没脾气了,她冷笑,“行,那现在我拒绝你了,可以结束了吗?”   姜行之理不直气也壮,“可是我厚脸皮。”   他浅叹一口气,“我还有很长的时间能等,哪怕是你永远都不会接受姜行之这个身份。”   郁清说不过他,只能瞪他。   不知道是不是睁眼太用力了,感觉眼眶生疼,下一秒倏然就红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大颗大颗砸到了腿上。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只觉这两天所有的委屈突然一齐涌了上来。   姜行之却是僵住了手脚,心一揪一揪地抽痛,他略显笨拙凑了过来,左右□□叉让他一个趔趄。   但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伸手揽住郁清,然后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隐瞒身份这件事,他曾经有无数个理由开解自己,那时候他告诉自己,这也是无奈之举。   可现在,他突然生出了无尽的悔意。   郁清被他按在怀里,整个人被包裹在宽厚的胸膛里,这种密闭的空间让她连哭声都忍不住肆意了起来。   啜泣的音量越来越难自制,她心一狠,张口咬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姜行之身上那件粉衬衫完全抵挡不住郁清牙齿的攻势,被浸上两排濡湿的牙印。   姜行之猝不及防被这样袭击,不由得闷哼一声,整个身体都崩了起来,但是顾及着郁清的右手他抱人的动作又不敢太重,只好拱起腰身,沉重的呼吸撒在郁清的耳边,“清清,松口。”   郁清也逐渐察觉到不对劲,她松口的一瞬间,一掌推开了姜行之,眼神警惕地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只是在她眼圈和鼻尖红彤彤的状态下,微微睁大眼睛的动作只会削减她原本的凌厉,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卖萌一样,没有任何威慑力。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郁清因为羞愤而不愿讲话,在一旁‘罪上加罪’的姜行之不敢讲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儿,直到姜行之冷静下来,他轻咳,“我……”   郁清别开头,打断了他的话,“你还不走?”   ‘咕噜噜……’   夏天的夜来得晚一些,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时间的流速。   这个时间吃晚饭是郁清这几个月来养成的好习惯。   不过好习惯只是对身体有益,脸面就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了。   “我饿了,”姜行之突然捂住胃,眼巴巴地看着郁清,软声道:“一天没吃饭了。”   他的皮肤白皙,所以即便是脸色不好也很难被发觉。   郁清的视线落到他泛着青白的嘴唇上,又匆匆略了过去。   算了,看在他自觉背锅的份上。   “吃完你就回去。”   “谢谢清清,我去做饭吧。”他眉眼弯弯,直至现在郁清也没办法把他这副温文尔雅的表情和姜行之挂上钩。   “不想吃你做的饭,”郁清抬眼瞄了一下时间,“我要点外卖,爱吃不吃。”   ……   ‘盛鼎香’是苏市最出名的一家私房菜馆,别说是外卖,就连平日里吃饭都要提前几个月预约。   郁清望着满桌的招牌菜,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涨的肚子。   她说完外卖不到二十分钟,盛鼎香的工作人员就连带着餐车一起在她家门口候着了。   餐车手柄处姜氏的logo夺目耀眼。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郁清满肚子的吐槽烟消云散。   眼见着天快要黑了,她张张嘴,催他离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姜行之站起身来。   这是自觉要回去了?   姜行之走到她身侧,“之前你想查的那个人,资料传过来了。”   郁清就着他的手机瞄了一眼,视线停留在‘文东之子,文强’那段话上。   姜行之动作熟练地搀扶起她,“用电脑看吧,这个费眼睛。”   郁清心思都放在了文件上,一时不注意就遂了他的愿。   这份文件长达二十页,看得出搜查的人很是用心。   文东是二十多年前拖家带口的搬到了卢市,带着一双儿女和一个残疾的老母亲在那定居。   但是他的女儿在五岁时意外落水而亡,老母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此后文东就带着儿子住在柏林镇,他本人也长久缩在家中不愿外出社交,只偶尔做做木匠活营生。   柏林镇虽说不大,但是真计较起来也有上千户人家,郁清没听过文东也实属正常。   而文强本就没有母亲,又缺少父亲教导,打小就在柏林镇的边缘附近跟着大孩子鬼混。   这么看下去,这个人再平凡不过了。   直到郁清向后翻到他的支出。   十多年前花一万买一件外套对一个普通家庭是什么概念?   那个时候孤儿院那么多孩子一个月也只有九百块的补助费。   因为时间太久,最早的汇款明细已经查不到了,但是最近七年来,全部都是由许倍转过去的。   两个完全不应该有交集的人,会是什么原因让许倍这种败家子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存下这笔钱汇过去呢?   想到文强的恶行,郁清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就会这么巧?   姜行之在她身侧坐定,补充了一句,“这笔钱是以抚养费的名义打过去的。”   “文强是许倍的儿子?”   “不是。”姜行之摇了摇头,“我找人验证过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郁清迟疑,“文强不是在牢里,你怎么验证的?”   她就差把‘违法乱纪不可取’的牌子举到头上了。   姜行之一噎,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有以前的血液检验样本。”   意识到自己思路卡进胡同的郁清‘哦’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把脑袋转到了电脑屏幕前。   姜行之余光看到她耳廓的粉红,伸出拳头在嘴边轻咳,来掩饰唇边的笑意。   郁清拨动鼠标,对着文东毫无收敛的消费支出感慨了一句,“他这月月花光,没考虑给文强留点东西嘛?”   她也只是随意嘀咕了一声,对文强那种人,郁清当然是恨不得他一辈子穷困潦倒。   “出不来自然就用不到了。”   “什么?”郁清全神贯注地捋资料,没注意听姜行之的话,再加上他说这句话本身就声小且含糊,更是让郁清一头雾水,“没听清。”   姜行之神色温润,“没事,只是觉得文强活该罢了。”   他既然能查到文强身上,自然也知道文强入狱的原因。   郁清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姜行之身上。   两人窝在电脑桌前研究这份文件,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郁清深吸一口气,看在他帮了大忙的份上,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反讽道:“再不走你是打算住在这儿吗?”   姜行之微微倾身,眸光清澈,“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非典型性追妻火葬场,我实在是虐不起来,不过姜总想和好还有的磨呢   感受到大家对陆狗的讨厌了o(o?`з??o)?!!这就要开始搞他了   通宵码字熬得人一整个白天都萎靡不振,明天白天一定要努力【握拳】 第43章   当然不可以。   姜行之站在被关紧的房门外,再一次反省自己的操之过急。   过了半分钟,门锁的声音传来,大门在姜行之希冀的目光下开了一条缝。   郁清伸出半只胳膊,半个眼神都没给他,“你的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拿走。”   ……   “表哥表哥,怎么样?表嫂原谅了你了嘛?”   慕容熙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无所不能的表哥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他兴奋地搓搓手,暂时忘记了被支配的恐惧。   “表哥,这种事你没经验,你得听我的。”   “男人会撒娇,老婆魂会飘,撒娇撒得巧,老婆把饭烧。”   刚被赶出家门,连做饭资格都没有的姜行之:……   看表哥还没回复,慕容熙再接再厉,从‘豆子’上找了几个自己刷到过的人夫视频发了过去。   “表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可要好好学啊。”   紧接着姜行之的手机界面弹出一个接一个的视频链接。   他在一个名叫‘女朋友生气了和我说分手,我只需要这一招就能挽回她’的标题上停留了片刻。   三十多万的赞,还有十多万的收藏……   姜行之面色平静地点开。   还是个短剧。   开头就有弹幕飘过,‘稳了,我女朋友立马拉我去领证了’   ‘谢谢up,女神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   姜行之关掉密密麻麻的弹幕,终于看清了内容。   起初是个面貌粗旷的男人穿着家居服里被女朋友训,在被说出分手后,画面一转,他头戴猫耳发箍,围了一件嫩粉色绣着几朵小白花的围裙,然后转过身,裤子上竟然还别着几条尾巴。   然后,博主拧着身子,回头对着屏幕挤眉弄眼,同时还有一只手配合地在脸颊处做出爪子的形态,视频的最后一幕,他娇柔地喊道:“主银,人家错了”。   ……   姜行之在它自动播放第二遍之前迅速地退出了APP。   他沉思了一会儿,调出豆子平台风控部门主管的聊天框。   *   第二天一早,慕容熙扛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表哥的回复。   他昨晚在梦里已经规划好了,这次就不让表哥在物质上奖励自己了。   他最近迷上了R国的某个动漫,到时候让表哥给自己引荐一下,万一就看上自己独特的气质想给自己专门画一本呢?   慕容熙嘿嘿傻乐了一声,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   但是姜行之并没有回复他。   反倒是个叫‘花开富贵’的人给他连发了十三条消息,条条都有59秒。   开口就叫他,“儿啊,好事。”   “你表哥跟我商量了一下,打算暑假把你插进南非的项目历练一下。”   “真是我的宝贝乖乖崽,你可是老姜家头一个被你哥开后门的,可见行之有多重视你……”   慕容熙不确定,不死心地又点开了语音重新听了一遍。   好,这真是他妈的声音。   他表情怪异地回复,“妈,你这名字和头像是什么情况?”   他妈最近跟他爸出去下乡采风,环境的影响对一个人这么大吗?   花开富贵:“我听乡下的嬢嬢讲了,这名字旺儿。我本来也不信,这不,立马就灵验了。”   慕容熙:“妈,你是个富太太……”   他企图唤醒他妈那颗最讲究体面的心。   花开富贵,“对,所以我头像的莲花是镶金边的。”   慕容熙朝着自己的脸拍了一巴掌,确定这不是梦。   这一巴掌虽然没有让他逃离现实,但是让他捡回了理智。   南非的项目!   他也顾不上拯救他妈妈的审美了,哀嚎着给姜行之打电话,“表哥,你怎么能让我去南非挖矿啊,恩将仇报啊呜呜呜……”   姜行之淡声道:“我们公司没有这项业务,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慕容熙不服气,“我听符韫说表嫂以前也看的。”   “她平常要用脑,适当放松。”   ‘不需要用脑’的慕容熙:……妙啊。   慕容熙敢怒不敢言,他争取道:“你把我扔去南非了,谁帮你接送表嫂?”   姜行之温声道:“她有自己的男朋友。”   说罢,他在慕容熙的哭嚎中挂断了电话,并开启了免打扰。   天蒙蒙亮,商业街的马路两侧都是步履匆匆的白领,这小小的一片天地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   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为了生活在努力。   不同的是,有人靠的是自己的专业本领谋生。   而另一些,企图通过一些不符合社会美德的方式来获取成功。   就比如翘别人女朋友。   姜行之的车窗开着一个缝,顺着风声飘进来的还有车外男人的交谈声。   “不是我说,倪骆你小子精啊,又有工资赚还有女神追,要是成功了你们老板给你承诺啥了?”   另一个男声大概就是那个叫倪骆的,他轻嗤了一声,“我就是来追女神的,别把人想的都那么坏。”   先头说话的男人哈哈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你还不如说是因为公司指派不得不来更可信,说真的,真要是把人翘走,你小子能连跳两级吧?”   他看倪骆不理会,透露道:“哥不跟你争,就我老板开的那点奖金不够给我的车加油的。我纯粹是带薪来凑热闹的,你跟我透漏透漏,我把你今儿个真正的竞争对手给你指出来。我刘光一言九鼎。”   两人应该相熟,倪骆完全不怀疑他的话,不情不愿道:“年薪翻倍,升三级。”   “卧槽,血本啊,”刘光发出羡慕的惊呼,然后又叹息道:“不过你要是能把这位挖过去,跟老板提入股都不是没可能,哪像我们老板,脑瘫程度马上要超越陆氏那个了。”   倪骆有点不耐烦,“你说的对手在哪呢?”   刘光倒真没骗他,压低了声音,“那棵大榕树地下那个迈巴赫看到没,里面王氏地产的少董,追到手的女人比你小子养死过的鱼还多。”   “楼底下抱着猫的那个帅哥,观环影业的公关部长,这不用我介绍了吧?”   “还有那个,他哥是全国最大的法拉利代理商……”   刘光一口气指了七八个优质竞争对手。   倪骆有点想打退堂鼓,“这不至于吧。”   “你小子不懂了吧,”刘光揣着一副老大哥的架势,语重心长道:“得到了这个女人,事业爱情一步到位不说,相当于是在圈子里宣布把陆氏踩到了脚下。”   ……   角落处,姜行之眸光沉沉,摇上了半开的车窗。   *   没了工作的束缚,郁清一直磨蹭到临近九点才出门。   她顺了一包垃圾,慢慢悠悠下了楼。   “郁小姐好久不见。”   郁清拎着垃圾袋站定,不太确定地眯起眼睛对着面前抱猫的男人问道:“您是?”   男人凑近一步,打算声情并茂地做个自我介绍。   这时候,姜行之快他一步,与他擦身而过,接过郁清手中的垃圾,然后回头冲着男人儒雅地笑了笑,“抱歉,她对猫毛过敏。”   抱猫的男人表情有些尴尬,但仍不死心,“您是那位啊?”   “她男朋友。”   姜行之扬声回答的同时背对着人群朝郁清做了个手势。   郁清微微一怔,然后快速地扫了一眼周遭,把反驳的话咽了进去,默认了他的说法。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姜行之一手拎着垃圾,一手握着女朋友,从蠢蠢欲动的人群里穿过。   郁清被他拉着走到了车门边,咬牙假笑,“再不松手我就传你耍流氓了。”   刚才是有情可原,这会儿都走出‘危险区’了,姜行之见好就收,“我先去丢垃圾,你在车里等我?”   郁清坐在副驾驶上,就看他昂首挺胸特意从刚刚的包围圈里穿过去丢垃圾,像极了动物园里最花枝招展的那只孔雀。   不过这严重夹带了她的主观意识。   至少外面的人还真的有被他吓退的。   刘光咂吧咂嘴,戳了一下计划未使即终的倪骆,“行了,收拾收拾开溜吧。”   “干什么?”倪骆头一次近距离见这个各大老板的梦想型助理,根本不想这么轻易放弃,“万一哪天他俩分手了呢?”   刘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她跟这种男人分手了,能看上你?”   倪骆不服气,但是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有些心虚“他不就比我帅了一点点?”   “呵呵,”刘光支起一只手在他耳边,“我嫂子的爷爷大寿的时候,我见过他,姜行之。”   “你以为姜行之是街边的大白菜吗,”倪骆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可别骗我,你嫂子他家不是捡垃圾的吗?”   刘光带上墨镜深藏功与名,“我嫂子家是开废物管理公司的。”   倪骆:“……”   ……   郁清在车里把外面熟悉的面孔略了一遍,有点头疼。   她离职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得那么快,这阵子少不了有人来找她。   她浅叹了一口气,手肘伤得太不是时候了,出门旅游这条路算是行不通了。   “回柏林镇呆一阵子吗?”姜行之突然开口,“你自己去查肯定更安心一些。”   郁清憋着气,不是太想理会他,这时候提出远门,这人十有八九要随行。   但是她的确也在记挂着文东和许倍的关联,不知怎么得,她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点关系。   姜行之对她的微表情再了解不过,他敛眸道:“我去给你当助理,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就当是惩罚我这么久的隐瞒,这口气憋到心里气自己做什么?”   这角度倒是新奇。   既然有人伸头让她砍,郁清也不傻,轻哼,“什么都可以?”   “对。”   “行,”郁清点点头,“我随行想带两个体校大学生。”   她翘起唇角,“这件事就麻烦你了,姜助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郁清到了办公室的时候,人事部的经理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娄姐,等很久了吗?”   娄经理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气色好的让我没法进行离职挽留了。”   “您也知道我的,”郁清没打算长谈,她坦然道:“想明白的事我才去做。”   她就站在窗户边,柔软长顺的黑发毫无修饰地披在肩上,晨早的风从中掠过,卷带起几缕发丝在阳光的折射下泛起了金光,明亮的光线落在她那不施粉黛的脸上,将眉眼处的坚决照得分明。   陆氏已经留不住她了。   娄经理揉了揉太阳穴,泄气道:“我们就走个流程吧,毕竟,今天的主导估计也不是我。”   郁清这种核心管理,本该由陆颂乔进行离职挽留的程序。   但人是他赶走的,烂摊子只能别人来收拾。   郁清心里明镜似的,她微微侧头,“是陆董来了吧。”   娄经理没否认。   ……   陆平是个专业能力不突出,但是很懂得拿捏人的领导。   当年他的人气在陆氏不比许婷差,两个人说不上强强联合,但是他在招贤纳士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的确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只是郁清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她在陆平提出许婷两个字的前一秒,淡声道:“上次去京市出差,碰到了谭总助理。”   陆平那哭得通红的眼珠子有了片刻的凝滞,不过他又瞬间恢复了那副悲痛万分的神情。   他那张不再年轻紧致的脸,皱起眉头时就像山沟上攀爬的荆棘,汲汲营营的姿态令人厌倦。   郁清心里觉得好笑,在他有些防备的目光下把话题掐断,“那次谈话感觉从他那学到不少东西,所以就想着出去见识见识,也想知道没有陆氏护着我,我能走多远。”   到底是谁护着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谭秀到底和她说没说当年的事情?陆平心里像是猫被抓了一般。   但他知道,在他手里唯一能牵制郁清的人已经失去了作用。   郁清握着茶杯在嘴边沾了沾,热腾腾的水汽将她的面部虚化,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说起来还有点舍不得小少爷,果然是人到了年纪了。”   陆平呵呵一笑,“那孩子是机灵,可惜他没这个机会让你教导。”   “您才到壮年,怎么轮得到我指导,”郁清放下茶杯,“再说,公司这么多董事,应该没几个不喜欢小少爷的吧?”   她直接挑明了陆平想扶陆安宁代替陆颂乔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陆氏在陆颂乔手里能撑多少年不败,能不能等到陆安宁长成还是个未知数呢。   陆平掀起眼皮看了郁清一眼,选择性地掠过了后半句,客套道:“你这孩子竟会说些好听的,我这年纪哪还是壮年了?”   “不过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当那个坏人了。你只要记住陆氏还是你的家,只要我在,陆氏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就成。”   都是场面话,郁清也应和道:“自然。”   两人一块儿出了门,童素素正在门外搂着陆安宁,眼眶微红,但是背脊挺得笔直。   郁清从前不太懂小说里经常会写到的那种‘看着易碎较弱实则坚定倔强’的小白花女主是什么样子的,直到童素素的出现。   这对母子对面是怒意未消的闻露。   陆平眉心紧锁,先看向了旁边的强撑笑容的雷秘书,“这是怎么回事?”   雷明先是看了一眼郁清,心里稳了稳,囔声道:“这两位都是子公司的设计师,今儿是来找陆总要说法的。”   郁清挑眉,童素素是汉语言专业辍学的,怎么也跑到陆氏做设计师了?   “设计师?”陆平退休后很少来公司,所以也不太熟悉公司的职位变动,他乐呵呵地问道:“你们领导呢?”   这话是对着闻露说的。   闻露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脸,“她现在比较忙。”   “那怎么行,下面的人有矛盾都不管,怎么能当好一个领导。”   陆平背过手嘱咐雷明,“子公司离着不远吧,打了电话把负责的叫过来。”   “陆伯父,对不起,”童素素突然叫住了他,满脸内疚,“是我能力不够,不适合和闻小姐搭档。”   陆安宁也适时跑到陆平身边,默不作声地拉住他的衣袖,看起来很是可怜。   当这孙子和下属的面,到底偏向谁,这可是个技术活。   他抱起陆安宁,哄道:“宁宁先和雷秘书去玩一会儿,好吗?”   陆安宁不安地望了一眼童素素,然后乖巧地点头道:“好,爷爷我等你喔。”   等人没了踪影,陆平颇有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对郁清说道,“这事弄的,哎,我都不能陪你去办手续了。”   “没关系,”郁清点点头,漫不经心的掠过闻露的表情,“那您忙,我自己去就成。”   看郁清确实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陆平脸上的笑意减淡,心底暗骂这是养了个白眼儿狼。   郁清可没兴趣再给他当什么老好人的机会了,她做个了道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她走后没几分钟,陆颂乔姗姗来迟。   他皱着眉头问道:“郁清呢?”   陆平心里不悦,但碍于是在公司,他深吸了两口气,和颜悦色道:“先把事情处理了,郁助理既然有了更好的出路,咱们也该成人之美。”   “她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她……”   “好了,”陆平压低了眉头,拍了拍陆颂乔的肩膀,小声警告道:“孰轻孰重你得分清。”   *   差不多忙了两个小时,郁清的离职手续才办理妥当,陈彦抬着郁清的东西,陪她去停车场。   陈彦不舍地感慨,“总助,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呢。”   “都在一个城市,那会找不到机会见面啊,”郁清调侃,“怎么,陈总助还不改口,升职通知还没下来吗?”   陈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道:“您要是在其他地方稳定下来了,我能不能去投奔您啊。”   “别想太多,好好干,”郁清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停车场的陆氏logo,送上了最后的体面,“或许还有转机呢。”   “嗯,”陈彦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了,“我们都会想您的。”   郁清无奈叹了一口气,打趣道:“好啦,都四十多岁了,咱别整那些伤感的情绪了,让嫂子和豆丁知道了,都得笑话你。”   “就送到这吧,”郁清停在了一辆车前,认真道:“能和大家共事这么久,我也很开心,这是这几年我在公司最大的收获了。”   陆氏没有一个好的领导,内部秩序也并不再像从前一样。   可永远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热情,他们善良,或许默默无闻,但是他们在自己的岗位上熠熠生辉。   郁清承诺,“放心,我会记住办公室的每一个人的。”   ……   姜行之看到人已经走了,才敢从车上下来。   他默默无声地把东西搬进后备箱,眉眼低垂显得格外委屈。   可惜停车场光线太暗了,郁清看不清楚他今天早起保养了两个小时的脸,所以压根不吃这套,她笑盈盈问道:“姜助理,辛苦了,想好后天陪我远行的大学生名单了吗?”   半晌,就在郁清以为他要装聋作哑的时候,姜行之闷声回她,“在准备了。”   还真同意了?   郁清挑眉,目光有些狐疑的扫了他一眼。   姜行之帮人把安全带扣上,车内的灯光亮起,他侧眸道:“不骗你。”   就在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郁清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手机在中控台上放着,因为震动的缘故,一下子从上面滑落,掉到了郁清脚下。   “我来吧,”姜行之感觉她的右肘一动弹,自己就心惊胆战。   郁清也不逞强,她向右侧移动了一下,给他腾了位置。   姜行之穿的还是那件粉衬衫,或许是车里温度高,衣领处的两个口子没有扣上,低头时车内灯光顺着衣领照了进去。   郁清从上到下的姿势,把他身上的沟壑一览无余。   想到自己提的八块腹肌男,郁清耳尖一热,迅速别过头,虚握着拳头抵在人中处,咳嗽了两声。   姜行之把手机递给她,问道:“是不是空调温度低了?”   郁清镇定地回复道:“可能是车里和停车场的温度有点差距,刚适应好。”   电话是韩玮打来的,郁清前一阵子忙,和她联系不算很频繁,“韩姐,怎么了?”   韩玮语气兴奋,“我的宝,听说你脱离苦海啦?”   “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郁清知道她现在人在国外,不至于千里迢迢来拉她入伙,坦诚道:“还没做下一步的计划呢,算裸辞了。”   韩玮问道:“那你到时候从公司分配的房子搬出去,打算住在哪啊?”   郁清估计了一下,“打算短租两个月。”   到时候新房子装修得差不多,她也能入住了。   不过韩玮这么问,肯定是为了房子的事来找她,郁清顺着她的话猜测,“韩姐是有房子要出租吗?”   “对!”韩玮说道:“我在林湾庭苑有一套公寓,上一个租户她不住了……”   林湾庭苑作为苏市最高端的住宅区,离她买的满华居只有十分钟的路程,确实是方便了,但是房租很贵。   郁清考虑了一下,并不太想把钱浪费在这个上面。   她正要婉拒,又听韩玮说,“这房子别人住我也不放心,而且我有个远方弟弟在那养了一条狗想托人照顾,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市场价的十分之一租你。”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郁清不扭捏,应道:“韩姐,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等你回国,我请你吃饭。”   韩玮喜笑颜开,“这有什么的,你才是帮了我大忙。”   “不过饭我还是要吃的,到时候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郁清欣然同意。   她这边刚挂了电话,就听姜行之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姜行之面不改色地挂断,对郁清解释道:“一个远房亲戚。”   郁清‘哦’了一声,跟她报备做什么?   ……   闻露被训了一顿,怒气冲冲地正准备上车回子公司,突然被灯光晃了一下,她半眯着眼睛看过去,主驾驶的男人看不太清,但是副驾驶的郁清可是清清楚楚。   她瞥了一眼那辆豪车,心中琢磨着,姜行之隐瞒身份不应该会开这个价位的车,而且就算身份暴露,像他那种男人,怎么会开这种落伍好多年的豪车充场面。   她身边,也就上了年纪的秃顶中年男人才会开这个。   闻露笃定,郁清约莫着是瞒着姜行之攀了‘高枝儿’,她冷笑,拿出手机对着那辆车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先传给了陆颂乔。   “弟弟,我就说,这种女人离开你是好事。她就是看攀附不了你了才离开,你看,这不就转移了目标,跟了个老头子?”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郁清回家的路上正好经过林湾庭苑,两人顺路打算去看看韩玮的房子。   越走近,郁清发现姜行之的表情越奇怪。   直到两人到了7层,左户就是韩玮要出租的房子,右户是刚打算出门的慕容熙。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明所以,“表哥表嫂,你们怎么在这儿?”   “来租房子,”郁清又加了一句道,“我俩分手了。”   慕容熙看着姜行之平静的面孔,总觉得他是敢怒不敢言。   他凭借着对家庭地位的敏锐嗅觉,立刻换了称呼,“清清姐,那我们好有缘分啊!”   慕容熙也不着急出门了,他乐颠颠地凑了过来,“堂姐把这个房子租给你了呀?那以后我能天天来……”   姜行之掀起眼皮打断了他的话,“今天不是还有培训?”   慕容熙对上表哥温文尔雅的笑容,背后一毛,他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然后,郁清看着慕容熙以一个百米冲刺的速度窜进了电梯里。   她也不急着进屋了,眯着眼睛问姜行之,“你跟韩玮认识?这事是你提的吗?”   姜行之丝毫不敢隐瞒,“算是亲戚的亲戚,和她提过这件事,但是不知道她会把你安排在这里。”   他顿了顿,语气有点微妙的遗憾,“其实我本来想,我还有空余的房子……”   郁清没让他说完,照着他的脚踩了下去。   “嗷呜——”   门内突然传来小狗的叫声,郁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   等她刚把门打开,小狗就冲了出来,绕着姜行之转圈圈。   “这狗也是你的?”   “慕容熙的,”姜行之看着郁清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但是煤球不喜欢他。”   这是一只名叫煤球,但是通体雪白的小狗崽。   郁清沉默了。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狗不喜欢他,“煤球,这名字还挺别致。”   煤球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身开始在郁清脚边闻闻嗅嗅,短小的尾巴在后面拼命地摇晃。   在它乌溜溜的眼珠子望过来的时候,郁清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顶。   煤球在她手下拱了拱身子,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好可爱,”郁清皱起鼻子,哄道:“煤球小宝贝~”   姜行之目光沉沉,他轻咳了一声,“小心点,煤球喜欢扒拉人,没轻没重的。”   随即,他把门推得更大些,“看看里面需不需要再布置什么?”   屋内完全不像是刚退租的样子,家具齐全,主卧甚至还有没拆封的被子枕头,留了张纸条说是给她备的。   郁清摊手,“感觉自己的东西都没必要搬进来了。”   一直跟在她脚边的煤球突然咬住郁清的裤脚,呜呜了两声。   郁清被它带着走到了一间小卧室,里面是布置豪华的狗窝。   “居然还有自己的房间,”郁清看着一整排的狗狗零食发出感叹。   煤球在零食柜和玩具箱旁边走了一圈,又跳到狗窝里,对着郁清摇了摇尾巴。   郁清不明所以,回头问,“它是在跟我展示自己的房间吗?还是要睡觉了?”   姜行之扬起唇角,“估计到了睡觉的时间了,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吧?”   郁清转身后,姜行之从高处拿了一个圆滚滚的球,抛到了煤球窝里。   本来要窜出来追人的煤球,抓住了自己的宝贝玩具,把两人抛之脑后,完全没注意到门被人关上了。   姜行之刚带上门,就看郁清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抬头对他说,“不着急看了,刚联系了搬家公司,先把东西搬过来吧。”   *   “还没接?”   陆颂乔脸色冷凝,似乎是在压抑着怒火。   李民握着手机,僵着脸应了一声,“可能郁助……郁小姐没听到吧?”   搞不懂,人是陆颂乔赶走的,现在想把人叫回来的也是陆颂乔。   一个公司总裁,怎么像是在玩过家家。   他似乎有点开始共情郁清了,摊上这种老板,得亏是走了。   陆颂乔仰坐在办公椅上,声音暗哑,“叫陈彦来。”   ……   陈彦看着写了一半的计划书,被李民打断。他颇有些无语,这一下午就听总裁办公室霹雳乓啷丢东西的声音了。   “你先回去吧,等一下我就过去,”陈彦和旁边的同事交换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敷衍道:“很快。”   等李民出去了,常助理小声八卦道:“陆总不会找你问责去吧?”   “找我问责?”陈彦锤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撇了一下嘴,“估计是董事会马上要找他问责了,让我们抓紧时间挽救损失吧。”   公司这两天走了一个顶梁柱和一个骨干,陆颂乔再意气用事也要考虑一下内部的意见。   底层的员工或许觉得郁清离职,公司现在不会垮,毕竟业务都在正常运行。   但是上部的管理层再清楚不过了,这哪里走的是一个郁清,跟着离开的是公司这几年三分之一的业务合作人脉关系,以及一个平衡稳定的内部秩序。   没看见平常那几个漠不关心公司的董事,今天下午陆陆续续来公司好几趟了吗。   “行了,我过去看看,”陈彦快速地给文件做了个收尾,把另一份文件甩给了常助理,“这几个公司的续约情况,你关注一下吧。”   顿了几秒,他补充道:“不成功也正常,不用有什么压力。”   ……   陈彦没猜错,陆颂乔的确不是来问责的,但是他是来问郁清的去向的,“你不知道?”   “郁小姐平常和大家没有什么私交,”陈彦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这确实,郁清前两年的时间全用在工作上了,忙得像个陀螺。   有的时候,助理办公室的人一天下来都见不到她两面。也就这几个月她像是开了窍似的整个人没那么拼命三娘了。   这些陆颂乔也知道,他绷紧嘴角,“那你打电话问问。”   “就说辜氏的项目还有些问题没交接好。”   陈彦转了一下眼睛,在陆颂乔的注目下,拨通了郁清废弃的工作号。   响了半分钟,无人应答。   陈彦默默无言,等待陆颂乔的下一个指令。   谁知道陆颂乔下一秒,拎起了西装外套,直奔门口。   “你做什么去?”陆平应付完一个难缠的董事,在门口听李民说完前因后果,怒不可遏。   陈彦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出了办公室,顺势帮着这对父子带上了门。   他低着声音哼起了歌,心情格外美妙。   打起来打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陈彦的愿望太强烈。   陆平等到没了外人,反手对着陆颂乔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手软,在他冷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我看你是疯了!”陆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要去找郁清是不是?”   “公司大大小小的事你不管,这种时候为了个白眼狼发癫,陆家上百年的基业毁到你手里你才满意是不是?”   “也是,没了那个女人,你算什么?”   陆颂乔漠然撇了陆平一眼,“我确实不行,可惜你的私生子死的太早了,也非我不可了不是吗?”   “不过也不一定,”陆颂乔冷笑了一声,“毕竟我们身上都是一样的基因,没准他也要靠女人呢?”   陆平此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诟病他靠着许婷才撑起的陆家,听了这话,脸都涨成了紫红色,他恨得牙根直发麻,“你不会以为你妈就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吧?”   陆颂乔挥开他的手,也止住了他剩下的话,“她人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坏话,你懂吗?”   被亲生儿子那阴冷的目光震住,陆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陆平的手哆嗦了半天,甩手道:“我管不了你了,明天的董事会你看着办吧。”   “我倒要看看你不靠女人能不能守住你妈非要留给你的东西。”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嘭的一声关上,陈彦从助理办公室里探出头,猜测到两人是不欢而散了。   他琢磨了一下,给郁清发了个短信。   虽然他也舍不得郁清这个上司,但是也更不愿意看见她被重新拽回泥潭。   *   郁清收到短信回了声谢谢,心里毫无波动,她平静地指挥着搬家公司把东西放置好。   她虽然自觉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但是生活了几年,真收拾起来还是有不少物件的。   一切归拢完整后,已经到了晚上。   她看着脸上沾上了不少灰尘的姜行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   郁清扬眉,“感觉你现在这样稍微顺眼些了。”   一些贵重的物件,都是姜行之上手整理的,反倒是郁清坐在那当了半天的吉祥物。   看着姜行之眸中升起的喜意,她也狠不下心来在这个时候去刺他。   她略有些别扭,“吃顿饭再走吧。”   再一次得到了‘蹭饭’机会的姜行之心里一喜,他还以为会被立刻赶出家门的。   郁清找了一家很热门但是价格昂贵的饭店,其实之前她就想试试的,奈何眼大肚子小,趁着这回有人一起解决,她点了八九个菜。   姜行之坐在餐桌对面,心思完全没放在菜上。   他看着郁清左右使勺子的笨拙动作,忍住了笑意,低头顺势给她剥虾。   他把剥好的虾刚伸过去,郁清就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虾仁怼在她嘴边,两人都愣住了。   “清清姐,我能来蹭个饭吗?”   慕容熙在公司参加完实习培训,累得两腿直打颤儿。   前脚刚到家门口,就闻到对面门缝里传出来的饭菜香气。   在被馋死和被表哥记仇之中,他果断放弃了小命。   他赌表哥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温情在的。   姜行之余光看见趴在门缝露出半张脸的慕容熙,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大概率是刚才送餐的人走后,没把门带好。   他不得不收回手,离开了郁清湿软的唇瓣。   郁清也一下子从暧昧的气氛中脱身开来,她忙不迭地点头,“可以。”   慕容熙扛着表哥杀人的视线,厚着脸皮坐到了郁清身边。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这个位置,表哥肯定不敢拿眼神凶他了。   饭店送的碗筷正好也多出来了一份,慕容熙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这是哪家?我得让我妈尝尝,”慕容熙扁嘴问姜行之,“她再给我吃猪食迟早要失去我这个天资聪颖善良开朗的宝贝儿子的。”   他妈啥都好,就是饭做得忒难吃,还喜欢亲自下厨,甚至特意辞掉了煮饭阿姨,美名其曰这事妈妈的爱。   姜行之默默地点开了和姨妈的聊天框,淡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顿饭在郁清的强烈坚持下由她买单的。   “啊?不会是清清姐请你吃的饭吧?”慕容熙用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姜行之。   软饭男竟在他身边?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要不是姜行之对他的威压太重,估计这个时候都要站起来指责他表哥这种吃软饭的行为了。   郁清绷紧嘴角,只是眉眼都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姜行之瞥了慕容熙一眼,不以为耻,甚至话语间还带有一丝优越感,“希望你也能有这个机会。”   母胎单身多年的慕容熙往嘴里塞了一口醋溜土豆,幽幽道:“又酸又臭。”   ……   酒足饭饱,慕容熙突然想起了他在这寄养的宝贝狗崽子,“煤球哪去了?”   听到有人呼唤它,煤球在门缝发出嘤嘤的叫声。   不过这个撒娇声在看到慕容熙的刹那停住了,转化成了示威的汪汪叫。   碍于面前的‘黄毛怪物’太过高大,煤球叫了两声后果断奔向了郁清的脚边。   仿佛这个香香软软软的两脚兽才是它的靠山。   慕容熙挤出两滴眼泪,控诉道:“我喂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也的确,煤球在慕容熙喂狗粮的时候,任凭他上下其手都不吭声。   等饭碗干净了,它又甩甩尾巴溜到了郁清脚边。   然后蹭了蹭郁清的裤腿后,跳回了自己的窝里,嘤嘤地叫唤。   “它不是刚睡醒?”郁清没有养狗的经验,有点疑惑,“怎么又困了,要不要去兽医院看看?”   慕容熙看见自己的狗子谄媚的一面,抽了抽嘴角,“不用理它,它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这是邀你一起睡觉呢。”   郁清:……   “公狗?”姜行之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合理建议道:“”还是带去兽医院看看吧,半年了可以做绝育了。”   煤球耳朵一支,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一改之前在门口的热情,冲着姜行之开始嗥叫。   最后的结果是,姜行之连带着慕容熙一起被打包送出了家门。   慕容熙得出结论,“表哥,你这家庭地位还不如一只品行堪忧的臭狗崽。”   姜行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了右户。   “表哥,你做什么?”   慕容熙弱弱强调,“私闯民宅可是违法的行为。”   “明天你搬到楼上去住,”姜行之的意思很明显了。   慕容熙呆住,“你把楼上买下来了?”   姜行之没有回答他这个略微有点傻的问题,抛出了诱人的条件,“上个月,姨妈没给你买的那款全球限量手办,也在楼上。”   “那怎么成?”慕容熙正色,“现在我就搬家,绝不能打扰表哥你的人生大事。”   “晚上声音太大了,会影响到邻居。”   这个邻居指的是谁,慕容熙还不清楚吗。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明天就明天。   *   由于离职的过于顺利,郁清回柏林镇的计划也提前了。   机场的温度有些低,姜行之提着她的行李,朝着风口的位置挪了挪。   郁清默了默,决定不追问他男大学生的事情了。   但是,姜行之贯穿着言而有信的方针,主动和她提起这件事,“那两个随行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临上飞机前,那两个青春帅气男大学生携手出现在郁清的视野中。   没错,是十指相扣的牵手。   郁清把目光放回了姜行之脸上,阴阳怪气道:“找这么一对儿不容易吧?”   姜行之低眉顺眼,“我知道,我这张脸你也看腻了。”   “想看看别的新鲜面孔,也是人之常情。”   他声音不大,奈何两人长得过于出众,即便是戴着口罩也遮不住那独特的气质,所以周围总是有意无意地围着一些人在那里伫足。   所以这话说出口,郁清已经隐隐感受到有些同胞对她行注目礼了。   这么帅的男朋友还不满足?   郁清有点后悔拒绝了姜行之坐头等舱的邀请,“要不我给你办个升舱吧?”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姜行之有些失落地撇过头。   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表演。   郁清咬牙切齿地挤出笑容,扯过他的袖子,“登机了,还愣在那儿干嘛?”   *   有了上一次回镇里参加校友会的经验,这次从机场到柏林镇的路程少走了很多弯路。   太阳落山前,两个人及时赶到了目的地。   至于两个大学生,的确是随行的,不过只负责飞机随行,人家两个一到机场就奔去市区参加比赛了。   郁清虽然确实对弟弟类型的男孩子没什么想法,但是也耐不住姜行之这种骚操作,一路上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被冷落了一路的姜行之,任劳任怨地给她清扫好租住的民宿,又勤勤恳恳地买菜做饭,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夫的形象就在邻居的印象中产生了。   这次租的地方在小镇的最边上,和郁清以前的生活圈子有着比较远的距离,所以附近还没什么相熟的人,只靠着这一下午的行为对两人贴标签。   邻居大姐隔着篱笆对躺在院子里看月亮的郁清劝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嘛?”   “我看你家那位忙活了一晚上了,什么事过不去的呀?”   郁清坐起了身子,瞪了一眼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姜行之,“我跟他没关系。”   姜行之内敛温柔地应道:“对,我们还没结婚呢。”   六七月的天,正是燥热难耐的时候,镇里的居民最爱的就是在夜晚有风的时候,坐在家门前的院子里唠些家长里短,如果能碰上谁家闹起了矛盾,那必定是一窝蜂地去当调解员。   只不过,这新搬来的租户还不太熟悉,所以一时间也只有隔壁的大姐在搭话。   大姐是过来人,知道这是女方磨不开面子,对着姜行之指挥道:“你说你这小伙子,光埋头苦干事有什么用,哄女朋友,嘴也要甜,知不知道?”   姜行之在附近带着善意的哄笑声中半跪在郁清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话。   大姐摇摇头,心里嘀咕着这小伙子脸皮还挺薄。   “这就是文东另娶的那位?”   两人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了,但是郁清这时候心思没放在这个时候,压根没意识到姜行之那幽深的目光。   姜行之喉咙有些痒,他低声‘嗯’的一声,“叫方桂敏,文东应该是出门买酒去了。”   郁清点点头,“那估计快回来了吧?明天等他不在了再找机会问?”   “好。”   方桂敏张望着,看女生脸色柔和,觉得男生应当是把人哄好了,起哄道:“要是和好了就亲一个吧。”   其他的邻舍看二人脾气似乎都不错,也不拘谨了,跟着方桂敏七嘴八舌地打趣着让两个人亲。   “怎么办?”姜行之玩笑似的问道:“她们好像不好糊弄啊。”   郁清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伸出食指抵住他的肩膀,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你好糊弄不就成了?”   说着,她突然伸头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丢下他回到了房间里。   这角度在街坊看来,就是小姑娘亲了小伙子的脸颊一口,然后面子挂不住跑开了。   方桂敏看着呆愣的姜行之,急得直跺脚,“你这呆头鹅似的,赶紧回家啊。”   看着姜行之略显急切的步伐,几个大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方桂敏还想再跟着大家说聊两句,就听见自己家栅栏门的声响。   看着弓腰驼背拎着酒瓶子的男人,她竖起眉头嚷嚷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死外面了呢!”   作者有话说:   姜某人:你居然叫它宝贝???今天这家有我没煤球,有煤球没我!   【又是没吃到豆腐的一天】   ——   收藏居然破千了,加更了一章,放到一块儿了   我今天效率好高【夸我!】 第46章   “这就是文东吧?”   郁清单手撑着窗帘,只露出自己的一只眼睛,从窗帘缝中向外探去。   驼背中年男人的相貌依稀能找到文强的影子,只是他看起来十分怯懦。   被挤到一侧的姜行之揉了揉额角,从上方的窗帘空隙中找到自己的视野空间,“是他。”   文东被骂后一言不发,沉默地将自行车推到院子里,似乎完全没听到妻子的冷嘲热讽。   不料他这种态度让方桂敏的火气飙升,方桂敏一把拽住文东的衣领子,发狂似的喊叫着,“你一天天拉着个脸给谁看?你想逼死谁呀?”   自行车在两人的推搡中倒了下去,将方桂敏绊倒。   文东却看也没看,径直进了堂屋。   街坊邻居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幕,有人大声劝道:“文东他家的,你这脾气忒大了些。”   “可不,你家文东多顾家啊,脾气还好,你平日里少说两句就是了。”   还有刚回到家的男人调笑着,“这种悍妇娶回家真是糟心,除了文东这种老实人哪还有人要你,方妹子你可收着点脾气吧。”   这话十分顺畅,明显他们也不是头一次说,方桂敏正处于火头上,一脚蹬开了自行车,气冲冲地反驳,“关你屁事,老娘还看不上你呢!”   ……   郁清撂下帘子,有些疑惑,“他们两个结婚不是才一年?”   “有些窒息。”   姜行之附和,“的确。”   郁清白了这个应声虫一眼,“的确什么?”   “明明两个人都用了暴力,但是明显是始作俑者的冷暴力的一方被大家同情。”   郁清眸光微动,她刚刚还以为姜行之只是在迎合自己的话。   姜行之继续道:“还是清清你比较明智,都没有被这种现象迷惑。”   这种夸小孩儿似的话语,让郁清有些羞恼,她推开姜行之,往转头自己的房间走去,没好气道:“睡觉去了。”   乡下的民宿是没有隔音一说的,两个房间明明已经被一面墙隔开了,可是彼此稍大些的动作所产生的声音都会传到对面去。   郁清放慢了动作,躺在被窝里有些失眠,她忍不住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她好像听见床头的墙面处传来姜行之的声音。   他说,晚安。   房间里没开灯,拉好的窗帘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当视觉不明显的时候,听觉和嗅觉就成了主导。静谧的空间里,郁清似乎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明明在两个躯体里,但是却拥有着同一个跳动的频率。   她拉高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上,不想再去受这个骗人精的干扰。   *   翌日清晨,门外的鸡鸣声一响,街坊邻居像是相约好了一样,赶集的,上工的,都站在家门口呼朋唤友。   “妞子,要不要跟婶子去赶集啊?”   昨晚的交谈似乎已经破开了郁清这对‘情侣’和原住民们的距离,方桂敏自来熟地敲响了郁清的房门。   郁清睡眼惺忪,无意识地顺着声音往正厅走去。   根据昨晚的印象,走了差不多几步路,她伸手要去开门杠。   只是入手却不是木头的粗糙感,而是略有些摩擦感的皮革料子。   她迷蒙地仰头看去,顺着那黑色的衬衣向上看到了姜行之的向后望的侧脸。   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手上的皮带似乎带了些灼人的温度,郁清一下子就醒神了。   而姜行之却松开了放门杠的手,步伐有些仓促进了卧室里。   没过几秒,他拿出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了郁清的身上,两手微微收紧,把她的上半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大衣中。   外套冰凉的触感直接接触到了她的胸口的肌肤,郁清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偷偷往里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扣子没扣上,敞开了一半的胸。   这次不但是耳尖,连脖子都微微发烫。   门外的方桂敏被人拦住,“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啊,人家小年轻哪能起这么早?”   “一大早上,小情侣精力旺盛得很哝。”   话语中的调侃意味不言而喻。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郁清怼了怼姜行之的腰,对他做了个口型‘开门,我要去上集’。   然后,她攥紧外套蹑手蹑脚地小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姜行之动了动喉结,平复好情绪后,面色如常的打开了门杠,“方大婶儿。”   方桂敏朝里望了望,没看见人,“你家那个呢?”   郁清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婶子,我起晚了,收拾一下就来。”   “哦,”方桂敏听了这话大大咧咧地进了堂屋,“那婶子等你一会儿哈。”   两个卧室的门都有动过的迹象,方桂敏压低声音问姜行之,“你俩分开睡的啊?”   “嗯。”姜行之礼貌地点了点头。   方桂敏还想再八卦些什么,但总觉得这看起来态度很好的小伙子不太好接近。   正巧郁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方桂敏只好作罢,招呼着郁清跟她走。   *   柏林镇的市集十分大,附近大大小小的村落都喜欢在这置办东西。   郁清跟着方桂敏先去了菜场,她看着方桂敏在菜摊上挑挑拣拣有些手痒,也忍不住跟着她拿了几个菜。   “哎呀,妞子,你怎么也不喜欢吃洋葱啊?”   郁清顿住要拿洋葱的手,转而拿了旁边的茼蒿,“还有谁不喜欢啊,我还以为就我挑食呢?”   “我家那个老不死的呗,”方桂敏耷拉着眼皮,“这不吃,那不吃,成天和伺候祖宗一样。”   想到自己的人设,郁清眉头一皱,“那婶子你怎么能惯着叔呢,让他自己做饭嘛。”   “人家宁可自己下馆子都不会帮我一点忙喽。”方桂敏越想越气,顺手把洋葱放进了菜兜里,但是下一秒,她又气呼呼地放了回去。   郁清感叹道:“婶子,你对叔真好。”   “我对他好有什么用,人家可不稀罕我这个村妇,心里头都惦记着大城市的姑娘呢。”   说到城里的大姑娘时,方桂敏的牙齿都恨得咯吱作响。   郁清眨了一下眼睛,没再问下去。   这时候再继续就有些目的性太强了,她一股正义感爆棚的模样,“那哪可能,婶子你人这么好,别多想。”   ……   *   “小少爷,陆总我实在是劝不回去。”李民拿着陆颂乔的手机,身心俱疲。   董事会说了什么,他虽然不知情,也听公司八卦过。   陆颂乔给公司搞下了这么个烂摊子,这回连‘国舅爷’许倍都不站在他这儿了。   一言堂公司一去不复返,陆颂乔被联合限制了权力,甚至由董事会协商调来了一个新的副总裁。   陆平董事直接被气到医院。   昨儿个一天过得真的惊心动魄。   只是昨天他还在看戏,今天就得劳心劳力地伺候醉酒闹事的老板。   陆安宁紧张地问道:“那爸爸现在在哪里啊?”   李民看着这嘈杂的场所,有点尴尬。陆家现在没管事人了,万一他说了地方,陆安宁一个小孩儿过来走丢了,他到时候职业生涯可真是到头了。   陆安宁似乎猜到了他的顾虑,又补了一句,“李秘书哥哥,妈妈也和我一起过去的。”   “我好想爸爸啊。”   嘿,这不是还有半个掌权人吗,想到陆安宁嘴里的妈妈,李民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迅速地报了地名。   不过半个小时,童素素就牵着陆安宁进了夜总会。   陆安宁飞扑着抱住了陆颂乔的胳膊,叫唤着,“爸爸,我是宁宁。”   只是陆颂乔毫无知觉。   童素素眸中也溢满了担忧,她转头对着李民说,“李秘书,麻烦你帮我把学长带回家吧,我和宁宁照顾他就是了。”   看有人愿意帮忙,李民急忙点头答应,他刚才就是怕一个人制不住陆总才没敢单独带他上车。   车停在陆家老宅门口,李民看了一眼童素素,试探道:“那我先走了?”   得到应允后,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童素素目送他离开,然后对着不太开心地宁宁问道:“宁宁是不是觉得李秘书不太尽心。”   陆安宁点点头,小孩子对情绪变动十分敏感,李民的敷衍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毕竟他是外人,肯定不会像对待家人一样,”童素素摸了摸陆安宁的脑袋,温柔道:“只有血脉至亲才会真心对待彼此的,外人都是有目的的。”   童素素看着陆安宁若有所思的面孔,也不打扰他,架着陆颂乔走进了老宅。   管家走了过来想帮忙,被童素素拒绝了。   童素素回头看向门口的陆安宁,示意管家,“沈叔,你帮我照看一下宁宁吧,他刚才被吓到了。”   沈管家看了一眼安静的陆颂乔,心思立刻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少爷占据了,他点点头,叫了两个女仆帮童素素架人。   ……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童素素站在床边,接过女仆手中的醒酒汤,“我来喂就好。”   两个女仆低着头对视了一眼,既然管家都同意了,她们两个人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等门被两人带上后,童素素端起汤,低头揽过陆颂乔的脖颈,在他脸侧呼唤道:“学长,醒醒,喝点水。”   陆颂乔烦躁地推开她,眼睛都没睁开,“滚开,别烦我。”   童素素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个趔趄,醒酒汤撒了一地。   她眼眶微红,咬唇盯着床上这个冷漠的男人。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发披了下来,又走了过去,低低唤了一声,“颂哥?”   见陆颂乔没反应,她又转换了一个音色,“老板。”   “郁清……?”   童素素猛地抬眼,将陆颂乔此时袒露的脆弱一览无遗。   她攥住手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唇凑了过去,应道:“是我。”   作者有话说:   童素素:大郎,醒醒,喝药了 第47章   临到午饭时间,郁清和方桂敏才回到家。   迎面是端着饭碗出来喂鸡的文东,碗边还冒着热气,应该不是前一顿的剩饭。   方桂敏颧骨鼓起,脸上露出笑意,“我还以为是要跟我冷战多久哩,还是知道做饭给台阶的嘛。”   她来不及和郁清做道别,就急匆匆地走进了院子,嗔道:“那鸡早上我走前儿才喂,吃不完你放着嘛,我等下一起吃了就是。”   “怎么买了这么多?”姜行之听见方桂敏嘹亮的嗓音,从烟熏火燎的厨房走了出来,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来得及摘。   他把三轮车后上的菜归拢了一下,然后朝着郁清伸出双臂,“我先抱你下来。”   镇里没赶上道路维护的好时候,家家户户门口还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作为独臂侠,想从后座上跳下去简直是异想天开。   郁清被他揽住腰身,刚从三轮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就听见方桂敏家的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的摔打声,紧接着就是方桂敏的哭喊声。   左邻右舍陆陆续续聚到方家,其中有个年纪较大的大娘掀开厨房的围帘,就看见方桂敏在往文东身上砸烧锅用的秸秆。   而文东支起锅盖躲避,脸上的厌恶毫不遮掩。   大娘赶紧招呼旁人帮忙拉住方桂敏,而男人则是去另一侧安慰文东。   “咋回事啊你们两个,”大娘拍了拍方桂敏的后背,让她顺口气,“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火气就这么大。”   方桂敏直拍大腿,眼泪止不住的淌,“刘姐,我不怕你笑话啊,文东他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啊。”   “我今天以为他想通了,给我做了饭,结果忙了一上午回家,他给鸡吃都不想着我一点儿啊。”   “他娶我回来就这么搓磨人啊,这日子可咋过啊。”   哭到伤心处,方桂敏整个人都跪坐在地上,旁人捞都捞不起来。   刘大娘看着那边闷不作声的文东,皱眉道:“东子啊,你这是弄啥呢,谁家一个月不理媳妇儿啊?”   一圈邻居围住二人,都等着文东说话,可是过了半天,也没见文东吭声。   就连刚才一窝蜂地劝文东大度的人也不作声了。   方桂敏期望的眼神儿终于变得灰暗,她歇斯底里地喊道:“离婚!你去找你那二十多岁的城里姑娘,你看你这种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人家嫌不嫌你恶心?”   这话听起来不大真,旁边就有人劝,“桂敏,这话可不能讲,文东就是一时磨不过来脾气。”   方桂敏胸膛起伏了,死死地瞪着文东,然后唰地一下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人家那照片他天天要拿出来看呢!你们不信是不是。”   当她攥着一张相片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一直叼着旱烟不讲话的文东大跨步走上来就要夺那个相片。   见方桂敏不松手,他上去就是一拳重重地怼在了她心口,方桂敏疼地蜷缩起身子。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去拉架,只是别看文东平时木讷,手劲儿却不小。   尤其是两人都发了狂地对打时,谁也不敢贸然插进去。   就在文东拽着方桂敏的头发使劲薅时,姜行之一脚踹到他的腿窝处,同时文东抢来的相片也从手中滑落。   照片顺着人群一路落到了郁清的脚下。   那是一张大学毕业照,面孔也无比熟悉。   郁清默念出这个人的名字,闻露。   文东匍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捡回了照片。   只是上面青春洋溢的女孩大家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刘大娘哀叫了一声,呵斥道:“东子,你糊涂啊!”   有看不过眼的人也加入了批判他的行列,“方姐虽然脾气不好,可对你也是操碎了心。”   “就说强子入狱,方姐嫁进来以后还惦记着那孩子,总是去探监。”   “别怪老哥说话不好听,攒着半截身子入土的可不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   文东被七嘴八舌地指责,终于挨不过审判而张了嘴,他搂紧照片,干巴巴地憋出了几个字,“这是我女儿。”   方桂敏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啐了他一口,“你哪来的女儿?!”   姜行之和郁清对视了一眼,资料里文东的女儿是落水死了。不过两个人更倾向于信文东现在说的话。   有知情的年长人也疑惑道:“东子,你家闺女不是…早些年就去了吗?”   文东的额角青筋暴露,两腮鼓鼓,被十多双眼睛看着,让他不得不吐了实情,“我闺女当时是被我娘送走了,高中才跟我相认。”   平日里他老实呆板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一时间大家竟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有后嫁进来的方桂敏,只觉得他在找借口,“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你有女儿!”   一群人吵吵嚷嚷,姜行之从人群中钻出来,问郁清,“先回家?”   ……   “如果文东真的是闻露的生父……”郁清看着姜行之画的人物关系图,冷静地推断,“那许总……许婷就是闻露的亲生母亲。”   按照闻露的出生时间来算,文东和许婷当时都是已婚,两个人互为第三者。   所以,许倍才会给文东打钱,为了让他安安分分地在柏林镇,让他没有机会破坏许婷的形象。   一切线索串联起来,合情又合理。   郁清顿了顿,看了一眼姜行之,似乎有些不确定,“是吧?”   姜行之没回答,他摸了摸郁清的头发,轻声问:“还想查下去吗?”   “想,”郁清的眼睛向上抬起,眉头皱成一团,眼眶微红缺毫无泪意,“我想知道……许婷是不是从始至终都知道闻露是她的女儿。”   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她不想去做无端的揣测。   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好,”姜行之遮住她睁得溜圆的眼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我们从头一点一点查。”   “现在先去吃个饭,下午再开始。”   *   陆平在医院躺了一天,总觉得不安心。   “林豪是不是没来?”   秘书扶起陆平,讪讪道:“可能是没把您住院的消息传出去吧?”   “呵呵,”陆平冷笑,“他这是摆明了想和我陆家撇开关系。”   林家在苏市不过是个二流门户,林氏的三小姐也是他给陆颂乔挑选好的新任联姻对象。   当初跪拜的那么虔诚,现在还不等他倒下呢就摇摆不定了。   陆家不过是暂时受挫,即便是现在,一根手指头还是能捏死他林氏的,没有远见的蠢货。   “不用了,再找就是了。”陆平盘着手中的持珠,突然想到了什么,斜眼看了一眼桌上的探望品,“郁清呢?她来了吗。”   秘书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笃定道:“没有。”   想到最近锐减的合作商,陆平心头那团火又燃了起来。   不知道许婷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他惋惜道:“当年阿婷要是能把一半的心放在颂乔身上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要求人。”   秘书也是跟了他十多年的了,听了他这话只是一昧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无语。   难道不是当初许总看陆总实在难当大任,才转而去培养别人的吗?   作者有话说:   居然有人猜到了一些(* ̄3 ̄) 第48章   中午闹了一通,想着方桂敏午饭还没吃,郁清打算过去让她来自己家里吃点。   但是方家院子里只有文东一个人。   “文叔,婶子她在家吗?”郁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文东的长相,虽然他现在不修边幅,但是也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清俊。   文东手里攥着几粒米,每次只扔出来一粒,冷眼看着一群鸡互啄抢食。   他抽空回了一句,“不在。”   “啊,”郁清踌躇道:“那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没准几个月。”文东面露不耐,对于方桂敏的离开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郁清伸手碰了一下额发,露出腼腆又青涩的笑容,“婶子今早想让我帮她写点字帖练字的,能拖您把这几页本子给她吗?”   “我怕我过几天走了,碰不到她。”   几次三番被打扰,文东眉眼间已生起了些微的怒气,但是当他看着递到眼前的纸张突然眉头就松开了,文东顺着那只手臂朝郁清望去,“苏市来的?”   “叔,你怎么知道的?”郁清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文东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练字本,半蹲在大石头上,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郁清手上那只泛旧的表,“年轻的时候去过,你这牌子手表就苏市有卖吧?”   他的话似乎多了起来,看起来人也和蔼多了。   “这家店早两年就换名字啦,我这个还是老板送的。”提起这个,郁清语气有些低落。   “你们老板人很好啊,这表贵着呢。”   “是啊,可惜现在不在了。”   文东目光远眺,然后慢慢吸了一口烟,“辞职了?”   郁清突然就不讲话了,她勉强笑了笑,看起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文东瞄了她两眼,也没有追问了,反而站起身来主动结束了话题。   只是郁清知道,文东肯定会主动来找她的。   她心里揣着事,回到堂屋的时候就没注意姜行之在客厅打视频。   “姜助理,明天我要去镇上换药。”郁清使唤他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姜行之微微一顿,应道:“好,今天先到这里。”   这正襟危坐的姿势,郁清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开会。   虽然自己辞职了,但是姜行之还有工作的。   郁清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祸国的奸臣,“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刚才在开会。”   “是我的问题,我是你的助理,这种‘兼职’我应该提前报备的,”姜行之放下手机,翘起唇角,解释道:“刚才卧室的信号太差了,所以来了客厅,下次会注意的。”   他神情认真,郁清恍然发觉,他是真的在把自己当成做一个生活助理。   “姜行之,不然你回去吧,”郁清有点心慌,是一种期待着夹杂着忐忑地慌乱,漫不经心道:“你们公司总不能离你太久吧?”   “这算是对我能力的肯定吗?”姜行之的笑意淡去,他走上前去,和郁清相对而立,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从容不迫道:“我平常的工作时间是十六个小时,这还不算超额的加班,我对公司尽到了我的所有义务,你没有理由因为这个愧疚。”   “我来当助理对你来说是惩罚,可对我来说是我千方百计求来的机会。”   “无论你以后还愿不愿意接受我,至少,别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   郁清的鼻尖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她仰头看着姜行之的眼睛,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想从姜行之的眼睛里找到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你想给自己加工作,我为什么要管你?”   姜行之低头闷笑一声,温声道:“那……谢谢老板?”   ……   离职后,郁清的聊天窗口并没有平静下来。   明里暗里打探她后续发展的合作商不在少数,只是问得都比较委婉。   所以看到有嘲讽她上位失败而离职的消息的时候,郁清还有点懵,她不记得自己和这么没脑子的合作商交换过联系方式啊?   “女人嘛,确实得要找个好的归宿,他陆家有眼无珠,我却是一片真心的。”   “你看这个钻戒,我托人从港城地拍卖会上拍来的,喜欢吗?”   郁清转手给他推了一个脑科医生的名片。   然后把这人朋友圈的照片转给了陈彦,发了条语音,“陈哥,记不记得这是哪个合作商?”   陈彦那边很快给了她回复,“这人我有点印象,三年前来咱们公司,第一个月就因为骚扰职员被你开除了。”   郁清有些惊讶,“你记性这么好?”   陈彦:“因为他骚扰的是我。”   郁清:……   看得出来陈彦的怨念很深,噼里啪啦又发来一堆消息,“当时还是我招进来的!招聘的时候对女生也很绅士,万万没想到是个母零,他怎么找上你了?”   郁清把聊天记录截图给他,“喏,这三年大概是去石油场工作了。”   隔了一会儿,陈彦问道:“还有人跟你这么说吗?”   “嗯?”郁清意识到他说的是‘因为上位失败而离职’的事情:“这是唯一一个,怎么了?”   “您现在应该不在苏市吧,公司内部的有点乱,”陈彦思考了一会,“你离职以后,陆总风评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郁清刚刚看完,他就撤回了这条消息。   为了拯救陆颂乔的风评,只能把脏水泼给自己了。   郁清想都不用想,这十有八九是陆平的做法。   体面的离职果然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一改之前的态度,拍了一张柏林镇的风景发到朋友圈,写道:休假好像有点耽误回苏市找工作。   下一秒,这两天被她以休假而打发走的人纷纷发来了消息。   “什么工作还需要郁小姐您亲自去面试啊,咱们这关系你不优先考虑我司吗?”   “不是说休假不提工作吗?您这是事业心太重闲不住了吧?”   “我老板前天还在念叨你,说给你留着职位呢,这不是巧了嘛?”   ……   这群人不上班吗?手机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好半天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郁清看着自己这伤残的手和龟速地打字效率,深觉自己冲动了。   好在工具人就在不远处。   她扬声问道:“姜助理兼职打字工吗?”   姜行之停下了切菜的手,“却之不恭。”   他坐在郁清身旁,身上还有洗洁精的味道。   郁清不自觉地嗅了嗅,还挺好闻,她清了清嗓子,“先回这个粉色头像的。”   “说:肯定不会当秘书,怕知道的太多,会被暗杀。”   ……   她一连串回了几个传媒相关的企业,都很有指向性。   显然比起事后澄清,先发制人才是上上策。   姜行之敛下眸子,心道他从中截断流言的扩散范围,郁清从头逆转流言。   他俩这也算是配合默契吧。   什么时候能用到夫妻齐心这个词呢?   郁清看姜行之一本正经地回消息,压根想不到他在琢磨些什么八字没一撇的东西。   *   过了晚饭时间,陆颂乔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身来。   他伸手摸索着找床头的水杯,却突然感受到手指上柔软的触觉。   身边的女人发出一声轻哼,让陆颂乔恢复了神智,他皱眉唤醒了女人,“童素素?你怎么会在这?”   童素素从被窝中露出的肌肤裸露着,不难猜到里面会是什么情景,她迷朦地睁开双眼,弱弱地说了一声,“学长,你醒了?我……我只是送你上来休息。”   陆颂乔咬紧牙关,从齿间溢出一声讥笑,“我玩过的女人比你钓过的男人多得多,你不会以为这种把戏能瞒过我吧?”   “还是你觉得,我喝得烂醉能发生什么?”   被这样毫不留情面的羞辱,童素素脸上滚落着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她掀开被子,身上还有残留的痕迹,“学长,如果是郁清,你还会这么说吗?”   陆颂乔脸色大变,眼神阴冷,他伸手扣住童素素的脖颈,稍稍用力就留下了红色的印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叫了她二十三声,”童素素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气,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起来,她挣扎着摸向他的脸,“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也是女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她对你只有不耐烦。”   “她知道吗?知道你龌龊的心思吗?”   陆颂乔的手上突然使不上劲儿,他松开童素素的脖子,改为捏住她的腮帮,威胁道:“这疯言疯语我如果在外面听到半句,小心你的儿子。”   “那也是你的儿子!”   对她略带惊恐的眼神,陆颂乔十分满意,“他也可以不是。”   童素素被吓得噤声,她万万想不到陆颂乔会是这个反应。   腮帮子被捏得生疼,她软下态度,恳求道:“我们三个生活在一起不好吗?宁宁那么聪明,我也不去计较你的过往……”   “你配吗?”陆颂乔冷睨着她,像是看垃圾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看在宁宁的份上,我保你衣食无忧。”   “但你要想动别的心思,还是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作者有话说:   一说商战,就想到之前看的偷人家车垫子和暴雪绿茶……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呔   说到搞陆家,大概要把这件事查完,不过估计也快了(搓搓手) 第49章   镇里唯一的医院在柏林镇的中央,早些年还只是个小诊所,趁着姜氏开发的东风,扩大成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私立医院。   也正因为如此,姜氏员工甚至还有另外的折扣。   “你还挺勤俭持家的。”或许是被前老板的作风荼毒了太久,郁清下意识以为姜行之会大手一挥,说‘这家医院我清场了’。   姜行之点头应道:“毕竟要攒老婆本。”   “……呵。”   郁清不搭茬了,这人太会顺竿子往上爬了,还是少夸为妙。   ……   给她换药的护士看着年纪有些面熟,只是郁清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护士带着工牌的外套也没穿,更加无从辨认。   索性她就放弃了,估摸着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她上学的时候见过吧。   石膏重新稳固好后,护士却突然开口,“好多年没见你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嗯,没怎么回来过。”   护士有条不紊地缠着绷带,突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跟胡龙和王彤他们一样也把我忘了呢。”   她发鬓已经有了些白发,口罩上的眼睛也有些不打精神,看着不大像三十岁的人,郁清面不改色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毕竟十年多了。”   “是啊,你变得更好看了,”护士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像不像四十岁?”   前些年镇上能上高中的女孩子少之又少,郁清想了几个名字都不敢对上号,“怎么会?你们学护理的,白天晚上轮班倒,这么辛苦还有这么好的皮肤状态可太让人羡慕了。”   “怪不得当时老师总是说我‘李莹,你跟人家郁清学学’,当时觉得不服气,现在想想我要是真的听进去就好了。”   听到这个名字,郁清笑意微敛,她对李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说的那几句‘胡龙真的好喜欢你啊,你看着像不像小说里的情节。’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太残忍了吧。’   李莹自顾自地说下去,“说起来你男朋友真帅,我当年真的以为你会和胡龙在一起。”   “不过幸好不是,你比我们清醒多了。”   “胡龙年前回来一趟,他妈强迫他去相亲,婚前搞大了人家肚子,他妈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彩礼都没给把人娶进来了。”   “结果这姑娘强势得很,胡龙他妈被搓磨得老了不少。”   “真是活该。”   ……   郁清没插话,静静地听她说些家长里短,后来又说她的公公婆婆有多势力……   末了,李莹突然笑了一声,“看到你现在是幸福的,我真开心。”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我说的话……几年前就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了。”   “对不起啊,郁清。”   郁清轻轻翘起了唇角,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声抱歉了,“好好生活。”   *   “心情还不错?”   镇上有些路比较窄,所以姜行之借了邻居的三轮车载她,乡间的小路七扭八拐,郁清眼见着姜行之走错了三个岔道口忍不住笑了出来,“还不错,如果我们天黑之前能到家估计心情会更好。”   姜行之虽然面上平静,但是再次拐错弯的行为已经出卖了他。   郁清提醒道:“再直走,好像就是礼嘉镇了。”   三轮车慢慢停靠在了路边,小路太窄了在车上掉头都很有难度。   尤其是下过雨后,地面的土变得十分松软,三轮车不负众望的陷在了泥地里。   周围有没有农耕的居民可以寻求帮助,等到两人把车拖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变成橙红色了。   郁清估摸着天黑的时间,犹豫道:“要不,我们去找个当地的人送我们一程吧。”   别说是姜行之一个只在这呆了两年念高中的人,就连郁清在这呆了十多年,也都没办法准确地找到来时的路。   姜行之脸上还有拽车崩上的泥点子,好在有那张脸撑着,即便身上再狼狈也难掩他出众的气质。   “行。”   他蹬着车往人多的村里走去,到了村头才看见有一对夫妻在扒地。   “姐姐,你知道柏林镇刘家村怎么走吗?”还不等开到旁边,郁清就招手大声喊了一嗓子,生怕两人看不见。   “算了,他们估计不知道。”   姜行之开到两人旁边,在郁清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小姨,小姨夫。”   ……   郁清礼貌地接过贺九岚递过来的饮料,有些微妙的不自在,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巧合。   贺九岚嘴角的笑意都快要绷不住了,盯着郁清的眼睛怎么也移不开。   姜行之淡声寒暄道:“你们什么时候回苏市?”   “早着呢,看上头的意思,”慕容博彦清咳了一声,示意妻子稍稍收敛些。   “清清你吃不吃蒸槐花,”贺九岚没心思听俩人在这儿客套,把自己最喜欢的那道菜往郁清身边推了一推,商量着,“你俩今晚不然……”   “一会吃完饭就拜托小姨找个人认识的人帮我们带个路。”姜行之面上温柔,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贺九岚有点遗憾,但她确实也不太敢在这个外甥面前争取,“行吧。”   “谢谢贺阿姨,”郁清左手握着勺子,被贺九岚投着食,感觉自己像个大龄宝宝,她笑道:“我们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您二位了。”   贺九岚心里熨帖,早说生个女儿好了,看人家多会讲话。   她心里琢磨着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好多问,不过看着郎有情妾有意的,她姐应该不用再愁行之的取向了。   待到把人送走,她怼了怼看报纸的慕容博彦,“你说我要不要跟咱姐说这事?”   “行之的事,你别乱掺合,”慕容博彦头都没抬,“他自己有主意。”   “你看他今天饭桌上那不值钱的样,万一真没追上人家……”   慕容博彦把手里的报纸塞给她一份,意味深长道:“你外甥是什么人你没数?”   *   紧赶慢赶,两人在天黑透之前终于回到了家里。   “郁小姐,姜先生,我就先回去啦。”   送他们回来的小哥声音嘹亮,幸好村里大家睡得早,这声音不至于扰把人叫醒。   郁清给小哥塞了些吃食,“谢谢你,路上小心些。”   小哥脸色红红,好在天色晚,左邻右舍基本都熄了灯。   站在家门口的文东抬眼看了一眼郁清,收回了往她家走的步子。   天色黑沉,郁清也没发觉,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心慌。   姜行之把三轮车停在了院子里,回来察觉到她脸色有点不好,低声问道:“怎么了?”   郁清摇摇头,“可能是晚上吃多了,有点堵心。”   ……   趁着姜行之烧热水的时间,郁清给唐芹回了个电话。   “你现在是不忙啦,没考虑过来京市发展吗?”   离职的信儿,唐芹还是从符韫那听来的,只是这小子这几天扭扭捏捏的,让他打个电话也推三阻四,无奈唐芹只好自己来了。   郁清婉拒,“姐,我刚在苏市安家,京市的房子怕是买不起。”   从一个舒适圈换到另一个圈子,郁清觉得自己没那个拼劲儿。   唐芹心里有些遗憾,“那你回苏市,再好还能有越过陆家的本地企业呀?”   “暂时是没有,”郁清没说太多,换了个话题,“之前说好帮您辅导一下符韫的,结果我走得太急了,改天我整理一些案件资料发给您吧。”   “妈,电话给我吧。”符韫就坐在旁边,打断了唐芹即将说出口的回应,“我想吃点东西,您帮我去切点吧。”   知道符韫这是想支走自己,唐芹瞪了一眼他,还是给他留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符韫握着电话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听说你跟……他分手了?”   “嗯。”   郁清语气平淡,和符韫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闷闷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明明在机场已经发现他在骗你。”   “没有,”郁清有些不解,“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我能理解啊。”   如果有个位高权重的人被自己发现了他的小秘密,正常人肯定不会想着去拆穿吧。   “那你生他的气了吧。”   郁清脱口而出,“你们不一样呀。”   这话似乎有点歧义,郁清也愣了一下,她斟酌了一会,放弃了解释,“你还是个小孩儿呢,怎么会想那么多。”   那边沉寂了片刻,就在郁清以为电话被挂了的时候,听见符韫低低地应了一声,“你跟他……”   “泡了点茉莉花茶,你看看喝了有没有缓解一点。”姜行之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把电话里的声音盖得严严实实。   郁清指了一下自己左耳的蓝牙耳机,然后问符韫,“你要说什么?”   符韫轻笑一声,“没事,姐姐,你早点休息。”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郁清取下耳机,喝了一口花茶,胸口的沉闷确实有所缓解,她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备了这个?”   姜行之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旁边,“刚才出去了一趟,找邻居家借的。”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难为这么晚了他还去麻烦邻居。   姜行之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明,“你和弟弟煲电话粥的时候。”   郁清故意拿鼻子嗅了嗅,想说他味儿不对,突然闻到一股烧焦了的味道,她朝着四周看去,疑惑道:“什么味?你烧水不是用的电热壶嘛?”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也算见家长了吧 第50章   姜行之脸色一凝,抓住郁清的手腕就往门外跑,“是外面的火。”   火舌从门缝中沿着可燃的门帘开始舔舐,红黑色的浓烟不过半分钟就已经在堂屋扩散开来。   因为受热的缘故,门杠被紧紧卡在门框中,姜行之扳了几次都未果。   门不行,只能从窗户逃生。   但是这种乡下的民宿,只有卧室有窗,铁把手也被熏的滚烫,只能找东西破窗。   “厨房,有水……锤子。”郁清试图想再说两句话,但是黑烟呛进嗓子里,让她只能猛烈的咳嗽。   姜行之迅速地抽开沙发上的毯子,在厨房的水盆里浸湿,裹在两人身上。   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异常,在厨房塌陷之际,两人攥着刀具奔向了最里面的卧室。   “马上就好了,”姜行之紧紧抓住郁清的手,声音已经哑得听不大清楚了。   堂屋房梁上的杉木再承受不住滚烫的火焰,从中间断裂,连带着卧室的梁木也发出喀嚓的声响。就在窗户破裂的同时,一段燃着火星的木头直直地朝着郁清下坠。   速度很快,完全来不及躲避,姜行之环住身侧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姜行之?”   “我没事。”   郁清听到了木头砸到人身上的重击声,她声音有些发颤,理智让她不再说话,这时候先爬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姜行之咬紧牙关,抱着郁清从窗户一跃而下。   郁清的右手被他稳固在胸口处,落到地上的时候高高悬空在上面,几乎没有收到任何撞击。   附近的居民已经有人被火势影响到,“救火”之类的呼喊声在小镇上空响起。   郁清费力朝着人群挥手,吸引到了刘大娘的注意力,“这里,我们在这里!”   躺她身后的姜行之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   “你的胳膊不用另换石膏。”   “不过你男朋友估计要躺几天,后背的伤有点严重,再加上身上玻璃碎片的擦伤。”   “尽量多呆两天,防止伤口感染和其他的内伤。”   李莹看着郁清紧张的目光,感觉自己可能说得有点严重,离开前又找补道:“他这该查的都查遍了,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别太担心。”   郁清勉强提起精神冲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村里的民舍为了减少用料,有时会故意压低房子的高度,阴差阳错地降低了房梁砸下来的冲击力。   虽然知道姜行之晕倒大概率是因为二氧化碳的问题,郁清还是忍不住焦灼,她小声道:“姜行之,你这么不聪明的人怎么找女朋友啊?”   “本来就‘恶名在外’,现在又一身伤,你完蛋了。”   ……   明明病床上的人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但是郁清越说却越委屈。   心里唾骂自己越活越回去,她撅起下唇向上方吹气,左手也在眼睛边上扇着风,试图人工风干想要涌出的眼泪。   “清清。”   郁清的眼泪还没干,整张脸都泛着红,闻声望去的时候,显得人呆呆愣愣的。   姜行之闷闷笑了一声,后背似乎都不是那么疼了,“我傻一点没关系,女朋友聪明就够了。”   接下来郁清反驳的话他都想好了,没成想郁清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   身上生疼,姜行之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目光紧随着郁清的动作移动。   郁清在床头柜中拿了一包棉签和一杯热水。   然后在姜行之灼灼的目光中,把浸湿的棉签涂在他唇上,淡淡道:“你女朋友不太想和嘴巴干裂的男人谈恋爱。”   郁清一边帮他润唇,一边讲现在的情况,“贺阿姨他们跟警方这会儿应该还在现场勘查,大概情况我昨晚也配合警方交代完了,你现在安心养伤就成了。”   她絮絮叨叨讲了半天,结果发现姜行之还在发愣。   郁清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嘀咕道:“不是真的傻了吧?”   姜行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不确定地问道:“女朋友?”   感情这么半天他就听进去了这一句话,郁清被气笑了,她冷漠道:“那你可能听岔了。”   “没有,就是我的。”姜行之扬起唇角,苍白的脸上也显露出生机勃勃的色彩。   他胳膊上还有青紫色被药水涂抹过的痕迹,郁清看在眼里,再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对病人多一些耐心。   *   把文东列为重点嫌疑人抓起来的时候,郁清刚收到他和闻露的亲缘鉴定书。   “你来是想知道什么?”文东低着头坐在审讯室,眼睛只是抬了一瞬就垂下了。   郁清唇角含笑,语气温柔,“你儿子入狱那天比你硬气。”   她观察着文东交握在一起的手,继续道:“不知道你闻露听到你入狱会是什么反应?”   “许婷辛辛苦苦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培养,没想到还是被她的亲生父亲毁了。”   “真可怜,白忙一场。”   她虽然说着可惜的话,嘲笑的意味却更明显。   文东垂着头,摩挲着手指,像是教诲一般,“她对你这么好,你不该这个态度说她。”   “她对我怎么个好法?闻露告诉你的?”   “不对,闻露嫌弃你这个拿不出手的父亲还来不及,怎么会联系你。”   “让我猜猜……是许倍吧。”   面对她不紧不慢地自问自答,文东像是听不见一般,不再给他回应。   可是人即便是不讲话,动作确是难控制的。   郁清想知道的事都有了判定,她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唇,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我来也没想从你口中知道什么,毕竟你知道的或许还没我多。”   “比如,闻露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文东倏然抬头,“你就算想激我,也得找个好一点的谎话吧。”   “你难道就没怀疑过?”郁清摊手,并不打算给他解疑,站起身就往出走,任凭他在后面呼喊。   郁清面上坦然,其实心里也惊诧不已。   她设想过无数个情节,万万没想到文东竟然是个绿帽侠。   侄女当成亲女儿这种戏码,放到这一大家子身上,也不显得多稀奇。   或许不是和陆颂乔相关的人有毒,而是和许婷相关的人都不大正常。   ……   镇上很少出现这么恶劣的时间,从抓捕嫌疑人到确认罪名不过半个月,但是庭审还要等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段日子,文东在牢里说的最多的就是要见郁清,可惜到了这一步,他唯一能见的人只有律师。   郁清一边处理民宿的后续重建,还要照顾病床上的某个大龄男青年。   说是照顾并不妥当,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应该能跑个八百米不喘气。   郁清被他强扣在单人病床上亲得七荤八素,如是想到。   “你最近有些得寸进尺了,快松开,一会儿医生来了。”郁清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嘴上却不敢有动作。   毕竟她手上石膏被摘了以后,某人行为愈发不自重,她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被扭曲为撩拨。   姜行之最近别的没学,光在这里揣摩女朋友的愤怒值了。   眼见着人就要急眼了,他稍稍松了松手臂,又替郁清捋顺了凌乱的长发,完全是一幅听话的乖乖崽模样。   郁清吃了太多亏,可太明白他的真面目了,立马从床上爬下来,恨不得离这没吃过肉的狗男人八尺远。   好在她快一步,因为下一秒,病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清清,行之,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贺阿姨,您进来吧。”   贺九岚这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郁清瞪了装无辜的姜行之一眼,把这笔账算在了他头上。   “听你姨夫说,你们俩今天办出院回去?”   姜行之点点头,“在医院不大方便。”   贺九岚以为他说的是办公,但是郁清却莫名get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察觉到姜行之游移过来的目光,郁清磨了磨牙,又给他记上了一笔账。   “也好,”贺九岚试探着两人的意思,“那个纵火的,你们要不要再见一面。”   “不用,我直接和他的律师联系,”郁清婉拒道:“按照规章制度来就好。”   明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可以运作,但是郁清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贺九岚对她是越来越满意了,要不是外甥下手快,她巴不得把儿子绑来给郁清调教。   姜行之轻咳一声,中断了她的幻想,“小姨,出院手续办好了,您有工作在身就不用来送来。”   感觉自己好像被防备的贺九岚静默了一下,颇为遗憾地点了点头。   “不是想从文东那儿多问些事情吗?”   姜行之目送着贺九岚离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郁清托着脑袋,漫不经心道:“许婷之前的司机前几天找过我,他来苏市发展了。”   想找线索的时候抠破了脑袋也没头绪,一旦有了个突破口,证据就源源不断地送上了门。   有了洪智这个直接当事人,文东能提供的消息郁清就不是太感兴趣了。   “回苏市,我和这个人要见一面。”   郁清顿了顿,继续说道:“跟你也报备一下行程。”   作者有话说:   婚后某一天:   郁清:我突然想起咱俩谈恋爱的时候……【翻本本】,你今天睡书房:)   ————————-   前两天状态不太好,感觉进度慢了,我还想着要不要个了假捋一下来着,还好调整回来了==   【不能用电脑码字,忍不住会点开剑三,呔!】   —————————— 第51章   他们出门的这段时间,煤球都是慕容熙自己照顾的。   不过看煤球对他的抵触,想来效果不佳。   慕容熙看着缩在郁清怀里的煤球,气不打一出来。   这色狗还得意洋洋呢,表哥连绝育的医院都给它挑好了。   为了避免未来被牵连,慕容熙这几天一直在刷郁清的好感度,争取以后犯事了,郁清能在表哥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表嫂,你走的这段时间陆家过的那叫一个精彩。”慕容熙蹭过饭,也不急着走了,毕竟都知道饭桌上是拉近人与人关系的最佳地点。   看郁清饶有兴致的表情,慕容熙心里稳了稳。   “陆颂乔在外面养的那个小明星之前居然假孕过,被人捅到网上了。”   “这下她当小三也实锤了,在摊上假孕的事形象全毁,”慕容熙看热闹不嫌事大,边翻聊天记录边复述,“听说前几天还跑去陆家老宅大闹了一通,看这架势退圈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郁清略略扬眉,“确实精彩。”   她说话的档口,姜行之已经切好了一盘水果,还摆了个极为可爱的造型。   这人夫的模样看的慕容熙牙酸。   “表嫂,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瓜?”   太不真诚了,有瓜不知道同享。他就说表嫂给这家子当了那么多年的助理肯定知道不少家宅事。   郁清懒得理会他再次改口的称呼,估摸着他也没有别的料可以爆了,翻脸无情道:“你该回家了。”   “确实,”姜行之给郁清喂了一口草莓,“这么晚了,你在这儿不大方便。”   郁清冲着姜行之微微一笑,“你也走。”   ……   慕容熙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拍表哥的肩膀了,“没事,表哥,这种事你早点习惯就成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赶出家门,一回生二回熟。   姜行之不言,只是唇角微微含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小姨说的对,这个表弟还是缺少历练。   *   丁绵绵的事,郁清也不是全然不知情,网上传得风风火火,赫然就是那天在陆安宁手机里看的那段视频。   只是陆家的情况或许并不如外人想的那么乱,否则陆颂乔哪里来的功夫来联系自己。   郁清神色淡淡,拉黑了一个新的手机号。   ……   陆颂乔听着电话那边系统音的提示,扯了扯嘴角。   确实是翅膀硬了。   闻露靠在书房门口,想不通郁清是给她弟弟下了什么迷药。   “你又再给她打电话是吧?”   见陆颂乔不理会她,闻露咬牙愤愤道:“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跟老男人做什么呢?你这么挂念她怎么还放她辞职。”   陆家的日子不好过,闻露的消费水准也下了一个台阶,她现在最新季的衣服都要掂量着买。高记事起,她哪遭过这罪。   “满脑子都是女人,公司的事你倒是上点心啊?”   陆颂乔手中的笔一掷,正砸中了书房的瓷石吊坠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地上的碎片泛出锋利的光芒,通直地射入闻露的眼底,让她趑趄不前。   陆颂乔偏头冷笑,“辞退她不是你一直想让我做的吗?”   “妈花了重金给你请大师指导,你看看你那几个设计品,有哪一个拿得出手?”   “你安安分分当个蛀虫就行了,少管我的事。”   闻露气得跳脚,“什么叫蛀虫?你为了个女人忤逆你亲姐是不是?”   “妈给你打了这么好的基础,没了郁清,你怎么就像个废物?!”   “你们男人到底图她什么?”   “赵天宁当初没告诉你原因吗?”陆颂乔摆弄着手机,论戳伤疤,了解越多戳的就越准,他漠然道:“放着倒贴她几年的富家女不要,怎么就喜欢上社团相处不过两个月的穷苦学妹了?”   “陆颂乔!”自己耻辱的历史被亲弟弟说出来,闻露急得眼睛都布上了血丝,“妈临终前怎么交代你的,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吗?”   陆颂乔阖眸沉默了几秒,“你们好像很会用妈来牵制我,是觉得我永远都吃这一招吗?”   他站起身,无视了哑口无言的闻露,径直走出了闻露的别墅。   ……   天色将晚,道路一侧是一排郁郁葱葱的栾树,上段伞状的枝叶被路灯映射着,悬浮在路面上。过快的车速将树影扭曲,望着像是浮在路面上挣扎的鬼怪。另一侧是海风的呼啸,裹挟着亮银色的海浪在岸处起起落落。   陆颂乔只觉得自己被这声与色分割成不同的碎片,被迫四处飘游,漫无目的。   等意识回笼,他已经将车停在了员工楼下。   陈彦和妻女住在一起,升职后也没打算搬来员工宿舍,所以郁清的那套房一直空着。   没了人气儿,房屋内积灰的速度可见一斑。   陆颂乔被扑面而来的尘土味儿呛地直皱眉,前人的味道悉数散尽。   他没再进去,倚在门边环视里面空旷的布置。   郁清很懂‘返本还原’,入住前的样板房是什么样,她就怎么归置,和公司分得清清楚楚。   只是有些东西在夹缝中,很容易被人忽视。   陆颂乔伸手抽出鞋柜私下露出一角的名片,勾唇念出上面的打印体:“速达搬家。”   ……   *   对于姜行之住在她对面这件事,郁清少见的没有发表不满的意见。   毕竟一日三餐有个穿着粉色猫猫围裙的帅哥负责,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郁清戳了戳他的胸膛,有点疑惑,“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围裙越来越小了。”   前几天还宽宽松松地挂在领口,今天已经合身到能勾勒出他胸膛的弧度了。   姜行之没回答,转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吃好了?”   “嗯,等会我……”   姜行之没再给她讲话的机会,贴上她泛着水光的唇,把她压倒在了座椅上。   再也不信平台的视频了,他装备那么齐全,女朋友却像个不解风情的苦行僧。   郁清终于知道为什么姜行之前几天要把餐厅的座椅换成带靠背的款式了。   身后是绵软的布料,身前是坚硬的胸膛,滚烫的热度让郁清不自觉地向后缩着,却不知她空出来的这段距离恰巧便宜了某人。   姜行之抽开卡在身前的紧身围裙,微凉的手指顺势覆在身下人纤细的腰上,引得郁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腰间的手已经不满足于在原地作乱了,顺着她的腰肢开始向上攀爬。   郁清扣住姜行之肩膀的指尖突然收紧,被迫仰起头,餐厅玻璃外耀眼的阳光洒落在她娇艳的脸颊上,给眼角的泪珠都镀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不知过了多久,有风从窗缝吹来,胸前的凉意终于唤醒了两人的理智。   郁清的嘴发麻,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了,她带着媚意的眼睛微微眯着,瞪人的力气都没了。   姜行之的下巴搭在她锁骨处,喘息声萦绕在她耳下,丝毫没有弱下去的趋势。   “这是白天……”郁清看他这状态,心里没底,拽紧衣摆防止它再被拉上去。   “清清,”姜行之轻啄着郁清的耳垂,低压的声音入耳,像是蛊惑人的精怪,“帮帮我好不好。”   ……   郁清发誓,以后再也不要随随便便助人为乐了。   原本吃完早饭就打算出门,硬生生拖了一个多小时。   她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目无神,像一个被妖精吸走了精气的老实僧人。   煤球才吃完食儿,这会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它在沙发下嘤嘤了好久都不见两脚兽哄它,只好围着沙发转圈圈。   几次尝试后,它终于跳上沙发,迈着轻盈的步子往郁清怀里钻,习惯性往那片柔软上靠近。   郁清倒吸一口冷气,拎起煤球放在了腿边,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了,训斥道:“你乖一些。”   或许是郁清语气凶了一些,煤球也不再往上爬,踩奶一般在郁清胳膊肘上来回走,然后它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沿着手臂爬到了郁清无力垂落的手掌上,在手心处打着圈的乱转。   郁清脸色一红,腾的一下坐起了身,瞪着被人占用的浴室,咬牙切齿道,“就说没洗干净。”   ……   *   裴家的产业在苏市,因此裴诗鸢早早就离开了京市,这阵子在公司忙的晕头转向。   但是很显然,没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她手忙脚乱的,也没做出来什么成绩,回到家还要听她那个废物弟弟冷嘲热讽。   “就算没了生育能力,他也是我爸妈的心头宝。”裴诗鸢嗤笑,“现在倒是不催着我联姻了,每天都指望我给他们带回来个赘婿。”   “也不看看他们介绍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郁清看她说得气喘吁吁,推过去一杯热水,“顺顺气。”   裴诗鸢牛饮了一口,略带羡慕地看着郁清,“你这能力能不能借我两成,等我修成正果,给你点十八个精品男模。”   郁清敬谢不敏。   “那可怎么办啊,”裴诗鸢落下脸,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最近已经有我的表兄弟打起认亲的主意了。”   “可真有意思,为了权财,亲爹妈都可以不要了。”   郁清问道:“你手下没有可以用的人吗?”   裴诗鸢苦笑,“全是我爹妈留给我弟弟的,他们两个都不信任我,更何况外人。”   突然,她灵机一动,握住郁清的手,“不过我也可以有啊,清清,你是不是还没答应别人的招揽。”   郁清沉默了几秒,“家族企业的事情太繁琐了,我不打算再趟浑水了。”   她没法去赌,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陆颂乔。   裴诗鸢眸光亮亮,“如果我想聘你做总裁呢?”   作者有话说:   没有车,不要锁【给审核磕头】 第52章   裴诗鸢所说的总裁,更专业的称呼是职业经理人,这也的的确确是她现今最好的解决办法。   “公司的行政事务我保证绝不插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亲戚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裴诗鸢其实很通透,她清楚地知道郁清在顾及什么。   裴诗鸢搅拌着咖啡杯,素色的手指和被映成咖色的杯子交杂着,颇有一股都市丽人的架势。她恍惚地想着,几个月前,她肯定会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一张放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的,还要再配上几个‘职场精英’的tag。   “你持股多少?”   裴诗鸢端坐起身板,看到了郁清态度的变化,她一改刚刚的颓圮,正色道:“我自己手里有百分之四十一,我父母和我弟弟手里加起来百分之十八。”   像是被在课堂上点了名的学生,裴诗鸢心里直打鼓,她又补充道:“如果你来,我能提百分之八的股份出来。”   这个条件放在刚起步的企业上也是极为少见的优越,郁清微微颔首,“我需要知道公司的详细股权结构,三天内我给你回复。”   裴诗鸢嘴边的笑意快要抑制不住了,她忙不迭地点头,就怕晚一步郁清就转变了主意。   “我现在就回去搞,下午就发给你!”   郁清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深刻怀疑裴诗鸢今天就是打着逛街的旗号来拉她入伙的。   扶额沉思了一会儿,郁清突然想到姜行之前两天说想让她探班的事情。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某人的假期刚刚结束,今天晚上还不知道几点下班。郁清支颐盯着桌上还未动过的甜品,心想着干脆别浪费了,就当是可怜一下打工人男友。   ……   姜氏在苏市的规模大到不像是分公司,郁清提前给姜行之发了消息,但是他还没回复,想来是还在工作中。   她百无聊赖,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搜集起了裴氏的相关资料。   郁清其实更看好另一家主做彩妆的外企,只是想起陆平的处事风格,难保不会从中搞事。   与其等他人逗猫逗狗似地使绊子,倒不如自己把主动权掌握到手里。   裴氏的业务有一部分和陆氏重叠,未来迟早会有竞争,如果裴诗鸢真的能放权,选裴氏其实也是上上佳。   过了几分钟,察觉到有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郁清放下手机和前台对上了视线。   前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轮了班,换成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郁清收起手机走了过去,“乐月?好巧,半年不见了吧?”   杨乐月正是年初被陆颂乔辞退的前台妹妹,她兴奋地点点头,“郁助理,我有听说你辞职的事诶,你可算也脱离苦海啦!”   “你以后打算来这里上班吗?”杨乐月扑闪着睫毛,眸光满是期待。   “没有,只是来见一个朋友,”郁清顿了顿,怕她顺着话问下去,避开话题调侃她,“你不是说要去换个职业实现人生价值吗?”   杨乐月苦恼地皱皱鼻子,“对!但是我妈说那样的话我就不能给家里人干活了。”   她垂头丧气的,看起来情绪十分失落,像是备受家里欺压的小可怜。   郁清安慰的词还没想好,又听她慢吞吞地嘟囔道:“现在收租都用手机app了,还非要去让我一家一家敲门,白费那个力气。”   “一百多户,累都要累死了,只能再回来当前台了。”   郁清抿唇僵硬地弯了弯嘴角,比起职业经理人,她现在更想去马戏团当小丑。   杨乐月没觉得自己在凡尔赛,她是真的苦恼,作为一个体力值处于人生低谷的准大学毕业生,爬楼梯无异于慢性自杀,她叹息道:“郁助理,生活好难。”   郁清深表赞同,“确实不容易。”   给男朋友探个班还能被精神攻击一下,突然就不是很想给资本家甜头吃了。   好在资本家出现的及时,中断了她扭头回家的计划。   姜行之刚开完会议,马不停蹄地直奔楼下,生怕晚一会儿就错过了女朋友的第一次探班。   他自然而言地接过郁清手里的糕点盒子,担忧道:“拆了石膏还没多久,不是说不让你拎重物吗?”   郁清顶着杨乐月震惊外加八卦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淡定道:“没事,我们上楼谈吧。”   姜行之垂头掩去眸中的笑意,抓住她的手朝着电梯走去,“好,都听你的。”   大厅人来人往,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隐晦地扫过,又交头接耳地不知在传递什么信息。   感受到各个方位投在她背后的视线,郁清干脆放弃了挣扎,任凭姜行之贴着她。   “你不是有专用电梯吗?”   她进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了,大抵是人多的原因,大厅不仅有正常员工电梯,还分出了高管电梯和总裁专用电梯。   两人在高管电梯口等了半天不见二层楼的人下来。   姜行之十分坦诚,“这样方便大家认识一下老板娘。”   郁清瞟了一眼他春风得意的模样,深觉自己不该心软,朝着他腰间软肉戳去。   姜行之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喘,电梯门应声打开。   电梯里三男四女,面容严肃正经,几人朝着姜行之颔首打了个招呼,期间总是会故作不经意地望向郁清,不过都默契地没有多言,毕竟总裁对他们的敷衍已经很是明显了。   郁清木着脸,仿佛目光绝缘体,脚步僵硬地随着姜行之上了电梯。   电梯间的反光镜将她红到脖根的面容照得极为清晰,郁清从牙缝中溢出一声质问,“你喘什么?”   在姜行之开口之前,她又道:“小点声,有监控。”   姜行之舔了舔牙齿,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腰上比较敏感,你早上还没感觉到吗?”   郁清沉默了,她高冷地维持着自己的精英形象一直到总裁休息室都一言不发。   秘书在他们上电梯前就从信息群里知道了两人的事,因此出门前他极为上道地替两人关好了门。   他关上聊天群,并不打算和群里的庸人讨论这两个人是怎么突然在一起的。   要不怎么说姜总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格局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为了高级人才,已经不拘于牺牲自己的□□了。   ……   秘书欲盖弥彰的行为,让郁清心头梗了一梗。   她别过头,又打开了手机,无声的诠释着她的冷漠。   姜行之杵着脑袋,兴致盎然地观察了她一会,提醒道:“清清,我的休息室没有监控。”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郁清掀起眼皮,一点搭话的兴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电梯口的尴尬场景。   姜行之也不敢再逗她了,把郁清给他带的下午茶吃得干净,然后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哄道:“下次我一定克制。”   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的郁清:……   活了二十八九年,突然感觉谈恋爱比工作麻烦多了。   姜行之试探性地贴近她的唇角,诱惑道:“草莓味的甜点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也试试?”   他的衬衣领子已经被解开了三分之一,喉结在郁清的眼前晃荡,锁骨处还有未消散的痕迹。   想到社死瞬间,郁清愤愤地张口咬住他的喉结。   她吃的苦,姜行之也要遭一遭才行。   ……   不过郁清显然还是低估了男人的忍耐力。   下午因为工作和场合限制没有好好发挥的男人,晚上回到家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煤球趴在门口焦急地打转着,脑袋挤在门地的缝隙中就是钻不进去。   想到自己空空的饭碗还没添食,气的它朝着卧室门汪汪吠了两声。   只可惜,他心心念念的两脚兽这会儿完全听不到它的呼叫,耳边被男人的喘息声包围着,上半身已经不着寸缕了。   她抓住胸前短硬的黑发,憋着气就是不松口。本想咬唇抑制呼吸,奈何唇上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煤球……”   姜行之哪会容忍在这种时候被别的生物影响,他两指抵住郁清的牙关,眯着眼睛笑道:“清清,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分心吗?”   都是成年人,郁清也知道他憋的太久了,但是煤球的吵闹声让她总觉得有第三方视野,根本不敢松弛下来。   她刚张口,手指就顺势打开了她的牙关,郁清的态度逐渐软化。   姜行之本意只是想惩罚一下她,结果到最后理智完全失控,根本克制不住汹涌的欲/望。   他红着眼尾,在她娇艳的面庞上梭巡,心间柔软不已。   只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门铃突然被按响。   姜行之那张闷红的脸逐渐转黑,他给郁清盖好被子,披上外袍从床上下来。   煤球好不容易等到卧室的门被打开,却奇异地察觉到两脚兽的伴侣身上弥漫着危险的气息,直觉让它默默的呆在一侧不敢扒上去。   姜行之眸光幽深,面上的冷意毫无遮掩,他打开了大门,抬眼和门外的人目光相触。   陆颂乔按门铃的动作戛然而止,表情说不上是惊还是怒,他咽了一口唾沫,咬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可以照亮整个绿江的大灯泡:陆颂乔 第53章   “我也很好奇,陆总这个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行之堵在门口,隔绝了他向里探的视线。   陆颂乔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姜行之,心道或许是自己找错了房门。   两人从未有过交集,郁清怎么可能会和姜行之在一起?   他背脊挺直,冷声道:“我大概是认错了房门,就不打扰你了。”   这话说完似乎是觉得气势不足,他又瞄了一眼姜行之松松垮垮的睡衣,以及脖颈间红红紫紫的痕迹,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祝姜总有个美妙的夜晚。”   话音才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卧室的方位传来,“这么晚了,是谁呀?”   郁清穿戴好衣服,从卧室踱步走了出来。   前老板正白着脸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的五指紧紧嵌在门框中,脸颊抽搐。   这架势,像是来找事的,郁清眉头一蹙,唇角的弧度也散得无影无踪。   陆颂乔质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这问题问的毫无立场,姜行之正身,把郁清遮得严严实实,“这很难猜?”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陆颂乔喉咙干涩,眼睛一眨不眨,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克制住了闯进去的冲动。   姜行之目光如冰锥,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轻笑道:“那我们就不送了。”   他瞥了一眼门框,关门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   陆颂乔急忙收回手,眼睁睁地看着门内的两人在视野之中消失。   门内的两人如胶似漆,门外的人却如坠冰窖。   林湾庭苑的安保是一顶一的好,为了能顺利进来,陆颂乔甚至直接在这栋楼买了一套房。   可现在,他待在这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郁清那张媚意横生的面容。   他宁愿真如闻露所说的,郁清是委身于一个老男人,而不是姜行之。   为什么偏偏是姜行之?   怎么人人都喜欢他这种人?   ……   郁清只听啪嗒一声,门锁也被挂上了。   前老板的行为,郁清看不太懂,更懒得理会,她和陆家未来或许还有一笔债要算。   “你不打算回去了吗?”明明刚才已经到了那一步,可被中止后,郁清心里那股羞耻劲儿一下子又上来了。   姜行之没说话,托着郁清的脸颊,指骨在她唇角缓慢地刮蹭。   他的眸光好像淬了火焰,所到之处都能激起一股颤栗。   身份坦诚后,姜行之像是解开了封禁一般,再没有了当初那副人畜无害的形象。   尤其在这种时候,浓烈的侵略感自上而下蔓延,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种焦灼湿热的气息。   煤球歪着脑袋看着两脚兽被辖制住,汪汪叫着就直冲两人奔去,然后咬住姜行之的拖鞋开始甩头,试图把这个危险分子拽走。   它小小的身板发挥不出什么优势,但是止不住的叫声实在是破坏气氛。   眼看姜行之的表情再次转黑,郁清对着契而不舍的煤球笑出了声。   这一晚上一波三折,再多的想法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郁清被他搂住腰,整个人紧紧地嵌在他怀里,眉眼含笑地看着他略带不甘心的神情,哄道:“煤球还小呢,它该吃食了。”   “那我呢?”姜行之的手臂收紧,耷拉着眉眼看起来比煤球还要可怜。   郁清抽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稍稍踮脚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以后补偿你。”   这个‘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得而知,至少现在郁清画的大饼还是足够对付男朋友的。   *   通话记录里十多个未接通都是同一个号码。   童素素不死心的又将电话打了过去,丁绵绵最近忙着和公司解约的事,根本没有时间来缠陆颂乔,这种时候,陆颂乔能去哪?   好在,她契而不舍的精神似乎打动了对面。   电话那头陆颂乔的声音听着疲惫而彷徨,“做什么?”   童素素轻抚着陆安宁红扑扑的脸袋儿,柔声道:“安安想你了,他已经好多天没看到你了。”   陆安宁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对着电话口撒娇道:“爸爸,我好想你啊,你最近很忙嘛?”   半晌,那边回复道:“我一会儿过去。”   童素素面上一喜,哪怕下一秒就被挂了电话,她也没有在意。   她捧着陆安宁的脸颊,眼里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安安,你看,我就说你爸爸还是在乎你的。”   “你再去谈一会儿钢琴,等爸爸来了看到你这么勤奋,一定会更喜欢你的。”   陆安宁绷着嘴角,看着她兴奋地眼眶都泛红的模样,抿唇笑了笑,“知道了,妈妈。”   ……   一直到深夜,两人才等到陆颂乔。   彼时,陆安宁已经困得眼皮不停在打颤了,他一头埋进陆颂乔怀里,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爸爸’。   几息之后,陆颂乔伸手覆上他的头,然后将他抱起来往卧室走去,“安安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陆安宁期冀地问道:“那爸爸明天会送我吗?”   或许是小孩子过于小心翼翼的目光让他心软了,陆颂乔‘嗯’了一声。   童素素站在门口,看着父子二人和谐的场景,嘴边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这种温情的时刻并没有延续很久,陆安宁在属于爸爸的温度中沉沉睡去后,陆安宁松了松手腕,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童素素叫住转身欲要离开的男人,小声道:“你要去哪里?你不是答应了宁宁明天要送他吗?”   陆颂乔斜目看她,“明早我会过来的,奉劝你下次别拿宁宁做借口,我不吃你这套。”   “还有,”陆颂乔自下而上的打量她可以的穿着,语气轻蔑,“这身不适合你。”   童素素嘴角微动,平静地问道:“那适合谁?郁清吗?你去找过她了吧?”   陆颂乔站定,似乎是在等她下一句话。   “真奇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对她表露过喜欢,怎么人一离开就好似着了魔?”童素素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仰视着陆颂乔略带胡茬的下巴,“你只是依赖她,依赖这种不需要费力就可以解决所有事的感觉罢了。”   陆颂乔低头,“你在揣摩我?”   “我也可以啊,你看,宁宁被我培养的多好,”童素素对他的冷意视而不见,眼神痴迷的在他脸上游离。   “天宇和尹氏的合作,我都能帮你争取来。”   这是陆氏最近断供的合作商之二,尤其是天宇集团——陆氏珠宝相当重要的一个供应商。   “况且……你难道就不想让郁清看看,离开了她,你也可以办成事,独当一面吗?”   “让她后悔自己的决定。”   童素素满意地看着他松动的神情,面上又恢复了她素日的单纯倔强。   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陆颂乔了,他们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虽说郁清定的是三日内,但是隔天裴诗鸢的文件已经发到她邮件里了。似乎是怕郁清觉得条件不够优渥,和资料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一份雇佣合同,之前商谈好的百分之八也涨到了百分之九。   很难想象,裴氏的凡事业务已经给她逼成什么样子了。   郁清所接触的工作类型不少,但是工作合同这种事,还是要找专门的律师来看。哪怕对面是血脉至亲,这一步也不能省下。   而提到律师,她第一反应就是姜氏那业内闻风丧胆的律师团队。   老东家自然也有自己的律师团队,有几个相熟的人倒也能帮忙。   但是她毕竟是跳槽,为了减少后患,前公司的资源能不沾就不沾。   稍稍思索了一番,郁清打算等姜行之晚上回来和他咨询一下。   姜行之既是她的男朋友,同时也是她的人脉资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长舒一口气,如果没有意外,再休几天她的假期也结束了,“不出门的日子可真舒服。”   脚下的煤球正和玩具球玩得正兴起,听到‘出门’两个字,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它拿鼻子拱了拱郁清的脚踝,然后又朝着门口张望了一下。   这样来回几次,郁清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   “要出门遛遛?”   煤球耳朵听到这两字就抖动,湿漉漉的眼珠子写满了渴望。   郁清对幼崽可怜兮兮的目光毫无抵抗力,她伸了个懒腰,无奈地坐起身。   以前只知道大狗的精力旺盛,哪知道这种小不点儿一天也要出去玩三趟。   楼下就有一片青草地,据说是专门给住户遛狗的地方。   小区里养狗的人不少,但是一般都是家里的保姆或是老人出来遛狗,这种烈日炎炎的正午几乎都在家里纳凉。   但是煤球自己玩得并不怎么起兴,它跑了两圈后蔫哒哒地窝在郁清脚下不动弹了。   郁清轻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肚子,“不舒服吗?”   “这种狗自己呆着会觉得无聊,时间长了容易抑郁,建议养一个同类会好很多。”   郁清闻声回头,身后是一个陌生男人,金丝框眼镜在太阳的折射下看不清藏在后面的眼瞳。   “抱歉,我在附近的兽医院上班,”男人说道:“职业习惯,希望没有冒犯你。”   郁清抱起煤球站起身来,冲着他微微点头,“没关系,我也是帮别人养狗。”   “宠物保姆这一行已经发展的这么好了吗?”   意识到他是误会了自己的话,但是郁清只想快速结束话题,他身上好像有一股鱼腥味儿,郁清不大喜欢这个味道,搪塞道:“对,我要回去带狗回去主人家了,再见。”   男人并未阻拦,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逐渐将注意力落到了煤球身上。   他咬着舌尖,咧开嘴巴自言自语道:“这狗不错。”   作者有话说:   emm……不然放个wb准备着吧,晚点应该有二更(我尽力!) 第54章   自从被允许在郁清家里过夜以后,姜行之的下班时间突然变得极为稳定。   这才过了下班点不久,他拎着菜就进了家门。   郁清恍然想起半年前她还设想过雇佣人家做煮饭秘书,现在竟然成了真。   她自觉进了厨房,打算洗个菜,避免被养成坐吃等死的米虫。   姜行之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这几天别碰凉水了。”   他意有所指,郁清讪讪收回了手,早上撩拨了人,哪知道会有亲戚造访,这种意外也不能怪她是吧?   郁清轻咳了一声,“那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你一会不是还要帮我试菜吗?”   姜行之埋头切着洋葱,熏得眼眶微红,睫毛柔软得压下来,在西落的太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柔,像是个会在家奶孩子的人夫。   “如果我老婆愿意生的话,我是很乐意的。”   被人口头占了便宜,郁清才发觉自己把想法说了出来。   不过总不能这样白白便宜了某人,郁清看他这会儿正腾不出手来,坏心眼儿地咬了一口他的喉结。   至于这个惩罚到底是谁遭殃,姜行之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她。   两人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月亮悬空照。   书房的办公桌应某人的强烈要求,变成了双人并坐。   “你们公司的律师团外借吗?”郁清把头搭在姜行之的胳膊上,懒洋洋地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   屏幕上长达十页的合同她都做了一些标注,但毕竟不是专业的,不能一字不差地检查出来问题。   姜行之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回了女朋友脸上,“明天带你去法务部问,不过裴氏的内部可能比陆氏还要乱,继承人也没什么能力。”   郁清凑了过去,“你好像并不奇怪我回去裴氏,怎么?对裴家有一点意见?”   少见他这么直接的表露出不满。   郁清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因为裴诗鸢暴露了你的身份?”   “小气鬼。”   姜行之顿了顿,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我要是小气鬼,就该试试‘天凉裴破’。”   郁清:“好冷的笑话。”   被女朋友嫌弃了怎么办?   当然是以色侍之。   他这张脸,在郁清这里无往不胜。   郁清跨坐在他腿上,从上方压下去亲的感觉和之前有所不同,像是女帝在招宠她的男侍。   她很喜欢姜行之的分寸感,即便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他也不会过度去干涉自己的决定。   至于他在背后是不是有做什么事,郁清有的时候能猜到一些,但她也不会干预。因为她免不了落入俗套,会爱上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她无比清楚的知道,两个人这段关系正在慢慢地凝结成型。   她在清醒地深陷。   郁清循着男朋友的唇向下滑,决定给他一些奖励。   ……   这个合同从姜氏的法务部经手了一遍,略作修改,最后回到了裴诗鸢手里。   她二话不说和郁清签订了合约。   自打名字落笔,她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在郁清身后催着上班。   “不行,我过两天要去京市参加个婚礼。”   裴诗鸢睁大眸子,“什么婚礼比本小姐还重要?”   “我可帮你物色了十七八个弟弟,都是M国那边的新来的。”   郁清脑袋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想到两人未来也是利益共同体,她坦诚道:“我男朋友不会同意的。”   她去公司已经两三趟了,这事过不了太久裴诗鸢就会知情。   出于对合作伙伴关系的维护,郁清想着还是由她说出口的比较好。   裴诗鸢恨铁不成钢,“你一个精英女性,怎么能被那个姜氏的小职员吃定?他哪里配得上你?”   “不是,”郁清直接了当,“是姜行之。”   “哦,不是他就好。”裴诗鸢这口气还没送进去,噔得一下又提了起来,“姜行之???”   她抓着郁清的肩膀,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开了,“你把我男神搞了?”   郁清:……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裴诗鸢捶胸顿足,“你背着我把我的白月光搞到了手,你欠我的用什么还啊?”   “你不连签个十年,能赔偿的了我这珍贵的少女梦吗?”   郁清看着她‘悲痛欲绝’了一阵子,气定神闲道:“作为补偿,我不把你送我十七八个男模的事情告诉他怎么样。”   对面的人立刻消声,“可不成,你可不能出卖我。我家还等着我传宗接代,而且我的小赘婿还没骗到手呢。”   隔了一会儿,裴诗鸢扭捏道:“你怎么把人搞到手的,传我点经验呗。”   郁清澄清,“我没搞他。”   “那他怎么追的你?”   裴诗鸢看起来是非要问个清楚,郁清微微一笑,“他就是那个姜氏小职员,还要多亏了你的照片,我才把他的恶行揭露。”   “姜总知道是我暴露的他?”裴诗鸢连男神都不敢叫了。   郁清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看姜行之的样子是知情的。   “你怎么能出卖我?”裴诗鸢这下是真的悲痛欲绝了,她倒打一耙企图勾起郁清的愧疚之情。   郁清否认,提醒道:“你是不是,把照片发给很多人看了?”   沉默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中,不但发给塑料姐妹群,还在各个社交平台秀过的裴诗鸢勉强扯了扯嘴角,知趣儿地闭上了嘴。   然后,她像个被人胁迫的良家妇女,双手供奉着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抬了上去,“咱这公司什么时候上班还是应该你来说,我一定也不着急。”   “好不容易休个长假,肯定是怎么进尽兴怎么来,不用考虑我。”   “我自己可以的。”   但她的表情分明是不可以。   郁清看着好笑,也不打击她了,“我只是婚礼前去不了公司,并不是处理不了公务。”   不过她的一时心软,换来的是裴诗鸢夜晚响了半个小时的文件传输声。   郁清看着那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默默关掉了手机,眼不见为净。   *   去北京之前,郁清在苏市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她如约到了订好的地方,洪智看起来已经在那呆了好久,茶杯里的水都看不到热气了。   洪智摩挲转动着杯子,好一会儿,他说,“展仪和那些帮凶的审判结果下来了,我姐挺知足的。”   郁清已经从洪玉那里听过了这个消息,“我知道,段小姐在天上也该安息了。”   “我女儿也是跳楼死的,”洪智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像是愧于见人,“她才小学啊……死的时候我就想,这可能是报应。”   “我拿了那笔钱眼睁睁看着别的女孩受这无妄之灾,迟早还是要反噬到我身上。”   “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承受,要波及我的家人?”   “是许总吧,”郁清打断了他的忏悔,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波动,还有心情给洪智又点了一杯饮品。   “是,”洪智擦了擦眼泪,才把头抬了起来,但是就是不敢和郁清对视,“当初偷你作品的是许总早年在外的私生女,打发那些人的钱,是许总出的。”   包括自称是粉丝,对她实行校园暴力的几个头头,以及火上浇油的导师。   洪智抿唇,“但是许总并没有指使他们这么做,都是那个私生女策划好了,许总才知道。”   “那是我被霸凌前,还是霸凌后?”郁清一针见血。   洪智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攥住茶杯,没脸说话。   他后加的那句话,也是因为承了许婷的恩,想替她说两句好话。   郁清替他把剩下的话补全,“闻露策划,许婷善后,最后怕我深究再把我带到身边监管是吧?”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是母女情深。”   半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她真的是抄袭了我,而不是巧合。”   “对不起,”洪智哑着嗓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其实当初郁清对他也很好,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会带些礼物送他,又是和侄女相仿的年龄,所以当得知这件事后,他做了很多心理斗争。   可是那笔钱太多了,多到足够给他的良心戳个洞再蒙上一层遮羞布。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郁清从宽大的托特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钱币推了过去。   洪智有些手足无措,他讪讪垂头,“我不用这些。”   “拿着吧,”郁清挎好包,从包厢出去前跟他说,“算是两清了。”   她很想大度慷慨地说,‘你对我没有这个义务,瞒着我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做不到,她甚至用那一沓子钱再次掀起了洪智的伤疤。   其实,她自己也不算什么善良的人不是吗?   哪怕许婷教了她再多,事实尘埃落定的这一刻,她还是恨的。 第55章   七月的雨来得毫无预兆,午后的烈阳还悬在头上,地面的青砖台上已经溅起了落珠似的水花。沥青路上偶有车辆驶过,都坐满了顾客,就连公交站台下都挤满了人,公路两侧再找不到别的能避雨的地方。   茶馆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折回去也免不了着凉,偏偏祸不单行,手机也耗尽了最后的电量。   天色由蓝转黑红,浓云沉沉仿佛要坠下来,雨下得愈发激烈,砸在人身上生疼。   郁清猛地打了个喷嚏,冷风裹挟着雨丝灌进她的领口,发丝黏在脸颊上,不用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眼看着雨没有停歇的趋势,她举起包遮着发顶,低垂着脑袋试图往茶馆走去。   积水的地上倒映着红红绿绿的碎影,有一辆银白色的车从雨幕中穿行而来,行驶到她身旁时突然停了下来,郁清侧头正对上姜行之那张焦灼的面孔。   车里的温度很高,身上的外套还有着男人的余温,郁清小口小口喝着红糖水,热气蒸腾,她察觉到眼眶似乎有些模糊,忍不住频繁地眨了眨眸。   姜行之拿着毛巾在一侧给她擦发鬓的水珠,动作小心翼翼,仿若眼前的人是易碎的瓷娃娃。   红糖水喝完,他的手覆在郁清的额头上,皱眉道:“温度有点高,我们先去医院吧?”   “不想去,”   郁清声音囔囔,鼻头红了一片,“想回家。”   姜行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她昏沉的模样妥协,“好。”   ……   “高烧,打个吊瓶吧,这个温度别让她捂汗了。”   家庭医生手法娴熟地给床上的人扎上针,斟酌问道:“要是夫人问了……?”   “你如实说,让我妈联系我就行。”   姜行之扶着郁清的手腕,防止她乱动把把针头弄出来。   这件事他也没打算瞒着,该知道的人也差不多都听说了,让他妈早些做准备也好。   ……   郁清只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姜行之正坐在她床头办公。   她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姜行之立马觉察到了,移开电脑去摸她的脑袋,“不是很烫了,还哪里难受吗?”   “饿不饿,先做起来喝点粥?”   郁清没说话,迷茫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头埋进了他怀里,闷闷道:“有点难受。”   姜行之胸前的温度先是一热然后慢慢冷却变凉,他的手掌悬空了一瞬,慢慢地落在她纤弱的后背,心里对郁清这猝不及防亲近的动作泛上一股又甜又酸的味道。   他温声道:“你说,我在听。”   郁清整张脸压在他的胸膛处,哭声从小声哽咽变成号啕大哭,她磕磕绊绊地只说了一句话,“都是假的。”   泪水不止灼烫着他的肉身,这种痛苦的情绪像是会传染一般,不知为何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想起她上午约见的人,姜行之有了猜测,他搂紧郁清在她耳边小声重复着,“不会再有那种事了,不会了。”   郁清似乎是终于听进了他的话,哭声逐渐弱了下去。   她攀附着男人的身躯,循着他的唇咬下去,哭腔还没完全散去,她呢喃道:“吱吱……”   郁清用牙齿刮蹭着他的唇瓣,连同脸上的不停滚落的泪珠,一同赋予了男人。   姜行之抱着她的手青筋暴露,强撑着意志力任她予取予求,他知道郁清现在急需一个情绪口要宣泄。   郁清似乎仍觉得不够,牙齿磕在他下巴处磨蹭,含含糊糊地撒着娇,“你亲亲我。”   她的唇像是燎原之火,所到之处将他的理智燃尽,四肢的血液瞬息间便逆流而上,姜行之咬住牙关,声音都有些发颤,“清清,听话。”   郁清委屈得不行,下嘴甚至更重了些,“你不要,我就找别人去。”   姜行之那根名为自制力的弦一下子崩断,幽深的瞳孔紧锁住怀里不停捣乱的人,反手将她压在身下,握住她的两只手扣在床头,嗓音喑哑,“你要什么?”   “我要你,”郁清拧了拧身子,被他禁锢的有些不舒服,恼火地踹着他的腿。   只是她的力度过于软绵,发起凶来更似调/情。   她越是急,姜行之的动作就越慢,他贴在郁清耳边,低声问道:“我是谁?”   “是吱吱,”郁清急得眼泪又泛了上来,“我要吱吱。”   这次,郁清终于如愿得到了自由,攀着男人的脖颈将自己送了上去。   或许是下午烧的温度过高,让她迷迷糊糊之中想起了小时候的还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   最初开始,院长妈妈养活不起这么多孩子,只能带着大一些的她们去种花营生。   娇贵的花种生存的条件很苛刻,要提前选一片最为松软,肥沃的土地,尤其是在炎热的夏日,要先保证土壤的湿度,才能将种子埋进去。   其次种子埋藏的深度也有考究,新手种花往往会先从浅层开始埋,一点一点往深处试,等到经验足够了,便知道较大的花种要深埋,但也不能太过,否则扎根就会受到影响,土壤也难以供养足够的水分。   待到时机充分,花卉就会破土而出,只是花卉娇贵,若是遇到暴风雨天,只能任由雨水侵袭冲撞。   这样一遭下去,花卉很难存活。尽管郁清日日祈祷着不要再来了,可天公不做美,每逢雨季时风雨还是会接二连三的降临,时间一长,这个营生的法子也不得不被放弃。   ……   翌日清晨,郁清习惯性地闭着眼睛抬手去拿手机。   “嘶——”   这一声叫出来,她才发觉不但是手臂酸软,连嗓子都哑了。   而自己整个人被一个温热的怀抱包裹着,两人几乎是四肢交缠的姿势。   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姜行之的下巴,上面还有红红紫紫的咬痕。   这还不是最惨烈的,姜行之低头,郁清才看见嘴角的伤痕看起来比下巴还重。   她的意识一下子回笼,呐呐道:“对不起。”   但是下一秒,昨晚的场景突然在她脑海里重现,她这才注意到两个人身上都是毫无遮掩。   她攥住被角,第一个行动就是闭眼装睡。   姜行之及时扼住了她想要逃避的念头,翻身半压着她,幽幽道:“清清,你拿了我的身子,不会是想不认账吧?”   “谁拿了你的身子?”郁清被他戳中的心思,面色涨红,又羞又恼,又想起他昨晚不知节制的行为,辩驳道:“我都说了不要。”   话说出口,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先发制人地指使他,“你快起床,我要吃饭了。”   她的眼睛从床头移向天花板,再转向地面,始终不往男人身上落。   姜行之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得寸进尺了,考虑到她现在虚弱的状态和日后的幸福生活,乖乖坐起了身。   他趁着郁清睡着的那会儿做了不少清淡的食物,放在锅里温度还是温热的。   经过那一折腾,郁清的烧是退了个彻底,但是体力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不想被某人伺候也得屈服于自己的身体状态。   草草吃了饭,为了避免尴尬,郁清率先转移了话题,“我今天去新房子那里监工,你去上班吧。”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吃抹干净不认人’的嫌疑,她又补充道:“我会去探班的。”   姜行之把脸凑了过去,让她看得分明,“清清,你觉得我这个情况可以去吗?”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你……”   郁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姜行之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郁清的胳膊也撑不了太久,刚一撂下,就听他遗憾道:“可我们两个今天大概都要待在家里。”   看到郁清眼神中的疑惑,姜行之拿起梳妆台上的小镜子给她照了一下。   她脖子上的痕迹密密麻麻,做了什么事,人家一打眼就能猜得明明白白。   郁清刚恢复好的脸色又染上了一层绯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翻身躺回了被窝,背对着他,颇有翻脸不认人的架势,“那你回你家去吧,我要休息了。”   姜行之闷笑一声,眼神落在她发丝都在生气的后脑勺,没回她。   郁清假寐了一会儿,睁眼的时候发现身后突然没了动静。   她回头瞄了一眼,卧室里空空荡荡。   还没等她多想,就听到阳光房有些许动静。   她撑起身子,踩着拖鞋慢慢挪了过去,发现刚刚不见的人正摆弄着洗衣机,脏衣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了出去。   清晨温煦的光照着男人的侧脸,勤劳的田螺先生此时此刻的美貌似乎得到了加持。   郁清捧着心口,那里扑通扑通的跳跃声比以前似乎更猛烈些,“中午我想吃红烧排骨。”   “再来一个清炖的?”   “好。”   作者有话说:   删了删了全删了别锁我了【给审核磕头】 第56章   平日素惯了的人一旦开了荤就没个头,郁清被迫跟他在家修养了两三天,紧赶慢赶在婚礼开始之前到了京市。   “新郎长得好像那个因为颜值火出圈的大学教授诶。”不过名字郁清就没什么印象了。   礼堂外,新郎正和来往的人叙谈,郁清坐在车里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半张侧脸。   这个朋友据说是姜行之的大学同学,但是平日不见他和这个同学有什么交流。   姜行之侧目看她眼眸亮亮,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揽得更近,“很帅吗?”   醋的浓度过重,郁清条件反射地碰了碰他的唇安慰,“你更帅。”   也不算哄他,姜行之的脸真的是那种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尾随的程度。   姜行之轻哼了一声,“是他,祖辈有些生意来往,走个过场就好。”   “那还说我非来不可?”郁清想起他前阵子软磨硬泡,还说什么没有女伴参加这种场合会丢脸之类的言论,白了他一眼。   “新人不大重要,有几个朋友倒是要见个面。”   说这话的时候,新郎已经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车,似乎是认了出来,疾步往这里来。   总不好叫人家在车门外等着,两人解了车锁就往出走。   “姜二哥,好久不见。”新郎目光又落到郁清身上,“这位……二哥不给我介绍一下?”   姜行之抬眸瞥了男人一眼,唇角笑意不变,“郁清,我未婚妻。”   “进去说吧,”他好似完全不打算给郁清介绍一下这个人。   被这样下面子,新郎也只是动了动唇,尴尬地应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带二哥二嫂先进去坐着。”   “不必麻烦,张鹭不是在里面吗?”姜行之脚步未停。   郁清莫名地感觉姜行之对新郎的不喜,回握住他的手,没在这个时候问别的话,也没有如新郎期望的那样出来解围,跟着姜行之径直进了礼堂,礼堂上面印着新郎新娘的名字—张砚,冯笙莲。   他们来的较晚,宾客席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就坐了,最前排的主位上坐着男女方的亲属,郁清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冯家人。   新娘的身份也基本确定了,应该是冯家大房一脉的女儿。   姜行之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躁动,原本坐在那儿闭目不言的冯耀立马站起了身,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就露出了那种和悦又略微谄媚的笑容,“能请到姜总来,我真是不胜荣幸。”   其他几个亲属看着都有些局促,几个晚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赔着笑脸站在冯耀身后。   新郎官也插不上话,僵着面容安排大家就坐。   郁清和姜行之挽着手,过道狭窄,她往后稍稍站了些,以防止冯耀的口水喷过来,顺便避开冯笙妍那尖锐的视线。   这个位置选的刚好,身后的议论顺着风吹到了郁清的耳边。   “姜家才回国不久的那位?”   “瞧冯耀这狗腿子的模样不是明显的很?我说怎么同意了跟张家的事。”   “不是他冯家请来的?”   “他们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张哥他家大儿子不是在给姜家办事吗?”   哦,听起来这应该是张家请的来宾,郁清吃瓜吃得兴起,不由自主地想往后再挪挪。   姜行之应付了冯耀两句,余光却一直盯着郁清,见她动了动脚,以前是鞋不大舒服,瞥了一眼角落看热闹的男人。   “毕竟是婚宴,冯叔我们在这儿寒暄不好吧,”冯耀旁的一侧站起来了一个清瘦的青年,看着模样和新郎官有几分相熟。   “张鹭。”姜行之突然在她旁边小声说了一句,“新郎的哥哥。”   这是他今天介绍的第一个人,郁清抬头打量过去,正好和张鹭的目光对上。   “我可给两位留好了位置,坐这来?”被姜行之眼神警告了一下,张鹭移开目光,笑眯眯地指了一下角落的桌子。   冯耀脸色铁青,他说张家这小子怎么今儿不爱出风头了,找了个犄角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日后都是亲家了,还这么防备着他,果然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   这一桌坐了六个人两男四女,眼神挪揄的看着黏糊糊的二人,碍于姜行之那笑得十分危险的模样,没一个敢开口的。   姜行之揽着她坐下,手就没有松开过。   但气氛不能这么冷下去,张鹭清了清嗓子,“我先来自我介绍?”   他也不等旁人反应,“鄙人姓张名鹭,今年三十有一,家中有双亲和一兄弟……”   张鹭身侧的女生伸拳给了他一榔头,对着郁清笑道:“别理他,他精神病证书过两天才能下来。”   “我叫严颜,”她停了半刻,思索道:“现在啃老呢,没什么别的成就能介绍了,给你说一些别的人吧。”   严颜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指给郁清,“翁州白,傅念辰,彭暨,柳橙橙。”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国外的时候和姜行之相熟的,而且都比他大一些,郁清心下好奇,却也明白这个时候不方便多问。   不过几人虽然面生,单单听姓氏,也大致能猜到一些人的身份。   “我叫郁清。”郁清冲他们一一点头示意,既然是姜行之的朋友,她也不扭捏,“姜行之的女朋友。”   “未来的老婆。”姜行之被她在桌下拧了一下腰,唇角的弧度微微停滞就恢复了正常,占了便宜这点疼他还是乐意受的。   两人的小动作可瞒不过旁人,张鹭‘嘶——’了一口,牙酸得不行。   姜行之抬眼看过去,他立马噤声。   “三十多了,还是个单身,见不得别人恩爱。”姜行之言简意骇地给张鹭盖了章。   他唇角噙着笑,看起来比刚刚在门外见新郎的时候真切多了。   “说起来,我前两年在苏市也呆了一阵子,对郁小姐印象深刻,”柳橙橙的名字和形象完全不符,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严肃,“‘堂微’那个单子签下来的时候一直想跟你见一面的,但是实在是过不了你前老板那一关。”   她皱着眉,批判道:“自大还油腻。”   这评价倒也精准,郁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现在见也不迟,一直听说当时补救的时候是本家人出面,居然是橙橙姐。”   ‘堂微’是陆氏彩妆宣发线的合作商,但是宣传广告拍出来以后性别歧视很严重,郁清作为直接负责人,否决了这个项目。   那时候许婷刚去世,陆颂乔又急于得到合伙人的支持,和她大吵了一架,甚至直接撤了她的头衔,强行通过了审批。   结果不言而喻,广告上线后被人揪住了不合理的地方,骂声一片。   最后陆颂乔以五倍项目奖励金的条件,让郁清去收拾的烂摊子。   ‘堂微’也在她的强制要求下换了总负责人。   提到工作上的事,柳橙橙意气高昂,双眸发亮,恨不得揪开她身旁的姜行之给自己腾位置。   姜行之眸光沉沉,笑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谁,“仪式要开始了。”   说着他挨郁清更近了一些,低声道:“有点后悔。”   郁清反应了一瞬,还是纵容地勾住了他的手指,“醋精转世吗你是?”   姜行之顺势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勾手指这点儿‘小恩小惠’根本满足不了他了。   柳橙橙到底是成了家的人,看了一眼台上还在cue流程的司仪,颇有些无语。不过她再不情愿也不想日后某天被‘秋后算账’,更何况这种场景确实不太适合聊天,她和郁清交换了联系方式,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原位。   有一个人开头,剩下的人也都不矜持了,蹭着这股东风加上了郁清的联系方式。   台上的新郎和新娘也终于开始了婚宴流程。   不过好笑的是,作为女方长辈发言人的冯耀没说两句,就要提一嘴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姜行之,那架势不了解的还以为是姜行之的婚礼现场。   反观张家夫妇二人,兴致都不是太高,勉强说完贺词后,连笑容都不见了。   “还挺新奇,”郁清在底下和姜行之咬耳朵,“和我以往见的父母双方是反过来的。”   “不奇怪,今天的新郎官本来应该是张鹭。”   郁清克制着没往张鹭那瞅,用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盯着姜行之。   “我今天大概要答很多疑,”明知道身边不少目光都在他这边绕,姜行之的动作却毫不收敛,他搂住郁清的腰,开始给自己谋福利,小声道:“一个解疑一次,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虽然才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但郁清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本质,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答疑也不见你收敛。”   “而且我这人最不好奇了,不讲算了。”   她分明很想知道,但是就是不给姜行之这个便宜占。   姜行之低低笑了一声,不再惹她,毕竟最后把人惹毛了,吃苦的还是自己,“张鹭的前未婚妻,被他弟挖的墙角。”   郁清快速地瞄了一眼张鹭,他却像个旁观者毫无怒意,看台上的两人表演像是在看猴戏。   “不会又是长辈订的那种吧?”   姜行之颔首,“这边的圈子多的是那种隔代订亲。”   “不过我没有,我家里不兴这个,父母也是十分开明,很好相处。”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拐到了自家。   同居的这几天,郁清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他说话声音又没有特别刻意的压低,临近的严颜和彭暨眼观鼻鼻观心,强忍着不去旁听八卦,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稍稍倾了一些。   郁清忍无可忍挠了挠他手心制止了接下来的话,“新人要来敬酒了。”   只是新人来了以后,这一桌的人都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姜二哥,我敬你,”张砚似乎在主桌被新娘家的亲戚灌了不少酒,脸上一片绯红。他笑得意味深长,“可惜,姜大哥不在,不能让他见证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了。”   张鹭脸色骤变,手中的香槟一把扬了出去,泼洒在张砚纯白色的西装上,就连新娘的婚纱也没能幸免。   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场上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彭暨阴阳怪气道:“呦,你这么舍不得他,怎么不去陪他?实在不行爷给你烧个纸人,你下去当着他的面再办一场就是了。”   张砚神智不清,但是冯笙莲却是清醒的。   姜行之她不敢去搭话,只好寄希望于张鹭,她哀求似的看着张鹭,“哥,阿砚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会儿脑子犯浑……”   张鹭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慢悠悠地给自己重满了一杯酒,吊儿郎当的神情好似刚才发火的不是他。   冯笙莲又是害怕又是尴尬,他们家今儿来的最大的就是冯耀,冯耀没动弹,娘家人就更没有人来帮忙。   她迫不得已把目光落在张家父母身上,即便是再不喜欢自己,到底是婚宴,张家也不想闹得这么难堪吧?   不成想张家父母也只是翕动着唇根本不敢讲情。   “你呢?怎么说庡??”瞧着张砚像是酒劲下去了,张鹭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给他装傻的机会。   张砚脸颊抽动,英俊的面庞此时显得格外狰狞,全场宾客都在等着他的回应,那些视线扫在他身上,像是缠茧一般将他整个人勒紧,让他难以呼吸。   而另一个当事人姜行之,此时正噙着笑意给身侧的女朋友叨菜,周围的一切狼狈都干扰不了他的心情,当然也没有人这个时候敢上去触霉头。   张砚心中心中那股嫉恨的火焰又腾的一下燃了起来,甚至盖过了他的恐惧。   就是这群人,他们手握着最好的资源,却仍不满足,对深处绝望中的同宗兄弟袖手旁观甚至是打压。   “我只是惋惜而已,你们在怕什么?”张砚握紧了拳头,像是个铲除世间一切不公的正义使者。   冯笙莲懵了,她在这里求爷爷告奶奶,哪知道张砚像换了个人一样疯魔,“阿砚你在做什么?这是我们的婚礼啊?”   “吃不下了,”郁清吃瓜吃得兴起,只知道机械性的咽嘴边的食物,这会儿肚子发胀了,才回过神,拒绝了某人的投喂。   姜行之用手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手指上蹭到的菜渍,终于腾出空来给了张砚一个目光,笑言,“惋惜当初没能和大哥坦白你的性取向吗?那是有些遗憾。”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冯笙莲手里的杯子都有些拿不稳,她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鼓起勇气问道:“姜总,你在开玩笑吧?”   不止是她,连同桌的张鹭等人都愣住了,只有不知事情全貌的郁清还维持着淡定。   张砚到底还是年轻,呆滞的目光和惨白的面色似乎都在验证着姜行之的话。   “阿砚,你说话啊?”冯笙莲眼泪都已经涌出来了。   在主位上看局势变化的冯耀这下不得不起身了,他能力不好,在京市越混越差,人也变得敏感市侩了起来。尤其是察觉到这一两年老爷子明显想把他从家主的位子上踢下去,冯耀更是不敢出半点差错,满心想着扒上更好的家族稳固自己的地位。   张砚说了胡话,他可以让女儿离异,但是自己女儿出面,万一说错了话惹到了姜行之,他爹肯定会趁这个机会让他下台。   “笙莲,这没你的事,去一旁呆着去。”   冯笙莲摇摇头,“这是我的婚礼啊!爸,我要问明白。”   事已至此,婚礼是彻底办不下去了,能被请来参加这场婚宴的基本都是家里有些权财的,自然明白有关姜家的热闹他们凑不上。   “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公司来的要紧事,没法子,小弟我也先撤了。”   ……   其间陆陆续续有人用着相似的托词离开婚宴,就连司仪也知趣儿的溜了出去。   半个小时前还人声鼎沸的礼堂到最后只有两家当事人和姜行之这一桌。   “既然是子女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为妙吧。”翁州白推了推眼镜,制止了冯耀想要插嘴的行动。   姜家他得罪不起,翁家他同样也不敢得罪,冯耀讪讪闭了嘴,连同他这一家子都没人开口。   张母一巴掌打在张砚脸上,怒道:“你自己说,别再拖累你哥了行不行!”   张砚被扇的脸都歪了过去,冯笙莲下意识地就去扶他,却被他一掌挥开了。   他摸着火辣辣的脸,站稳身子,憎恨地目光看向父母,“永远都是我哥比我重要,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根本没有人对我好过。”   这个‘他’是谁,已经不需要多做解释了。   张母的手都在发颤,她万万没想到张砚一直是这么想的,她哆嗦着瘫在张父怀里哭着,“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但是比起她,更痛苦的是差点成为同妻的冯笙莲。   她再顾及不了体面,撕扯着张砚的衣领,“张砚,你有没有心?!”   “这么久了你都是在骗我是不是?”   ……   在她崩溃地哭诉之间,郁清终于吃全了这个瓜。   代侄女来上课的富家千金,遇上了风趣幽默且年龄相仿的英俊教授。这种文学故事里的桥段落到了现实,本该人人艳羡。   可惜一个是为了爱情选择脚踏两条船的出轨女,另一个是为了报复哥哥以及隐瞒性取向的骗婚男。   张鹭的爷爷是姜老爷子的管家,早些年去世了,不过他的子孙都衬了他的光,留在了姜家做事。   其中混得最好的就是张鹭,也因此全家都是以他为先,从而忽略了商业头脑不突出的张砚,只有姜大哥重视他,在乎他。不过这都是张砚的一面之词,郁清也只是随意听听。   而这个张砚口中的姜大哥,则是姜行之的堂哥,姜天宇,七八年前自杀。   郁清算算时间,自己当时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打工人,难怪没听过。   “这场大戏唱的怎么样?”揭开这层虚假面纱的姜行之现在倒成了局外人,他偏头试图吸引女朋友的注意力。   郁清沉默了片刻,“拿去办公室讲应该能当一个月的红人。”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而是这么抓马的豪门瓜,一般人真的很难吃到,程度也比她在前老板身边看的那些情况离谱多了。   姜行之轻笑了一声,挑开了她脸颊上的碎发,“姜天宇的事情,之前没说是觉得不大重要,晚上回去说给你听。”   “看得出来。”他直呼其姓名,想来也不是相什么重要的亲人,“不过这事明天再说吧,我晚上想睡个好觉。”   “自己睡。”   郁清板正着面孔,最后三个字又字正腔圆得强调了一遍。   算盘打得很响但是被毫不留情揭穿的姜行之:……   下次得换个别的法子,这才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被嫌弃了,他可真受不了。   两人你侬我侬的场景,刺激着张砚,他一个晃神被冯笙莲挠破了脸,但是他像是毫无知觉,冲着姜行之红着眼睛嘶吼,“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大哥,是你没有给他留活路!”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她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要不你去报警吧,”郁清抓住姜行之的手脱口而出,表情很是诚恳,“说得这么正义,人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去伸冤?”   “想报仇能力又不够,想发疯还要提前灌两瓶酒给自己找个退路,只能靠着嘴炮才能勉强夸自己一句深情,窝囊废三个字可真是让你诠释的活灵活现。”   她打眼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发出一声嗤笑,“诡计多端的0.5。”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严颜忍不住发出一声爆笑,“宝贝,你把人家的小心思都抖落出来了,他以后到地下都和姜天宇解释不清了。”   姜行之单手支着面部,嘴角的弧度却抑制不住地上翘。   他攥紧了郁清的手,那种因为被维护而升起的欣喜的滋味儿让他心荡神摇。   就连来参加婚礼的一丝不耐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这一桌的欢乐在整个礼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冯耀跟着干笑了两声,心里却苦闷地不行。当初想着张家两个儿子,哪个做他的女婿都不亏,张砚还更好拿捏,不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女儿要真嫁了张砚,那哪里是和姜家搭关系,分明是结仇。   想到这,他使个了眼色给冯笙妍。   他这侄女自从姜行之出现,就已经要坐不住了,还不如顺手推舟给她个发挥的机会。   至于郁清,他也有所耳闻,但是他私心并不觉得姜家这种家庭能接受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进门。   反而是冯笙妍这种从小当名媛培养起来的女孩才是大家族主母的首选。   “张伯父,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这场婚事就不如此作罢吧。”冯笙妍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或许是冷脸的缘故,这话说起来不像是商讨,而是通知。   张父人看起来极为老实,他扶着张母,苦愁着脸,“也好,是我儿对不住你们家。”   他话音才落,冯笙妍就端起酒杯款步走向了姜行之这一桌。   “姜总,叨扰您来这一趟,改日定要单独请您吃饭以表感谢。”冯笙妍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眸光微动,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似乎眼里只能看得到姜行之一人。   作者有话说:   这段要揭前面埋的线来着,头秃。   不过宝子们猜错了(叉腰) 第58章   “我很闲?”姜行之似笑非笑。   严颜也翻了个白眼,“妹妹,怎么着我们这群人是没什么存在感是吧?”   回国后,冯笙妍和他的几次见面都是在酒会上,偶有几次讲话都是蹭着爷爷的面子,哪见过他这么不留情面的态度。   她收回举杯的手,“我只是想替阿莲感谢您救她于苦海,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担心引起……郁助理的误会的话,自然也是能跟着一起来的。”   她坦坦荡荡地看着郁清,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六千万,正好抵了南港湾那边的初期投资。”姜行之看了一眼表,抬眼对着冯耀说道:“也给冯总腾出一些时间好好管教一下家里人。”   他还真在计时?   冯耀被他那眼神盯地犯怵,但是南港湾可是他好不容易参与进去的项目,真要是被除名了,那真是给人做嫁衣,“姜总,笙妍确实是礼数不好,我回去肯定好好敲打二弟妹让她严加管教!南港湾这个项目可是我们商谈设计了一个多月的,说停就停,我爸那边我实在是不好交代啊……”   这种公司上的事情,冯笙妍并不了解,但是光是看冯耀的脸色,她也能想得到这个项目很重要。   片刻,冯笙妍深吸了一口气,把酒杯的方向对着郁清,然后一饮而尽,“抱歉,这都是我的责任,和我的长辈无关,请郁小姐高抬贵手,所有后果我自己来承担。”   郁清扬眉,“我高抬贵手……?姜氏易主了?”   “也不是不行,”姜行之还认真地点了点头,“早晚的事。”   身前是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密,身后是大伯高涨的怒意,冯笙妍的脸色青白交加。   张鹭眼睛都要瞎了,这时候也能秀恩爱,要不是他早前就知道姜行之那些个小心思,现在八成都会觉得他被夺舍了。   冯耀脑袋嗡嗡作响,冯笙妍的好胜劲儿怎么就用到这来了?   他往前凑了凑,想再挽救一下子,却被姜行之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这件事反正也是冯笙妍背锅,他何必去找这个不痛快,回去让他爹来处理就是了。   想到这,冯耀心里松快了不少,他可真是怕和姜行之打交道。   人家变脸他还能反应一下,姜行之这种笑面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捅你一刀,他可不愿意当这个靶子。   因为是夏天,礼堂的空调温度很低,哪怕是披着姜行之的外套,郁清的手也还是有些凉,姜行之懒怠地环视了一圈,“走吧。”   “行了,我晚上还有别的局呢,咱也撤了吧?”   严颜打了个哈欠,他们一桌子人基本都是冯耀得罪不起的,他偏偏去找其中最难说话的姜行之,还得罪人家的心肝宝,跟这种蠢人打交道实在是浪费时间。   ……   “明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吗?”作为一个称职的司机,姜行之在席上滴酒未沾。   郁清任由他给自己扣上安全带,“没有,腾出来了两天,后天才上班。”   “那好,跟我去看看爷爷吧?”   他的脸特意凑过来,放大版的脸上每一根睫毛都那么清晰,很难不怀疑不是试图用色/诱的方法让郁清同意。   郁清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你倒是计划得明明白白。”   “是爷爷,他听别人说的,刚刚找了我。”姜行之毫不犹豫地把人卖了出来。   郁清忖量了片刻,还没等她想到拒绝的词,就听姜行之说,“我推掉了,现在确实有些太快了。”   可他刚才明显有些期待的目光并非作假,郁清浅叹了一口气,“去吧,到了京市却是该去探望一下长辈。”   “不过说好,我还没有答应你旁的事情,”郁清正色,“只是单纯去拜访长辈。”   她很担心自己一昏头就被套牢住,所以提前给姜行之打了个预防针。   她现在还没有更长远的打算,只是现在很喜欢他而已。   姜行之自然理解她的意思,他心里微涩,打定主意要更努力地赚取好感。   只不过他的努力,郁清似乎不是很受用。   ……   “姜行之!”   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散发着幽幽的凉意,又冷又滑的触感,让郁清忍不住远离,可随之而来的半悬空的状态更让她心慌,脸庞的泪痕还没干又覆上了新的泪液,修剪的极为圆润的指甲微微用力,指甲盖边缘的颜色由粉变白,和黑色的大理石形成鲜明对比。   “乖,马上就好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只是姜行之的话术翻来覆去说,就是迟迟不兑现。   郁清咬牙切齿,说话都带了些颤音,“……骗子。”   ……   姜行之的确履行了白天对郁清的承诺。夜幕低垂,郁清浑身绵软地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已经没有精力和睡在地铺上的某人辩论这算不算是‘自己一个人睡’了。   无论姜行之怎么找话说,换来的都是郁清那无情的后背。   “姜天宇……”姜行之的的话顿住,眼看着郁清的动作放缓甚至停住。   他微微一笑,平躺在地铺上开始卖关子。   没一会儿,上方突然出现了郁清红扑扑的脸,她眼眸睁得很大,威胁的意思也很明显,“快说,不然去睡客房。”   姜行之笑出了声,在她‘凶狠’的眼神中息了声,无辜道:“我以为清清你睡着了。”   “呵。”   郁清好整以暇地瞥了他一眼。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收养了一个战友的儿子,就是我的大伯姜泽……”   ……   姜泽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姜家的亲儿子,可姜家从未区别对待过两个孩子,两人兄友弟恭。即便是听到家中的产业继承给弟弟姜陵,姜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在姜陵夫妇忙着开拓国外产业的时候,他还热情地将年幼的姜行之接到了身边照顾。   姜行之和堂哥姜天宇同吃同住,给姜陵夫妇省了不少心。   一直到了姜行之五岁那年,两个孩子一同走失了。   姜家耗费了不少力气,最终在一个郊区找到了腿已经被打瘸了的姜天宇。   而姜行之一路被转卖,最后被卖到了卢市的偏远山区里,因为他小时候脾气执拗,在山区的几个农户家里来回倒手,这家生了男娃就把他卖到下家……这种吃‘百家饭’的日子让他的性格逐渐变得圆滑,也正因为如此,十二岁那年他终于从山区逃了出去。   只是走失的时候年纪太小,他记不得太多的事,又被当地的警察收养,并且送他上了学,然后在高二参加竞赛的时候被姜家人寻回。   只可惜姜泽实在是没耐心,也低估了姜行之的敏锐度,迫不及待地又要对他动手。   一步之差,满盘皆输。   当年不是没怀疑过是姜泽做的,只是任谁也不敢相信,姜泽会为了排除嫌疑找人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腿,帮父母拐卖堂弟的姜天宇也料不到。   事情败露的那一天,和姜天宇同游的父母一同死在了一场车祸中,姜天宇侥幸存活,下半辈子却也只能在轮椅中度过。   “是姜天宇动的手吗?”郁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身子。   “那年冬天他自杀了,无从查证。”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姜行之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姜行之再想起来已经记不太清小的时候遭了什么罪,那些日子离他正慢慢远去。   看着郁清默然不语,他调侃,“其实也还好,我也不算太惨,那几年的治安还不太完善,这个圈子丢小孩,被绑架都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   “就是现在,我还有点怕冷,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个温暖的被窝。”   姜行之坦然,比起别的原因,卖惨才是他今天的最终目的。   郁清没理他,又躺回了床上。   隔了好一会儿,一直支着耳朵的姜行之终于听到了她低得微乎其微的声音,“上不上来?”   他倒是自觉得很,刚进了被子,就揽住女朋友温软的腰枝儿。   郁清抿了抿唇,任由他去了,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某人狡黠的目光。   *   “我看就是平日里把你娇惯的太狠了,才让你现在到处惹祸!”   冯笙妍跪在厅中,任凭旁边的男人怎么骂都不出声。   “好了,老二,”冯耀余光撇了一眼还在拨弄佛珠的冯子雄,制止住了弟弟,“爸还没说还呢,哪轮得到你先开口。”   “笙妍,你虽然是个女孩,可也是我冯家的子孙,这么低劣的错误不该在你身上出现,”冯子雄闭着眼睛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南港湾的项目对冯家意义重大,我相信你能想办法挽回的,对吗?”   她怎么挽回?平日里大伯一家对公司的事情半点不愿透露,现在倒是当了甩手掌柜。   冯笙妍挺直腰背,怪就怪自己没有兄弟帮持,亲爹还是个没有用的废物。   见她沉默不语,冯子雄又说道:“老二家的,最近就先回家去吧,别让笙妍因为你分了神。”   这话是对着冯笙妍的母亲文怡说的,这分明是用她威胁冯笙妍。   在冯家,儿媳妇的角色更像是佣人,文怡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逆来顺受地点点头。   “我妈在这儿不影响我,”冯笙妍看着亲爹那副窝囊劲儿,心凉不已,她咬牙答应了下来,“我肯定会想办法挽回这个损失的。”   “你自己有主意也好,”冯子雄满意地点点头,甚至给她指了一条路,“要是在姜家那行不通,我在想法子给你搭上刘局这条线。”   “笙妍,我相信你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冯笙妍唇色泛白,“……知道了,爷爷。”   作者有话说:   迫不及待让清清入职了,给我写疲了。 第59章   “爸呢?”   冯笙妍跪了两个多小时,走路都有些踉跄。一直出了冯家大宅,文怡才敢伸手扶她。   提到丈夫,文怡脸色淡淡,“估计又去哪个女人那了吧。”   “你就不能管管他吗?他经手的那几个项目莫名其妙全黄了,爷爷最近的态度你也不是没看到。”冯笙妍憋着气,说话的语气十分冷硬。   文怡仿佛是个没什么气性的木偶人,“我怎么管他?他在外面怎么混是他的事,你也少操那些心。”   “况且这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过的,你生在冯家就已经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命运了,别去钻哪些牛角尖了。”   “所以我们就非要在家低人一头吗?”冯笙妍永远不懂她妈妈的想法,只要有钱,旁的事文怡似乎都不在乎,老公出轨,公公漠视,这些对她而言都像过眼云烟。   “那就出家门换个环境,你爸是个阿斗,冯家这种烂……又不会把财权交给你个女儿家,何必跟他们耗这个劲儿。”   冯笙妍攥紧了安全带,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听的神情。   她既然不愿意听,文怡也不多费口舌去说了,叫了一声司机,“一会儿在我常去的那家美容院停下。”   临下车前,她瞧着冯笙妍睫毛颤颤的模样,又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去争取什么,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所有决定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够了。”   *   “不是说中午到,怎么还没来?”   “这才十点,您别太急了。”金管家这一上午就没看老爷子安静过,不是觉得地面不够干净,就是嫌弃香薰味太重。   姜老太爷白了他一眼,“行之那孩子,你还不知道?有话都往肚子里憋,不知道随了谁?这性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合他心意的,可不能在我这出了岔子。”   他琢磨道:“你说这小子不会是诓我呢吧?”   姜行之刚踏进前厅就听老爷子在嘀嘀咕咕说他坏话,“诓您什么?”   姜老太爷闻声抬起头,下意识地瞪姜行之,又看到了他身侧的郁清,眼睛抽了一抽,及时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他和蔼地笑道:“没什么事,这就是清清吧,走过来累了吧?快坐下来让爷爷看看。”   金管家适时给三人端来茶点来缓解老爷子的尴尬,“润润喉。”   他心里感慨,瞧瞧小少爷这眼巴巴的神情,果然是谈了恋爱的人。   郁清把礼物送了上去,“姜爷爷,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希望能合您心意。”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都好都好,”姜老太爷宝贝似的收起礼物,他仔仔细细地端量着人,总觉得在哪见过。   半晌,他摸了摸胡须,问道:“清清和行之是一个高中的吗?”   郁清点点头,她以为姜老太子会提前把她调查清楚的,毕竟她深刻接触过的豪门其实也就只有陆家,所有的认知也是从陆家那获取的。   姜老太爷的胡须翘了翘,换了别的话题,期间得意的撇了一眼姜行之。   好小子,要不是他老人家记性好,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遭。   两人聊得有来有往,姜行之坐在一侧像个局外人。   他轻咳了一声,试图吸引女朋友注意。   姜老太爷心里明镜似的,他笑容满面地转过头,“行之,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上楼歇着吧。”   可让他拿捏这小子一次了。   “那我和清清就先上去看看我的房间了,”姜行之接过话头,“就不打扰爷爷了。”   姜老太爷:……这小子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   姜行之的房间在三楼,看着这熟悉的装修风格,郁清回忆了一下,“我之前住的那家酒店的总统房间,是你的吧?”   他在京市的房子,老宅的房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装饰,连摆件都是复刻的一样。   只不过老宅多了一排玻璃展示柜,里面是看着稍显劣质的奖牌。   “这都是高中的时候你得的奖诶?不过怎么只摆了这几个?”   姜行之噙着笑挪开了奖章,漏出后面贴上的照片。   这几张泛着年代感的领奖照片,是姜行之学生时期为数不多的留念。   姜行之翘起唇角,“因为这几张照片拍的好。”   每一张都有郁清在身侧。   郁清也看到了自己,那时候高中要求把所有头发全扎起来,她在照片里漏出锃亮的额头和那口白晃晃的牙,笑得莫名有些傻气。而旁边的姜行之站在那里,仿佛一樽守护神象,复制粘贴一般的严肃。   她别过脸,“你倒是会选照片。”   她逆着光,耳尖柔软的绒毛也染上了金红色,耳朵的轮廓颜色更清晰些,红得喜人。   姜行之抚上她柔软的长发,在她额间印下轻轻一吻,笑道:“是啊,很幸运能有这样的照片让我留下。”   ……   为了招待郁清,姜老爷子一改往日的作风让厨师做了一满桌的菜。   有老人招呼着,不自觉间郁清的盘子就堆冒尖了。   不过,这些菜最后基本都进了姜行之的肚子。   导致两人回去的时候,他捧着肚子,行动都迟缓了不少,颇有些中年孕夫的模子。   “很难想象以后你中年啤酒肚加秃顶的形象。”郁清这话说得有些微妙,虽然尽力掩盖,还是没能遮住眼角的一丝嫌弃。   姜行之默默挺直腰背,“不可能,我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不要瞎想。”   他心里开始盘算,最近回京市,确实荒废了几天锻炼,但是腹肌明明还在,郁清昨晚摸的时候不也爱不释手吗……   看他还真的开始反思,郁清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安慰道:“以后的事还早着呢。”   她指的是中年身材走样,但是姜行之以为她在敲打自己,正色道:“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抛弃我的。”   他看着有些紧张,郁清抿唇笑了笑,也不再解释了,以免再让他误解。她主动握住姜行之的手,温声道:“去买点健胃消食片吧。”   *   两人在京市磨了两天才回苏市。   郁清入职的这天,正好是星期一。   裴诗鸢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郁清习惯性来得早一些,正好到处走走,观察一下公司的情况。   裴氏的原身是一家制药厂,后来逐渐发展成制药企业,又进化成综合型家族企业,本该是前景一片大好,但是前些年眼馋互联网发展的速度,想着转型,结果鸡飞蛋打,两头没落好。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底子在,撑到了现在还能在网上时不时被薅出来搞一波童年回忆杀。   “美女,你是新入职的吗?我叫何安”   看郁清在质检部的楼层张望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上来打招呼了。   能在公司遇到这种级别的美女,迟些搭话都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   “对,”郁清扬起唇,“经理还没来吗?”   见她一上来就要找经理,何安猜测道:“新来的实习生助手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惋惜,“经理估计下午才能来,你先去人事部办入职吧,那会有人告诉你流程的。”   他话音才落,就看见郁清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着比较清凉的女孩,女孩挑剔地打量一下办公位,以为何安是来接应她的,“裴经理让我来报道。”   何安有点发懵,“你是哪位?”   “哦,裴经理新聘的助手。”   “啊,你才是啊。”何安心里松了一口气。   女孩抱着双臂,看了一眼郁清,见她身着没什么logo,撇了撇嘴,“不然你以为是谁?别的什么土老帽吗?”   她这态度有些嚣张,何安略显无语,完全不惯着她,“入职通知呢?去找人事啊?”   “你什么意思?装什么啊?影响你泡妞你也不至于这么凶吧?”她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整层楼都是她的叫嚷声。   她尖锐的嗓音在耳边徘徊,郁清提醒,“入职去人事部,这是正常流程,没有谁在针对你。”   何安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大姐你可别嚎了,很影响办公的。”   这一个两个都把矛头指向自己,女孩羞恼道:“原来不是泡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你俩这一唱一和的怎么不在办公室搞起来?”   这话说的就忒难听了,郁清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番,“你们招人是只需要上层同意就够了吗?”   这话问的是何安。   何安也恼,直白道:“正常都是,走后门的就不知道了。”   关系户这个词出来,女生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转瞬,她又笑了,压低声音道:“你们倒是有这关系再说,劝你们一句,别惹些不该惹的人。”   “踢走你们,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你是偶像剧看多了吗?”郁清插空给人事部回了个消息,“走关系就算了,入职培训也没有?”   “比起他这种正式入职的职员,实习生确实不大安全。”   女生冷笑,“嘴巴别张的太大,没人跟你说这公司姓什么吗?”   “郁总,怎么没先来我们这儿看看?”   人事部经理匆忙赶了过来,就听见这女生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带脑子的话,她心中无语。   不过转念一想,质检部的新人,这种水平也不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这不是还没到点,我就来随便看看,想着别影响房经理的工作。”   房经理笑得和煦,“裴总提前和我讲了,结果刚才办入职,没注意到您都到了。那个新前台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哎,不是正规招进来的职员就是能力不行。”   “你在这指桑骂槐装什么呢?”女生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后台更大些,“欺负我一个新人是吧?”   “我是裴经理招进来的人,你有本事倒是当他的面说啊?”   “你看,我就说吧。”房经理冲着郁清耸耸肩戏谑道,丝毫不把发火的女生看在眼里。   “何安,你回去工作吧。”到底是个年轻的姑娘,郁清还是给她留了最后一层脸面,支走了正看热闹的何安。   之前招新总裁的事情,公司闹了很久,何安作为老职员,早有听闻。房经理依一来,郁清的身份他就门清了,“好的,郁总。”   他这也算是在新老板面前刷了一次脸了,何安心里愉悦。   偏偏女生不依不饶,“他不能走,他得先跟我道歉,咱们公司就这么办事吗?”   郁清唇角的弧度收了回去,“女士,准确来说,你现在还算不上公司的新人。其次,你以现在的身份在公司大吵大嚷严重影响了公司的正常工作秩序,我完全可以报警带走你的。”   房经理补刀,“估计以后也不是。”   这种新人,怎么进的来的?   女生把包往旁边的椅子上一丢,拿起手机就开始拨号码,“行,我进不进的去,你们说了可不算。”   电话接通,她还特意开了免提,“经理!你怎么还没来?我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郁清示意房经理不用打断她,轻声道:“正好,我也想提前和公司的同事们熟悉一下。”   电话那边粗旷的男声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帮她骂了几句公司的职工几句后应道,“马上就过来了。”   女生坐在那边气哄哄地等人,房经理跟着郁清坐在另一边找话聊,“我们裴总可真是有本事,能把您请来。当时您离职的时候都在说陆家那真是……害。能在您手下办事,要叫人家羡慕死了。”   短短几分钟,郁清已经摸清了人事部这位经理的处事风格,“人家也该羡慕我有个性格这么好的人事经理,要是各部门都像你这样那我可相当省心了。”   “这一个人一个性格嘛,”房经理摸了摸下巴,“像咱们裴计经理,人家心态也好,没什么算大事能让他操心。”   房经理顺着郁清的意思,说了不少几个同层经理的事情,又不着痕迹地开始上眼药。   到了她这个位置,除非是同层调任,不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发展空间了。跳槽更是风险大,她年纪不小了,况且现在还有郁清这种能力出众的领导坐镇更是稳定军心,这个情况下只需要和新老板处好关系就够了。   大约有十多分钟,一个呼哧带喘的声音先从电梯口出现,然后一个秃顶啤酒肚几乎要顶爆白衬衫的男子从电梯走了出来,只看脸像三十出头,但眼下黑眼圈很重,整个人虚浮的很。   郁清见过他,在陆颂乔和裴诗鸢的订婚宴上。   裴家现在的掌权人是裴诗鸢的爸爸裴量,不过他前两年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所以才急着把公司交给下一辈。   裴量还有一个妹妹裴梅梅,不过已经去世好些年了,裴计就是她的儿子,但是几个月前这人还叫鲁计呢。   女孩先跑了过去,她扁着嘴,抱怨道:“经理,我今天特意来这么早入职,这还没工作呢就开始被排挤了。”   到底是在公共场合,裴计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能有这种事?放心,我肯定给茉茉做主。”   说罢,他在茉茉的眼神示意下,往里探了探。   房经理笑了笑,“裴经理,你招人怎么也不知道先给我打声招呼?咱这流程可过不去。”   郁清坐在里面,被房经理遮住了,所以裴计并没有看见她。   裴计道:“什么流程?我招聘个助手而已还需要那么麻烦吗?”   “可不是,”茉茉看裴计理直气壮的架势,心里稳了稳,站在一侧添油加醋,“虽然我就是个小职员,但是也不能拿我借题发挥吧?”   裴计摸了一把脑门,“行了,房筝,这事听我的,你也别在这和我摆谱了。”   “那依裴经理的意思,应该怎么做呢?”   郁清站起身,和裴计面对面问道。   在聘职业经理人这件事中,裴计是反对派的主力,但可惜最后没能阻止的了。   所以见到郁清,他条件反射的有些心虚,“郁助……郁总,你今天入职呀?”   郁清弯了弯唇角,默认了他的问题。   裴计不知道裴诗鸢是用了什么其他条件请郁清来的,但是那百分之九的股份他可是打听得明明白白,他手里百分之一的股份都是他妈费劲巴力给他留下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不至于傻到第一天去碰郁清的霉头。   他转头指着茉茉的鼻子骂道:“说了让你先去人事部办事,你搞什么东西?什么都办不明白,来吃白饭的吗?”   茉茉被他这一波被刺搞懵了,一时忘记了该怎么反驳,“我……裴计你这是什么意思?”   “滚蛋!”裴计一遍指着门口一遍朝着茉茉挤眼睛,希望她识趣点。   郁清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裴诗鸢快到了,也没空陪他在这做戏了,对房筝道:“按流程来吧,上午之前把你们这个月的工作报表交到我办公室,下午开会时间我会另行通知的。”   她还想着裴计如果真的蠢到没边,把把柄落到自己手上,她就直接处理了。   可惜了,只能等下午发作了。   房筝应道:“没问题,郁总你慢走。”   郁清一走,裴计的脊梁又直了,他阴阳怪气道:“房筝,共事几个月了,也不至于挖坑给我跳吧?”得亏他当机立断把小情人舍了。   “哟,您都来这么久啦?我这见你的日子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实在不太熟悉,您别见怪。”   房筝拍了拍裤腿,“我这忙,就不跟两位在这闲聊了。”   “哦,对了,简历记得发到公司邮件哦。”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茉茉说的,她明知道这种人就是因为简历都过不了才想着走后门的。   裴计被气得脑门青筋直跳,把气往茉茉身上撒,“你可真有本事,头一天就给我惹出这么个麻烦!”   “她到底是谁啊?”茉茉也意识到自己提到铁板了,任凭裴计吼她也不反驳。   “总裁。”裴计没好气道,“没听见称呼吗?你大学读的什么玩意儿?”   “她看着也就才大学毕业,怎么可能?”茉茉嘟囔,“而且你不是说这是你舅舅的公司嘛……她是你哪个亲戚啊?”   裴计头顶汗津津的,他热得不行,蛮横地扯了一把领带,神情极为不耐烦,“你懂个屁!回家去。”   平时他玩这些小年轻就喜欢蠢的,这一到工作上才发现都是麻烦精。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我工作差点被你搞了,你还想这个?要不是我姓裴,现在估计跟你一样滚蛋了。”   裴计说这话的时候毫不心虚,得亏他爸明智让他今年改随了妈姓。   ……   “你姑父倒是能屈能伸。”郁清在办公室也听裴诗鸢说了来龙去脉。   裴诗鸢哼了一声,“也就糊弄一下我爹妈,还想把鲁计那狗玩意儿过继来呢。”   “这波还真是多亏了我奶奶,她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姑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孩子这么大才改姓到底也跟裴家不是一条心。”   这老太太的思维还真是和常人不一样。   “那你怎么说服你奶的?”   裴诗鸢惊诧,“这还用我出面?她那‘续命‘的保养品哪个不是动辄五六位数?这两年业绩不好,我上个月直接给她停了。”   郁清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下午的会,我来吗?”裴诗鸢摸了摸脸,“我还有个画展……”   郁清无语,这家伙当甩手掌柜还真是有天赋,“毕竟要交接,来一趟吧,之后的高层会议就随你意了。”   她提前预警了一番,“估计要拿你家表哥开刀了。”   裴诗鸢拍胸脯,“放心,我爸妈那边我搞定,你尽情发挥。”   *   “郁清入职你前未婚妻的公司了你知道吧?”   闻露把手机推过去,上面的聊天记录里几乎都是关乎郁清的事情。   陆颂乔抬眼,“没人告诉你进办公室要敲门吗?”   闻露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她这弟弟就跟抽风了似的。   放着好拿捏的丁绵绵不要,跟那个想靠孩子上位的不知检点的女人倒是走得近。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姐。”闻露忍下去那股气儿,软声道:“知道你最近工作辛苦了,我这不是关心你,一时着急就忘了么。”   从闻露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文件上的字就成了是有型却陌生的符号,半点看不进去。   陆颂乔撂笔,就着桌上有些发凉的咖啡灌了一口,“有这闲功夫,不如多看两眼你那马上要进局子的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闻露的脸立马变了颜色,“你还说呢!他到底是烧了谁的房子?柏林镇那种地方,出点钱就能解决了,为什么还能拖到现在?”   她这话,大概是从未去看过她那个爹。陆颂乔冷笑了一声,他如今在这里提心吊胆,没道理罪魁祸首还洋洋得意,“郁清啊,还有你上次和我说的,包养她的人。” 第61章   闻露愣在那,斜着脑袋,眉头皱起一处小山丘,“怎么又是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不对,”她又追问道:“她攀上的是谁?苏市哪还有我们家摆不平的?”   “我们家?”陆颂乔咀嚼着这几个字睨了她一眼。   他的声音不大,闻露完全没注意听,有些心急地确定道:“是个老头子是吧?”   “不是传了好多天,怎么你的朋友没跟你说么?”   “怎么可能?”闻露条件反射地叫出了声,“那可是姜家,姜行之只是玩玩她而已!”   她根本接受不了这阵子的传言成真,想到前几日她还在和姐妹的聚会中言之凿凿地判定这流言肯定是假的,今天就被当头棒喝。   “有什么不可能?”陆颂乔突然觉得提不起劲儿来和她说话了,“你也知道她在裴氏任职什么。”   “你猜那些新起的企业家29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做到了什么位置?”   “姜家看不上她,难道能看上你这种私生女吗?”   人在极怒的状态下很容易失去理智,闻露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陆颂乔,“你是觉得我这个身份耻辱是不是?是我愿意被当成私生女出生的吗?”   话说出口的同时,闻露手里绣着精致纹理的昂贵手包被抛了出去,直直地砸在了桌面上。   咖啡杯被撞倒,咕噜噜转了一圈掉在了光滑的地板上,响起清脆的碎裂声。而杯中的咖啡液体洒在几层叠放的文件上,瞬间将白纸浸成咖色。   陆颂乔那双浅咖色的眸子中毫无情绪,他面无表情地拨通内线,“进来收拾东西,把人放进来的是谁?”   那边似乎回复了一个名字,他冷声道:“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了。”   闻露眉心跳了跳,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冲动了。   好在陆颂乔只是冲着旁人撒气。   说到底,她如今的一切底气都来自于陆颂乔对血缘的在意,陆平要是要是知道了她的存在,她肯定不会好过。   等等。   闻露突然抓住了重点,“郁清知道那些事了吗?!”   “律师传话,你那个便宜爸说他嘴很严,什么都没说。”陆颂乔不置可否。   “他听话的很,”闻露扬眸,松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得意,“稍微说两句好话就行了。”   文东人怎么样,陆颂乔不了解,但是有姜行之作后台,郁清都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想来确实不知情。   闻露还想再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陆安宁的声音,“爸爸,我可以进来吗?”   “我先回去了,”闻露垂下嘴角,掩下了眸底的不喜。   人小鬼大。   童素素带着陆安宁进了办公室,和闻露擦身而过。   “公司还是要以公事为主。”闻露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旁人听清。   童素素抿唇,表情有些许瑟缩。   “你不是要走?少操心别人的事。”陆颂乔撇了一眼同样表情的安安又快速地收回了视线,对着她不耐道。   闻露现在是越发不收敛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猫腻。   门被啪地一声甩上,童素素这才恢复正常,摸了摸陆安宁地脑袋,温柔道:“安安先去休息室睡一会儿,我和爸爸有事要讲,好吗?”   陆安宁向来是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的。   童素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家常和工作上的碎事,但是陆颂乔敷衍得很明显。   她攥了攥拳,继续道:“白总那边的态度还挺好的,项目应该没问题了。”   陆颂乔这才瞧了她一眼,“但是天宇和我们的项目,总负责人可不是他,而是他妻子。”   “我知道,”童素素胜券在握地弯了弯眸,“但是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白总答应了,他的妻子想来也不会过多阻拦。”   “况且,虽然我们的珠宝线起步不久,可是背后有总公司托着,赢面很大的。”   “嗯。”   停顿了一会儿,童素素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周末,宁宁的学校组织去爬山,你有时间吗?”   陆颂乔拧眉,还没他说话,童素素又道:“白总的女儿也在,没准我们能碰到她的父母……”   “行,你看着安排吧。”陆颂乔思索了一番,勉强同意了。   *   裴氏虽然亲戚的虚职多,但是内部构造并不复杂,几乎所有业务都是围绕着医药为主,向外延伸。不像陆氏几个分公司甚至中间没有业务重叠,跨越度很大。   郁清坐在会议桌前,双手相扣,面容冷肃。   “收着点气场,我好害怕。”裴诗鸢坐在她旁边嘀嘀咕咕,“比我还跋扈,一看就是治理公司的好料子。”   郁清差点没破功,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裴诗鸢立马收回脑袋,摆出一个冷艳十足的表情,然后把手藏到桌下,给郁清比了个小心心。   环桌一圈是各个部门的重要管理,郁清低头翻了一下文件,问道:“市场部总监呢?”   “肖总监今天请了病假。”   说话的是人事部的总监吴应,他无奈道:“早上事情太多了,没来急的跟您汇报。”   “今早请的?几天?”   “对,可能要一周吧?”   郁清掀起眼皮,“肖总监和你是同级吧?请多天假期找你审批?”   他这下马威的力度也就这样了,五十多岁了还耍这种小心思,今天就拿他当第一只鸡好了。   裴计插嘴道:“你不知道,肖总监为咱们公司付出了这么多年,积了一身病。今天请假也是根本坐不起身了,有心无力啊。”   “病得这么严重?”   裴计和吴应异口同声,“对。”   吴应脸上哀痛的表情还没调整好,就听郁清道:“确实,肖总监年纪大了,公司事务太繁琐,他管不来也能理解。”   “詹经理最近辛苦些,多操些心。”   郁清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语气却是不容质地。   “好的,郁总。”詹经理心里舒畅,赶在吴应开口前应下。   机会是靠抢来的,今儿这权她接了,谁也拦不住。   虽然郁清说的是最近,但是在座的都清楚,哪怕是肖总监明天再来,这权也要分出去一半。   吴应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总裁入职第一天就刀了一个高管。   得罪了他们,郁清不怕以后公司的心拢不到一块去吗?   他神色不定,看向裴诗鸢。   肖总可是裴总的舅舅,她不会不管吧?   裴诗鸢当然不会管,她专心致志地盯着桌上的文件在放空。   任凭吴应的眼神把她射了个对穿,她也不插话。   这可是她掉了半个月头发骗回来的经理人,郁清要是跑了,受苦受罪的可是自己了。   况且,自己任职的时候,肖天泽这老东西可没仗着她妈给自己使绊子,摆长辈谱。   活该。   “吴总监有话要说?”郁清挑眉。   吴应自然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了,但是其他人默不作声,只能他硬着头皮上,他轻咳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这事当这肖总监的面商量会更好一些吧?”   “那我们原地放假,等肖总放假回来吧。”郁清轻勾唇角,眼神却毫无笑意。   古人云,投桃报李。   詹经理现今已经是坚定的总裁一派了,她啧了一声,“这毕竟不是个人公司,大家还要吃饭的嘛,不然放假这段时间的工资奖金让吴总监负责好了。”   这下,吴应也不说话了。   他心里气得很,当初一个个都反对换老板,现在倒是都装哑巴做老实人了。   这话题算是过去了,郁清也没管有人在底下发消息的小动作,目标直指裴计。   “裴经理的中午交到这儿来的工作计划和业绩报表……好像不太标准?”   “哪里不对了?”裴计呵呵一乐,阴阳道:“我也来半年了,一直都没什么问题啊。”   他特意卡了时间交,根本不觉得郁清这么一小会儿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泽泰’这款感冒胶囊的抽检合格率什么时候达标的?”郁清说话缓慢,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不小。   几张纸被拍在桌面上发出声响,吓得旁边昏昏欲睡的裴诗鸢打了个激灵。   裴计后脑勺冒出一层冷汗,“百分之99.5,郁总是之前不是做这方面的,自然不懂。”   “不是百分之99.3?”郁清微微歪头,让身边的秘书把这一叠字复印件传了下去。   拿到手,裴计才发现这不止有自己给郁清的那一份。还有另外一份真实版本的,她分明是已经查清了,才来问的自己。   他稳住情绪,辩白道:“只是差了百分之0.2而已。”   裴诗鸢却是清醒了,她虽然也才入职半年不到,但是药品合格率有多重要,这是她爹耳提面命的事情。   这裴计就是个活生生的草包。   但是一想到这种纰漏是在自己手头出的,裴诗鸢砸吧砸吧嘴,没敢开口,生怕郁清给她也训了。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数据作假可不是裴计一个人能完成的,整个质检部上下都免不了一通大换血。   质检部的总监攥紧那两张纸,脸色铁青。   他确实没参与,但是治下不严,肯定是会被牵连。   郁清露出开会以来的第一声笑,“这可不是我说了算。”   她顿了顿,“我怀疑裴经理为了收取超额回扣从而参与数据作假,造成公司巨大的经济损失。”   裴计已经拍桌子站起来了,“你他妈别放屁,讲这话你有证据吗?”   郁清也不恼,“当然,我只是合理推测,这件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处理。”   说罢,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打开,几个便衣男子掏出证件,对着还在挣扎的裴计道:“麻烦您配合调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裴计被带走,对郁清来说仿佛只是顺手解决了一件小纠纷,她送走了办案人员,然后不慌不忙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整个会议室只听见郁清在翻文件的沙沙声,阳光斜斜地倾洒下来,翻页的时候折射出一道暗金色的光映在她脸颊上,将其割裂成一明一暗两种颜色。   众人埋头都不做声,有几个人缩紧了脖子,生怕头上悬着的那把刀掉下来。   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干净的,只看上面的人会不会追究而已。   郁清扬了扬眉,“怎么,大家是在等我汇报工作吗?”   “那我先来了,”坐在裴诗鸢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抢在前头张了嘴,他发鬓斑白,桌前的铭牌上写着财务部总监—段巍。   有人开头,后面的讨论顺畅了不少,别说是挑事,就连说话阴阳怪气的人都没有了。   一直熬到了会议结束,都不见郁清再发难,裴诗鸢甚至听到了有人长舒一口气的动静。   她原本还想中途溜走,被这么一震慑,临了才发觉自己把画展这事忘了。   等到最后一个高管走出去,裴诗鸢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数据你怎么来的啊?”   郁清虽然前些天就居家开始办公了,但是这些东西连公司的骨干都没注意到,裴诗鸢很难不神话郁清。   “看数据的时候,找姜氏的质检总监帮了些忙。”   郁清的语气太过于坦然,裴诗鸢久违地沉默了片刻,忘了人家有大佬帮忙的,她劝道:“你可别在外面这么说。”   “嗯?”   “他们会说你靠男人的。”裴诗鸢的圈子里,这种说法可不少。   少见郁清也有这么蒙的时候,裴诗鸢的大小姐气势又足了起来,老道地摇摇头,“咱苏市圈子里都知道你,但是外人不知道呀,以后他们肯定会说你靠着姜总才有成就的。”   郁清眯起眸子,“金狮地产的总经理是前董事长提拔起来的,郜林零食的总裁起家也求了不少同行帮忙,甚至天宇的白总也是老婆一手带起来的。”   “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他们有种靠男人,靠老婆的说法啊?”   裴诗鸢被问住了,她微微张嘴,“……好像是哦。”   “但我是一个女人,所以我的人脉资源不可以是个男人,更不可以是我的恋人。”郁清微微一笑,总结道:“这是什么狗屁说法?”   头一次听郁清说脏话,裴诗鸢绷住嘴唇,反映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明悟,“是这样的……”   郁清整理了一下文件,临走前又送了她一句,“道德感和枷锁都不用太重。”   ……   本该是他们这边放下马威,结果被一个女人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番,吴应神色郁郁。   “段总倒是投诚得快。”   眼见着电梯停在了财务部所在的楼层,段巍才回他,“这上面怎么变动,那都是董事会要管的事。对咱们来说,上头的老板越有能力才越舒服。董事的那些空头支票,到底也都是虚的。”   “可她毕竟只是个二三十岁的毛头丫头,在陆氏再有本事,也不能代表能管得好咱们公司。”   段巍回头,“你要是现在还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到了人事部,吴应犹豫了一下,问道:“小房,听说你今早先接待的郁总?”   “是的。”   “感觉如何?真和大家说的那么厉害?”   房筝斟酌了一下,低声道:“郁总能被请来,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吴应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但是她这意思,不就是在暗示郁清名不符实吗?   当一个人的主观意愿过于强烈,就会愿意相信那些符合自己期望的话,或者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分析别人的话。   房筝站在吴应身后,微微扯了一下唇角。   吴应的能力不错,但是人很轴,房筝在他手底下干活和他理念总是有冲突。   怎么今儿请假的不是吴应,不然自己没准也能和市场部的詹经理一样上去了。   不服气最好,她就盼着吴应多犯几次蠢。   *   因为是刚刚入职,除去需要交接的工作,有一些流程也要重新熟悉。   等到郁清忙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这才腾出手来回复消息,和姜行之的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九点,他问晚上要不要吃点宵夜。   郁清思虑了片刻,往常这个点他们应该睡了,消息过去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她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公文包,下午让秘书正常点下班了,而出行的车还没腾出空来去买,只能祈祷这个点的出租车好叫一些。   因为规模比较大,以及为了顾及生产厂的地理位置,公司的位置就比较偏远。   公司的外围是一片片重叠的小山,在昏暗的雾霭遮挡中变成暗灰色,看不真切。树林茂密中有一条长长的柏油路直通山间与市内,路边一侧的高耸的梧桐遮住了星月,连风都挡得严实。只有几只飞蛾扑腾在两侧的路灯下,也勉强算有些生气。   再有半个月就正式入秋了,昼夜温差有些大,单薄的衬衣贴着肌肤丝毫没有保暖的作用,郁清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叫车等待中,排队3/7。   万籁寂静之中,突然有脚步声逐渐逼近,郁清后背一僵,各种凶杀案的讲说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重映,她手里攥着边角分明的公文包倏地转身,故作凶恶的目光在撞到另一双熟悉的眸子时顷刻消散。   “你怎么来了?”   姜行之先是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自然而言的接过公文包,“接你回家吃宵夜。”   副驾驶的座位上还有一个暖包,郁清放到了大腿上,温度刚刚好,她明知故问:“给我准备的?”   “嗯哼。”   “可是好像不太热了,”郁清微微蹙眉。   姜行之正在给她扣安全带,闻言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腰身,有些发凉的脸贴在他胸膛,狡黠道:“还是这个比较暖。”   安全带的卡扣声响起,姜行之轻轻笑了一声,在她发鬓间印下一吻。   ……   宵夜很是清淡,所以郁清毫无负担地吃积食了。   姜行之揉着她的胃,听她窝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捏了捏鼻梁,反省道:“今天做得太多了,下次少做一点。”   这锅他也能背,郁清是万万没想到的。   她乐不可支,躺在姜行之的腿上,这种死亡角度看过去,下颚线还是那么完美,不减丝毫美貌。   索性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对着姜行之勾了勾手,“我们换别的法子消食吧?”   *   裴诗鸢所承诺的甩手掌柜,被她贯彻的很彻底。   除了配合调查裴计的事情以外,这一周都没怎么出现在公司。   所以鲁福来了几次都没见到她,只好把目标投向了郁清。   “郁总,鲁先生想见您。”秘书陈光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   郁清头也没抬,“这是我二次提醒你了,无关人员按程序来。”   鲁福虽然是裴诗鸢的姑父,但是本身没有任何职权和股份,根本不算公司内部人员。   陈光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行事作风不像是裴诗鸢会喜欢的风格,郁清猜测应该是裴量招的。   能力一般,而且处事有些拎不清,亲缘关系的思维太过于固执。   郁清本意并不想在刚入职的时候就来一场大换血,容易造成公司内部的不稳定,所以说话已经很是收敛了。   但很明显,这个颇有资历,很注重自我的秘书并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午饭时间,郁清坐在公司的餐厅,刚掏出手机准备摸一会儿鱼,面前的光突然被遮住。   她抬起头,鲁福正僵着脸坐在她对面。   “郁总,您日理万机,可真是难见啊。”   郁清的视线撇过高层特供餐厅门口的秘书,含笑道:“确实。鲁先生有话直说,我还有十分钟的午休,希望您尽快组织语言。”   鲁福不信郁清不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耷拉着眼皮,“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前几天小计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但是那药毕竟也没到上市阶段,郁总安的罪名委实有些太重了吧,况且他也是一时糊涂。”   “小计这孩子,也是你们裴董看着长大的……”   可能是看郁清的反应平淡,鲁福说着说着开始拿裴量压她,话题话外都暗示着这是裴家的内部事务。   但他如果真搞定了裴量那一关,也不至于还要来求郁清。   郁清唉声叹气,“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打工的,这件事我还真做不了主,不如您直接联系董事长吧?”   这个董事长指的是裴诗鸢,鲁福面颊上下垂的软肉抽搐了几下。   自己要真能找到裴诗鸢,哪还会上来自取其辱?   这摆明就是两人在踢皮球。   他费劲巴力地入赘,给儿子改姓,为的是什么?   可不是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裴家抛弃。   这一瞬间,怒火和不甘燃烧着他的理智,或者说在他决定带着水果刀来公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会思考了。 第63章   刀锋凌厉,在阳光下泛出尖锐的光泽,刀尖直直的冲着郁清的脸色扎去。   餐厅的高管不少,虽然都在窥视两人的交谈,但是任谁也没想到鲁福会突然发难。   “郁总!”   也就是顷刻之间发生的变故,还没等他们站稳身子,就看见鲁福连带着他的刀具被掀翻的桌子砸倒。   郁清收回脚,餐盘翻落,汤汁却一滴都没沾到她纯白色的西装裤上。   而鲁福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又顶着一个便便的肚子,现下连起身都成了慢动作。   餐厅里几个反应比较快的员工,已经小跑过去把他压了下去。   鲁福肥硕的脸被挤在地板上,他哼哧哼哧地挣扎着,说话都有些艰难,一张嘴还有口水不受控地淌了出来。   吴应正好负责按着鲁福的脸,看到这一幕恶心的直翻白眼,但是又怕鲁福反扑,只能木着脸往窗外瞅。   郁清抓着手机慢慢走了过去,撇了一眼地上的刀具,对姗姗来迟的保安道:“别碰那个,直接报警就好了。”   然后才无奈地俯视着鲁福道:“来之前功课没做全吧?不太巧,我练了点防身术。”   “害,这下你跟你儿子应该也能团聚了,我这也算帮你的忙了,你可得记恩啊。”   ……   可能是上次来记熟了路,警察这次的速度很快。作为直接当事人,郁清也要跟过去。   她这边气儿还没喘匀,不知道谁给姜行之报的信,他就已经赶了过来。   以至于郁清准备的话都没用上,事情就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翘班来的?”   姜行之默不作声,只是仔仔细细地把她瞧了一遍又一遍。   他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冷冰冰的,不像是陆颂乔他们那种外放的攻击性很强的冷,而是极为疏离冷漠的感觉。   郁清捧住他的脸,也不管周围攒动的人群,在距离他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安慰道:“我真的没事,别生闷气。”   “我没生气,”姜行之顿了顿,抱住了她,坦诚道:“只是现在情绪有一些不受控制。”   从头至尾,郁清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有些后怕以及对鲁福的怒火还未宣泄。   “我知道。”   “这件事我会插手。”陆氏的事情,郁清说想要自己解决,姜行之愿意尊重她的意愿。可是鲁福这种人,没有郁清费心的必要。   郁清在他脖子出蹭了蹭,软声道:“好。”   跟着郁清来的有几个公司的管理人员,看着警局门口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吴应咽了一口唾沫,嘀咕道:“那个传闻是真的啊?”   “这不是明摆着吗?”旁边的同事一脸艳羡,“俊男靓女,天造地设。”   吴应双手背到身后,忍不住抠了抠手,恋爱这么离谱的传闻都是真的?那关于郁清能力的说法就更可信了……   他琢磨过味儿了,这是房筝在误他啊。   ……   一周报了两次警,直接解决了这一对父子蛀虫,公司员工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得快了起来。   “这不是正赶上秋招?秘书我自己来选就好。”郁清缕了一下秘书室的四个人,肉眼可见的不满意。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郁清这次是提前有了防备,才没出事,万一有下次呢?   房筝问道:“那这四个是都走程序吗?”   “当然不是,”N+1的辞退赔偿,郁清想想还是很肉疼的,“只是不太合适放在我身边贴身处理事情而已,走陈光一个就够了。”   陈光就是今天擅自把人放进来的人,翻了这么大的错,辞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郁清摇摇头,想起了陈彦。怎么都姓陈,能力差这么多?   说起陆氏的员工,有几个人的办事能力,郁清还是很眼馋的。   这要是刚辞职那会儿,她是做不出来挖老东家墙角的事情。   但是现在……也该向陆家收点利息了。   ……   “小琦姐,看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李民自从摆脱了对丁绵绵的女神滤镜后,注意力开始朝着周围投,最近他对同办公室的薛琦很有好感,没事就凑过来搭茬。   “哦,一个电影。”薛琦在他目光探过来之前关上了屏幕,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公然地摸鱼。   但是薛琦越是对他不假辞色,李民就越挫越勇。   李民搬了把椅子凑上前,“你这样偷懒,要是被老板发现了不太好吧?”   “再说了,这个姿势对腰椎也不好,以后生孩子也会有影响的。我在F国的时候……”   薛琦似乎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坐了身子,一个抬肘怼到了李民脸上,然后火速地道了歉,“不好意思,尿急,借过。”   她在厕所蹲了好一会儿,目光放空,只是这个冥想的状态并没有过太久,脚就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傻叉能不能离开我的世界啊。”   一想到自己是为了躲弱智同事才跑来厕所摸鱼,这厕所还都是蹲便,薛琦的火气就上来了。   弱智老板招的弱智同事,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摸鱼生活,这破公司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刚才的聊天框,问道,“你们那厕所是坐便还是蹲便啊?”   那边很快给了她回复,“都有,位置足够,不限制时间次数。”   这回复就差把‘欢迎带薪摸鱼’六个字打出来了,薛琦舒服了,她靠在厕所的门框上,一边缓脚一边问,“郁总,薪资情况能讲?”   郁清:“不是叫你来当秘书的。”   薛琦在秘书处没什么存在感,本身也是不爱被约束的性子,所有的奇思妙想全用来逃避工作了。如果不是平常接触的比较多,郁清也不敢相信这是个国外顶尖大学出来的物流人才。   “那不成,”薛琦直言,“我不爱动脑子。”   郁清报了个年薪数,又道:“任务完成就下班,时间还可以自由安排。”   薛琦火速删掉了要发出去的话,重新组织了语言,“但是脑子这东西不需要我操控,它自己就可以动,请问我明天能上岗吗?”   “你什么时候来,我这随时接待。”   谈妥以后,郁清在名单上划了一道。   就算薛琦现在提辞职,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入岗,届时答应她的职位也能空出来了。   *   抛去周六的加班,一直到周日郁清才有功夫在家吃一顿早餐。   “今天去爬山?”姜行之这周又是处理鲁福的事情,还要腾出空给郁清处理新房子,不比郁清这个刚入职的人空闲太多。   姜行之欣然答应。   想到今天的还不能过两人世界,郁清难免有些小小的愧疚,“等下周搬了家,我的工作差不多就进入正轨了。”   “那我有幸能吃到这个软饭吗?”两人现在几乎已经是同居状态了,只是郁清还没完全松口而已。   郁清窝在躺椅上,轻哼了一声,“怕是你在隔壁都买好房子了吧?还来假惺惺地问我。”   “我没有,”姜行之走近,十分自然地把正享受按摩服务的煤球拿到了地上,幽怨道:“我要是再买一个,某人逐我出家门就更不手软了。”   确实,隔壁慕容熙那间房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姜行之索求无度后被赶去反省用。   这人总能把正经事扯到不正经的东西上。   想到今天还有任务,郁清别过脸,坚决不和他眼神对视,她敷衍道:“行吧行吧。”   姜行之的脸和身材都算的上是顶级了,她就当是提前体验富婆生活了。   “我爸妈昨天给我打了通电话,”姜行之趁她正是心软的时候,试探道:“提到了你……”   郁清怔了片刻,像是开玩笑一般调侃,“我是要暴富了吗?”   “想什么呢?”姜行之微微一笑,“他们两个最近在国外,问你有没有想要的的东西带。”   果然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手段,曲线救国这套玩得可真是熟练。   父母面还没见呢,已经开始老夫老妻的生活了。   不对。   郁清瞪了他一眼,最气的是应该是自己居然并没有其它异样的情绪,甚至心理上已经平静地接受了。   姜行之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个‘凶狠’的目光,“他们只是比较热情。”   郁清:呵。   “我去收拾一下厨房,等下我们就出门。”姜行之的拉扯技巧全用在哄女朋友身上了。   郁清没理他,又把地上嘤嘤叫唤的煤球捞了上来。   虽然和煤球只相处了月余,但是真要是搬走了,见不到还有些舍不得。   可惜这是人家的狗。   煤球拱了拱她,玩闹之间把姜行之放在她头边的手机蹭了下去。   郁清磨蹭了一会儿,捡起来的时候发现屏幕上有一个已经挂断的视频请求,大概是开了静音的缘故,刚刚没听到。   她朝着厨房扬声,“有人给你拨视频诶。”   姜行之的手上全是泡沫,回道:“你接吧,看看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的手机没设密码,一点就滑到了聊天屏幕。   屏幕的上方给的备注是冯氏业务经理。   视频自动取消的提示下面,蹦出了一张性感的比基尼照片。   下一秒,那边快速撤回。   不过照片的脸很清晰,郁清辨认得很快——冯笙妍。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她发的语音,冷冽的的声线还带着明显的慌乱,“抱歉,学长,我手滑发错了,你没看到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出一趟门(ー`?ー)可能会晚一点发 第64章   老实说,这么拙劣的手段,郁清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谴责。   但是毕竟被引诱的对象是她的男朋友,这个时候她很难大度起来。   她拿着手机愣神的当口,姜行之已经收拾好厨房走过来了。   “是谁打来的?”   郁清努力压下心中不舒服的情绪,把手机放在了一侧,示意他自己拿。然后又作若无其事的表情揉起了煤球的脑袋。   虽然神情和动作很是克制了,但是姜行之还是发现了端倪。   他瞥向手机,眸色微冷,开着外放点开了语音条。   “我不是她的学长,只是大学时期在同一个学校而已。”   这话明显是解释给郁清听的。   姜行之说得很慢,字句清晰,又问道:“她是发了一些会引起人误会的东西吗?”   “哦,发了一张沙滩照,”郁清极力显示自己并不在意这种小事。   姜行之俯下身子贴到她耳边,“还好是我女朋友接的,不然我眼睛的清白就不保了。”   耳边酥酥麻麻,清浅的呼吸吹拂着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郁清晕晕乎乎,思路也被他带偏了,“那我眼睛的清白呢?”   姜行之闷闷笑了几声,将唇伸了过来。郁清下意识地闭眼,下一秒就感受到了眼皮上清凉的触感。   他一点都不偏心,两边的眼睛有着同样的待遇。   “那我帮你洗洗眼睛。”   ……   姜行之这边刚刚哄好女朋友,那边的人又跳出来找起了存在感。   “接吧,”郁清还是挺好奇她会说什么的。   这个时候还想着看热闹,姜行之都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委屈。   他点了接通,又按开免提。   “学长,真的抱歉,我真的是无心之过。”   说真的,冯笙妍这种冷淡的声线说这种话,可信度很高。   前提是郁清没看到那张照片。   姜行之沉默了两秒,在女朋友催促的目光中结了话,“你做了什么?”   “我误把一张……比较暴露的照片发了过去,”她停顿了一下,“您和郁小姐在一块儿吗?我知道学长你不在意,但是还是不想让郁小姐误会,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你们两个……”   郁清正低头看某平台的绿茶话术总结,她很怀疑冯笙妍可能也看了这个视频,语序都一模一样。   “你是说你发给了我一张私人的暴露照片没错吧?”姜行之打断了她余下的废话。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是话题能继续下去,说明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冯笙妍一改平日的冷漠,轻柔道:“嗯。”   姜行之扯开唇角,“冯女士,你这种性-骚扰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届时会有律师联系你。”   “什么?”冯笙妍呆住了,她慌忙解释道:“学……”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别说是冯笙妍,就连郁清也被他这手操作秀呆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啊?”   姜行之理直气壮,甚至有一点求表扬的意思,“守住我的清白,清清你不是说,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吗?”   郁清:“我什么时候……啊……对。”   貌似是她刷短视频的时候说的。   “咳咳,”这些话自己口嗨就算了,被人正经地说出来莫名有点尴尬,郁清急忙转移话题,正色打发道:“去收拾收拾出门,一会要来不及了。”   *   南坛山是苏市的一座标志性象征,山高但是路却不陡,一到夏秋的时候就聚满了各个学校来出游的孩子。   环山平坦的山间小路边,每隔一段路都有小商贩叫卖,小孩子的嬉笑争辩声,再搭配上草间的蝉鸣声,热闹而不喧嚣,是一种区别于商业街的繁华。   “想吃这个。”虽然有青葱大树遮着,但是正午的高温还是让人很难扛。   郁清指着前面的冰淇淋小铺,眼馋的不行。   姜行之是根本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请求的,上山前的约法三章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知道破除了多少次了。   他挑眉,“一口。”   姜行之很想通融,但是郁清的生理期要到了。   “三口,”郁清每个味道的冰淇淋球都想尝试,她睁大眼睛,咔吧咔吧地做出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行为,“好不好,吱吱。”   她看姜行之不说话,看起来像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以为这招不灵,突然涌上一股冲动。   她双臂缠住他一只胳膊,又把下巴搭在他肩上,用非常小的声音喊了一声,“求求你了,哥哥。”   这是她最近学会的所有技巧了,郁清琢磨着,这要是再不好使,她就再也不信那些博主说的什么增进感情的小手段了,通通卸载。   姜行之垂眸,喉结微微滚动,牵着她的手的力道也有些加重,“……再叫一遍?”   把这话喊出去已经让郁清有些后知后觉得羞赧,更别说让她再重复一遍了。   她颤动了两下睫毛,有些恼羞成怒,“没有了,我不吃了。”   姜行之不可抑制地低笑出声,直到郁清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脚。   “给你买,”姜行顿了顿,眸光深邃,“别的先欠着。”至于什么先欠着,那就尽在不言中了。   郁清有骨气地只咬了三口,剩下的全都落在了姜行之手里。   他问道:“那个味道比较甜?”   “草莓吧?感觉都差不太多。”   “嗯,香草味儿的应该已经足够甜了。”姜行之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上面还有刚刚最后一口冰淇淋的味道。   ……   姜行之也知道能让郁清舍弃清闲的周末来苦哈哈地爬山,必定是工作上的事情。这种时候,他还是很上道的来当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的。   “那我在车里等你。”   郁清全身心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闻言只是略显敷衍地点点头,打发的意思不要太过于明显。   姜行之目光瞥过去,是天宇的副总经理,樊玲。   他和这个人有过一次照面,微微勾唇,“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郁清还没来的问他哪来的结论,这人就已经钻进车里了,与此同时,樊玲也朝着她过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小孩的外套,完全没有聊天时的那种严苛感,“你比我在照片里看到的更漂亮。”   “樊总也是,”郁清弯起眼眸,在那件外套上的号码牌上瞄了一眼,“亲子活动吗?我没打扰到您吧?”   樊玲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她揉了揉发鬓,抱怨道:“现在的学校哪是给孩子开的,分明是给我们家长出考题呢。”   “再过两年长大了就好了,”郁清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能依靠着在办公室听到的谈话内容来安慰她。   “希望吧,”樊玲撇嘴,又把话题拐回到了正事上,“我把郁总约到这儿,您不会嫌我太不体面吧?”   “这是哪的话?我正好整天坐办公室也疏于锻炼了。”   虽然这回复场面话的倾向很大些,但是樊玲还是心里很舒坦,她直言,“郁总是个爽快人,我也是。”   “我对您在短信里和我说的条件很感兴趣,所以这次是直接带了合同来的,谈妥了我们就直接签。”   这个‘谈妥了’可就有地琢磨了,郁清回忆了一下那几项条例,问道:“樊总是觉得哪一项还能再磨合呢?”   “我倒是很倾向于这个合作,但是负责人不太满意。”   这个项目目前的负责人其实是樊玲的丈夫白滨,听她的意思,两夫妻似乎是没有达成共识。   “他希望你能再让出一分利,”樊玲挑眉,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让你打这个退堂鼓。”   郁清反问,“樊总希望吗?”   “所以我今天才私下和你见这个面。”   樊玲并不在乎外人所谓的家丑不能外扬,“说是我家那位不满意其实不太准确,应该是他那米虫弟弟更想陆氏拿到这个标。”   “陆总身边的那个女人,和他倒是挺般配的,”樊玲嗤笑,“她怎么会觉得,女人谈合作,只要需要出卖一下色相?”   这里面还有童素素的事情,郁清还是蛮惊讶的。她不得不承认,陆颂乔的运气是真的好,他的每一步似乎有无数人在给他铺路。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樊玲又笑,“不过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知道谁吃这一套。”   “但是没办法,商场无兄弟,也没有夫妻。”   今天这个合同,如果是樊玲出的面,那就代表着这个项目她截胡了,同样也是对白滨的背刺。   郁清挑眉,“樊总不怕我反水,再去找白总合作?”   两人都是副总,联想到最近天宇的总经理辞职的事情,郁清了然。   不过刨除所有因素,但说两个人的能力,郁清还是更看好樊玲地杀伐决断。   白滨的能力也完全不足以到那个位置。   “这对你又没有太多的好处,”樊玲耸肩,“郁总帮我拿到负责人的位子,我再给郁总让一分利。”   “合作愉快。”郁清伸出手。   樊玲舒了一口气,正色道:“感觉更喜欢你了。”   这话歧义太大,郁清一口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忍不住咳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回家晚了点。   啊我的大床(咸鱼瘫) 第65章   樊玲大笑,“还没和你说,我表妹叫胡玉。”   “幸亏你当时和我姨夫说了这个事,让我表妹及时把孩子打了,跟杨纺那白眼狼离了婚。”   上次去京市,郁清办的私事,所以没有去拜访朋友或者以前的合作商,也因此不知道杨纺暴露后怎么样了。   但是看樊玲这愉悦的模样,结局应该还很大快人心,郁清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顾及着孩子,两人也没有聊太久,签了合同,樊玲就急匆匆地往学校露营队的方向去了。   等她抵达了露营队附近,远远正瞧见童素素红着眼白滨在说些什么,旁边的陆颂乔摆弄着手机,漠不关心。   “怎么回事?”她快步把孩子从两人身边抱开,问道。   白滨的表情无奈,“你女儿朝着人家叫妈妈呢。”   怀里小女孩儿扑腾着从樊玲胳膊间跳了下来,搂住童素素的大腿道:“我要素素阿姨给我当妈妈,才不要你这个坏女人。”   “白歆惠,”樊玲冷下脸,“松开手,你太不礼貌了。”   白歆惠瘪着脸还没说什么,童素素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像看护小鹰一样给她护住,一脸不赞同德对樊玲道:“樊总,大庭广众下教训孩子就没想过她也需要被尊重吗?”   樊玲皱眉,对她这个行为很是不解,“我教育自己的孩子,和你应该没关系吧?”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是个不负责不顾家的女人,你不是个好妈妈。”有人给了她底气,白歆惠说起话来就口无遮拦了。   这话听起来就是大人教的,樊玲撇了一眼白滨,刺道:“看看吧,你妈在家教的。”   樊玲和白滨工作都忙,白歆惠一直是有保姆照看的。直到半年前,白母说要来帮她们看孩子,这个重男轻女的婆婆,樊玲是一点都不想理会,奈何白滨耳根子软,樊玲也不想因为这种事破坏夫妻关系,就答应了。   想到自己母亲来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补偿孙女,白滨心里一沉,伸手就要把白歆惠拉过来问话。   却又被童素素拦住,她还是那副柔弱又倔强的姿态,“白总,你这样完全不能缓和樊总和慧慧的矛盾。”   眼看着白歆惠对她更依赖,樊玲心头上火但是强忍着不能表露,软声道:“慧慧,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家说好吗?”   但是白歆惠并不理会妈妈,觑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爸爸,心里更怕,于是更加紧地搂住童素素。   童素素宛如被赋予了一项神圣的职责,她对樊玲道:“樊总,您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应该给孩子圆满的爱。”   “所以我应该不工作了,回家当家庭主妇喂养孩子?”樊丽问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白滨,看他并没有露出赞同的神色,心里火气小了一些。   “毕竟我们是女人,”童素素以为她开悟了,点头道:“还是要以家庭为重。”   樊玲微笑,“傻逼。”   她回头对着白滨道:“去跟老师请假,我们回家说你妈的事。”   “至于这个女人,”她像看货物一样上下打量着被骂得脸色涨红的童素素,看在陆氏的面子上没说得再难听。   “陆总,你不会觉得未来两家合作我会让这种女人搭线吧?”   涉及到公司的事,陆颂乔终于开了口,他冷漠道:“我陆家也没指望一个女人来谈合作。”   许是陆安宁不在这儿,陆颂乔丝毫不给童素素面子,“而且,她和我没关系。”   这一无形的巴掌打过去,童素素的脸面直接被丢在地上踩,她白着脸,没想到拆台的会是陆颂乔。   狗咬人,她当然要找主人,樊玲扯开唇角,冷淡地问白歆惠,“你走不走?”   小孩儿其实更会看脸色,这回没了童素素撑腰,她安静地跟在樊玲身后也不折腾了。   ……   这下别说合作了,两家的关系都砸了,童素素的胸膛起伏着,又气又恼,“你就连装都不愿意吗?”   陆颂乔冷嗤,“我以为你是有什么本事能拉来天宇的合作。”   显然她和白滨的弟弟暧昧不清的事情,陆颂乔已经有所听闻了。   “那都是假的,我是为了你。”童素素咬唇,泫然欲泣。   “我陆家还不差这一个合作商,也不会用你这种手段。”   “我一个女人,不用这种方法还能怎么做?”童素素不理解,“公司的董事都在观望,再这样下去……”   陆颂乔冰冷的视线扫在她脸上,“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置喙。”   “而且,”他讽刺一笑,“你不是一直在学她?什么时候她用过这种出卖色相的手段了?”   郁清的那个容貌,怎么可能会少用这个方式?童素素打心底眼儿不信。   她攥紧手掌,只有在这个时候,陆颂乔的话才会多起来。   为什么自己的付出他就是看不到呢?   深知自己再停留下去,可能会口不择言地惹恼陆颂乔,她强装镇定道:“白总已经答应我了,这个合作是我们的。”   “等会儿安安还有节目,我去山下拿他的外套。”   说完,她不等陆颂乔拒绝,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   事情出乎意料得顺利,郁清拉着姜行之在山底下晃了一圈,美名其曰是为了犒劳辛苦当司机的他。   姜行之手里拿着兔子气球,仙女花环,射击游戏中的木偶娃娃,委实不太清楚这是在奖励谁。   “你的,”郁清拿着两个棉花糖走回来,奇形怪状的棉花糖吸引了不少小孩子的注意力。   姜行之在小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接过棉花糖,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弯唇道:“还是女朋友对我好。”   “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女朋友,天天给我买糖葫芦。”他身侧有个男孩怅然若失地放下自己的乐高玩具,立下了远大的志向。   耳尖听到的郁清:……   “郁小姐。”童素素在角落里站了很久,她从看见郁清开始,就不自觉地跟了过来。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郁清看到她并不惊讶,只礼貌性地点点头,客套的话都懒得讲。   “我能和你单独聊两句吗?”   童素素知道她身边的人是姜行之,毕竟苏市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是姜行之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她是不敢去招惹的。   她在国外的那个公司前一周还在和姜氏谈合作,只是因为总裁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玩笑,第二周资金链就断了,可明明当时姜行之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冒犯的意思。   就连后来总裁跪着求他,他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这种男人为什么会看上郁清?童素素隐晦的目光游弋在郁清那张脸上,是美色吧?   “不行,”郁清了当地拒绝。   童素素暗示她,“是关于公司的事情。”   “我司和陆氏似乎没有合作关系了。”   “是一些私事,”童素素不信郁清会不知道她想说的是谁,郁清就不怕姜行之听到误会吗?   午后的太阳尤为毒辣,晒化了的棉花糖顺着木棍流下,糖汁在郁清的手上缓慢流动,这黏腻的触感就像见到陆家相关的人一样令她不适。   郁清松手扔掉了软塌塌的棉花糖,伸手朝着身边的人。   姜行之也很是上道,从包里掏出湿纸巾。   两人自然的互动,完全忽略掉了童素素。   “你走了以后,公司一团糟,陆总他最近很是劳累。”   童素素说完还停顿了,似乎是在等两人的反应。   只可惜,姜行之低头正给郁清一根一根地擦拭手指,把周围的人和事都排除在外。   郁清就更直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大好的天气,总是有人自己上门找不痛快。   “你对他就没有一丝愧疚吗?他对你那么好。”   这种笑话讲出来并不能活跃气氛,郁清挑眉,想看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说,会有人明白他的好的。我帮他拿下了一个大合作了。”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郁清也一样。   郁清敷衍地连点了几下头,“嗯嗯,祝你得偿所愿。”   一拳打在了空气上的感觉让童素素胸间这口闷气憋得更大,她脚步摇摇晃晃,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你说这新的‘顶梁柱’要是倒了,陆家是不是又要掉几个合作了?”姜行之笑了笑,语气温和的和郁清调侃。   童素素脚步一下子就稳了,她惊恐的觑了一眼姜行之,又立马收回了视线,教导似得对郁清道:“做人,还是要知恩图报的。”   说完不等两人再有什么回复,她蹭的一下像兔子一样跑了上去,脚步轻盈,身体康健。   樊玲总结的不错,童素素这个人总是在女人面前格外强势,又在男人面前格外软弱。   她相信姜行之对陆氏动手,却不相信郁清对陆颂乔毫无怜悯。   郁清手机里,还停留在和樊玲的聊天界面,上面一整篇她对童素素的吐槽。   郁清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道:   “你说,童素素嘴里这个大单子,不会就是我今天截胡的这个吧?”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和天宇的合作拍板的那一周是最忙碌的时候,郁清忙得连搬家的事情都延后了。   “这周辛苦了,庆功宴你们好好吃,所有开销我来报。”临下班前的最后一个会议,看得出来他们都有点心不在焉,郁清也不追究,毕竟她自己也着急赶回家。   吴应问道:“郁总您不来吗?天宇的项目最大的功臣可是您。”   “我去了,大家坐在那里和继续上班有什么区别。”郁清摊手,开玩笑道:“跟上司一起吃饭可不是庆功宴。”   “和郁总一块吃饭那才是我的殊荣呢。”吴应这么轴的人,现在都学会讨好领导了,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这要是让他们这么吹捧起来可就没完了,郁清轻咳了一声站起身,“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主要是我还有些私事,就先走了。”   别看他们讲得看起来真情实意,但自己真要跟过去吃饭,那才是没眼色呢,郁清心里门清。   她前脚才从公司走出去,会议室里就安静了。   “看来郁总很是受大家欢迎嘛。”   房筝点头,“肖总您半个月没来,错过不少事呢。”   肖天择呵呵笑了起来,“我以后可不敢病了,不然回来怕是都没人记得我了。”   往常爱跟他一唱一和的吴应却当作没听见,避开他的视线跟身边的人小声聊了起来。   这撇清关系的姿态不要太明显,肖天择摩挲着文件,又说道:“郁总这么早赶回去怕不是要给姜总做饭吧?”   郁清和姜行之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偶尔大家还能看见姜行之来接班,因此大家从早前的震惊到现在都能拿这事来调侃郁清了。   只是肖天择虽也是调侃,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人感到不大舒服。   “肖总听说你老婆也要工作,她不会天天晚上下了班还得伺候你吃饭吧?”桌上立马就有人刺了他一句。   肖天择抬眼看去发现是个生面孔,“这又是哪位?”   新任总裁入职半个月,已经换了几个高层了,肖天择也不敢轻举妄动。   “您这年纪确实需要人照顾了,”刺他的那人推了推前面的铭牌,上面金标闪闪写着总裁助理-陈彦。   官大一级压死人,肖天择很快就隐去脸上恼怒的神色,无奈道:“现在的年轻人……好了好了,我不说话就是了。”   陈彦刚跳槽来,也不想给郁清添太多麻烦,嗤笑了一声不再跟他呛声。   ……   郁清今天提前下班,为的是煤球。听钟点工说它今天吃饭的时候很蔫,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慕容熙三天两头要跟着导师去各省市跑,完全照顾不好它。   煤球趴在她怀里,哼唧了两声,乌黑的眼珠子也没了精气神儿。   好在小区旁边就有一家兽医院,郁清抱着煤球过去的时候医生还没下班。   “是你啊,”前不久在小区遇到的金丝框眼镜男露出有些惊喜的笑容,“我们之前见过的。”   他胸前的牌子上写了名字——雷胤。   郁清对他的印象已经不大深了,稍稍颔首,没有叙旧的意思,“雷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狗。”   随后,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煤球的情况。   雷胤手头的笔绕了几圈,简单按了几下煤球,道:“不排除有细小的问题,还要做进一步检查。”   煤球在他手下有些不老实,即便是还虚弱着也要吠两声。   “看来狗也不喜欢医生。”   郁清翘了翘唇,没理他的打趣,“等会我检查我可以全程看着的吧。”   雷胤抬头,“怎么,不放心我?”   “没有,”郁清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他的手,“我家狗有点怕生人,我跟着它,它会不那么害怕。”   “行吧,”雷胤扶了一下眼镜框,“院里本来是不可以的,但是看在美女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破例。”   ……   为了以防万一,郁清让他给煤球做了个全面检查。   还好只是有些炎症,开了药后它就精神了许多,缠着郁清撒娇。   “加个联系方式吧,有问题随时再找我。”雷胤的二维码都摆了出来,这时候拒绝也显得有些小气。   郁清没过多纠结,毕竟她马上也要搬家了,利落的扫码然后留了个假名字就抱着煤球离开了这个地方。   “于晶,这个味儿的还没试过。”雷胤看着备注微微挑眉,然后在旁边的纸条本上写下了这个名字。落笔后,他吹了下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慢条斯理地抖了抖本子,隐约还能看见前面页数上不同的人名。   ……   煤球既然没什么大碍,郁清就没有告诉姜行之,最近他们公司也比较忙,加班的时候不比她少。   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女朋友的加班慰问,姜行之神色不动把手机又放回了原位。   佟桓见怪不怪,在门口呆了两分钟,发现老板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只好又敲了一下门,“姜总,冯老爷子的电话。”   冯家最近闹剧频出,先是冯家大房的婚礼被嘲,再是二房的冯笙妍被警察传过去问话,丢尽了颜面。然后她爹冯潢又因为跟已经退圈了的小花丁绵绵婚外恋闹到了媒体那,还叫嚣着自己要离婚。   冯氏的股价一路下跌,看来冯子雄这老东西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说是先联系了老姜董才找的您。”   姜行之的手在桌上轻叩了两下,就在佟桓打算回去的时候,应道:“接到我这儿吧。”   没过一会儿,冯子雄果然又打了过来。   姜行之任它响了几通,忙完手头的事情才不慌不忙地接通。   “行之,没打扰到你吧。”   “哪里的话。”   姜行之的声音温润中还带着笑意,这种松弛的状态让冯子雄也放下了不少心。   他絮絮叨叨地聊了些家常,然后引到了冯笙妍头上,将她好一顿训斥,做足了姿态。   “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好事传来呢,要是那个时候我这把老骨头还在世,肯定要备一份厚礼。”   姜行之也不戳穿,陪着他把话顺了下去,“冯老身体这么硬朗,这话还早着呢。”   冯子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家里都是些不成器的,再硬朗也要被活活气死。”   拐了那么多弯,他终于进入了正题,“今天求到行之你的头上,我真是羞愧,但总不能让这家业在我眼前败光。”   “冯老的意思?”姜行之握拳抵住上唇,声音听着有些悠远。   “南港湾的项目我也不奢望了,只希望行之你能在这个时候伸一把援手……公司现在周转困难,可能需要七千万的流动资金。”   这个金额是他减了又减的数额,对冯家来说也只是暂时解决问题,但是无论姜行之能拿出多少来,只要他有帮忙的行为和意向,那就是代表着一个信号。   佟桓撇嘴,这老东西是真敢想。   挟恩图报了几十年,真是觉得恩情用不尽了。   冯子雄能发家本来就靠的是当年在部队时帮老爷子挡过一子弹,此后许多年在外借着姜老爷子的名头冯家才趁上了东风一路无阻到现在,一直到姜老爷子隐退,冯家才走起了下坡路。   半晌,姜行之笑道:“不过七千万,这忙就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也得给。”   冯子雄喜出望外,追问:“那这钱什么时候……”   “下周吧。”   ……   挂断电话以后,还不等佟桓琢磨姜行之是不是谈了恋爱之后改性了,就听他吩咐道:“风速的股份收下后记得把八千万转给他。”   风速是冯家先进最赚钱的一条线了,他们舍不得卖,那就推它们一手。   果然,恋爱了也是个绝情的黑心商人。   佟桓在心里迅速为自己年轻道歉。   *   姜行之说的如此笃定,冯子雄虽然觉得他不会食言,但是也特意备了一手,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段录音收好。   “爸,还是你有远见。”冯耀自上次婚宴丢了脸和项目以后,最近都围在老爷子身边贴心伺候着。   冯子雄冷哼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你和你二弟怎么一丁点都没遗传到。”   “要是老三还在就好了。”   冯耀卑躬屈膝,应和道:“三弟的确聪颖,二十年了,我心里也常念着他。”   又是三弟,尸骨都臭了还在惦记,有什么用?冯耀心里再憋屈,脸上也不能显露出来半分,老头现在何止是看不上自己,他怕是遗产都立好了给三弟留下的私生子呢。   冯子雄闭目不言,阖上的眼皮下眼珠子慢慢转了两圈,突然又道,“笙妍的里子面子在京市算是丢了个干净。”   “笙妍也是太干净了,没外面的野路子有手段,”冯耀揣摩着冯子雄的意思,“多跟着刘局见识一下市面也好。”   “刘局什么女人没有?会要这么个丢尽颜面的丫头片子?”   冯耀点点头,“还是爸你想得周到,那您看……”   冯子雄睁开眼斜了他一下,“上次我的寿宴,来了个小辈,苏市的陆家你知道吧?”   “听人说过,”冯家只守着京市这一片地,和陆家自然是没有合作过。要是之前的冯笙妍嫁过去还能算得上强强联合,现在吗……   冯耀摸不准,讪讪道:“您是看上陆平了?”   气氛凝滞了片刻,冯子雄吐出一口气,对他这榆木脑袋实在是无可奈何,“陆平年纪比你都大!到时候外面人怎么说我冯家?”   “啊,陆颂乔是吧?”冯耀恍然大悟,“但是这人这两年风评……”   想到同样名声有瑕疵的冯笙妍,冯耀顿了顿,吹捧道:“爸您真是英明。”   作者有话说:   这阵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到一块了_(:з」∠)_好在快忙完了 第67章   煤球吃了两天药,炎症并不见好,郁清问了几家兽医院都没什么问题,不得已她又联系了雷胤。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一般,但是作为医生,回复倒是很快。   他让郁清晚些把煤球带过来再查一遍。   “只是剂量问题吗?”这一阶段的工作任务还没结束,郁清只能趁着午休的时间把煤球带来。   “别怀疑我的本事哦。”雷胤抬颚示意她看墙上来自宠物主人们的锦旗。   他又问道:“不是叫你晚上来?”   “怎么了,这个点是要午休?”要是晚上,郁清还着不一定会来,因为煤球每次见他都有些情绪不稳定。   “没有,”雷胤穿着白大褂从座位中走出来,抱起煤球,趴在它身上嗅了一口,神情有些迷醉,“什么味道这么香?”   煤球身上当然是狗味,他这暗示的意味让郁清沉下脸,只觉得这人过于轻佻。   雷胤收回余光,舌头顶了顶上颚,似乎是察觉到郁清并不喜欢他的问题,转而开始正经地说起煤球的病情。   他这次又开了一种药,“再试试,这个药可有一股茉莉味,狗狗不会拒绝的。”   郁清攥着药盒,猛打了几个喷嚏。   从库房拿的药盒上竟然还沾了几根猫毛。   这家医院外面看着很正式,内部的卫生管控却着实一般。   郁清匆忙把药盒丟进塑料袋,打定主意下次有问题也不再来了。   不过这决定做出的时效还没过半天,当天晚上,她就不得不再来一趟医院。   因为晚上给煤球喂食的时候,发现它脖子上的挂牌没了,或许是肉乎乎的缘故,白天都没发觉,郁清猜测是中午检查的时候忘在了医院。   这挂牌是慕容熙手制的,纪念意义还挺大。   郁清没做他想,反正兽医院也还没关门,她就摸着黑走了进来。   前台的护士不在,因为临近下班,医院里也没有顾客出入了,偌大的建筑里静悄悄,铜制的挂钟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一种破旧的、幽谧的颜色。   郁清放缓走路的速度,即便如此,那种脚步哒哒哒的回声在长而空旷的走廊中依旧很明显,同时还有轻微的猫叫声若隐若现。   越走近诊室,猫叫声就愈发凄厉。   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突然到了极点,她立住脚步,可是这时候再想折回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诊室的门是大开的,平日用来看病历的悬挂式屏幕上还在播放着触目惊心的肢解小狗的视频,而雷胤低着头,带着被血染透的白色医用手套,手上的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有一只脚以一种古怪的角度悬挂着。   开膛破肚的场面让郁清的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只敢扫一眼,就匆匆别过了脸。   雷胤侧头,脸上还有被剐蹭过的血迹,他舔了一下唇角,冲着僵在原地的郁清露出一个有些邪肆的笑,“甜心,怎么不把你的小狗也带来?”   跑。   这一瞬间,脑海里只有这一个词,好在郁清的脑子还没有完全当机,她攥着手机不动声色地点开了紧急联系人将位置发了出去。   雷胤戴着金丝框,一副常年不见太阳懒散在家的的苍白模样,可跨开步子追人却速度极快。   他像是老鹰捉小鸡一般,每当快接近郁清就放缓了脚步,在她身后调笑道:“甜心,慢着些,这时候累坏了,等会怎么配合我?”   郁清的发鬓间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医院的构造,雷胤显然比她更清楚。   体力逐渐耗尽,她干脆也不跑了,躲在一看就十分昂贵的器械后面,冷冷地注视着雷胤。   雷胤的手术刀还没放下,他背着灯光,还能隐约看道脸上愉快的表情,而他身上血迹斑斑地白大褂散发出一种铁锈一般地味道,让郁清有些止不住地泛呕。   “医院外面的街道上是有监控的,”郁清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站直了身体,脑海里飞速想着对策。   “哦?没人告诉你,这个监控已经维修很久了吗?”雷胤很享受她垂死挣扎的模样,还拿着手术刀在手里转了两圈。   他笑吟吟地宽慰着猎物,“放心,我怎么舍得伤害你这么完美的皮囊?”   为了表诚意,雷胤双臂张开,手术刀从他的手头滑落,在瓷砖地上翻了两滚,他脚尖一动,将刀踢出了门外。   然后贪婪且露骨的目光在郁清身上从上到下的扫过,距离也不断拉近。   “我如果失踪了,你也跑不了。”郁清抓紧器械桌旁的一个铁器,把手背在了身后。   雷胤停下脚步,无所谓地笑了,“于晶小姐,新来的租户,在裴氏上班。”   这些消息都是普通邻里知道的,他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没有细查,郁清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既然问了别人,怎么不查得细致一些?”   “譬如这只是个假名字。”   雷胤的唇角落了下来,“甜心,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拿假名字糊弄我?”   “不过没关系,”雷胤对自己很是自信,“我原谅你,你乖乖的我会考虑下手轻一些。”   他这么笃定,身后肯定是有依仗,郁清火速在脑海里搜了一下这个姓,问道:“雷国庆是你什么人?”   “甜心,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郁清扯了扯嘴角,“雷国庆的私生子?不认识怎么不把姓也改了?怕他不庇护你?”   雷国庆是苏市最大的三甲医院的院长,当然这只是他的资产之一,所以庇护的了这种变-态私生子。   “你是裴氏的大小姐?”雷胤迅速否定掉了这个猜测,他见过本人的,哪怕是整容也不会变化这么大。   既然能直呼他爸的名字……   “裴氏的高层?”   他把于晶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突然想到了什么,“郁清?”   郁清跳槽的事情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外加上和姜行之的恋情,让她这个名字在苏市的圈子内部已经成了无人不知的符号。   雷胤的心思转了几转,在郁清以为安全的时候,突然咧开了嘴,“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说我怎么才能让损失最小化呢?”   郁清背后的铁器也慢慢开始挪动。   “别做无谓的拖延了,医院的大门已经锁上了,”他一眼看穿,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这里每间屋子都有监控……姜行之睡过你了吗?”   他刚才分明是看到了,郁清点开紧急联系人的动作。   这何止是个变-态还是个疯批。   郁清当即拿起铁器冲着飞扑而来的雷胤砸了过去,只是准头不对,堪堪砸到了他的肩膀,让他停滞了片刻。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他夸赞,“力气很大。”   然后他又问,“对猫毛有些过敏吧?你这种对狗毛不过敏偏偏对猫毛过敏的体质我见过不少。”   他一边正经地科普着专业的医学知识,一边抖了抖满是猫血和猫毛的白大褂,满意地看到了郁清剧变的脸色,“甜心,今天给你上一课,力气再大,对医生也是没用的哦。”   雷胤慢慢地逼近,地上的人影逐渐变得高大。   并且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两个?   雷胤猛地停下了脚步,盯着郁清瞬间失言。   她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瑟瑟苍白的神态?   不等他细想,身后的男人一脚将他踩跪在地下。   姜行之踩住他的后背,淡淡道:“今天也给你上一课,学人不精,就在畜生道多轮回几世。”   “啧啧……”郁清抱臂,“我这立一大功,局里是不是得给我个人颁发个旗子什么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医院外响起了呜哇呜哇的警笛声。   ……   人证物证俱全,雷胤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他被两个警察扣住,往审讯室拖。   “你套路我?”他不甘心地回头瞪着郁清,似乎知道自己已到末路,干脆破罐子破摔,连姜行之也被他用眼神刀了好几下。   郁清翘唇,把他忽视个彻底,拽了拽姜行之的袖子道:“说好的,我和公司都有锦旗。”   这事是她和吕副局一起谋划的,姜行之虽然被迫同意了,但是全程提心吊胆,即便是成功了也没什么好的脸色。   当然,这个坏脸色肯定是要对外人。   吕副局看他前头温温柔柔地和郁清应下,后头就冷着眼眸和自己谈后续。   无语。   “放心,别说锦旗,奖金还有不少呢,”吕副局举手做投降状,“我们局里加班加点也得把这个锦旗两天之内给郁英雄送过去。”   吕副局和姜行之有旧交,上次就是他帮忙处理鲁福刺人事件的,郁清也是那次和他加了联系方式。   市里连续三年失踪了几个妙龄少女,这可是个大悬案,没想到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郁清帮忙解决了。   “我一会还得跟进,”吕局长笑眯眯地,心情很是不错,“你小子眼光是真好。”   姜行之坦然接受,搂着郁清的肩膀颇有宣誓主权的意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改天请清清丫头吃饭,可别忘了来。”   吕副局还想再说什么,被门口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断。   “我是雷胤的女朋友,请问他现在在哪?”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郁清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闻露了,丁绵绵退圈后,她在网上的存在感也一日不如一日。外加陆氏最近比较动荡,她脸色看起来疲了不少。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郁清第一次和闻露正式见面也是在警局,那个时候闻露还是一个‘受害者’,为了自己不大懂事的粉丝,来见郁清。   彼时端庄大气,温柔知礼的表情和很难和她现在的模样重合。   郁清对着她狰狞的面孔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委实想不通她对自己那负面的情绪到底是怎么滋生的。   “你就是雷胤的家属?”吕局长没理会两人之间的暗潮,绷着脸问道。   前几个失踪案件他都有经手,受害者家属的崩溃他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很难对罪犯的亲属有什么好脸色。   闻露迟疑了片刻,从郁清脸上飞速挪开了视线,对着吕局长点点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男朋友怎么可能跟失踪案扯上关系。”   说到这儿,她语气微妙,“况且以他的家世,也没有必要去绑架强迫女人。”   吕副局办案这么多年,心思敏锐的很,讽刺道:“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当法律是摆设吗?”   “这是警局,不是酒会,别拿你那些个乌七八黑的东西带到这来。”   闻露被落了面子,脸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在郁清面前被一个小警察阴阳怪气,更让她难以忍受。   但是正如陆颂乔所说的,没了陆家的偏袒,她谁也不敢招惹,新找的靠山此时还在牢里蹲着,就在她踌躇间,接到警局电话被她临时叫来的高枚姗姗来迟。   “露露,这么晚了,雷哥怎么回事啊?”   高枚上次在公司提到闻露还在咬牙切齿,现在看起来已经和好如初了,但是她脸上和露出来的皮肤上的淤青也没见少。   “你们怎么也在这?”高枚握着闻露的手,替她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规定来说,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最好是不要见面,但是郁清不算真正意义的受害者,又有姜行之护着,所以吕副局也没特意让两个人避开。   “自然不是作为违法人员进来的。”郁清微笑,话中带刺。   一向是主动挑衅一方的高枚也被她噎了一下。   高枚不说话了,闻露还是得亲自来,她表情不大好,“事情还没下定论呢,你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姜行之嗤笑了一声,“我们作为受害人,给你再跪一个?”   他刚刚就一直站在郁清身旁不说话,闻露以为他是懒得管女人之间的事情。   “受害者?”高枚惊呼,“雷哥做什么了?是不是……”   “好了,玫玫。”闻露急忙制止她的猜测,她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敢轻易招惹郁清,更不敢在姜行之面前耍心眼儿,“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吕副局冷哼一声,对着闻露和高枚道:“知道的是你们是嫌疑人家属,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来找事的呢?”   第二次被一个小片儿警怼,闻露私心觉得他肯定是在讨好姜家,打定主意等男朋友出来好好训训这个趋炎附势的小警察。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警方的事情了,郁清打了个哈欠,“困了。”   两人在闻露的余光中亲昵地小声交谈,相携着走出警局,慢慢消失在夜幕。   “露露,警官叫你呢?”   闻露被高枚唤回了注意力,眉眼很明显地耷拉了下来,稍显不耐烦,“我和他只才交往两个月,哪里知道这么久以前的事情?”   警方也不明确透露雷胤到底犯了什么罪,闻露不敢多说,打着马虎眼儿。   “请你配合警方工作。”审讯她的警察敲了敲桌子,严肃道:“如果知情不报,可是要判刑的。”   高枚在旁边缩了缩脖子,“露露,你快讲吧,咱俩要是在警局被关了,传出去可丢人死,我婆婆会骂死我的。”   有专业审讯的警察引导,以及高枚在旁边啰哩啰嗦的抱怨催促,闻露到底是没扛住,七七八八说了不少。   一直磨到十点多,两人才被允许回家,闻露心力憔悴。   她当初是奔着雷胤富二代的身份去的,这才两个月,都还没有怎么见过他的朋友,更何况他的父母,现在出了事,那边能找的人都没有。   “快走快走,我还要回去给婆婆做饭呢。”高枚粗神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状态,只是紧着催促。   两人穿的都不多,入秋时候的晚风带着些湿冷的气息往人脖颈里死命地钻,高枚感觉牙齿都是凉的,她一只手握拳藏在口袋里避寒,另一只手去抓旁边踱着步子的人。   闻露被她拽了一下,趔趄着扶住了路边的树木,昂贵的高定外套娇贵又脆弱,被树皮刮蹭出丝。   闻露心头的那股火气仿佛找到了发泄点,她失了风度,骂道:“你是他们家养的奴隶吗?猪脑子到底能不能有点用?没看见我很烦?”   高枚错愕地张了张嘴,讪讪道:“露露,不是你说的我婆婆这是在锻炼我吗?”   “还说等我婆婆对我满意了,小文也会接受我这个后妈的。”   她的话越说越急,迫切地寻找着认同。   闻露被她攥住手腕,勒的生疼,忙道:“对!”   “是这样的,”闻露觉得她似乎是魔怔了,也不敢和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街道口争执,“我当然是为了你好,刚才是我看到郁清又想起来当年的事,有点口不择言了。”   “对不起呀,玫玫。”   高枚见她软下态度,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我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了,周末小文生日,你来我家帮他庆生吧?他很喜欢你。”   “好,”闻露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她再发神经。   ……   搬家的事情一拖再拖,最终还是赶在七夕节前夕完成了这件大事。   除了归属感以外,最大的不同就是某人的日常用品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摆在郁清的主卧里了。   在慕容熙的百般恳求下,郁清‘勉强’答应再帮他养一阵子煤球。   煤球显然还没适应陌生的新环境,穿梭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试图给它的新领地留下印记。   忙活了好一会儿,它玩累了,哼哼唧唧地转了一圈,停在了主卧门口,嗅了嗅地上散落的衣物。   男士的衬衫和女士的浴袍纠缠在一块儿,分不清彼此,好在煤球鼻子灵,还是分辨出了有两脚兽的味道。   虽然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被关在门外,但是陌生的领地里,它还是有些依赖两脚兽。   尤其是它隐隐约约还听见门内传来两脚兽的惊呼声,煤球奋力的扒拉着门,但是显然狗微言轻的它什么都做不到。   除了无能狂吠。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中秋节,此时的月亮在轻薄的白纱的遮掩下勉勉强强称得上一轮圆月。   郁清后知后觉想起这块白纱是她拿来做窗帘外层的边角料,当时摸着很是轻软,但是蒙到眼睛上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有些粗糙的摩擦感。   “清清,你在分神吗?”   身后灼热的气息再度拥上,郁清无法自制的轻颤,濡湿的吻从她的耳后向下留连。   她再无心思考别的东西,清冷的月影被情/欲的湍流冲裂,在眼中散成了一片片碎影。   她也同样。   真丝枕套猛地被一只纤细粉白的手攥出一圈褶皱,而后这只手上又覆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交握纠缠。   ……   “雷国庆没有动作吗?”郁清接过他手里的水杯,接连灌了两杯才觉得嗓子没那么干了。   这种时候,不是她不想温存。   但是鉴于之前无数次的擦枪走火,她觉得还是说些正事会比较稳妥。   姜行之轻笑一声,   “一个风光霁月,能力出众的婚生子和一个罪犯私生子,他知道怎么取舍。”   “雷胤既然是仗了他的势,他说完全不知情也不太可能吧?”作为参与抓捕的人,郁清最近从吕副局那得了不少消息。   郁清叹气,“我这么努力,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为失踪的女孩伸张正义是原因,为了雷国庆手里的医药资源也是。   “吕副局能力很强,抓雷国庆的小辫子是迟早的事,不用急。”   郁清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晚上最困的时候两人折腾了一番,闹到后半夜一点困意都没了。   但是这话还不能讲出来,她明早可还是要起来这周最后一天班的。   只是装睡委实有些太难为她了。   姜行之盯着她轻颤的睫毛无奈地笑了出声,戏弄道:“睡了?”   闭眼的人没理会他。   “那谭秀托我的事情,就改天再讲吧。”   郁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清明,哪还有半点困意,“姜行之,你最好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连名带姓的喊他,姜行之的雷达一瞬间就响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秒都不敢耽搁,“谭秀说,最近有个叫赵天宁的人找到了他,想和你见一面。”   赵天宁……   姜行之没催促,安抚似的顺着她的乌发。   好半晌,郁清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好啊,有什么不行的?” 第69章   郁清比照着谭秀给她发的地址,找到了赵天宁现在的住址。   她在门口站定,手指在门铃上悬空了一阵,最后按下了下去。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她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但是发丝整齐,腰背也挺得笔直,“小姑娘,你找谁?”   还不等郁清开口,赵天宁就从内屋出来,打断道:“妈妈,是我一个学妹,有些事情要谈,你回屋子里歇着吧。”   “那快进来,我给你们做点饭吃。”赵母露出笑容,给苍白的脸上添了一丝血色。   郁清微微颔首,“谢谢阿姨,我就不进去了。”   她没有进去叙旧的打算,赵天宁也不勉强,他找了个借口把赵母劝了进去,然后跟郁清一路下了楼。   “我们上个月回国的,本来是……”   郁清翘了一下唇角,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谭秀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赵天宁凝视着她,眸光在她冷漠的神情中黯淡下去,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老旧的u盘,“是我爸,托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交给你的。”   “他胃癌晚期,最后的时候想落叶归根回苏市。”   怪不得赵誉福舍得从国外回到故土,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郁清捏着u盘,也似乎有了一点耐心,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爸他当年没有想这么做的,是我妈病种急需要□□移植。”赵天宁挤出一丝笑,只觉得自己卑劣不堪,躲避了这么多年,竟然还祈求着能听到郁清的原谅。   “看来手术很成功。”   郁清的语气太过于淡定,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赵天宁有些挫败地吐出一口浊气。   七年如一日对良心的拷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同时,不知为何他又庆幸郁清没有原谅他们的过错。   “你这些年……”话到嘴边,赵天宁又止住了。   郁清那两年过得怎么样,他没有见到吗?   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他什么也不敢说。   他的父亲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他的母亲是个温婉的高中老师,而他是医学院最瞩目的优秀学子,这是用声望和名誉堆出来的书香门第。   脸面就是他们的生命。   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了被流言反噬的后果。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郁清看着他鞠了一躬又一躬,平静道:“你没必要这样,我也不会去看你父亲的。”   赵天宁的腰僵了一瞬,又弯了下去,“我知道,我们也没有这样奢望过。”   来之前,他回忆了当年他和郁清初识时候的很多事情,七年间想说的话攒了一箩筐。   可到现在分别的时候,他才惊觉,郁清早已经离开了那座囚牢,一直被困在原地的是他自己。   这句没在七年前说出口的喜欢,如今也不必再拿出来打扰她了。   赵天宁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赵母正端坐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电视却是关着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调整好情绪,温声道:“妈,我帮您把电视打开吧?”   等赵天宁走到她身边,赵母突然开口,“之前我的□□和那笔巨款,和刚才那个小姑娘有关系吗?”   “妈,你说什么呢?”赵天宁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那是爸的得意门生。”   “被你爸指认抄袭的得意门生吗?”赵母没看他,目视着漆黑的电视屏幕,把遥控器轻轻放在桌子上,摆得整齐,“她就是那个郁清,你不用诳我。”   “我病得是肾,不是脑子。”   “你就告诉我,这笔钱是不是不义之财?”   赵天宁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曾经答应过爸爸不把这件事吐露给赵母半分。   赵母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过后,我们再回去吧。”   “但是妈,你不是想和故友……”   赵母道:“呆在这里,和受害者脚踩同一片土地,我也不必要有安宁了。”   “还有,我们这样的人家,就别再去教书误人子弟了。”   他们这次回国,一是因为赵誉福和赵母都思念家乡,二则是邻省有一所高校传达了聘请赵天宁的意向。   赵天宁哑声,沉默了许久,回道:“让我再想想。”   ……   u盘里不仅有郁清当年交上的初稿,还有赵誉福和闻露以及许婷的交易记录。   计算了一下这笔收入以及赵母植肾的费用,郁清嗤笑了一声。   烂事扯上一层遮羞布就成了值得歌颂的‘迫不得已’。   她很高兴,烂人依旧是烂人,从未改变。   郁清拨通了一个备注为倪副校长的电话号码,“谢谢倪校长帮忙,我这里处理的差不多了。”   “等您不忙了,我带着合作书去找您。”   那边说了些讨巧的话,逗得郁清笑出了声,“那是当然,贵校这么多优秀的医学生,就是我们公司最需要的新鲜血液。”   *   郁清来公司的第一个月,绩效就呈现出垂直上升的趋势。   拖她的福,裴诗鸢最近相亲的入赘男质量也不断上升。   “这是我的午休时间,”郁清瞥了一眼桌上一沓子照片,脑袋嗡嗡响。   裴诗鸢仰脖子做出一副苦苦纠缠的架势,“这可是本小姐的终身大事,关乎裴家未来的重要决定。”   “栩栩还没看到呢,我就先拿给你了,快挑快挑。”   这话也在理,看在公司未来的份上,郁清拿起来照片随意地翻了一遍,“这几个长得不错。”   “肤浅。”裴诗鸢冷哼一声,“区区外在根本迷惑不了我。”   郁清抽出来一张画风清奇的给她。   裴诗鸢皱眉,“这种样子……我不是在乎外表,但是这影响下一代基因呀,我孩子会怪我的。”   郁清:……   “你指望我靠着几张照片帮你发掘内在吗?”郁清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裴诗鸢摸摸鼻子,“你家那位,咳咳……应该有认识的人脉能帮我查一下吧……”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郁清冲她翻了个白眼,“那就把你心仪的跳出来,不然一百多个人,等调查得差不多了,人家孩子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裴诗鸢在她办公室坐了一下午,终于挑挑拣拣出十张照片。   这十个人都有几个共同点:腹肌,长腿,神颜。   和郁清午休时给她挑得几乎一模一样。   郁清已经懒得批判她了,“剩下的照片怎么办?”   “你直接让人扔掉就好了,”裴诗鸢殷勤地给她泡了一杯苦到人头皮发麻的咖啡,“来,犒劳你。”   郁清面不改色的吐了出来,“受之有愧,你没事还是不要来了。”   ……   裴诗鸢被赶出来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我可是你老板!”   “裴董,这边走。”新上任的贴身秘书是个年轻的姑娘,笑起来还带着两个梨涡,甜美和善,恰恰是裴诗鸢最不舍得凶的那种。   裴诗鸢冷哼了一声,看在郁清帮她调查男人的份上,她就大度一次,“我自己会走。”   这话一说出去,秘书丝毫没有犹豫,也没有挽留一句话,折身回了办公室。   肖天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到裴诗鸢落单,他慢步走上前叫住了她,“裴总,好几日不见你了。”   “怎么自己站在这儿,郁总没招待您吗?”   公司的元老管理,裴诗鸢向来是很给面子的。当然,也是因为她没什么管理经验怕露怯,所以一般不和他们发生矛盾。   “招待了啊,我在这儿呆了一下午呢。一段时间不见,肖总监身体看着还是很硬朗的嘛。”   肖天择笑容一滞,“哈哈哈,多亏了郁总叫人帮我分担工作,给了我足够多的休息时间。”   “那挺好呀,”裴诗鸢满意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哎,就是最近人员变换的太多,底下的人适应不过来,给我出难题呢。”   裴诗鸢也点头,“在理,不过不用太担心,改明把他也换了。你就是太仁慈了,咱公司也不是来做慈善的,适应不来的员工及时辞退,可别把自己累一身病。”   “呵呵……是这个道理,是我眼界小了。”肖天择咳嗽了几声,“倒是还有一件事。”   裴诗鸢最受不了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什么事不能说?”   “陆氏那边有和我们合作的意向,但是……”肖天择下巴朝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抬了抬,“毕竟是前东家,我怕郁总心里有芥蒂。”   “她毕竟年纪还轻,处理事情不会那么周到。”   “合作?他想得美。”裴诗鸢抱着双臂,连带着对肖天择也不大满意了,“这种事还用讨论吗?”   肖天择唉声叹气,“我也知道郁总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对面给的条件很是优厚……”   还不等他一一列举,裴诗鸢就吼住了他,“打住!你不知道我跟陆颂乔刚解除婚约没几个月吗?”   传出去她还要不要面子了?这不是断她姻缘吗?   看她一脸嫌弃,肖天择才意识到,这个合作的阻碍是裴诗鸢,而非郁清。   这两个人不是和平结束吗?   这些个坐吃山空的富家子弟,孰轻孰重都不知道吗?   但是为了拉拢裴诗鸢,他咬咬牙,应和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了。”   打发走肖天择,裴诗鸢哼着小曲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嘀咕了一句,“老狐狸,还想套路本小姐。”   “话说,总经理把他顶了,那后面的你打算直接内部晋升吗?”   郁清回复,“经理的人选我定好了,你是有推荐的人选吗?”   “那倒是没有,”裴诗鸢啧了一声,“给我整几个帅的进来行不行?看着养眼。”   这回郁清倒没和她唱反调了,“以前的同事,确实长得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自郁清离职以来,前公司的同事和她联系的不少,尤其是入职裴氏以后,消息多到她都想再换个联系方式了。   但是周练不在其中,他是和薛琦同时段离职的,离职后才来联系郁清。   “你不担心会被我拒绝吗?”郁清挖来的人都是亲自去陪着办的入职。   周练站在那儿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放不开,低下头小声道:“应该不会吧?我什么都会一点儿的。”   他好像不太敢和自己对视,就像是上学的时候犯错的学生对教导主任一样。   看他实在是窘迫得厉害,郁清也不逗他了,“那就这样吧,明天直接去部门报道就好了,剩下的就靠自己领悟了,提前祝你入职愉快。”   “郁……郁总,我送你回去吧?”周练看她就要离开,急忙接了一句。   郁清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有司机在里面呢,没事。”   周练脚步顿了顿,默默点头。   差点忘记了她已经不是郁助而是郁总了,身边殷勤奉承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能看到的人也只会越来也少。   ……   有司机只是郁清的托词,最近来应聘的有不少曾经是陆氏的员工。   不管她和陆氏的关系如何,至少在外界看来她是在陆氏的栽培下起来的。挖老东家墙角可以,但太过于明目张胆,难免会被有心人扣上帽子。   郁清坐在车上,一一回绝了几个希望靠着关系入职的前同事,她慢慢下滑,突然看到陆颂乔的未读讯息。   发消息的时间是她在警局看见闻露的第二天。   郁清兴味索然地划开,还有时间联系她这个前工具人,看来他们公司现在的情况还不算严峻。   不知道再过几天他还能不能这么闲。   作为挑唆文东放火的主使者,许倍不日就要被传唤了。   她很好奇陆颂乔这次还能给这个舅舅兜多少底?   *   陆颂乔比郁清预想的还要没耐心,许倍被带走的当天下午,她的办公室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总要来怎么不早说,”郁清瞥了一眼把他带进来的肖天择。   有外人在,暂时没工夫处理他。   陆颂乔坐在沙发上冷睨着郁清,语气颇有些埋怨的意味,“不是你把我拉黑了?”   “天地良心,这事我可没做。”她只是已读不回而已。   郁清不慌不忙地示意秘书把闲杂人都叫出去,“实在是最近太忙了,没什么功夫看消息,陆总别见怪。”   关门声响起,陆颂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变了不少。”   以前的郁清总是站在他身边,无论有什么矛盾,她几乎都是先让步的那一个。   虽然偶尔会背地里唾骂他资本家嘴脸,但是只要一加薪,她就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不愉快。   她的这种世故的模样,是陆颂乔极为陌生且不适应的。   郁清笑了笑,没理会他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评价,“陆总我们也算老熟人了,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来是为了许董事?”   雷胤的事情,受害者众多,是不可能量刑的,没什么回旋的余地。   但是文东的纵火案,作为直接受害人的郁清只要出具了谅解书,审判结果就不一样了。   “不是,”陆颂乔垂眸,喉结滚动,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多少了?”   郁清佯装不解,“知道什么?”   “短短一个月,抢了陆氏三个合作。闻露以及我舅舅的事情……”陆颂乔深深地望着她,“你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不是吗?”   这都没发疯,看来心理素质不是高了一点半点。   郁清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琢磨着,或许许婷一开始就错了。   只想着给陆颂乔找羽翼,搭建避风港,却没想过让他自己独立起来。   瞧,这经历了挫折,眼界都开阔不少,脑子也灵活多了。   郁清噙着笑,“抢合作这话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现今哪还有绑定在一家的说法?陆总你这搞垄断的思想可要不得。”   “至于后两件事情,这都是警方经办的事情,您找我算帐就太没道理了。”   “最后,”郁清唇角的弧度扯得更大,“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然陆总您再细问一遍?”   她这话是笑着说的,可眉眼却似染风霜,陆颂乔的心头悬着的那把刀终于是坠了下来。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陆颂乔站起身,表情迅速冷了下来,“苏市到底是陆家的地盘,即便是姜行之帮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况且你对姜家来说到底是个外人,姜家那几个长辈会因此对你产生芥蒂你也不在乎吗?”   这还真不像以前的陆颂乔能说出来的话。   郁清摇头,“劳烦陆总托我告诉陆董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会拖家带口,别担心。”   陆平说到底也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怕的是姜行之会‘一怒为红颜’。   “你就不能放下过去吗?”   这话问出来的时候,郁清都被他的无耻惊到了。   她握紧手中的茶水杯,泼在陆颂乔脸上,泡开的茶叶糊在他脸上,好不狼狈。   郁清在他的怒目中一字一句地笑道:“清醒点了吗?”   *   陆安宁这几天有点不舒服,童素素请了几天的假,在陆宅照顾他。   她刚把人哄睡,迎面和刚从外回来的陆颂乔撞上了面。   看着他衬衫上迸溅着的褐色茶渍,原本要询问他今天怎么没上班的童素素咽下了这句话,“换身衣服吗?”   “滚开。”陆颂乔推开她,当着一群佣人的面,半点体面都没留给她。   等他上了楼,才有女佣小跑过来,把童素素扶起来,“童小姐,您小心点。”   童素素失落道:“没事,可能是颂乔最近为公司的事情忙坏了,心情不好。”   这女佣平时承了她不少情,此时自告奋勇道:“童小姐,您别担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好了。”   童素素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楼上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想到陆安宁还在睡觉,她心里一紧,急匆匆地又跟了上去。   书房的门还没来得及关,破碎的瓷器以及被撕扯揉碎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陆平自郁清离职后,就回公司看管了,所以这个时候家里完全没有人能治住他。   童素素一边示意佣人联系陆平,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障碍物走向陆颂乔。   这次,她在陆颂乔甩开自己之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声音还带着哭腔,“我知道是因为郁清,别这样了好不好?”   “她已经放弃你了,你何必为了她再自寻烦恼?”   陆颂乔却再次被激怒了,腰身虽然被童素素死死搂住,脚却没限制,蹬开了凳子,“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放弃了她,”他弓着腰双眸睁大,整个人犹如困兽一般咬牙切齿道:“是我不要她的。”   他这样的身家要什么助理没有?多的是人来应聘。   那些曾经欺负过郁清的人不是已经都遭受过代价了吗,郁清也得到了他妈的栽培和陆家的重视,为什么还要去追究以前的事情?   她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求来的,她为什么就不能知足?   “是她配不上你,”童素素尽力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儿。   她既庆幸郁清不喜欢这个男人,又气郁清为什么不能对陆颂乔心软一些。   ……   陆平处理完许倍的事情才回家,看见童素素在哄陆颂乔吃饭,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等到童素素带着陆安宁回家,陆平才开口,“素素这孩子确实懂事贴心。”   陆颂乔冷声说道:“不用跟我打官腔,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娶她的。”   知道了陆颂乔的态度,陆平也就不多说惹他嫌了,转而问起正事,“郁清怎么说?”   当年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要是陆颂乔不帮他那个水性杨花的妈瞒着自己,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她应该知道了不少。”陆颂乔别开脸,薄唇轻抿,显然是谈得很不愉快。   郁清的动作毫不遮掩,所以他也不得不向陆平坦白所有的事情。   只是陆平知道了以后,竟然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和他妈妈,这让陆颂乔最近对陆平的态度也有些微妙的尴尬。   “你们都说了什么?”   听陆颂乔有描述了一下今天的谈话内容,陆平半眯着眼睛,手指搭在椅子的扶手处敲打了几下,“这几次合作,姜氏确实没动手。”   “但是谁知道以后呢?颂乔,这种时候你可别犯浑,别心软。”   和郁清斗,陆平还能有所周旋,但是姜行之却是他不敢得罪的存在,“京市的冯家,你之前拜访过吧?”   他余光打量着陆颂乔的表情,“你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冯家和姜家有些渊源,就算最后姜行之出手了,也要顾忌一下。”   陆平以退为进的手段愈发娴熟,“爸不逼你,我相信你会自己做出决断的。”   “对上姜行之,我们家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陆平坦然,“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了。”   沉默了许久,陆颂乔低声道:“那就这样吧,如果那边不介意陆安宁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裴氏制药厂是苏市规模最大的一家生产厂,技术这几年虽然落后了一些,但这‘骆驼’还没瘦死,仍旧在苏市排的上名号。   招标名额在几乎确定的情况下被取消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   看薛琦和郁清在那讨论得有来有往,采购部的部门经理季笃序表情不是太好。   这个招标项目本来是由他处理,但是薛琦来了以后他为了打压薛琦,事情都让薛琦做了,导致出了问题以后,郁清问什么自己都一知半解。   “预审文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薛琦指着文件上的数据肯定道。   季笃序呛声,“薛副经理,如果你经手的这几项都没问题,难不成是委员会故意卡你不成?”   “是啊,不然呢?”薛琦摊手,“我这边自省过了,那肯定是另一边的问题了。”   季笃序嗤笑,意有所指,“我们之前可没出现过这种问题。”   “哎呀,三年就投了三次标,出问题的几率确实小。”   眼见这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郁清点了点桌面,“季经理,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项目应该是我的职责,”季笃序先承认了错误,转而又道:“但是我错估了薛副经理的能力,导致中间出现了纰漏。”   “只是项目到了这一步,重新组建项目组已经来不及了,也只能下次吸取教训……”   得到郁清的准许后,薛琦回怼道:“这个投标没中的连锁反应季经理你比我更清楚。我作为实际的负责人还没觉得无药可救了,怎么季经理就这点儿抗压能力?”   季笃序当然知道还有补救的可能性,但是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薛琦踢下去,他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薛副经理敢立军令状吗?总不能让整个部门陪你耗。”   “怎么不敢?”薛琦知道这次不把季笃序压下去,往后还会有更多的矛盾。   “那我拭目以待。”   ……   讨论结束后,郁清把薛琦单独留了下来,“有几层把握?”   “说实话,三层吧。”薛琦砸吧砸吧嘴,在郁清面前也不托大了。   “还挺高,”郁清笑了一声,申请完全不是薛琦预料之中的凝重。   “您不怕我搞砸了?”   薛琦是郁清挖来的人,所言所行也关乎着郁清的御人能力。别的薛琦都不怕,就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郁清在裴氏的威望。   郁清抬眼,“你要是不接他的军令状,我才应该担心呢。”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委员会的审查是不是公正合理,这个人应该能帮一下你。”   “这算是给我助力吗?”话是这么说,薛琦拿名片的手却毫不犹豫。   “不,这是给我的伙伴一点有用的信息。”郁清说得很直白了,直指委员会那边的问题。   薛琦一点就通,“有人使绊子?”   “不会是前东家吧?”   郁清不置可否。   “明白了,郁总您放心,这一仗我肯定打得漂漂亮亮。”虽然不知道郁清和陆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薛琦在公司几年,眼不瞎耳不聋,两者之间有问题,她毫无疑虑地站在郁清这一方。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离职了,拿前公司来练练手这也不算不道义吧?   *   这阵子郁清和姜行之两人的工作都很忙,常常是两人隔一时段到家,然后洗漱结束后倒头就睡,沟通都靠白天在公司手机交流。   姜行之也知道她最近很累,不舍得闹她。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郁清晚上回来就觉得他似乎是有话要说。   “明天七夕节了。”   郁清条件反射,“那明天公司应该要放半天假诶。”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揽上他的脖子问道:“我们怎么过啊?”   姜行之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吧?”   “诶,我是不是没说?”郁清无辜道:“明天我休假哦。”   这人的眸光太过危险,郁清赶紧把唇凑上去浅啄两口,拉长音调说道:“没事啦,你放心,我不会逞强的。”   有资源不用她又不是傻子,只是觉得现在完全应付得了陆氏。   姜行之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郁清现在状态愈发好了,忧的是在女朋友这里他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事业上不需要他的参与,工作太紧张厨房里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自己只能在别的地方更努力一些了。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郁清的唇边摩挲,又重复了一遍郁清之前的话,“明天休假?”   “还没洗澡……”   “等会儿一起洗。”   ……   浴室的地面铺的是清透而雅致的纯黑色瓷砖,水花泼溅上去形成了大片的水渍,清晰地倒影着头顶的日照灯,随着水流的滚动改变着它的形状,郁清的面庞也随之蜿蜒变换。   四周的空气灼热滚烫,她像是一尾搁浅的鱼,急迫地寻求着回到海湾,以求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下一秒,眼前的画面离她变得遥远,换成了男人熟悉的面孔,湿热的后背贴上一片冰凉处,这温度的转换太过迅速,郁清蜷缩着身子,挂在另一片肌肤上的脚趾也忍不住崩起。   意识模糊间她只能不加思考的应声。   “明天上午我妈来给我们送些东西……”   ……   翌日清晨,好不容易得来的闲暇时间,郁清窝在床里丝毫不愿意动弹。   “我爸妈刚下飞机,可能会晚一点。”姜行之给她揉着腰,委婉地提了一嘴。   郁清的脸埋在枕头里,‘哦’了一声,又吩咐道:“左边一点儿。”   素了太久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节制两个字怎么写。   “我妈她送完东西就走。”   对于自己‘趁人之危’的行为,姜行之有些理亏。   郁清侧过头,和他对上视线,“一会儿出门。”   然后她在姜行之有些黯淡的眸光中又补充了一句,“中午人多,冰箱里的东西应该不太够吧?”   这种仿佛坐过山车一样的感觉,让姜行之手下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回来,唇角笑意深深。   虽然已经是这种关系,可他有时还是像踩在虚空中,生怕踩错一脚,自己所拥有的就成了泡影。   *   “姜陵,这身怎么样?够不够温柔?”自从得到儿子让她俩去一起吃个饭的消息,郭岚下了飞机就跑去商场买衣服。   一向走贵妇人风格的老婆突然换成邻家阿姨风,姜陵还是很受用的,虽然不是为了他,“好看。”   郭岚白了他一眼,一棍子放不出半个闷屁,试了十来件全是一个评价,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   得了,她还是自己来吧。   “这件看上去太严肃了吧?别给我儿媳妇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粉的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我的身份?”   ……   姜陵:……   他忍不住提醒,“要是晚点儿了,可能印象会更不好。”   “还不怪你?”郭岚也没心思挑了,“就这件吧。”   到了郁清家门口,郭岚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说咱平时也不缺儿子吃穿,这孩子怎么还好上吃软饭了?”   “他们年轻人就爱搞些特立独行的,”姜陵也有点看不懂,但是他和儿子平常相处也不是特别多,只能这么归因了。   郭岚也没指望他知道,“哦,我这衣着和妆发都没毛病吧?”   “不用太在意这个。”话虽然这么劝,姜陵也暗搓搓地挺直了腰背,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   门口安了监控,两人的谈话全都在屏幕里播放了出来。   姜行之轻咳了两声,试图为两个人挽回一点儿颜面,“他们平时不这样,可能是见到儿媳妇太紧张了。”   怎么就成儿媳妇了?   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   门铃声响起,郁清瞪了他一眼,“去开门了。”   郭岚给郁清买了不少见面礼,连包装盒都是亲自挑选的,所以拎包的事情就由姜陵来负责了。   这大包小包的东西堆了一桌子,难怪还要带个超大的行李箱。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门口丢过一次人的郭岚维持着和蔼温柔的形象,“平常就听之之念叨你,今儿见着了,难怪这小子点击这么长时间。”   “阿姨平常的爱好就是买东西,这出国旅游一不小心买多了,家里也没什么地方放了,清清你可别嫌弃。”   说话间,她就把一个玉镯子套到了郁清的手腕子上。   “阿姨,这……”   着镯子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郁清心里有点发慌。   姜行之拉回郁清的手,截住了她的话,“谢谢妈。”   “清清跟我准备了一些菜,正好也到饭点了,先吃饭吧?”   姜陵也应声,“对,以后说话的机会还多着呢,咱边吃边聊。”   郭岚知道自己有点急,稍稍收敛了些,“那我可有口福啦。”   这有了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会下厨了,平常那见他进过厨房?   但是这饭吃着吃着,她又没忍住问了一嘴,“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嘴里的东西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郁清迟疑了几秒。   “妈,我还没求婚。”姜行之坦言。   郭岚没憋住,白了他一眼,“你行不行呀?”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在重搞细纲,我以为这个文月末就能结束的,但是感觉可能要四月初? 第72章   好在姜陵夫妇还记得今天是七夕节,吃了午饭就离开了,给小情侣腾出了私人空间。   公司临时有个项目要处理,郁清窝在书房办公。   过了一会儿,腰身突然被人搂住,整个人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郁清向后仰头,眼神询问他。   “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姜行之眼神扫了一下桌上的办公文件,估摸着下午是出不去门了。   郁清很给面子地没问地点,稍稍加快了办公速度,不然实在禁不住良心地拷打。   ……   郁清以为七夕惊喜会是从餐厅开始的,所以打开后备箱看见铺满的名贵花的时候,她是有点懵的。   这种花上带钻的场面,她上次见还是在初中的报刊定限定小说集里。   看到郁清面色平静地站在后备箱前,姜行之微微有些忐忑。   他收回原本准备好的台词,正想为他土气的开始找个说辞,就被郁清抓住他的袖口,小声问了句,“这钻石是怎么粘上去的,不会掉吗?”   可能也觉得自己这问题太不合时宜,郁清清了清嗓子,在他脸上印上一枚七夕节限定吻,笑得甜软,“谢谢吱吱,我很喜欢。”   虽然她这年纪已经更喜欢屯金子了,不过猛然间看到这个童话一样的场面,那颗久违的少女心又嘭地炸开了。   这个七夕节,看得出来某人是用心筹备了的。   譬如零食袋子里的红宝石,再比如扶手盒里的庄园产权证……   去餐厅的路上,郁清就没有闲下来的功夫。   再回忆起家里还有一堆郭岚夫妇送的未拆封的‘小东西’,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拆礼物到手酸。   她在心里警示自己,千万不能被资本的糖衣炮弹迷惑。   但是要是现在分手拿着这堆东西跑路,应该能在某个岛安静度过后半生吧?   “别乱琢磨。”   余光看见郁清若有所思的模样,姜行之头皮一紧,生怕她再琢磨些奇思妙想。   安稳开到吃饭的地方,郁清咋舌,虽然她在苏市生活了十多年,但是还是头一次知道市里有这个么个魔法城堡一样的餐厅。   “不对外开放”几个烫金色的标字刻在不起眼处,城堡内灯光昏暗朦胧,一楼大厅只能看到中间的一张桌子。   郁清: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对外开放。   两人坐定才有金发碧眼的男仆从黑暗处端着盘子走出来。   这回表情有些奇怪的变成姜行之了。   虽然他对自己的容貌在郁清心里的地位有一定的认识,但是这群人穿着男仆装是不是有些抢风头了?   男仆装的服务生被冷冽的视线盯着,走路都有些不自在。   老板的这个大客户,未免有些太凶了,这种男人怎么找到的这种级别的女朋友的。   郁清没注意这个小插曲,她一心沉浸在美食里。   尤其是对面坐的还是个颜值能当饭吃的男人。   虽然在家里也经常和男朋友面对面吃饭,但是顶着这种梦幻氛围灯的男朋友,颜值和感觉更上一个档次。   “不该今天叫我妈来的。”姜行之突然说道。   郁清不明所以,“嗯?”   她抬头的时候,服务生正好送来最后一餐,盘子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里面是什么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   郁清不自觉地放下了手边的餐具。   “清清……”台词已经准备过千百遍,但是到了这种关头,喉咙还是生涩,姜行之拿着半开的盒子,完全没有按照设计的词来讲。   与此同时,大厅的一扇门随着他的话缓慢开启。   门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另一片天地,他单膝跪在地上,似乎是从身后被花海围绕的古堡中专为她而来。   这个场面太过于梦幻,郁清恍恍惚惚只能听见他最后一句。   “清清,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静止的这几秒,连风声都成了虚无,只能听到彼此的胸膛中兵荒马乱的心跳声。   半晌,郁清凝视着面前那双有些发颤的手,伸出了自己的手,提醒道:“你不会在等我自己戴上吧?”   和戒指一同来的还有他的怀抱,姜行之把头埋在她颈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姜行之不是个寡言的人,见人总是自带三分笑。可在这种最该高兴的场合,面部表情已经不大受他的控制了。   过了许久,他伸手捧住了郁清的脸,哑声道:“我爱你。”   “我知道。”已经顾不得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清场了,郁清轻笑着把唇送上去。   *   虽然已经求婚成功了,但是这种时候,对外还是暂时瞒下了这个消息,只有姜家人和上次郁清在京市见的几个人知情。   不过仅仅是这零星的几个人送的东西就已经把屋子装满了。   煤球每天像选妃一样挑选符合自己心意的包装盒入住,他的窝是半只脚都不沾了。   “又是阿姨送的?”   姜行之下班又捧了几个盒子进来,郁清的语气已经从前几天的惊讶变成了沉重。   “不然我们搬去南山区吧?”姜行之觉得再这样下去,客厅是没有落脚的地了。   因为但凡煤球睡过的包装盒要是第二天被误扔了,它就会哼唧一整天,茶不思饭不想。   郁清舍不得它不开心,地位更低一级的姜行之就更不必张口了。   泄愤似地拍了拍煤球肉肉的屁股,郁清妥协道:“那就这样吧。”   南山区的别墅是姜行之的私产,离裴氏也很近,上班比现在还要方便些。   求婚那天,姜行之上交的各种证和卡堆了一盒子,资产明细看的郁清眼花缭乱。   美名其曰财政大权给未婚妻会旺事业。   郁清也懒得再纠结这细枝末节了。   最重要的问题是,“煤球怎么办?”   “慕容熙下学期要出国呆半年,”姜行之挑眉,“这狗他怕是要‘长久’寄养了。”   一只小狗买回来的以后托这个养一段儿时间,再托那个养一段,他自己也没脸提煤球的事情了,只求没事能上门看看狗子解解馋。   郁清默默吐槽,“责任心还不是太够。”   “的确,我和小姨提了一下这个问题。”   郁清短暂地为慕容熙默哀两秒。   “还有一件事,”提到这个,她忍不住蹙眉,“陆家什么时候和冯家联姻了?”   “应该是最近的决定,请柬发给你了?”   “今天发到公司的。”不得不感慨一下两家的速度,直接略过了订婚宴公开的步骤,跳到了婚礼的阶段。   姜行之说道:“那天我们搬家吧。”   “行。”   显而易见,这场婚宴两人都不大想赏脸参与。   *   有姜行之在,郁清对冯家的状况了解的甚多。   但是在苏市,大部分都觉得冯家是比现在发展受阻的陆家要高上一截的存在,因此这场婚宴赴宴的人不少。   裴诗鸢作为裴家的现任代表,被迫营业。   “什么好人能看上陆颂乔啊?”裴诗鸢这次是带着柳栩栩一起来的,再次借用了郁清的午休时间。   柳栩栩把从主家听来的闹剧说了一通,总结道:“臭鱼找烂虾。”   “难怪,不过后妈家世好,陆颂乔的那个儿子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还好,陆平不是很护着这个孙子吗。”   “你怎么都不参与?”裴诗鸢见只有自己吃瓜吃得兴起,不满地戳了一下毫无反应的郁清。   柳栩栩赶紧拉住闺蜜,“别老动手动脚的。”   郁清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对着柳栩栩问道:“柳橙橙是你堂姐吗?”   “不是,是我堂姑姑,她辈分比较大。”   难怪。   想必是柳橙橙嘱咐了她什么,柳栩栩的态度才这么拘谨。   裴诗鸢把插进话题,“橙橙姑姑婚宴也不去吗?”   “她不去,”柳栩栩摇头,“别说主家,就连我们家这次也就派我去送了个礼。”   “那我爸妈怎么非要全家都去啊?”裴诗鸢对这弯弯绕绕的毫不敏感。   郁清点她,“因为你是前未婚妻,去了也是维护裴家大度的名声,对公司有益无害。”   “那本小姐那天必须要盛装出席,祝福前未婚夫和和美美。”   当然,祝福是假,抢风头才是真。   ……   不过裴诗鸢的愿望没成真,陆冯两家的婚礼办得不大顺利。   新娘在结婚典礼上给了新郎一巴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起因是冯笙妍并不知道陆安宁是陆颂乔的私生子,一直到上台的前一刻,才被看热闹的人告知了这件事。   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至亲却瞒了她那么久。   平日再冷傲,在那种情况下也难掩怒气。   不过,最后她没有和被骗婚的堂妹一样放弃婚礼。   因为她别无选择。   郁清再不喜欢冯笙妍,也忍不住有些唏嘘,冯家是这么多年她见过的最为封建冷血的豪门。   ……   一场盛大的联姻,两家非但没赚足脸面,反而成为公众的笑柄,这些媒体趁乱还把陆颂乔以前的风月往事拿出来溜了一遍。   郁清摸鱼的时候,翻出了几篇进行评判。   “你这个写得太假了,别写送钻石,写他送房子。”   真真假假才不好查源头。   上次的投标事情,她怎么也得回了礼才是。   作者有话说:   写求婚的时候和我姐妹讨论剧情,这段是不是太假了?   她:有没有可能有钱人的生活比你想的更奢华?游艇啥的都没写,这才哪到哪?   合理。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第73章   “这孩子我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陆颂乔倚坐在一侧掐着烟,零星的火光在烟雾中忽明忽暗,“随你。”   新婚第三天,俩人吵了三架。   “随我?呵。”冯笙妍被气笑了,说得倒是轻巧。   她打量着这个赝品,掩下不易察觉的轻蔑,“你是能把这私生子送走,还是能把你同是私生女的穷亲戚打发好?”   “哦,还有你那私生子的母亲。”   陆颂乔掀起眼皮,“你要是不满可以离婚,我没工夫陪你在这耗。”   如果不是冯家人还在苏市没走,他连这个家门都不会进。   他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冯笙妍犹豫了两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出了门。   她就算是被迫联姻,但是总归是冯子雄最看重的孙女,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冷落。   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去大吼大叫地撕扯,但心头这股气怎么也下不去。   嫁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她好似就从原来的社交圈中被隔离开来。   群里聊得火热,似乎是在讨论昨天的下午茶聚会,她半句话也插不进去。   她想了半天,把这通电话打给了文怡。   文怡听着她宣泄着对陆家的不满,但是不怎么插话。   在订婚前期,她给了冯笙妍选择的。   是跟着她离开冯家,过着她以前看不上的日子,还是听从冯子雄的话,当个冯家听话的后辈。   自己做的决定,冯笙妍绝口不提后悔,只是忍不住问道:“爷爷不是说,学长给我们融资了吗?”   看她似乎还是抱有什么期望,文怡嘴角向下,“那是风速易主的钱。”   “冯家已经不行了,拖着陆家也只是苟延残喘,表面风光。笙妍,这是一条随时会翻的船。”   “好了,妈妈。”冯笙妍打断了她的话,“你太悲观了。”   文怡沉默了片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陆颂乔前脚才到了公司,陆平的电话紧随其后。   “笙妍才嫁进来,你怎么又惹人家?亲家母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她叫你把孙子处理了呢?”   那头不说话了。   他的瞳孔瞬间冷了下去,“您要是不满意,大可以自己去哄。”   怕他发昏,陆平缄口了片刻,又道:“平台上的小道消息,你自己也注意着些,你知道这次投进去多少钱吗?”   “知道了。”   陆颂乔掐断电话,在太阳穴上按揉了许久,任凭消息一个个弹出来。   “颂哥,你最近还好吗?”   屏幕在这条讯息上停住。   陆颂乔耷拉着眼皮思考了一会儿,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颂……陆总!”童素素在门口和他撞了个满怀,手里的辞职信转悠了几圈躺在了地上。   上面只多了个男人的脚印。   追不上的人再怎么喊也是无济于事。   她在原地站定,给陆安宁打了个电话。   “宁宁,今天上学了吗?”   陆安宁刚午睡结束,糯声道:“妈妈,今天学校放假。”   “哦,爷爷在家吗?”   听到了否定的回答,童素素放心了,“把电话给希希姐姐……对,就是那个负责你午餐的姐妹。”   陆颂乔结婚,她再没有长住在老宅的理由,但是为了宁宁的学习,工作日孩子还是要留在那儿。   聊了许久,她捡起辞职信把它撕得粉碎,面色如常地开车回了子公司。   虽说郁清在的时候就不重视陆氏珠宝,但当时公司里的秩序井然,又有陆颂乔的扶持,前景还是很可观的。   但是郁清离职后,陆颂乔的精力全都要放在总公司,子公司一度成了闻露的一言堂。前一段时间闻露被陆平亲自开除后,珠宝线更是不受重视,几乎已经成了挂名公司。   “童设计,你怎么不在办公室,我正有事找你呢。”   童素素勉强笑了笑,“蔡经理,我刚去总部办点事。”   “哦,好,那你回岗位上工作吧。”   有‘太子生母’的名头在,童素素在子公司一路畅通,没人敢给她不快。   蔡慧儿没戳穿她,垂眸删掉了下属发给她的一张偷拍的照片——童素素的辞职信。   *   薛琦的军令状立的是半个月,现在才过一半时间,季笃序时不时都要来刺他两句,冷嘲热讽地听得她拳头都硬了。   “你这不是就差最后一步了?”郁清还真没想到薛琦会给她这个惊喜,把委员会这个钉子给拔了下去。   “您看这年终奖……”   “办妥了我直接给你带薪休假。”   这事的进度还需要保密,薛琦从出办公室开始就一直调整面部表情,争取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高兴。   在门外等着的季笃序表情复杂,他是不是做的有点太过分了?   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怎么有点返祖的迹象?   郁清调侃他,“你们采购部两个经理三天两头来我办公室打官司,总监都要没事做了。”   季笃序抿唇,小声道:“前几天我对新同事带了些个人情绪,做事有些冲动,要不那个军令状就算了吧?”   在他眼皮子底下,薛琦的工作能力如何,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谎话,确实比他最初开始看上的下属强出不少来。   要是为了这个本不该让她担责的事情降了职,季笃序心里不大舒服。   郁清微微挑眉,“怎么说?这毕竟不是在开玩笑,。”   “那她要是……降职导致的那一部分工资下调,能不能从我这……”   “别想太多,”郁清翻开他提交的文件签了个字,“如果能力不够,降职也是她自愿的,公司是大家的,绝不会开这种先例。”   这不偏袒的态度让季笃序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那我能不能申请进组帮忙?”   “当然,薛副经理嘴硬心软,你要是能帮忙,她指定还会不好意思呢。”   劝走了季笃序,郁清重新打开了电脑,对着这白来的巨款啧啧感叹了两句。“陆氏的家底还是厚。”   正好,她筹备的药妆系列也要开始进入初审了。   这笔钱来得真是时候。   *   从被逐出陆氏开始,闻露的日子就愈发难过。   新交了两个月的男朋友锒铛入狱,死刑难逃。   原本还可以靠着陆颂乔偷偷接济,但是自他新婚后,银行卡上就再没来过钱,今天更是显示了冻结。   店员举着新季的衣服,笑容逐渐从谄媚变成不耐,“闻小姐,您要是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谁说的?”闻露面容不见尴尬,“里面那个长裙拿给我再试一试。”   试衣间的门被关上,她掏出手机给张旭章发了条短信,“旭章,你手里现在有二十万吗?”   张旭章回复,“有啊,露露你怎么了?”   以往都是直接给她打钱的人,现在居然问起了原因。   区区二十万都要问东问西,闻露表情不耐,但还是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我的卡突然限额了,今天和慈善机构谈妥了要捐钱……旭章,不方便就算了,别影响到你生活了。”   那头没再问了,二十万的转账很快就发了过来。   闻露松了一口气,“明天我把钱还你。”   “那明天我生日,露露你来给我庆生吧?”   “那当然,我们可是朋友。”   衣服的钱一转,闻露指责了两句刚刚态度不大好店员,等店长责骂够了他,又大度地放了他一马,在店长恭维的话中走出了奢侈品店。   出门的一瞬间,她脸就拉了下来,   也不愿意再考虑陆颂乔的处境了,她现在都要活不起了。   一母同胞,陆颂乔怕是早把妈嘱咐他的话忘了。   “我的卡停了,是不是你爸干的?”   电话却不是陆颂乔接的,丁绵绵声音温柔,“露露姐,颂哥他还在洗澡。”   怎么又跟这戏子扯到一块去了?   闻露深吸气,收住了责怪的话,“把电话给他。”   没过一会儿,陆颂乔冷冽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做什么?”   闻露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陆颂乔道:“我再给你换张卡。”   “那你先给我转二百万,我下午还有个设计师论坛要参加。”   “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别说是闻露,就连陆颂乔的花销也被严格控制了。   这钱估计是要不下来了,想到罪魁祸首,闻露恨得牙痒痒,“要是郁清乖乖地在陆氏工作,哪还会出这么多岔子?真是个白眼狼。”   “妈当年就不该管她,还不让我把事情闹开,你看看现在!”   “就该把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她没脸这么潇洒下去。”   事情过去许多年,闻露丝毫不觉得郁清还有翻案的可能性。   陆颂乔在擦头发,手机开的是免提。   他不想再让别人听这件事,厉声呵停了闻露的抱怨,“行了,你最近低调些,没准我爸就把卡给你解了。”   “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   丁绵绵在一侧给他捏肩膀,安安静静的听两人讲话。   “你就知道护着她!我才是你姐。”   闻露的情绪刚被提上来,陆颂乔就毫不留情地结束了通话。   “好了,别气了,你最近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丁绵绵轻抚着他的胸膛,“改天我帮你劝劝露露姐。” 第74章   陆平父子的的刻意打压对裴氏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至少这个月的财报并不是太好看。   肖天择在会上唉声叹气,话里话外直指郁清给公司惹来了祸端。   “我倒也不是怪罪郁总,我年纪大了,节衣缩食没什么。但是下面的人总归还要吃饭的。”   “下面的人?詹经理?”   詹易常赶忙摆手,“这我还真不知情,难道我们部门还有什么能人是吃分红的吗?”   裴氏的股权激励的政策也就是到部门经理这个级别,詹易常还是干了好些年才拿到的这个资格。   詹易常嘀嘀咕咕,“公司又没降薪,从哪里谈的吃不上饭这一说法?”   肖天择的话要是较真儿,还真是站不住脚。   被下属这么明晃晃地拆台,肖天择脸上升起了不知是羞还是恼的红意,“我也为公司奉献了二三十年了,这些话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   “要说谁想公司好,那必定有我肖天择一个。”   肖天择到底和裴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他说起话来颇有底气。   郁清很给面子地让他自我抒情了一番,“确实,我来公司两三个月,肖总的努力都看在眼里。”   身后的ppt中各部门的业绩汇报还在不停地轮换,肖天择垫底的出勤赫然在上。   “咳咳,说句公道话,郁总来之前的财报,估计肖总不常来公司开会所以不怎么知情。”   季笃序摇了摇头,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氏对裴氏的打压在联姻结束的那段时间就开始了,无非是郁清的到来让他们更不安所以加大了力度而已。   即使是这样,公司收益也是以往的三倍还多。   这都不知足?   无非就是换了个严格的老板,捞不到油水了在借题发挥而已。   短短几个月时间以往的同事纷纷倒戈,肖天择对郁清在公司的地位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见肖天择故作沉思,郁清伸手切了一张ppt,上面写了几条崭新的政策。   “这样吧,为了激励大家,这个月开始各部门员工的工作也一并纳入高管考核中,方便我直观地了解大家对公司的奉献。”   房筝有点憋不住笑容,赶紧低下头,对着桌面呲牙咧嘴。   要说关系户,还得是市场部的多。   财务部油水大但是很容易担责,人事部闲职多但是关系户看不上。   也就市场部,又有面子还有票子,可不都凑上去分食。   面子没拿到,还搞得鸡飞蛋打,这老不死的可别气过去。   “我觉得可行,”陈彦言简意骇。   陆陆续续地发言声中竟然没了反对的意见。   或许原本没有那么多同意的,但是看见同事投了赞成票,摇摆不定的人生怕自己落在后面,持反对意见的又怕最后没拦截成还害得自己被领导惦记。   这样的公开投票明显就是作弊。   肖天择如何不知,但是被人掌握了先机,他就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再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只能同意。   但是这样被打压也不是他的风格。   “还有一件事,”肖天择握拳轻咳,“公司最近的这几个合作都是大项目,但是营销这部分实在是分不出余力,我想着天宇的合作就往后推一推,郁清您觉得呢?”   “那就再招几个人,詹经理办得过来的吧。”   肖天择瞟了一眼这个郁清的狗腿子,在詹易常开口前说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但是部门里做了讨论,天宇的原材料以往合作的都是化妆品线,其中能用来制药的也就那么几种,我们很难消化。”   “实在是没必要做出这么一笔超额支出。”   更没必要为了这个合作得罪陆氏。   肖天择在心里补全了这句话。   会议安静了下来,大家眼神交流着问题,合作是大,但是消化不了只能成为公司的负担。   刚才投赞成票的吴应也开了口,“确实会有大额的无用支出。”   房筝心里着急,可这件事她也辩白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就在肖天择嘴角浮出喜色,要出言讽刺郁清的时候。   秘书进门把一个新的u盘插到了放映机上。   ppt上的封面页写着裴氏药妆。   “本来想准备地更充足些,再和大家公布。”   郁清得目光落到肖天择的脸上,“不过怕大家对公司太为忧虑,只能先放出来了。”   全新的一条线,确实是之前从未有人提过的。   裴氏制药厂创建距今已经有五十五年,国民度之高是在座的人都有体会的。   药妆这条线起码在宣传上就能省下一大笔钱,更何况有药厂的基底在以及郁清过往在陆氏的工作经验,这并非是痴人说梦。   “但是我们并没有经验,这东西也不可能凭空产生,风险有些太大了吧?”   “风险大,收益也高。”   ……   段巍打断了他们的议论纷纷,抬起眼皮问道:“药妆最重要的就是研发团队,郁总既然能把它公之于众,想必已经有万全之策了。”   要说语言的艺术,肖天择和段巍之间大概能差出二十个慕容熙来。   郁清挑眉,“那就先来欢迎一下新同事吧?不过她人在D国,可能还要半个月才能正式和大家见面。”   韩玮的脸出现在屏幕的时候,那点微小的反对声也销声匿迹。   陆氏彩妆的前核心人才,知道韩玮的人交头接耳地传递着消息。   “郁总,咱这队伍还没建设完吧?”对于举荐自己这种事,房筝最在行了,机不可失。   郁清唇角噙着笑点了点头,“这件事的主负责人是陈彦。”   陈彦在旁边很上道:“有房经理的帮助,那我们的人才储备就更不愁了。”   好家伙,这是用陆氏的精英去断陆氏的财路,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   吴应在心里啧啧两声,还好他归顺得及时。   毕竟他只是轴,又不是傻。   不像肖天择。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唯有他一张老脸泛着青光,吴应真怕他下一秒被气晕过去。   *   陆氏和裴氏的业务在之前是没什么太大的冲突的,所以陆氏打压他们也只是凭借着在苏市超然的地位暗中给裴氏的项目使绊子。   比如药厂的招标。   这位因为渎职被举报的委员会成员和陆平有旧交,还没来得及涉及到金钱交易,人就进了局子。   即便是供出他也没有确切证据。   陆平松了一口气,但是对裴氏的重视程度却上了一层台阶,“走的那几个人,你一点联系都没?”   从郁清辞职开始,公司就像开了个槽口子,跳槽的人数剧增。   陆颂乔刮着茶沫子,漠不关心,“和这群人有什么需要联系的?”   前些年,他平日公司都很少去,把这些小爬虫的名字记全就不错了。   “左右是些不重要的角色。”   “陈彦也不重要吗?”回了公司后,陆平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撑着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这小白眼狼真是好样的,不知道回报公司也就算了,还干些挖墙脚的下贱事来。”   后半句自然骂的是郁清。   “等日后姜家那个把她甩了,哼。”陆平眉眼压低,语气让人琢磨不透。   陆颂乔瞳孔放空,不耐道:“行了,少提她。”   “是该少提她,毕竟你现在全心全意都放在那小明星身上呢。”   冯笙妍冷冽的嗓音从书房外传来。   也不管陆平是不是在场了,把手里的一沓子尺度不小的照片尽数拍在桌子上。   “爸,私生子的事情我忍了,但是这事……”   她微抬下颚,“连狗仔都不避一避吗?”   “是狗仔还是你找人拍的?”陆颂乔和她针锋相对,毫无被发现的愧疚。   陆平面容肃穆,捏着手里的照片头嗡嗡作响。   “跪下!”   看陆颂乔冷漠的态度,陆平被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你冯爷爷把笙妍交到你手上都说了些什么?你这混账!”   “你妈千盼万盼的儿媳妇儿和寄予厚望的公司,都迟早会毁在你手里!”   冯笙妍敷衍地给陆平顺气,她对陆家三代都没什么好感,但是真要是把陆平气进医院,少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到时候就从受害方变成加害方了,这怎么能成?   “我让你跪下听到了没有!”   陆颂乔冷眸睇了一眼冯笙妍,公司好不容易平稳的股市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膝盖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瞳孔,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   陆平的拐杖抽打在他脊背上,发出闷闷的捶击声。   入秋的季节,他身上还穿着夏季的衬衫,被风吹鼓的衬衫上被砸下去几条杠,看着倒是用上了劲儿的。   冯笙妍看破不说破,伸手假模假样地拦了两下,陆平也就顺势停了手。   他满脸愧疚,“笙妍啊,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教好她,这件事我无论如何要给你个说法,至于那个小明星,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既然他自己都这么提了,冯笙妍也不客气,“那我先谢谢爸了。哦,对了,我能和颂乔单独聊几句吗?”   “好,这事还得是你们两个年轻人谈,有什么委屈就和爸说。”   ……   陆平一离开,陆颂乔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疏离地坐到了一侧。   这个表情,可真像他啊。   冯笙妍的眼眸只恍惚了一瞬,又淡漠道:“你在外面和谁鬼混我都不管,但不能是她。”   “怎么?她对你有什么威胁?”   他似挑衅的话让冯笙妍笑了出声。   她慢慢走过去,屈伸在陆颂乔耳边道:“毕竟这女人被你老丈人睡了那么多次,我也是怕你得病传染给我。”   作者有话说:   下本又想开一个真·追妻火葬场的文了,脑洞什么时候成精能自己码字啊(ー`?ー) 第75章   陆颂乔倏然抬眼,眸中戾气横生,“冯笙妍,你在发什么疯?”   被他质疑,冯笙妍也不恼,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跟你说?”   “你最好是。”   冯笙妍远眺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烂泥。”   ……   丁绵绵也好,其他女人也罢,即便他再不放在心上,也不愿意被戴上那顶帽子。   他咬紧牙关,狠狠地锤着方向盘,车笛声吓得旁边经过的女佣匆忙跑了几步,担心被迁怒。   女佣跑到角落里,张望了一会儿停在那许久不动的车,给童素素拍了张照片过去,“童小姐,他们因为那事儿吵了一架,陆总现在好像要出门了。”   “谢谢你哦,希希。”   童素素又给她转了个红包,“听宁宁说你最近辛苦了,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比起对陆颂乔态度极差的冯笙妍以及不会回头的郁清,丁绵绵才是童素素最厌恶的存在。   就像一只趴在人身上吸血的虫子,这种不光彩的东西,怎么配让颂乔上心?   她做好心理建设,给陆颂乔打了一通电话,但是那边一直是占线状态。   没准儿他是在责骂丁绵绵呢。   不能急。   *   “我现在就要三十万,快点。”   陆颂乔的确是想打电话让人查查真伪,但是闻露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她声音嘶哑,语调很是急迫。   “你这么急做什么?”   闻露声音高了不少,“你别管,今天之前打给我。”   三十万对陆家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会儿正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闻露的颐指气使,只会让陆颂乔不愿意配合,“你当我是冤大头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陆颂乔问道:“你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家。”   听起来没什么异常,陆颂乔只当自己是多心了,听她又把许婷搬出来,不耐烦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闻露脸色铁青地看着高枚,“我劝你适可而止。”   高枚笑了起来,脸上的青肿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可怖,“那就看你是要钱还是要名声了。”   她现在像个神经病一样,疯婆子。   但是闻露只敢心里想想,她软下声音,“玫玫,我们可是闺蜜啊,就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也不想的,”高枚咧开嘴,“可是为什么我闺蜜会私下参加我老公的生日宴会,还和他滚到一个床上去啊?”   “那是他强迫我的!我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那种坐过牢的败类!”闻露愤恨地咬牙,用尽了各种侮辱的词汇。   “他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是?他吃喝嫖赌哪样不沾?外面多少女人你不知道吗?”   “那都是逢场作戏,那些女人勾引他的,”高枚把脸凑过去,语气哀婉,“不是你之前和我说的吗?”   闻露拉住她的手,表情诚恳,“我也是被他骗了,玫玫,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好在高枚也不是太聪明,最终又相信了她。   现在还不是把视频要下来的时候,闻露只想趁着张旭章回来之前离开张家这个令她作呕的穷酸地方。   放走了闻露,高枚定定地站在了原地,双瞳无神,问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不敢亵渎的女神。”   张旭章从隔间走出来,手里的酒瓶子抓得生紧,豁开牙缝里冒着嘶嘶的音调,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我当年为了这个贱人办了那么多事,”张旭章举起瓶子用力地挥动,神情迷乱,“去死去死去死!”   估计是又吸了不少那玩意儿。   高枚脚步微动,开启了手机的摄像头,问道:“你帮了她什么啊?”   ……   闻露回到家,脚步一软,跌在了地板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这几天的日子她再也不愿意回想,她脑海里的每一张面孔都令她恨地泣血。   郁清。   都怪郁清。   所有的事都是她引起的。   如果不是她背叛了陆家,自己怎么会因为缺钱而上了张旭章的当。   闻露的所有憎恨都有了发泄口,她现在提心吊胆,郁清怎么能光鲜亮丽?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机械式地点开了和丁绵绵的聊天记录。   这辈子她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把郁清的人生扼杀在大学。   *   “听说这次你们中标了。”   刚脱下高跟鞋,郁清就砸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姜行之一手抱着她,一手举着粥碗怕烫到她,“晚上怎么没去庆功宴?”   这次的竞标涉及到上面的长期合作,所以不仅有苏市本地的,还有不少外市的老牌药厂参与。   最后能拿到名额,郁清自己都有些意外。   “没办法呀,”郁清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热粥,胃里的暖气都上来了,“家里有个煮夫。”   她应该是只是在庆功宴上说了一小会儿话就赶回来了,黑色的晚礼服上看不到一丝坐压的褶皱,丝绸布料勾勒出完美的腰身,俯身低头的时候胸口处的莹白一览无余。   郁清很少会穿成这种风格,做助理的时候不能喧宾夺主,也不能穿得太‘女性化’惹人误会。   但是如今翻身做主后,那些个宴会潜规则都好像原地解了封禁。   “好看吗?”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郁清相忽视都难。   “嗯。”   这件晚礼服还是姜行之上一周送的,据他说那是距第一次说话十四年纪念日的礼物。   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挑了这件衣服。   姜行之喉结滑动,视线费力地从她大片裸露地肌肤上移开。   “后天有个家庭聚会,有时间吗?”   “没有别人,只有我爸妈和小姨一家。”   都是熟人,郁清当然不会拒绝。   况且姜行之求婚以后,项目太忙导致她还没正式地去拜访未来的公婆。   “买些什么呢?”太久不送礼,郁清有些没头绪。   而且见合作商和见家长有不太一样。   “我买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些,都一样的。”   “那怎么行,这是我公公婆婆,又不是你的,你买的东西和我的当然不一样。”   喉咙里的饭菜被默默咽下去,郁清才察觉到上了他的套。   斜眼看过去,姜行之笑意不掩。   就非要从她嘴里听着一句公婆,这人怎么这么烦?   郁清幽幽道:“婚还没结,感觉就过上老夫老妻的生活了,这么看来,七年之痒也能提上日程了。”   姜行之火速滑跪。   还没上岗就要被催下岗了,这苦他可不能吃。   不过话说回来,求婚成功是成功了,婚期倒还没定。   “再等等。”   姜行之知道她的顾忌,这是一场外界看来并不算太对等的婚姻。   在公众的目光里,弱者向来向强者附庸。   即使她已经这么优秀了。   她不想最后从郁清变成姜行之的妻子。   姜行之扶着她的后脑勺,吻在她的额头上,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的财富是几代积累而来的,他是站在数辈人的肩膀上起步的。   可郁清不一样,她走的是自己一脚一脚踩出来的路,从泥泞的沼泽,从摇摇欲坠的山崖,从阴霾走到了如今的光明灿烂。   没有任何其他的人标签配当她的前缀。   他没能参与到郁清过往的荆棘路,就更不能遮住她未来的荣光。   他不能那么自私,拿爱去绑架郁清。   郁清握住他的手,眼神澄澈,“不会很久的。”   “我知道。”   *   姜家的确和以前姜行之说过的那样,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朋。   就连家庭聚餐都坐不满一桌子。   早就在郁清面前面子丢了个干净的郭岚也不端着了,抱怨道:“早说了不让买这么长的桌子,除了装……面子,没啥别的用。”   不过毕竟是长辈,太不文明的话她还是憋住了。   贺九岚撇嘴,“你就是吃不到自己想要的菜,急了。”   这姐妹俩人到中年,但是吵起来颇有小学生斗嘴的味道。   只是不是说是亲姐妹?姓氏怎么不大一样。   郁清委实好奇,问了一嘴。   “我随我妈,她随我爸。”   提到这事,郭岚就有些上头,“那岚本来是我看上的名字,你小姨非要抢,没办法。”   “说什么呢?”贺九岚不满意了,“那明明是大师给我算的状元名。”   “那你考上了吗?”   高考吊车尾的贺九岚昂首,“我儿子考上了。”   没看出来,慕容熙还是个高考状元。   不过,慕容熙的性格随谁,郁清是了然了。   “咳咳,”慕容博彦不知道姐姐姐夫已经在上次见面就把面子丢光了,还在试图维持长辈的威严,他使了个眼色给姜行之,试图让他劝劝这两个人。   姜行之敬谢不敏,谁的老婆谁管。   就知道这小狐狸靠不住,慕容博彦和姜陵四目相对。   你拉你媳妇,我拉我媳妇,争取让战争早点结束。   终于熬过了午饭,争吵告一段落,郁清匆匆忙跟着姜行之回了他的房间。   准确来说是他俩的房间。   郭岚在隔壁给她准备了个屋子,郁清在某人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把两个房间打通。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有的人吃饱了挤在一块儿就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青天白日的,隔音再好她也过不了心里这关。   郁清伸出手机连忙制止他,“你们平台崩了呀?”   她吃瓜的心过于强烈,况且姜行之也只是逗她,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他无奈地打探了一下导致周末服务器崩溃的热门新闻。   “秦秋月回国发展。”   郁清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居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波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搓搓手)   秦秋月我之前也有提到过的,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 第76章   如果说许婷这辈子最讨厌的女人是谁,那必定是秦秋月。   这个大儿子七岁的女人,一度被她视为陆颂乔高考失利以及后来游戏人间的罪魁祸首。   陆颂乔和秦秋月是高中时期恋爱的,彼时秦秋月已经是当红小花旦了。   富家少爷为爱一掷千金的事情甚至还上过一阵子热搜,追得轰轰烈烈,结束得也波澜壮阔。   许婷的婆婆,也就是当时尚在人世的陆老太太,出手干预了多次未果,封杀了秦秋月。   而秦秋月在去求情的路上被狗仔追拍,车毁人伤,脸上留下了不少疤痕,正当红的时期退出了娱乐圈。   然后她就接受了陆老太太的‘补偿金’,只身出了国。   就正是因为这样,陆颂乔连陆老太太的葬礼都没出席。   他们分手那段时间,正好是郁清刚在许婷身边做事的时候。   陆颂乔几乎是每天都借酒消愁,和家里人关系也十分紧张。   但那有什么用呢?   他不想分手,但是他给不了秦秋月承诺。   他想追出国,又在许婷断绝关系的威胁下止步。   ……   郁清探过头,图片里是她在舞台上身着华国旗袍,举着国际影后的奖杯的官方照。   新闻下面写着她要跟随丈夫回到自己的故土暂居的宣布。   这个名字郁清也有所耳闻,但是从未把她和秦秋月联系起来。   因为那张脸上已经看不大出来原来的模样了。   车祸对她那张脸的伤害有多大,远不是没见过的人能想象的。   她顶着一张华人脸,用新的名字站在了行业的顶端。   怪不得服务器都被挤崩溃了。   页面修复好后,广场上翻下去全是顶着各式各样新爱豆的头像的用户在追忆往昔。   “啧,这下陆家估计要更动荡了。”   “那不是好事?”   郁清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猜要被骂胜之不武了。”   裴氏的这条药妆线已经开了个头,市场就这么大,她做起来,和陆氏的矛盾只会更加尖锐。   *   正如郁清猜想的,秦秋月的归来,已经足够让陆颂乔失去理智。   当初许婷在的时候尚且压制不住他,更何况现在?   即使双方现在是已婚身份。   陆氏总裁为爱在机场和国际影后秦秋月的丈夫大打出手的新闻被狗仔爆出来的时候,郁清正和陆氏的老牌合作商喝下午茶。   对面的人刚才还在担心得罪陆氏而委婉地拒绝郁清的邀约。   他接了通电话,回来的时候表情都和善了不少。   “郁总,如果这是别人我必定不会答应,但是和陆氏合作那么多年,您的能力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裴氏毕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前期投入怕是不少,要是能有个担保的……”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从郁清嘴里探出姜氏是不是参与。   毕竟两人的关系也只传过一阵子,这段时间流言又消失了,真真假假让人难以琢磨。   “刘总,我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高风险高回报。”   “要真是投入的大头都被人吃了,您也不想日后只能跟在被人后面捡人家剩下的吧?”   郁清绝口不提姜氏,她时不时低头看了一眼消息频频作响的手机。   “天宇您也知道,现在是某类原材料的唯一供货商,同质的友商我都不会在洽谈第二家,为的就是保证能把合作伙伴的利益最大化。”   “这个渠道,我第一个想到您,也是感恩我离开陆氏后,贵公司的宁董第一时间投来的橄榄枝。”   “您要是实在没法抉择,我也不能逼迫您不是。”   她说的有些无所谓,表情也随着看手机的次数愈发冷淡。   郁清说的只是最后的合作商取其一,可没说只联系一个。   刘总心里打鼓,总觉得那是竞争对手发给郁清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郁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抱歉,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们这件事下次有机会再谈吧。”   “等等,郁总,这件事我再请示一下上面,最迟下周一给您消息如何?”   郁清迟疑了一下,微笑地点头,却没说应还是没应。   ……   郁清上了车,陈彦就坐在旁边,给她展示了一下刚刚的拍摄成果。   “这张吧,”郁清指了一张看起来交谈顺利的照片,“争取下班前让龙溪的老总看见。”   刘鼎以为郁清是在和他做心理博弈,谁知郁清根本就没看上他们公司,只是借用他做跳板和靶子。   郁清闭目,手指搭在座椅上扣了几下,“让蔡慧儿最近不用联系这边了。”   陈彦道:“明白,我已经提前和她说了。”   陆氏里的几个项目最近泄露了不少,虽然郁清没有都收入囊中,但是陆平肯定会怀疑她。   那以往在公司和她有联系的人,免不了被一番观察。   *   秦秋月的情感史成了近期最热门的帖子,而这其中又衍生出了不少与她相关的人的热帖。   周一的凌晨,一个名叫【从抄袭怪到上市公司总裁,学术妲己都要甘拜下风的‘传奇’女人】悄悄上了热门。   帖子以一个第三视角概括了秦秋月的感情往事,着重地评判了一番陆颂乔,然后话音一转,题主说道,‘这种豪门情爱的戏码鄙人实在是看腻了,真正让我耳目一新的人是男主人公身边的助理。准确的来是前助理。’   ‘她算是苏市非常有名的业界成功人士了,还曾经是楼主的女神,卷进这样的恩怨情仇里竟然没有姓名?于是楼主去深入研究了一下这个奇女子。’   发帖子很擅长欲抑先扬的写法,勾起了大家的慕强和慕美心后,把郁清大学时期‘抢同学作品’的事情娓娓道来,将她被人校园欺凌的事情也一并写了出来,不过在他的描述中,这事少不得有‘郁清卖惨’的嫌疑。   当郁清的照片被看帖人‘无意’爆出来后,还有看客把她和娱乐圈一众女明星做比较。   这些明星粉丝的共性就是爱撕。   粉圈的加入彻底燃爆了这个帖子。   发帖人最新的发言里,还十分痛心疾首地惋惜许婷当年看错了人,养了个白眼狼给陆氏,害得陆氏如今给他人做嫁衣。   这个集齐了‘美貌’‘心计’‘恩将仇报’的故事火速地在各个平台上被转载。   一个小时后,就有当初的校园论坛截图被扒出来,坐实了帖子的真实性。   郁清这个名字连同大学时期发表设计作品的艺名在网上被各路‘吃瓜人’爆了个干净。   有她这样的前科在,那后面的成就都不需楼主刻意诱导,已经开始有人质疑她如今的成就怕不都是‘睡出来’的。   一个美貌如同花瓶一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本事,能在不到十年的职业生涯里坐到那样的位置呢?   【呜呜呜,怜爱陆总了,爱而不得,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蛇蝎女。】   【没人觉得丁绵绵也很可怜吗?妥妥的替身啊。】   【前面的,她实锤小三,洗什么?】   【爱情有什么错?她也肯定不想啊?】   【你们偏题了吧?我觉得最倒霉的是那个被抄袭的姐姐,大学被抄袭,工作了还和抄袭人一个公司当她的下属,代入一下真晦气。】   【确实,这女的祸害了多少人,我要是许婷都要从坟里爬出来掐死她。】   ……   时间挑的刚刚好,这种大家都休息的时段,足够事情慢慢发酵。   大风向之下,几句找不到第二种评价。   陆氏股价开始逐渐平稳上升。   最先看到这件事的是裴诗鸢,她凌晨刚开完轰趴,就看到小男模递给她的热搜新闻。   虽然这事知道的并不全面,但是她立刻意识到这是有水军在带节奏。   开着小号和人对喷没骂过对面,裴诗鸢直接开大号把帖子从上到下骂了一遍。   不过由于她裴氏掌权人的身份,以及陆颂乔前未婚妻的身份,导致她的话公众信任度并不高。   大多数是在下面骂她和郁清狼狈为奸,甚至说陆颂乔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娶她的。   更有甚者传起了她和郁清是一对同性恋的离谱谣言。   ……   作为当事人的郁清和姜行之几乎是同一时段被吵醒的。   郁清的私人电话号被泄露出去,幸好她有拒接陌生来电的设定。   但是工作号码就不一样了,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短信辱骂让手机卡顿到无法使用。   “姜总,这件事我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姜氏旗下的平台封禁了相关话题。”作为两人关系的知情人,助理当机立断。   “不用,”郁清趁着姜行之的助理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把贴子看完了。   姜行之掩去眉眼间的冷意,让助理照着郁清说的做。   事情扩散到这个程度,把证据全数放出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不过就趁着这个机会帮他扬得更大些,现在散布谣言的人吃了多少红利,事件结束后,就要连本带利的都吐出来。   郁清伸手扶平身侧男人皱紧的眉宇,“干嘛呀?这不是好事吗?”   理智上知道这件事对郁清来说只会成为事业的助力,但情感上看见以万计数对郁清的辱骂,姜行之的怒火根本无法抑制。   “既然提到我了,我总要发个声吧?”   帖子并没有把姜行之的名字爆出来,只是隐晦提了一嘴郁清傍上了一个富豪。   并虚构了这个富豪从郁清大学时期就开始包养她。   大众自然将人想象成了大腹便便,头发花白的土大款。   对于未婚夫被丑化成这个样子,郁清也很不爽,她的眼光有那么恐怖吗?   “可以,不过再等她们跳一会儿。”   这个幕后人不是陆家父子,毕竟这两人知道了事情暴露后巴不得把这件事永远埋在过往。   那最终的目标就更有迹可循了。   郁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对有些人来说,困境并不能使她成长,只会让她愈发癫狂。   安排好公司声明后,郁清发现闻露许久没动静的微博突然发了一条心灵鸡汤。   “打不死的都使我更强大。”   丁绵绵赞过。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写的好顺,都没有后面扣字数了(/。\)   但是我知道你们肯定更想看明天的 第77章   结合闻露设计师的身份,这个当初的‘受害者’已经显而易见了。   【怜爱姐姐,这么多年都没有说出来,好善良。】   【这种恶人姐姐千万别放过她!】   【设计专业狗路过,这个被抄袭的作品真都是精品,代入一下已经要被气死了。】   ……   闻露倒只是在一个劝她不要被过去束缚的评论下发了个小太阳的表情包,没再说其他的。   丁绵绵却是吃到了流量的红利,粉丝量逐步增长,她还转发了闻露的帖子,写到【恶人自有天收】。   “她怎么看起来比闻露还恨我。”   郁清纳闷,她之前当了那么多次跑腿小弟,也没有和丁绵绵犯下血海深仇的机会啊?   新闻一直维持到早上八点,裴氏先是在各个平台发布了官方声明,对发帖子和平台上所谓的知情者全部艾特出来,表示会走法律途径。   “你这些东西真的不是你编造的吗?裴氏发公告了。”   丁绵绵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这件事她都没有听陆颂乔说到过。   “法律途径?我看是她是穷途末路了。”   闻露披着头发,眼睛赤红的监控着网上的评论,眼白上布满了细细的红血丝。   电脑旁边的手机上堆积了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陆颂乔打来的。   丁绵绵半是嫉半是恨,“你说他来电话是不是为了郁清?”   “呵,我这个弟弟早就被养废了,满脑子的情情爱爱。”   “怎么?”闻露斜楞着丁绵绵,嘲讽道:“你怂了?”   娱乐圈发公告的人不少,基本都是一纸空谈用来哄粉丝的,久而久之,大众对于这种公告已经失去了信任。   看着丝毫没有被挽回的局面,丁绵绵心里稳了稳,“她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犬,我有什么怕的。”   ……   “只发公告?”总秘书有些踌躇不定,但是在郁清身边呆了一阵子,对她就有一种无条件的无条件的信任。   权衡之下,她颔首,:“好的,郁总,那我去向公关部传达一下。”   桌面上的评论一条一条往外蹦,郁清捏着戒指慢慢地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秘书透过玻璃窗又回头望了一眼,警告着人心浮动的下属,“认真工作,别被其他东西影响。”   听风就是雨,连日夜相处的秘书室都有人被网上的消息干扰,更何况是公司的其他部门。   这一早上,几个高层都想来探口风,不过全被郁清回绝了。   “肖总监,您说怎么办?”   肖天择不慌不忙地碰了碰杯子,无奈道:“这毕竟是咱们的上司,这事我能怎么办?”   “去掉这些虚名,她也就是个黄毛丫头,”有人啐了一口,“您可是裴氏的大功臣,哪能就这么看着公司被她影响?”   “是啊,不如联系一下老裴总吧?”   肖天择猛猛咳嗽了两声,“倒不是我不想,但是老裴总现在信任的不是我啊。”   小会议室里几人面面相觑。   “肖总,您说吧,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哎,我实在是舍不得这儿啊。”肖天择仰头长叹,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前一段时间,陆平董事联系过我,但裴氏就像我的家,我回绝了。”   其中一人插嘴道:“陆氏现在也是在走下坡路吧?”   马上就有人反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郁清那样的人都能在陆氏混得如鱼得水……”   “这都几点了,郁总这边还没什么动静呢……”   几人相互劝说,最终又归于沉静。   里面那个话语权最大的拍板定案,“走吧,咱们上有老下有小的,跟年轻人可耗不起。”   肖天择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那我只好为大家舍了这张老脸,再去求一求陆董了。”   ……   “怎么说?”   临到中午,陈彦才来公司。   他摊手,“刘鼎那边果然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也省下我们的劲儿了。”   郁清收下巴,“瞧,呆不住了。”   电脑界面几张辞职通知,中高层都有。打着名誉受损的旗号,要求立刻办离职。   “快给他们批了吧。”   郁清刷着手机突然催促。   陈彦瞄了一眼,似乎是姜氏的官方账号发了什么声明。   得,郁总这是怕几个人改变主意呢。   离职要求审批结束后,陈彦才腾出手来看公告。   姜氏的官方账号发了一则盖有章的律师函,对诽谤姜氏总裁以及总裁未婚妻的个人账号进行了诉讼。   啧,这是直接认领郁清配偶的身份呢。   陈彦还来不及感慨,刘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挂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晚喽。   知道姜行之能忍到中午已经不容易了,郁清还是没忍心责怪他,反正计划之内的事情也都办完了。   姜氏的这则声明确实平稳了局面,毕竟帖子里有一项已经被推翻,那有人自然而言就会对余下的产生质疑。   【拜托,我就说这种级别的美女怎么可能找老头啊?】   【那没准姜氏的老总也是个大腹便便的丑男呢?】   【圈内人悄悄说一句,是大帅哥,绝对和郁清很相配。】   【我本来不信的,直到点进楼上老哥的主页。哥,咱家还缺弟弟吗?】   【不是吧?因为有钱就能洗白她抄袭吗?这种人品,没准姜家那个也是被他蒙蔽的呢?】   【抄袭这个都多久的事了,还没彻底实锤呢,我观望。】   ……   “你不是说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吗?”   丁绵绵扯紧头发,有些抓狂。   “行了,你别管。”闻露最看不上她这副经不起事的模样,要不是找不到其他人选……   闻露胸有成竹地给张旭章打了个电话,“旭章,现在先不急着发声,再等一会儿。”   她要等郁清自以为舆论扭转的时候给她重重一锤,让姜行之看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丁绵绵却有些胆颤心惊,死死地守着手机,有些后悔这么轻信闻露的话。   她压根就不知道郁清和姜行之现在的关系,闻露根本没有告诉过她!   十分钟后,裴氏和姜氏同时转发了一则来自卢氏警方的判决通告。   评论里不明所以的人进了卢市公安的账号,最新的一条视频里,中年男人对纵火案和动机供认不讳。   闻露听到耳熟的声音,一把夺过手机,不敢置信地听这个被她拿捏在手掌心的冤大头假爹把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   包括她指使文强去霸凌郁清的事情。   “他疯了吗?!”   这个老不死的在做什么?   丁绵绵被她癫狂的状态吓地连连后退,颤巍巍地指着她的手机,“你的电话响了。”   “是不是颂乔?”闻露面容一喜,号码都没看就接通。   “你贱不贱啊?倒打一耙很有理吗?你妈生你……”   陌生的声音刺耳又可怖,闻露慌慌张张地挂断。   但是紧接着又有第二个电话打过来。   “你去接!”   丁绵绵不敢惹她,点了接通,“当白莲花折寿你知道吗?哦,你应该……”   “挂了!,快挂了!”   “手机打不开了。”丁绵绵扫了一眼她密密麻麻的短信消息,把手机甩了过去。   这时候她只能庆幸自己之前是个明星,很注意隐私,退圈后为了躲避那些资本追债又换了联系方式。   不像闻露,联系方式就大大咧咧地挂在了公司内网上。   闻露蹲在地上,高跟鞋对准手机猛踩,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网状般的裂纹,手机镜头里她的面孔也被割裂成无数块,看不真切。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半晌,闻露仰起脖子,脸色煞白,命令道:“打给张旭章。”   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作为她们以前的同学,只要张旭章和高枚出面,她就有机会翻身。   他们的话,不比这个被判刑的神智不清的老头子更有说服力吗?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张旭章的电话无人接听。   丁绵绵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打开平台,声音干涩,“他发了。”   发的是闻露指使他偷电脑的聊天截图。   而最后一锤是裴氏官方发布的,当年那个指证郁清的大学导师的忏悔书和转账记录。   丁绵绵牙齿发冷,火速地取消了她的点赞和转发。   “你觉得还来得及吗?”闻露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笑得神经兮兮。   丁绵绵一把推开她,骂道:“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我!我是被你骗的!”   “别录音了,”闻露歪头,把电脑移给她,“那个帖子的发布人,是你找的吧,转账都不知道扫尾呢?”   姜行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个人账号,账号的头像是两只带着钻戒的手相叠。   最新的一条,直接公布出了发帖人的收款记录,同时还有其他自称是知情人的转账。   这下彻底完了。   不行,信息都暴露了,地址只会是时间问题。   丁绵绵心脏砰砰直跳,顾不得生气账号下的辱骂了,简单地收拾了几下行李,拖着行李箱就要跑。   她要去国外,她还有那么多无条件支持她的粉丝,到了国外也能赚钱。   秦秋月可以,她怎么不行?   然而,先她一步开门的身着便装的警方。   “闻露,丁绵绵,请配合警方工作。”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帖子发酵不到二十四小时,涉案人员全部被抓获。   一个接一个的重锤,吃瓜群众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太恶毒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买裴氏的药了。】   【你不买我买,您靠意念治病。】   【楼上的你什么意思,你没有三观吗?】   【兄弟,咱不行就换5G网冲浪吧,指路卢氏警方和苏市警方的账号。】   【这真是我见过反转最快打脸最狠的一个瓜了。】   ……   随着舆论的崩盘,陆氏和裴氏股价的趋势也掉了个。   “你做什么去?”陆平喝道:“你要亲手把公司毁了吗?”   陆颂乔侧目,“舅舅出事的时候你也这么冷静。”   “那是你舅舅。”   陆平坐下,眼睛在电脑的股市趋势上没有动。   “当然,你这个私生女姐姐,你也可以去看。”   “无非就是和她一起背这个锅,出来以后再宣布公司破产而已。”   陆颂乔垂头,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发出巨响。   他讽刺道:“她要是把自己的身份供出来呢?你还能独善其身么?”   陆平说的他都知道,现在和闻露撇开关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血缘关系怎么斩地断?   “怎么会有人相信一个精神病?”陆平张大嘴,露出了一种对此觉得十分荒唐的表情。   “什么精神病?”   陆颂乔反问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   他干巴巴地强调着,“你不能这么做。”   “那你是能解决董事会?还是有姜家在后面撑着的警方?”   “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陆平拍着他的肩膀,那手掌的力道明明很轻,却让陆颂乔觉得难以支撑。   “是她自己作死,还非要拉上你妈一生的心血。即便是你妈还在世,也会同意的,不是吗?”   *   “那她是真的疯了?”郁清是没想到陆家会这么心狠手辣。   姜行之道:“四院已经通过警方的入住申请了。”   第四精神病院在整个华国都是比较出名的医院,真要是进了那里,疯不疯也只是时间问题。   “丁绵绵也进去了?”   “她知道的也不少。”   嘶,以两人现在的仇视程度,都疯了对彼此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郁清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9021。”受昨天跟风网友的影响,姜行之提前替她拿了手机,眼神询问她这个号码。   “接吧,”裴氏剧增的合作商让郁清的工作量直接翻倍,她招招手,示意姜行之开免提。   “清清。”   年轻的男声一喊出来,郁清余光都能察觉到姜行之紧绷的神情了。   她清了清嗓子,“赵师兄,我们还没熟到这个程度吧。”   赵天宁低落道:“我打算定居国外了,临走前还能再见一面么?”   “不方便。”   “我知道你还恨我爸,”赵天宁苦笑,“他上次见面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学校取消了他终身教授的名誉……还好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还挺可惜。”郁清表情淡淡。   这话并不体面,刺得赵天宁噎住了话头。   但是他更没有生气的理由,换位思考,如果有人这样对他,他连郁清这样都难做到。   “我真的有些话……”   还有什么话需要这么扭扭捏捏的?郁清脑袋发胀。   “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吧,我未婚妻现在比较忙。”   隔着手机,郁清都能猜得到对面的尴尬。   果不其然,赵天宁听见姜行之的声音,磕磕巴巴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最后只能匆匆道了声歉就挂断了电话。   解释是不可能的,那显得她多心虚啊。   郁清坐直身子,“一会吃什么呀?”   “糖醋里脊,醋溜山药,酸菜鱼……”   姜行之从书柜上随意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后单手握住,似乎在认真拜读。   郁清:……   虽然那本书叫《国宴》,但那不是菜谱。   书房的酸味儿浓度太重了,她憋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牙齿都泛酸。   “你好幼稚啊。”   姜行之面不改色,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堵住了这张还要再损人的嘴巴。   *   虽然人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但是郁清的热度不降反增。   尤其是姜行之在网上暗搓搓秀恩爱的行为,后台每天都能收到网友对他的询问。   毕竟某些人开了账号后,发的内容没有一条跟未婚妻无关。   上午发了张未婚妻的秀发,下午再点赞一条夸未婚妻的文案。   反观未婚妻本人,转发的全是裴氏相关,别说互动,连回关都没有。   【姜总今天有被郁总正名吗?】   【报,没有,而且郁总今天还跟别的女人互动了。】   【再探再报。】   ……   陆氏股价回到舆论起点的那一天,裴氏宣发了一条新业务。   裴氏的品牌效应叠加上郁清的人气,让新款药妆系列产品的预热效果达到了高峰。   熟悉的几个研发人名字,让陆平气得头晕目眩。   原因无他,今天也是陆氏彩妆新品的发布日。   他还在庆幸陆家没有卷进去上次的事件里,即便是网上有攻击他们的也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哪想着自己的家都要被人掘了。   “肖天择呢?老子出了那么多钱请他来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屁都不放一个?”急火攻心,陆平往日的知礼冷静荡然无存。   李民叫苦连天,陆总来公司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现在办公室就他自己,这话自己要怎么回?   “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经理……不在总部。”   “什么叫不在总部?”陆平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肖天择在裴氏当总监,自己可是答应了他来以后地位只高不低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一个打工的,肯定瞒不了领导。李民给自己打了打气,诚实道:“陆总把几个人调去了陆氏文体公司。”   这是陆氏的某个‘低端产品’分公司。   陆平不想自己只是忙着处理烂摊子的这几天,陆颂乔都能搞出这种事来。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啊?”   李民嘀嘀咕咕,“陆总说了,别人不要的,他也看不上。”   ……   陆平这一次病得来势汹汹,当即就被拉去了ICU抢救。   陆颂乔到医院的时候,身上的酒味熏的人头晕。   冯笙妍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表情露出了适当的紧张。   托了他那蠢妹妹的福,有些媒体不知怎么就盯上了陆家,最近时不时都有狗仔跟拍,这种时候为了陆氏的路人缘,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地去配合。   “你还真有本事。”亲爹都能被他气成这副德行。   “少说风凉话,你觉得我不好了,你就能得意吗?”   再不想承认,冯笙妍现在也是陆家的儿媳妇,荣辱一体。   “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陆颂乔摩挲着大拇指,声音微冷,“他们不是想拍吗?就让他们拍。”   谁说卖惨不是一种好的宣传方法呢?   “还真是父子。”亲爹还生死未卜,就已经把他利用得明明白白了。   “不过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吧,裴氏再怎么跳,也越不过我们公司。更何况是在彩妆方面,简直是蚍蜉撼树。”   冯笙妍也是随口安慰,却察觉到陆颂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   “没事,公司的事你少管。”   ……   直到晚上冯笙妍回到家,看到塑料姐妹群里对她隐晦的嘲讽,才终于了解了现在的局势。   今天的产品宣发,裴氏简直是压着陆氏在打。   这怎么可能?   冯笙妍慌慌张张地联系了冯耀,“大伯父,陆氏怎么会被裴家压一头?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跟之前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   “笙妍啊,你冷静些。”冯耀的表情很不好,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想到自己却在阴沟里翻了船,陆氏的下坡路未免滑得有些过□□速了。   他不知是在安慰谁,“裴氏的那个丫头片子,也是称了这股舆论东风,最后能不能做出成绩还是未知数。”   “那她要做出来了呢?陆氏要是在主业务上都被她碾压,那哪里来的未来?”   “那就要靠你了。”   “靠我?”冯笙妍冷笑,“大伯倒是没教过我呢。”   “也不需要你多操心,到时候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呵,大伯你说的倒是轻巧。”   她嫁进来后,陆平嘴上说的好听,可平日涉及到公司的事物,防贼一样防她。   冯家的状况也很不好,资金流动最近很是吃紧,但是为了能从陆家套出钱来,强撑着体面,又送了一个项目出去。   可现在陆平还在医院半死不活,冯笙妍又没能笼络到陆颂乔,冯耀不满,“家里对你抱了这么大的期望,要是冯家倒了……”   “冯家倒了,和我一个外嫁女有什么关系?”   这是在趁机谈条件呢,但是事到如今,冯耀也不得不做出退步。   只要把他的人放进去,事成以后再如何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对了,你那个公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应该要今天才能从重症病房出来。”   “他要是出来了,事情有点难办了。”冯耀掐了烟,眼中露出精光。   “你明白吗?” 第79章   “陆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颂乔骄矜地和对面的人碰了一下手,然后火速收回。   这对以往的他来说,已经是格外给对方面子的行为了。   常辛唇角抽动了一下,也跟着收了手。   他告诫自己,这是得罪不起的人,忍住。   “中心大厦的广告位。”陆颂乔很是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面,开门见山,“陆氏包了。”   在往常,都是别人来联系他需不需要,今年他们公司反倒摆起谱来。新品宣传了第三天了,中新大厦还没有动作。   陆颂乔正好开车路过这里,就想着直接他出面解决了就算了,免得还要再审批一次。   看常辛面露为难,他道:“价格就照以前的来。”   常辛叹气,“陆总,您来的晚了些,这广告位我们已经包出去了。”   “包出去?这几年可都是我们公司在给你送业绩,常总,你这事儿办的就太不地道了吧?”李民瞧了一下陆颂乔的脸色,在旁边替他开口。   “这都是提前约定好的,我也不知道贵公司的计划呀。”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他们巴巴地攀着陆氏,陆氏还要拿乔。   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一次,常辛心里有些暗爽。   “包给谁了?”陆颂乔翘着腿坐在招待室的主位上,脸色晦暗不明。   “不能说?”   常辛为难地点点头,虽然合同已经签了,但是规定就是规定,他可不敢钻这个洞。   “那就找你们能做主的来,否则我不介意停止所有合作。”   “抱歉,陆总,今天我们总裁实在是脱不开身。”常辛不停鞠躬,即便是这样被威胁也没有松口的迹象。   陆颂乔站起身,推开他,朝着办公室走去。   在他推开大门的一瞬间,里面的人把门拉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郁清。”   “陆总,好久不见。”郁清手里握着的明显是一份合同,这明晃晃的白纸刺地陆颂乔眼睛生疼。   这就像是曾经给他遮风避雨的伞突然某一天变成了背刺他的利刃,刺的他牙根都在发颤。   他攥住郁清的手腕,低声怒吼,“你究竟想要什么?”   “陆总!”当事人没什么反应,旁观的却被吓了一跳。李民扒拉着陆颂乔的手企图让他别在这个时候发疯,但是效果甚微,“您冷静点。”   郁清唇角的弧度扩大,语气是少见的温柔,“这就慌了?也对,再不急迫点,我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了。”   “你一定要和我作对,不死不休吗?闻露都已经伏法了,你还不满足吗?”   “不死不休也太严重了吧?”郁清弯成月牙般的眼眸中一点笑意都看不出来,“人死了,那留下的东西总该付出一些代价吧?”   谁死了?留的东西是什么?   李民云里雾里,只是觉得这样的郁清格外瘆人。   这么一瞬间,陆颂乔突然就觉得闻露之前说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他碰到的是已经无望的郁清,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不好掌控。   “我的确对你心太软了。”   他怒急反笑,动作更进一步。   侵略性的眼神在郁清的唇瓣游弋。   他捏住郁清的下颚,周围三个男人都没能拉住他的动作。   郁清脚下的高跟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陆颂乔被人强硬地扯到了地上。   然后,及时赶到的姜行之冲着他侧脸就是一拳。   陆颂乔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发红泛肿。   “那是姜行之。”   郁清轻轻一句话,把想去拉偏架的人定在了原地。   眼瞅着陆总根本打不过姜总,被按在地上摩擦,李民急得跳脚,他倒是想帮上司,但是就他这身板过去就是个沙包啊!   他欲哭无泪,“姑奶奶,您叫他们停手吧。”   等回了公司,自己挨骂挨训都是小事,万一被迁怒辞退了,那才真是雪上加霜。   郁清偏头回了一句,“他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你没看见我老板整张脸都没有好的地方了吗?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姜行之怎么净往门面上锤啊?   李民咬咬牙,闭着眼睛冲了上去,“陆总我来救您了!”   升职加薪就在此刻了。   哪知道姜行之这时候已经停手了,李民被挣扎着起身的陆颂乔一绊,整个人压在了陆颂乔身上。   李民:……   郁清先是看了一眼姜行之身上,确认没什么事后才把视线转向了常辛等人,“李总,常总,我们再联系?”   常辛和他领导忙不迭点头,巴不得这事赶紧结束,他们这座小庙实在是装不了三尊大佛,哪个在公司出事了,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姜行之站在郁清身侧,揽着她的腰身,风光霁月的神情完全不像刚刚把人拖到地上打了个半死的狠人。   陆颂乔仰视着这幅场景,胸口的怒意怎么也无法熄灭,他哑着嗓子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声,“郁清,你忘了你当初承诺过我妈的话了吗?”   她说会一心一意地看护着陆氏,会把陆颂乔当成家人一样的守护。   可这都是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上的承诺。   城堡的地基都是泡沫,又怎么能在上面建起牢固的楼阁。   郁清冷漠地别开头,用动作回答了一切。   而陆颂乔狼狈起身的动作也在接触到姜行之锐利的目光后顿住。   两人逐渐远去,背影在踏入阳光的一瞬间模糊不清,而他在这阴冷的大堂里孑然一身。   这一小段距离像是隔开了一道天堑,他越是挣扎就越跨越不了。   *   “回去擦点药水,”郁清在副驾驶上翻了半天没找到药水,扯着他的手,脸上的惋惜怎么也遮不住。   漂亮的指骨上敷上一层红,肯定是刚才打人的时候撞到骨头了。   很好,他身上哪个部分受伤都比他本人更让郁清心疼,尤其是脸。   姜行之扶额,听话地点头,“过不了几天就回原样了。”   “你打人是都喜欢打脸吗?”   姜行之错愕。   “同学聚会那次,胡龙和王彤都是你打的吧?”郁清瞥他一眼,高中的时候也没发现他这隐藏的属性啊。   姜行之握拳在唇边,“只是同学交流情感。”   郁清,“……”懒得理他这拙劣的借口。   车子发动后,姜行之突然道:“我可能要……”   “我知道。”   郁清截住了他的话头,“总呆在苏市像是什么样子?总部那边确实更需要你。”   “你想让我回去吗?”   “有什么想不想的,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真的吗?”   “哪怕我们会有好长时间不能在一起。”   这人怎么没完?   如果怒火能实质化,郁清觉得脑袋上的头发都要被烧灼。   “假的,假的,假的,满意了吗?”   本来都已经替他想好了,郁清自觉已经足够理智了。   如果不是他非要追问的话。   只是异地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郁清觉得自己这会儿格外矫情,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她在这里眼泪都要止不住了,姜行之却在旁边笑得欢畅。   郁清的拳头松松紧紧,要不是怕他刚才打架有暗伤,早就捶了过去。   姜行之在她有动作之前停下了车。   郁清的座椅被放下,紧接着视线就被他眉眼含笑的面孔充满。   这人蛮不讲理的很,不但禁锢着她的身体,还攫取了她的呼吸。   发尾擦过她的锁骨,引得她颤栗不止,郁清眯着眼睛向外看去。   车窗是一层灰黑色的膜,遮住了白日的光。   这隐秘而又暧昧的私密空间里,每一次触碰,每一次摩挲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她还尚有理智,可这才是最糟糕的。   对车窗外环境的高度紧张让她忍不住用力抓紧身前人的肩颈,却引得他更猛烈地侵袭。   “有人……”胸口处灌进来的风终于打断了这场差点走火的缠绵。   姜行之抱紧她,嘴唇贴上她的锁骨处,有些委屈,“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我。”   郁清懒怠地呼吸着,轻哼了两声并不理会他。   怪不得今天这么奇怪。   “我去呆一周就回来。”   他这样周到,郁清反而不好意思了,“那怎么行?你……”   “信我,能妥当处理好,嗯?”   他的目光似乎带着些蛊惑人的味道,让郁清忍不住点头。   *   陆颂乔第一次‘屈尊’去谈合作,不但没成功还受了一身伤。   脸上看不到完好的地方,公司是回不去了,他不得已回到了老宅处理伤口。   冯笙妍正巧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他如丧家犬一般地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没有陆颂乔发话,李民也不敢说出实情,支支吾吾地想要搪塞。   “行了,李秘书你先回去吧。”   冯笙妍可懒得听他在这里废话,直接问陆颂乔,“中心大厦的位置你没拿到?”   看陆颂乔的脸色就知道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好了不少,“要我说,还是你今天没带对人,你本身就不是谈判方面的能手,再带个不知所谓的小秘书……”   陆颂乔却不承她的情,“你懂什么?少管公司的事。”   “我们两家可是有合作关系的,”冯笙妍也不恼,冷漠地注视着他,“自然是陆家好,我家才能好,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大伯给你谈下了天城的宣传幕,他可废了不少人情。”   虽然中心大厦的是别人的,但是天城的宣传幕也不低,不至于让陆家这次的产品输得太难看。   冯笙妍看陆颂乔的表情好了一些,唇角微敛,“其实还有个更好的宣传法子。”   “什么?”   “比如邀请一个国际明星来做代言。我觉得秦秋月秦小姐的个人形象就很合适,你看呢?”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不知是不是巧合,裴氏药妆的发布会和陆氏彩妆新品的发布会赶在了同一时间段。   原本邀请的媒体,有接近一半都没来。   郁清坐在台上和旁边的人说着悄悄话,中间还不忘对产品进行补充,一心二用到极致,丝毫没有因为场下席空了一半而焦虑的样子。   作为主研发人的韩玮介绍完产品特性后,就轮到了媒体提问的阶段。   “请问郁总把时间特意定在这一天,是为了和老东家一决高下吗?”   在心里正紧张的打草稿,怕他们问出什么刁钻产品问题的韩玮:?   讲道理,明明是他们先定下的时间,陆家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   她凝眉打量了一下这个提问的媒体,这是陆家以往发布会常邀请的那家,“呦,精茄要闻什么时候改行做娱媒了?你们和老东家的官司解决好了吗?”   “这是裴氏的主场,这些问题我不便回答。”   “你还知道这是裴氏药妆的主场啊?”   韩玮着重点了药妆两个字。   “很高兴能在药妆刚上线的第一天就被诸位拿来和陆氏彩妆做对比。”郁清示意韩玮不要冲动,拿起话筒,对着这个提问的媒体人笑道。   陆氏彩妆一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存在,哪怕陆家颓势不可挽回,彩妆本身确实是没什么可诟病的。   提问的男人被她这上杆子往上爬的话给说卡壳了,直播的摄像头特意给他了个镜头,在大屏幕上放映。   他尴尬了一瞬就回过神,在几名同行追问产品优势的声音中又扬声问了一嘴,“听说裴氏这次邀请了八十七家媒体,但是实际到场只有四十四家,郁总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他的嗓门颇有打雷的气势,一下子把旁边同行的声音盖了过去,让人想忽视都难。   “准确来说到场的只有四十三家,下次一定记得邀请贵公司。”   连名额都没有就混进来,显而易见在搞事呢。   “所以郁总您是不知道吗?”   他一步步紧逼,看起来是非要闹得裴氏没脸。   郁清放下话筒,示意镜头都对着这个提问的记者拍,“看来您是一清二楚的,不如您来替我们解答?”   “据说陆氏新品这次的代言人是秦秋月小姐,郁总不知有没有考虑过给自家找代言人呢?”   秦秋月的粉丝量代表的是什么,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当下也没人和他抢着问话了,有几个媒体交头接耳,甚至想现在赶去陆氏的发布会。   就连裴氏的直播间也都有秦秋月的粉丝在刷屏。   【姐姐完全没有透露啊!心碎,我现在就去陆氏的直播间蹲。】   【不理解,她和陆总以前是那种关系,现在去当代言人,不是更说不清吗?】   【陆总的老婆没意见,姐姐的老公没意见,黑子:跳脚,抓狂】   ……   直播的评论不但都偏离了发布会,就连人也逐渐变少,涌向了陆氏。   “还是你舍得,老公以后要和小情人天天见面了,你还这么淡定?”   冯笙妍瞥了一眼说话的女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女人表情僵了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指着屏幕里的郁清道:“这女人太强势了,以后到了婆家啊,少不得几番搓磨。”   “是吗,这种能力强的女人难道不是最得婆婆喜欢?”   冯笙妍主动问话,本意就是为了讨好她的女人来了劲儿,“那是儿子不正干,才想着要个强势的儿媳妇呢。像姜总那样的男人,家里怎么可能容忍媳妇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您看,裴氏最近和陆氏斗得再激烈,姜氏不也没下场?肯定是家里长辈不同意,只有姜总一时糊涂了而已。”   在冯耀身边做了多年事,这女人也知道冯笙妍的那些心思,说话都挑她□□听的将。   冯笙妍果然被她哄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行了,让汪翰别辜负了我大伯的期望才是。”   “大小姐说的是,”那女人红唇扬起,看着有些谄媚,“我家那口子,肯定好好干,这以后陆氏就是咱们的了。”   咱们?   冯笙妍没说话,漠然移开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屏幕上裴氏的直播间。   她倒是要看看姜行之看中的女人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   ……   “陆氏请了秦小姐?”郁清故作惊讶。   她和陈彦对视了一眼,“没听说过呀?”   采访的男人话语间藏不住讥讽,“郁总看来很是自信能压过老东家一头呢?”   “压不压另说,只是觉得今天确实太过于巧合了。”   郁清站起身来,看着座下蠢蠢欲动的记者道:“说起来我们的代言人也是秦秋月小姐呢。”   男人脸色奇怪,“郁总,这话可不能……”   就在他酝酿羞辱人的话语之时,就看见秦秋月被人从后台请了上来。   “诸位媒体朋友中午好,很荣幸作为裴氏药妆的品牌代言人和大家在这里相见。”   秦秋月穿着得体的礼服,言笑晏晏地走向郁清。   全场哑然无声了半刻,然后就是喧嚣声以及各个媒体头上来的话筒蜂拥而至。   “郁总,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和秦小姐达成的合作意向呢?”   “外界所传的陆氏代言人实则是无稽之谈吗?”   “秦小姐,您对于这个传闻又有什么看法呢?”   ……   “啊?陆总没有说服秦小姐吗?”   旁边的女人叽叽喳喳,冯笙妍将手上的杯子重重一撂,吓得她立刻噤声。   陆颂乔在搞什么东西?他不是说事情已经办妥当了吗?   顾不上网上的舆论如何,冯笙妍把屏幕切回了陆氏的直播间。   预料之中的,在场的数不清的媒体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场面一片混乱。   有些后台硬的,直接把裴氏发布会的情况说了出来,问陆颂乔怎么看?   怎么看?陆颂乔拍开他的麦克风,阴冷道:“不可能。”   怕他不信,那名采访的记者,还把手机上的直播举给他看,“陆总,您是在以欺瞒的手段骗关注吗?”   说起这个,接了裴氏邀请函却因为应到了代言人的风声而跑来陆氏的媒体肠子都悔青了,群情激愤下,问的问题就尖锐了不少。   而陆颂乔又不是能控制的了脾气的人。   “陆总,据传您脸上的伤口是因为和秦秋月拉扯不清而被其丈夫打得,这是属实的吗?”   伤疤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揭开,陆颂乔想也不想,一拳冲着摄像头砸了过去。   昂贵的设备砸到大理石地面上,周围人避之不及,很快,这场产品宣传会就成了打架斗殴的事故现场。   工作人员反映还算及时,即刻掐断了直播间的电源。   黑洞洞的屏幕里,反射出冯笙妍那张无法平静的脸。   她咬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小姐,这可是好事啊,公司越乱我们才更好插手。”   “你当那些董事是死的吗?陆平是傻子吗任你乱来?”   “大爷不是说把他……”女人做了个切菜的手势。   “你以为自己是□□头子吗?”冯笙妍真是被她的蠢给烦到了,“那是一条人命,你们可真是敢想。”   她倨傲地拎起包不愿意再跟这群没脑子的人说下去。   门被打开又重新关上,黑暗里,女人不屑地啐了一口,“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娇小姐。”   她又给备注为老公的号发去信息,“告诉大爷,他侄女不同意,只能我们自己来了。”   *   “郁总,我抽根烟介意吗?”   打火机一开一合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脆,那根女士香烟的味道有些刺鼻,但好在是室外,郁清还尚能忍受不咳嗽。   “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秦秋月的视线从郁清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真漂亮。”   “秋月姐也一样。”   秦秋月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模样和多年前似乎有些叠影,“怎么你也学会奉承起来了,我这张假脸自己看着都有点陌生。”   “他们还有叫我假脸娘呢。”   她回国后,一时的荣誉并不能阻挡那些黑评,多的是人在各类平台嘲讽她整容,只不过都不敢带她大名而已,她国内的粉丝这么多年了战斗力还是那么强。   “自己的脸,只要自己满意不就成了。”郁清耸肩,“他们还说我是勾栏的出来的老鸨呢。”   “怎么不说你是花魁?这群没眼光的东西。”   “   说我这张脸一看就太精明了,不够纯,”郁清顿了顿,“感觉他们拐了弯的在夸我。”   多完美都有人不满意,干脆就任他去了,碰上哪天心情不好,随机选一个送它去小黑屋观光。   “你这心态,多少人学不来。”秦秋月感慨了一句。   “要是知道你现在还这么好玩,我就早点来找你了,那还用陆颂乔来牵线?”   “牵线?”   陆颂乔哪会这么好心?   秦秋月翘起腿,靠在椅背上,说不出得畅快,“他说你现在做事十分差劲,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他。”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秦秋月抬起下巴,看着桌上震动的手机露出古怪的笑意,“陆总要来兴师问罪了,怕不怕?”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秋月,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嘴里的烟不知不觉已经燃到中间,秦秋月将它捻灭在桌面上,昂贵的布料上印上一圈焦黑色的痕迹。   “如果是答应了你去陆氏看看的话,我明天有空一定去走一趟。”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激怒了陆颂乔,他冷声问,“你现在在哪?”   “自然和你另一个想见的人在一块儿。”   秦秋月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扯着一侧的唇角问道:“你们怎么都怀疑他还喜欢我?”   郁清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毕竟媒体都说丁绵绵是你的替身。”   秦秋月把脸伸过去,“像吗?”   即便经历过数次的修补手术,她这张脸仍旧是美的,美人在骨不在皮是当年多少导演对她的赞誉。   “不像。”   菟丝花和玫瑰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所以他喜欢的只是当年那张面皮罢了,这么说来他们家老太太还是懂他的。”   “那张脸毁了,他果然就乖乖地回家了。”   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又什么都挑明了。   过往的事再细究也无用,毕竟真正犯错的人早就不在了。   “走吧,带秋月姐去看看药妆的研发团队。”   “你不等等他?”   “等他安抚好董事会,怕是秋月姐你的宣传视频都拍完了。”郁清微微一笑。   她的话并不是随口胡诌,陆颂乔这半年来没有做成一次正确的决策,再加上没有陆平给他搂底,董事会不嘶咬下他的一块肉怎么会罢休?   陆颂乔冷眼看着方群英在那里大放厥词,试图洗脑其他人选择职业经理人。   郁清走前本来要处理他的,要不是中间闹得不太愉快,方群英早该被踢出公司了。   而后他爸又优柔寡断,看在方群英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没去追究。   “方董事的烂账都处理好了?”赵金接收到陆颂乔的意思,开口怼起方群英。   “一码归一码,就算是陆董事在,也不能说我的话没道理。”方群英却全不受他的威胁,兴起时拍得桌子砰砰响。   “你们看看网上怎么评价的,再看看线下销售量?竟然被裴氏一个支线吊着打!被人踩在头上宣传。”   这话说到在座的心坎上了,就连平时最愿意和他唱反调的霍瑛晗也没有别的表示。   被一个人背刺,或许是这人的品行问题;被一群人合力背刺,陆颂乔这几天都要成了苏市最大的笑话了。   “你究竟是为了陆氏还是为了私心,方董也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行!那你给陆董打电话,要是他今天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我以后半句也不提了。”   ……   “够了,”听他们吵吵嚷嚷,陆颂乔的表情愈发不耐,“菜市场吗?”   “你不是要打给我爸?去打啊。”   方群英只是口嗨,但是被他这么怼,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当即就掏出了手机。   他在众人屏息观望中拨通了陆平的号码。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他表情凝重了起来。   赵金以为他是被陆平给骂了,得意洋洋地问道:“方董事不如给大家都听听,陆董说了什么?”   半晌,方群英瞧了一眼陆颂乔,磕磕巴巴道:“陆平董事……被人推下楼了。”   ……   郁清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有种很恍惚的感觉。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可能就要不久人世,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消息还没扩散,人应该还在抢救吧。”   姜行之等她慢慢消化了这个事情才继续道:“闻露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这次精神病证明救不了她了。”   “不过据说确实已经不太正常了。”   刽子手的刀最终还是捅向了自己。   姜行之刚回京市,堆积的事物很多,匆匆聊了几句就结束了对话。   “姜总,这是收集的高层意见。”佟桓默默祈祷他们并不同意这个决定。   虽然可能性并不大。   以姜行之对公司的掌控,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给董事们一个面子让他们提一些补偿而已。   诚然,他从来不觉得姜行之会因为某个人而推翻他未来所有决策,直到郁清突然出现。   此后,姜行之的每一个举动或多或少都带着这个人的存在。   “你可以继续留在京市,”姜行之低头翻着文件,动作没有任何停滞。   佟桓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姜总,我听上面安排,都可以的。”   姜行之推给他一叠纸,“看看再说。”   佟桓眼睛越看越亮,一下子忘了这是在办公室,“一定不负姜总的托付,上刀山下火海……”   剩下的话湮灭在姜行之幽暗的黑瞳中。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有点丢人现眼。   没办法,谁面对突如其来的升职加薪能不激动啊。   “您什么时候办婚礼呀?”   他为刚才的无知道歉,现在只想祝二位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姜行之勾唇,“不会忘记佟秘书的礼金的。”   佟桓:……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叫你多嘴!几个工资敢这么问?   办公室门被敲响,佟桓心里松了口气,急忙溜之大吉。   张鹭看着他跑得飞快的步子,颇有些可怜,“二哥,你这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看把你的小秘书吓得。”   “你去关爱一下?”   张鹭赶紧摆手,“别别别,让我爸妈知道了,腿都要给我打折。”   他弟骗婚这件事让他爸妈到现在还留有阴影,就连张鹭自己的日常生活都被盯紧了,稍稍离男的近一些,父母都要仔细盘问。   “有空找人给他们做个心理辅导吧。”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讲八千个故事都不敌你一句话。”张鹭苦笑,“张砚被我奶奶强制带回乡下了,希望我妈别老回想那件事了。”   这话不该在姜行之面前说,张鹭拍了拍自己的嘴,“说正事说正事。”   “你之前不是叫我盯着冯耀,陆平被害确实是他主导的,但是证据还不太全。”   “先不急,”姜行之抬眸,“帮他一把。”   张鹭砸吧砸吧嘴巴,调侃道:“你这是等不及了?”   之前一直不肯出手,现在终于知道抱不着老婆有多痛苦了。   “不用我出手,她也能把陆氏压垮,我不过是加快了这个速度罢了。”   张鹭,“是是是,你老婆这么厉害,以后可有你吃软饭的时候了。”   “承你吉言。”   不要脸。   *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是幸运,陆平人没死,但是也没醒。   通俗些来讲,他暂时是个植物人,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抛售股权……”霍瑛晗抿唇,“这种时候,不说共患难,起码不该捅人刀子吧?”   “妇人之仁。”方群英也是刚从医院回来,一路上想了不少,“陆家真要垮了,要咱们都去喝西北风吗?”   “都这个岁数了,临老还要被子女埋怨吗?”   “霍总您既然这么大度,不如把我的股份都收了,也免得便宜了外人?”   想要卖给第三方,需要董事会半数以上的人同意,这也是方群英这么着急拉拢霍瑛晗的原因。   利益面前,敌友转换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在聊什么,不如直接和我说?”   方群英的冷汗淌了下来,回头有些不敢直视陆颂乔的眼睛。   他这会儿不应该在医院吗?   冯笙研穿着素白色的裙子站在陆颂乔身边,表情和他如出一辙的冷,“方董事做人实在是令人佩服。”   既然都听到了,方群英干脆舍下脸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也是生活所迫,难道陆总要收吗?”   “收,方董事最好是全卖出来,别沾上一点腥了。”   他哪来那么多的资金收这个,陆颂乔皱眉,但是这时候面子更重要,所以他也没打断冯笙研的话。   “好,明儿我就带着合同来,陆总和夫人可别到时候拿不出手。”   冯笙研这话就是在逼方群英这个时候把股份抛售,这种动荡的时候,这么做是好是坏霍瑛晗不知道正确答案。   既然陆颂乔自己都没说什么,想必也是有应对措施。   陆氏的这部分股份,如果真的要卖,她也希望最后是交到了陆颂乔的手上。   就算看在当年她和许婷的友谊上,这是她最后能帮的忙了。   “你答应得倒是爽快。”   人都走净了,陆颂乔才开口训斥她。   或许是刚才冯笙研站在他的这一边和方群英辩论了,所以陆颂乔竟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冯笙研垂眸,“我伯父有个朋友,那里能借到这笔资金,只是……”   “陆安宁我会送走的,至于我们的孩子也可以提上日程。”   陆颂乔皱眉,自认为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冯笙研顿了顿,“不是,我是说他的朋友那利息不太低。”   到了这个地步,她最后肯定是要和陆颂乔离婚的,陆颂乔这自恋的程度真是让她半分也不想忍。   “知道了,你联系就是了。”   陆颂乔冷下脸,没有等她径直出了门。   “上钩了。”   在他身后,冯笙研慢吞吞的移着步子,面容平静地把这句话发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我预计是25w结束的,为什么还没完结(口吐白沫) 第82章   “郁总,裴总,二位是要进去吗?”   “不了,谢谢。”   休息日的上午,郁清还是抽空陪裴诗鸢来了一趟医院。   谢绝了陆平助理的邀请,郁清就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往里望了一眼。   vip病房的待遇很好,有两个护工同时看护,每隔一会儿就有不同的护士来查房。   陆平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发鬓整齐,平躺的姿势让他脸上的皱纹看着也浅了不少,营养仪器盖住了面部剩下的位置,看着竟是比出事前更自在些。   “你说是就这样活着好还是直接……”裴诗鸢有些唏嘘,她本人和陆平没什么矛盾,在当陆家准儿媳的那段时间,陆平也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所以才会想私下来看一看。   如果是陆平的话,这种最在意声名和尊严的人,当然最怕这样毫无体面地活着。   只是,陆氏需要他活着,或者说,陆颂乔需要他还活着。   裴氏和陆氏的关系现在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所以裴诗鸢也不好多呆。   “下午你有什么安排吗?听说姜总会京市了,你要不要……”裴诗鸢搓搓手,期待溢于言表。   她就差把会所两个字盖在脸上了。   裴诗鸢举起中间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没别的意思。就是最近看上里面一个小帅哥,感觉比我相亲的那几个都帅,去帮我把把关?”   她那敢乱来啊,要是被姜行之知道自己带他未婚妻去会所,不活剥了她的皮?   郁清瞥了她一眼,入赘找牛郎?等不到生死相许那一步,她家里人就该三堂会审了。   “不去了,我等下顺路再去看个人。”   “谁比我的终身大事还重要?”   “嗯……这几天不看,以后估计都见不到的那种。”   ……   闻露的判决还没下来,但是结局怎么样大家都清楚。   两人中间隔着看守所的窗户,闻露还没剪短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搭在单薄的肩上,嘴唇苍白干裂,和躺在病床上的陆平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场景我梦见过好多次,”闻露眼神怔忪,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刚刚结疤,应该是前段时间在精神病院的时候被抓的。   “只是可惜,在里面的不是你。”   她抓紧栅栏,瘦骨嶙峋的手如一株枯藤一般缠在铁杆上,恨恨道:“当初就是许婷太过于优柔寡断……”   “我才是她女儿,她管别人做什么?她老是在乎那些虚名和财富!”   郁清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你不在乎吗?”   她一直以外所仰仗的不就是陆家的财富吗?   “那是她欠我的!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看起来连许婷也被她迁怒了,闻露絮絮叨叨地发泄着怨气,也不在乎郁清后面有没有回应,“郁清,我真嫉妒你啊,你怎么那么好命呢?”   好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羡慕她的命运,郁清扯了扯唇角,“什么算好命?”   “看吧!就是你这幅明明什么都有了,还在故作无辜的嘴脸,骗了多少人?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恨你!”   “那我现在知道了。”   “过往不提,现在看我的命确实比你强一些。”郁清也不是来和她辩论的,看见她这落水狗一样的状态,更是失去了兴趣。   郁清眼角眉梢的讥讽格外刺目,闻露的精神状况本就不大稳定,见此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气得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敲窗户。   她丢掉了通话机,所以郁清听不到她后面再说什么了,只能从她张的极大的口型中辨认她的话语。   郁清扬唇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   骂得还不算太难听,比起当年她在教学楼里遭受的那些辱骂,这几句都不过是那群人打招呼的话式而已。   狱警扣住发疯的闻露,毫不留情地将她压在地面上,她本来就松散的长发现在更像是枯草一般铺在地上,几缕发丝蒙住了她消瘦的脸颊,也遮住她投来的仇恨憎恶的目光。   郁清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个口型。   永别。   正值晌午,看守所外太阳高悬,万里无云,是秋日少见的明媚,暖色的光充盈着每一个角落,就连看守所大门隐秘的缝隙处都照得一清二楚。   郁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来。   长久束缚在她心头的那根绳索终于被斩断燃尽。   至于牵引绳索的助力——郁清点开通讯录,将备注为许总的电话号码彻底删除。   她一生的心血,郁清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   秦秋月的代言效果很是明显,裴氏药妆彻底在国内打响了名号。   合作商的邀约纷至沓来,已经不再局限于苏市了。   “唐姐,最近太忙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当然是来给你惊喜。”   唐芹特意从京市赶来,为的也是一桩大合作。   “你姐夫那边的消息,是有关于和三甲医院的合作。”   “而且有些关系……你懂。”   唐芹的手指朝着上方指了指。   “不过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你提个名,考察的足足有五家企业,剩下的可就靠你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能从全国数以万计的企业中脱颖而出,郁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在其中做了多大的努力。   这桩合作收益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能够上一些关系,对裴氏的未来只会有源源不断的益处。   “您可真的帮了我大忙,姐夫和小韫来了吗,晚上先给你们接风。”   提到符韫,唐芹眉头舒展,“这孩子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开始发奋起来了,这几天正筹备着出国呢。”   说的是埋怨的话,语气却是自豪的,郁清笑了笑,“那不是好事吗,到了唐姐享受子孙福的时候了。”   “早着呢。”唐芹摆摆手,“我给你带的这几份东西,你多看看,会有用处的。”   一切都在不言中,郁清点头,把文件放在了柜子里上了锁。   下午的工作比较忙,但是到了郁清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她事事插手了。安排好后续的工作,郁清跟着唐芹出了门。   商业街上的巨幅广告牌正在被人撤下,依稀只能看见露出一角的陆氏logo。前不久才挂上的新品宣传图,不过几天就被撤下,除了严重违约不做他想。   唐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其中缘由她不多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找我就是了。”   “没事的,放心。”   秋后的蚂蚱而已。   *   陆氏高层的大洗牌经历了一个星期,很快就以陆颂乔收了四个董事的股份,掌握了公司的绝对控股权结束。   或许是事情过于顺利,陆颂乔最近春风得意,连投了几个大项目。   其中借着不少冯氏的关系,势头很好,所以董事会也没有太多反对的意见。   李民握着最近的项目策划书,默默感慨,“这就是天命之子吗?”   “什么天命之子,玄玄乎乎的,”他旁边的业务组长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工作,今年的奖金估计不少……不知道郁助理后悔了没?”   “哪有什么后悔的?人家是去当老板了。”这业务组长内推进来的,对现在的陆颂乔有种盲目崇拜的心思。   也是,没看过老板去年那疯魔的状态。   李民摇摇头,怪不得陆颂乔要大清洗员工呢,黑历史全无,最近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业务组长不满,“你是哪头的?”   新来的大学生果然天真且愚蠢,这有什么阵营可分?现在他也终于体会到了那种对新员工无语的状态了,李民哀叹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在呆不了太久了,只希望他的履历能漂亮点,以后好找下一份工作。   “李助理,你们陆总呢?”   看到不常来的老板娘,李民牙都开始隐隐作痛,他轻咳,“应该在开会吧。”   “哦,”冯笙妍挑眉,懒得戳穿他,“让他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   “老板娘你都敢糊弄?”   “不然跟她说老板在办公室和新秘书交流感情吗?你看到时候死的是老板还是你?年轻人,多学着点。”李民可不去当这个冤大头了,人家夫妻的事,别人少插手,什么时候沾上一身腥就知道后悔了。   ……   临到下班,陆颂乔才从办公室出来,他身后跟着个美艳的秘书,小意又温柔的跟他说着话。   冯笙妍抬眼打量了一番,“你倒是兴趣很专一。”   “就喜欢搜集一些残次代替品。”   那秘书听了这话,脸上的笑立刻僵了下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有你说话的份吗?”冯笙妍看了一眼陆颂乔,示意他自己解决,莺莺燕燕的只要不捅到面前来,冯笙妍也懒得掰扯。   陆颂乔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冷声斥道,“还不回去工作?”   秘书咬了咬牙,也知道她惹不起这个老板娘,偏头看着陆颂乔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知道了。”   她刚来公司就听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长得像公司之前的郁总助理,就是那个在网上很有知名度的美女总裁。   虽然有几分相似,但是她觉得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样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甚至每次她故意提到这个名字,陆颂乔的脾气就急转直下。   现在想来,有些话到底是不是谣言她心里也有了数。   “你突然来做什么?”   陆平的瘫痪让他快速成长,所以哪怕陆颂乔对冯笙妍没什么感情,顾及着冯家,他也不得不收敛脾气应付。况且冯笙妍并不限制他的生活,除了性格不讨他喜欢,其余的陆颂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冯笙妍眼睛在那个秘书的背影上放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陆颂乔的问话才回神,“这不是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陆颂乔凝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看了几眼,猛然抬眼,“哪来的?你们家在那也安排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她怎么可能会不做背调放你们的人进去?”   “你对郁清可真是自信。”   诚然,郁清的能力确实出众,但是这群人对她未免有些盲目信任了。   “能策反她的人,你们有这本事也不需要来找别人合作了。”   文件还没看几眼就被陆颂乔折了起来,他表现的十分不信任。   冯笙妍嘴角微抿,不得不告诉他,“是以前进去的,你不用担心。”   “要是能拿到这个项目,陆氏起码十年内在苏市的地位不会被动摇,你也能趁此机会发展,努力上京……”   上京以后呢,自然是能和姜行之对上。   陆颂乔已经陷入了冯笙妍所构画的这种美好幻想里,他不再去想这句话可实现的程度,或者说,他不愿意想。   “不过那个秘书就辞退了吧。”冯笙妍皱眉,“这种关键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掉链子。”   ……   考虑到符淳俞的工作特殊性,郁清选择了一家比较中档的餐厅给他们夫妇二人接风。   酒过三巡,唐芹去了卫生间,席间就只剩郁清和符淳俞了。   “郑林集团,对你的威胁不大。”符淳俞声音稍稍压了些,“他们上个生物科技项目……有些坎坷。”   这个集团就是郁清争取这个项目的对手之一。   符淳俞所处的位置,消息自然是更稳妥,也更机密。   和郁清相熟的是唐芹而非符淳俞,两人甚至都没见过几面。唐芹都不知道的事情,符淳俞能够直接说给她听,郁清心里明镜一般——是因为姜家。   姜家现在虽然没有从政的直系,但却拥有着无数条隐藏的人脉和关系。   不过他这个顺水人情也的确让人难以拒绝,郁清给二人斟了一杯酒,“姐夫放心,我会记在心里的。”   “符厅长,这么巧?早知道您也来苏市,没准和弟弟我还能结个伴?”   一个相貌平平,但是穿着很是讲究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郁清,露出一种微妙的有些兴奋的光。   “休假了到处走走,你自便就好。”符淳俞兴致不高,对他突然地‘认亲’有些隐隐得不耐。   但是这中年男人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敷衍,自顾自地走近了些,“您别担心,这店是我朋友开的。要论嘴严,我苟仝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随着他张嘴开合间冒出的,是晶亮的口水,配合他牙缝间的绿叶菜,喷在桌子上的菜盘里,让人食欲全无。   而且这样冒冒失失且不加掩饰的话术,实在是拙劣又聒噪,难怪符淳俞不大想理他。   他怀里抱着一个不能抛头露面的,就以为旁人跟他做着同样的事。   郁清抬起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二人,突然意识到他旁边这个女人,是高枚的姐姐。   上次见面,她还在陆氏的办公室撒泼讨要说法。现在看来已经彻底放弃了丁雄那棵歪脖子树,另寻出路了。   气质大变样,难怪第一眼没认出来。   她的视线太过炽热,高银一眼就将这个相貌出众的郁助理想了起来,抓包的手缩了又缩,神情闪躲,很是不自然。   符淳俞开口问郁清,“怎么?你认识?”   “看着眼熟而已。”   两人都没有理会刚才苟仝的威胁。   苟仝有些狐疑,但他刚才已经观察了好一阵子,而且身边这个刚谈上的苏市名媛也说不认识郁清,想来也就是个供人玩乐的玩意儿。   所以面对符淳俞毫不在意的态度,苟仝撇嘴,“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符厅长你这就没意思了。”   “我来了好些天了,结识了不少有意思的姑娘,您要是不介意,哪天弟弟攒个局,大家认识认识。”   “行啊,顺便带上我。”   苟仝身后,一个阴测测地声音响起。   唐芹架起胳膊,问道:“这是哪的亲戚啊,还挺体贴。”   “您是……”苟仝头皮一麻,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有些迟疑,“您就是嫂子吧?”   “当不起。”   场面凝滞下来,苟仝磨着牙,一巴掌呼在了高银脸上,“这臭女表子,净说些胡话来诳我,我也是受了她蒙骗,才以为哥哥被人下套了,正想提醒他……哥哥嫂子可要原谅小弟。”   周围人的视线都被吸引来,符淳俞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好不容易休一次假,要是被卷进去这种事来,难免有人大做文章。   “高小姐,你妹妹最近怎么样了?”   高银暴怒的表情一滞,支支吾吾道:“还行……”   “正巧,我前些日子顺路去见了她的男性朋友,他拖我带句话呢。”   这的确是顺路,张旭章和闻露在一个看守所,可惜男女分开,导致张旭章一腔怒火难以发泄,只能无能叫骂。   高银也顾不得自己的脸了,直勾勾地瞅着郁清,“借一步说话?”   硝烟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熄停,原本就是故意来挑事的苟仝哪肯罢休,他抬高音量,“什么事不能……”   “闭嘴。”郁清冷冽的目光看过去,刺地苟仝嗓子一卡,话没说出来。   这女人看着不像是个好惹的,他有些拿不准主意。   符淳俞夫妇已经趁着这会儿功夫整理好仪态了,抬步走向苟仝,在他身边站定,“告诉苟处长,我们夫妻得空一定去拜访。”   苟仝的脸青白交杂,他们摆明了——不管是谁指使苟仝来挑事,直接找苟家最大的那个算帐。   “符处长您这就不地道了吧?虽然说上面……”   接下来的事情,郁清就不太适合听了,她及时叫住了高银,两人换了个角落讲话。   高银一离开人群的注视,脊背就弯了下来,这种端庄的姿态对她来说还有些费力。   “那王八蛋怎么说的?他带什么话?”   “这话,他是要带你妹妹的。”   “你说给我就是了!”   高银看上去很是焦灼,而且并不想提及高枚。   “你能做什么主呢?或许等高枚意识清醒了,我再和她说。”   这怎么行?高银睁大眼睛,“你既然知道她也碰了那玩意儿!就知道那是个无底洞!张旭章到底把钱放到哪去了?”   郁清明知故问,“这钱你要拿来救你妹妹吗?”   “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再说了这是张旭章的钱,给我也是一样的。”高银咬了咬牙,“我也不是没陪他睡过。”   何止□□,谁能想到张旭章的那个儿子,都是高银生的。   跟外人一起算计自己的亲妹妹,让她做自己儿子的后妈,如果不是张旭章说出来了,旁人想都不敢想。   所以高枚即使听到了,也仍不敢信。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郁清及时断了通话,耳边的蓝牙耳机还不能动,只能祈祷耳膜没事。   “那好吧,这是你的家事,我也不想沾,”郁清露出一个略带嫌弃的目光,“这个钱他说在乡下的房子里放着,三百万,他答应了给我百分之五,你可要记得打过来。”   “我相信你也不想吃官司。”   高银忙不迭地点头,只想赶快把这个人应付走,她现在心都飞到乡下去了。   至于后续这钱给不给郁清,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些有钱人的威胁,她见多了,这招对她可不好使。   ……   “怪我今天没找对地方,害得大家都没吃好。”   郁清出来的时候,苟仝已经不在了,估计是被打发好了。   符淳俞笑了笑,全然不似刚才被冒犯的样子,“不,你找的地方刚刚好。”   “姐夫和你说个好消息,之前你姐给你的资料里,不是有一家申医科技?这家你也不必忧心了。”   其中内里他没细说,但这公司大概和苟家有些许利益纠葛。   郁清点头,没再多问,这种事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好。   但是一下午下来排出了两家竞争对手,对郁清而言算是个惊喜了。   晚上回到家,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良心发现自己已经两天没想起来姜行之了。   嗯,上一条消息,还是昨天这人问她晚饭对不对胃口。   这也不能怪她吧?最近要接收那么多信息,难免有的时候会用意念回复消息。   视频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看背景应该是在包厢里,昏暗的顶灯照在他脸上,显得冷峻又神秘。   似乎是喝了些酒,眼下飞着两片绯红,瞳孔里映射着灯光,有些水汪汪的味道。   “好看。”郁清托着脸,兀自欣赏了一会美男醉酒图。   花痴的模样及时安抚了某些人因为被冷落两天积攒的怨气。   姜行之敛眸,低声问道:“怎么个好看法?我好看还是文件好看?”   这不是送分题吗?郁清信誓旦旦,“当然是你啦,哪里都好看,好想你呀。”   她甚少撒娇,所以偶尔一次的冲击力也比较大。   姜行之撇开眼,忍不住露底,“其实我再有一两个月……”   “怎么才到?快过来,小情,还不去给姜总打个招呼?”   这声音粗犷,一下子压过了酒桌上的小声交谈,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叫做小情的女声也由远及近,“姜总,我敬您一杯。”   作者有话说:   放姜总出来溜溜了   (我傻了,我忘了设定发表时间了) 第84章   不知道姜行之把手机放在了哪里,居然可以支起来,这个角度足够郁清看清席间的所有人。   怎么说呢?以男友视角看男友被人钓,莫名很刺激。   只是当郁清把目光放到那个叫小情的女人的脸上时,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相貌,看得郁清直犯恶心,介绍人还真是铆足劲费尽了心思,连名字也要弄得相似。   姜行之的视线一直落在手机上,所以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小情有些尴尬,她踌躇着想再往前走一步,却见面前的人抬眸瞥了她一眼,明明是张温润矜贵的脸,眼神却像是藏了把泛着寒光的尖刀,冷冽而危险。   小情笑容僵在唇边,回头有些惶恐地看了一眼刚刚的介绍人。   不争气的玩意儿。   秃头男人在心里啐了一口,但为了能攀上这好不容易见到的人,还是腆着脸来打圆场。   “这是我干女儿,叫她小情就好。”说着,他拍了一下小情的肩膀,“刚毕业的小丫头,不懂事,哪有酒杯抬这么高的?快给姜总满上。”   姜行之轻笑一声,在这紧张的如同气球一般鼓胀的氛围中划开一道裂痕。   秃头男人觉得十拿九稳了,对着小情使眼色。   小情眼角勾起,有意无意地俯下了身子,低胸礼裙能让人一览无余。   她斟满酒,翘着饱满的红唇正要开口,却被一瓶酒挡住了全部视线,顺着瓶子看过去,是那个一直跟在姜行之身后的秘书。   佟桓举着酒瓶怼在她脸上,逼的她连连后退,“这位小姐,这是你的。”   小情懵懂间又看见佟桓把另一瓶酒怼在了秃头男人怀里,“蒙董事,接好喽。”   “这是做什么……”秃头男人——也就是蒙董事抓着酒瓶,讪讪问道。   姜行之微微后仰,懒怠地眯着眸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扶手上,“不是想喝?今天桌上的酒都是二位的。”   然后他偏头对着右手边一直看热闹的翁杉谦一字一句道:“剩多少,我就撤多少资。”   翁杉谦慌了,他赶紧撇清关系,“行之哥,我真不知道他能整这种事啊!”   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攒这个局就是为了和姜行之拉好关系,哪想到现在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在我哥的面子上,行之哥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叫这种人来了。”   烦透了,男人在外面应酬整几个妞又怎么样?不给家里的看不就完了,这姜行之怎么那么轴?好心当成驴肝肺。   佟桓暗暗摇头,明摆着翁杉谦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试图拉上翁州白的面子来给自己说情。   蒙董事是他邀请来的,行为也是他纵容的,现在想摘干净,晚了。   而且,从佟桓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得到老板的手机屏幕。   一次性把人家夫妻俩都得罪了,翁杉谦和他的狗腿子也是运气顶顶好的存在了。   “那正好,叫你哥一块儿来也行。”姜行之噙着笑转了转中指的戒指,目光在切换回手机上的瞬间变得柔和。   翁杉谦也是傻的,真就把电话打给了翁州白,寄托于他哥能帮他挽回这个事情。   郁清还没看够对面的反应就被他把视频画面切了回来,瓜农的工作戛然而止,知道姜行之现在不方便讲话,她只好努努嘴,示意某人把镜头转回去。   几天不视频一次,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老看别的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或许是席间太热,姜行之有些不耐地松了松衬衫领,结实漂亮的锁骨连接着喉结在镜头里看着格外秀色可餐。   郁清不争气地咽了唾沫,觉得这个角度也蛮好的。   等人来的空档,全场的目光既不敢看姜行之,也不敢惹翁家,所以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中间站着灌酒的二人。   蒙董事根本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端着酒杯一点点往下咽,只期盼着这事能妥善解决,他事后被算账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小情是初次来京市,所知道的信息也都是别人传达给她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如同个小丑一般被对待,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事情。   她抓着酒杯,嘴唇抿的生紧,半滴都送不到嘴里。   有好事的人吆喝道:“蒙董事你这干女儿怎么不喝了?瞧不上这酒吗?”   蒙董事头皮发紧,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情,“做什么呢?还不快点喝。”   他真是万分后悔了听了冯笙林的鬼话,这事儿结束,冯笙林要是不给他个说法,那大家以后就都别好过。   小情艰难地咽了半杯,不知道这瓶是什么酒,但是又苦又涩,后劲儿也足。   酒意上头,小情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酒瓶子嚷道:“我是陆总的人,你们别太过分了。”   “什么陆总?”蒙董事也傻了,“你不是冯家引荐的吗?”   有人沉吟,“陆氏?冯家的姻亲?”   姜行之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翁杉谦瞟了一眼然后阴着脸问蒙董事,“你不知道?”   蒙董事福至心灵,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晃荡晃荡地往前走,哀叫着,“我不知道啊,我也被骗了!姜总你看!我也是被蒙蔽了的!”   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实在难听,郁清摘下耳机,但是意识却在刚才的事情上盘旋。   所以是陆颂乔或者是冯家,借着别人的手,把一个酷似自己的女人送到姜行之面前?   这两家整天就想着这弯弯绕绕的鬼主意,正事是一点都不办呐。   “给老子把嘴巴闭上!”翁杉谦的耳膜都要被震聋了,没看见上头坐着个老虎吗?还在给他惹事。   “还有你,”虽然对陆家了解的不多,但现在他们被拿枪使了,他也不会放过小情这个小罗喽,“那陆家打的什么主意?别给老子隐瞒!”   翁州白一进屋就看见亲弟在‘耍威风’的一面,他指骨响动,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满是怒意。   “你是哪个老子?”   “……我在问那个居心不轨的妞儿。”翁杉谦总觉得这个和他关系一般的哥看着不是来帮他的,心底发颤。惹了姜行之,还有家里人给他讲情。但是翁州白要是都不帮他,家里人肯定会听他的,不给自己好果子吃。   可惜,翁州白还真不是来帮他的,在路上就有人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学得是个什么东西?礼义廉耻忘了个干净!   他摘下镜框,目不斜视地从翁杉谦面前走过去,对着姜行之道:“我弟惹得的事,你随意处理。还有他现在手里的项目,我到时候都给你送过去。”   “那怎么成?!”   如果说刚才翁杉谦还有些散漫,这时候是真急了。   他压低声音抗议,这不是明明白白把利益送给姜行之吗?不仅拉不到投资,还把肉送了出去。就算翁州白和自己不亲,跟姜行之是朋友,也不至于为了赔罪干这卖自家人求荣的事吧?   姜行之颔首,“看来你不能做你弟弟的主。”   翁州白握拳恨不得把弟弟的脑袋捶下来,跟姜行之相处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姜行之是那种在酒桌上撒个气,这事就算了的人。   这块肉送不出去,想让姜行之熄火,那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翁州白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无力道:“那你看上哪个了,起码让我把今天的事在桌子上解决。”   “可怜可怜我,我已经一个月没睡好觉了。”他可不想某天后半夜突然听说那个工程又崩了,项目又黄了这种事情了。   商谈间歇,他偏头,正好和手机屏幕里的郁清对上了视线。   翁州白:……   算了,这弟弟不要也罢。   他扯开一抹斯文的笑,对着手机挥手,“弟妹,好久不见。”   他这句话说出来,连嘀嘀咕咕不满的翁杉谦也噤声了。   姜行之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听到的对话?   做坏事被人当面抓包,翁杉谦扣着手表情僵硬地往角落里又站了站,刚提起来的气全都泄了个干净。   姜行之哼笑,顺势断开了蓝牙耳机,不过这个动作郁清没看到。   做错事的是翁州白的弟弟,郁清对他本人倒没什么意见,之前听说姜行之求婚成功,她还送了一箱子的珍稀矿石。   刚才翁州白的话她听不到,只能靠口型看,那估计自己说话对面也听不到,所以郁清干脆就只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殊不知和某人呆了太久,这笑容也沾染上了几分相似的特征。   翁州白心里一梗,快速寻找补救措施,“听说弟妹也参与了国科的项目,都是一家人,总不好争个高下,我们这边也退出。”   国科的项目就是唐芹推荐给郁清的那个,竞争公司的名字没看到有翁家的,原来他们也参与了。   “你说吧,他能听见了。”姜行之的声音温柔,听得翁州白牙根子都发麻。   谈谈谈!他改明儿也去相亲,真是受不了一点。   “好。”   现在竞争对手无痛变成了两家,郁清欣然接受。   要真是和有翁家支持的公司对拼,确实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还有弟妹投资的那个电影也开始制作了吧?”翁州白加码,“等到结束,翁家旗下的影院,我再让一……两成。”   郁清参与了秦秋月新电影的投资,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甚少注意罢了。   翁州白是个很细心且喜欢未雨绸缪的商人,和他交谈就省事很多。   两人当着席间一桌人谈了三四项合作才结束,这么多人,根本不怕他会反悔。   翁杉谦早就不敢多嘴了,只盼着一会偷摸儿溜出国,天高海阔任他飞,不然因为他而亏了那么多利益,生生在公司的大腿上削了一刀,在家里少不得要低头做人好几年。   可他安静了,一直被忽视的小情却不肯罢休,她收了那么多钱要是什么事都办不成,万一都给她要回去怎么办?   “你就是郁助理吧?我和你都在陆总手下做过事,关系那么亲密,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作者有话说:   嚯,这段剧情写多了_(:зゝ∠)_但是又怕写的太快会烂尾,果然不能老想着收尾【奋起】 第85章   郁清诧异,“如果这也算亲密的话,那和我同时段的同事怕不都是我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了。”   她明明说的是郁清和陆颂乔,小情在陆颂乔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极受宠,还没认清局势,张口就要接着泼脏水。   但是这儿可没人惯着她了,蒙董事的手掌下一秒就落到了她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道:“什么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情被这一巴掌拍得脑袋更是昏昏沉沉,话都说不出来。   姜行之目光冷淡,对他们两个狗咬狗的画面毫无波动。   “这事你替你弟解决?”   翁州白点头,对冯家和陆家也是厌烦不已,“放心,他们的手不干净,我就替他们都砍了。”   “至于翁杉谦,我会让我外公带回去管教的。”   翁州白的外公是国内比较著名的一个文学家,和他的成就一起出名的是他严苛古板的性子,落到他手上,翁杉谦不死也要脱层皮。   有人料理后面的事,姜行之终于得出空来和女朋友开启隔着手机的二人世界,他离开包厢,隔绝了里面鬼哭狼嚎的声响。   “嗯哼,我这通视频打得不算太巧哦。”虽然某人表现没什么差错,但是郁清还是少不得要阴阳他两句。   “明明刚刚好,差点我就要被人玷污清白了。”   “厚颜无耻。”   姜行之无辜道:“男人的清誉也是很重要的。”   合理,但是郁清不想理。   “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回来干什么?”这话说起来味不对,郁清赶紧解释了一下,“最近你们公司应该很忙吧?”   “是很忙,但是再过几天是中秋节,我不会进不了家门吧?”   郁清:……   她清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和翁家合作的那家医疗公司是泰纳吗?”   “泰纳是翁州白的二哥和人合伙开的。”   郁清若有所思,“他们退出,那我还真是捡到便宜了。”   “是吗?差点搭上我的清白。”   行,清白这事算是过不去了,郁清白了他一眼,“所以?”   “所以你得补偿我。”   郁清微微一笑,“村里没网了,挂了,漂流瓶联系。”   ……   到底是谁把小情带上酒桌的,只要她没成功,这件事追溯起来也容易。   隔天,冯笙妍的道歉短信就发到了郁清手机上。   冯家的内部状况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翁州白和姜行之在京市对他们的断交更是撕下了这一张遮羞布。   这么大的动荡,陆氏也不可能不知情。   原本以为是互利的桥梁,结果是豆腐渣一样的虚假繁荣,陆颂乔不发疯才怪。   但是奇怪的是,这几天哪怕是好几个合作商都选择和陆氏断交投向裴氏,陆颂乔也没有什么大动静。   “他这不是在闷头使什么坏心思吧?”陈彦想不通陆颂乔还能找到什么帮手。   郁清挂掉了冯笙妍的打来的电话,漫不经心道:“没准儿呢。”   “冯家之前不是帮他拉了几项大投资?”   陈彦一拍脑门,“对,我正要说这事。”   “您让我查的那几个公司,确实有点问题。癸省的那个老板,立场不大对,但是风浪比较小。”   郁清摆摆手,“那就帮他吹吹风。”   陈彦砸吧砸吧嘴,“冯家也是想把陆氏坑死啊,只是吞掉了个这样的公司对他们能有什么长远的好处。”   十有八九,冯家也没有注意到癸省这个老板的底细,病急乱投医。   “陆氏只是颓废,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郁清眯了眯眼睛,弯起唇角,“要是跟政治扯上关系……”   “就看他们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喽。”   *   “还没接?”   陆颂乔黑着脸,冷视着冯笙妍讥讽道:“你还真是主意多,可惜对姜行之不了解。”   把他的秘书辞了,给姜行之用美人计?   怂恿冯笙林去办这个事,导致冯家如今自顾不暇,冯笙妍现在里外不是人,日子极为难过。   但是她现在还得费心思搪塞陆颂乔,“你慌什么?等你拿了国科的项目,这几个合作算得了什么?”   “我要是拿不到呢?”如果不是利益捆绑的太深,陆颂乔离婚协议都拟好了。   “有我爷爷介绍的那些人在,能出什么意外?”冯笙妍刺激他,“还是你觉得你连郁清都打不过?她那边的资料,这阵子你不是了如指掌?”   “少来激我,你爷爷介绍的人?你们冯家现在的情况,介绍的人能是什么有用的?”   “你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你收股权的那些钱是谁的?那几个大项目又是依仗谁?”冯笙妍倒也不怕他提离婚,但是不能是这个节骨眼儿上。   陆颂乔不屑于和她掰扯,拿着外套就走。   他们每次争吵都是以这个做结局。   冯笙妍都知道,他十有八九又去找那个会哄人的私生子了。   如果是之前的她肯定不会同意,但是迟早要离婚,她现在也不想去管了。   “项目快点提上日程。”   冯笙妍给冯耀发了个讯息,她现在才是比任何人都急的那个。   等到日后冯家起势,她手里还能握有陆氏的股份,就没必要窝在家族里讨好这个讨好那个了。   ……   国科的项目竞标特意在开在了中秋节前,不管结局是好是坏,起码也能让大家过个心态稳定的中秋。   虽说前面已经经历了几轮的淘汰,但是这话走过那大项目,到了紧要关头,强大的利益驱使下,有些人用些手段进来也不是太稀罕的事。   所以看见会议大厅几个生面孔,众人都见怪不怪。   但是陈彦表现的就有些怪异了,他扯了扯嘴角,看向人群里西装革履的陆颂乔。   “没听说陆氏也来啊?”   这次的竞标开在了癸省,而且通知的也比较突然,郁清和陈彦忙完工作赶过来,多少显得又些风尘仆仆。但陆颂乔这幅精神饱满的模样,显然是早有准备,甚至说,有些内部消息。   还不等郁清安慰他,就看见陆颂乔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他压低眉眼,露出一个近似于挑衅的眼神,“好久不见,郁清。”   郁清如他所愿表现得十分惊讶,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大中听,“这软饭明明也很好吃嘛。”   陆颂乔之所以对陆平那么不满,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觉得陆平一直在吃软饭,公司的重担全在许婷身上,陆平却当了个甩手掌柜还得到了那么多荣誉。   只可惜,他厌恶那样的人,终究也长成了那样的人。   这半年,陆颂乔成长的还是很快的,至少不会因为这明显在戳他痛处的话暴怒。   “我以为这么久不见,你态度会好一些?”   “那你想的的确有点多。”   “这个竞标我不会让给你了。”陆颂乔露出失望的表情,“你变得让我觉得陌生。”   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陈彦默默腹诽,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哪一项合作是陆氏让的?脸大如盆。   郁清笑了笑,“你还是依旧。”   依旧愚蠢。   陆颂乔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下去了,他冷声,“那你就好好看着,别后悔。”   小学生都不这么放狠话了,郁清耸肩,“我拭目以待。”   ……   “……至于在包装上也延续了国科的一贯作风,并且将成本控制在了最低的标准。”   随着陆氏代表的每一句发言,陈彦的脸就难看了几分。   他咬牙切齿,“这明明是我们的策划案写的东西,他们耍阴的,无耻。”   陆颂乔不走心地听着上面自己公司的竞标演讲,侧过头瞥了一眼陈彦,在心里冷笑。   可惜郁清的脸被陈彦挡住了,看不到她现在震惊的表情。   政策出现大的偏差,他倒要看看郁清怎么收场?日后被裴氏扫地出门,难不成真的去向姜行之摇尾乞怜吗?姜家还会接纳她吗?   如果那个时候,她愿意低头服软,也许自己也不是非要跟她争个你死我活。   陆颂乔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扬了扬,身边的人很容易就感知到了他愉悦的气氛。   陈彦带领团队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磨了磨牙。   “陈助理,可要给她争口气。”陆颂乔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陈彦听得清楚。   “不劳陆总费心!”   上面再如何讲,陆颂乔都没什么心思听了,在他心里,结局早已注定。   因为各个公司的材料早在发言前就交了上去,想临时更改?没门。   所幸这次的竞标是公开的,没有禁止带手机的要求,陆颂乔还能分心做别的。   之前应了冯笙妍的要求把陆安宁送走,现在他一直是由童素素照顾的,陆颂乔只是偶尔和冯笙妍发脾气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看看他。   反正就算他不去看,童素素也会一直给他发陆安宁的近况。   “宁宁发烧了。”   这是今天上午的消息。   毕竟是他的血脉,要说一点都不担心是不可能的,陆颂乔问,“现在呢?”   童素素的回复很快,“还在医院输液,迷迷糊糊地说着想见你。”   “知道了,晚上我回苏市去看看他。”   童素素也察觉到了他现在心情不错,试探道:“能不能多陪他一天?”   这条消息果不其然没有收到应答,但是并非陆颂乔刻意不理,而是旁边的助手叫住了他,“陆总,裴氏那边完事了。”   陆颂乔全程没抬头,助手只得提醒他一声别忘了正事。   “打断一下,我觉得裴氏的设计理念和我们公司的有些相似。”陆颂乔半抬手,打断了国科负责人的下一个流程的宣布。   “我很难不怀疑他们的策划获取方式。”   他话音刚落,场内的几家竞争公司面面相觑,议论声断断续续。   陆氏这是在质疑裴氏抄袭他们? 第86章   负责人直言,“陆氏代表,请问是你说的是那些相似之处?”   “上面的显示屏不是很明显?”陆颂乔后仰,说话的时候还去瞧了一眼郁清的表情,“这几乎是是一模一样了。”   “但这是裴氏拿来做反例的。”   “虽然陆总看不上这个合作,但是也委实有些太不走心了吧。”郁清微笑道,不见刚刚的惊怒。   陆颂乔猛然抬头,看着前方的屏幕,眸子阴鸷,“不可能!”   因为愤怒和激动,他的面目肌肉微微发颤,鼻孔难以自抑地微微张开,看着好像一只被抓住了角而无方向乱撞的斗牛。   主持人的笑容收敛,表情严肃道:“我们这次招标会讲求的公平公正公开,您如果有任何异议,可以通过官网进行过程回放并提交给审委会。”   投标的几个公司代表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将陆氏排除在了招标的竞争对手之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颂乔紧抿着唇,紧绷的脸上布满寒意,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无从开口。   助手被大家注视得有些许尴尬,他垂下头,默念着希望别再出现乌龙事件了,赶紧结束吧。   但是他越是期盼,事情就越不受控制。   刚才还在旁边当雕塑的老板突然大跨步朝着裴氏团队走了过去,目标直指在看戏的裴氏总裁。   陆颂乔的身材高大,郁清猝不及防被他遮住了视线,禁不住皱眉,“陆总这是在做什么?”   “你故意的是不是?”   郁清翘了翘嘴角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这儿没保安吗?”   这么正式的场合在这里发疯,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郁清可不想陪他丢人。   负责人立马回过神,拿起呼叫机喊了两声。   陆氏这次的团队带了四五个人,看到这场景,也顾不得是不是要照顾老板的面子了,在保安来之前就拖着陆颂乔离开了裴氏的地方,被下属带走总好过被保安驱逐强吧?   “陆总,您冷静些,等招标结束再去算账也不迟。”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直接将陆颂乔拉了个趔趄,一屁股坐会了椅子上。   但是这滋味儿可不好受,尤其是浑浑噩噩听道最后裴氏拿到了这个标,陆颂乔的怒火已经聚集到了巅峰。   他好不容易忍到了结束,直接在出口处把郁清堵住了。   “让开。”   看在挡在郁清身前的陈彦,陆颂乔讥讽道:“真是一条护主的好狗。”   陈彦不以为然,“那陆总真是太可怜了,连护你的都没有。”   确实,陆氏的员工都站在几米开外呢,哪像郁清身边围了一群,眼神警惕地盯着陆颂乔。   在陆颂乔心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罗喽,拳头松松紧紧,但他还是忍了下去,“郁清,你可真是会算计。”   “多谢夸奖,不过陆总还是多操心一下盗取商业机密的事情应该怎么解决吧?”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话,陆颂乔的手机铃声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看着他逐渐阴沉的眼神,不用想就知道是法务部的消息。   郁清无辜摊手,“陆总,祝你好运哦。”   ……   国科项目直接奠定了裴氏在苏市地位的上涨,同时也成了国内企业短短半年就起死回生的典范例子。   裴家趁着这股东风,在豪门圈子里也硬气了起来。   一直在后面充当隐形人的裴父裴母更是夸张,裴母甚至已经跑到公司给郁清煲汤喝了,美名其曰身子重要。   被勒令来‘照顾郁清情绪’的裴诗鸢在办公室喝着几乎从不进厨房的裴母做的巨难喝的补汤,陷入了沉思,“真的,我怀疑她是想害死你。”   郁清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弟呢?”她随口问道。   裴诗鸢放下汤勺,“被送出国治病了。”   治病是假,被放弃才是真,在外面总归要说的好听些。   “我之前觉得他们只是重男轻女,其实现在想想,他们只是最爱自己而已。”   “喜欢儿子,也因为儿子能为他们养老送终,为他们延续死后的光荣。但是你看,现在裴胜祖不能给他们繁衍血脉了,事业上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所以他被丢出去了,就连我那溺爱孙子的奶奶,虽然大病了一场但是也没阻止。”   “我呢,招赘后能为裴家开枝散叶,你呢,是他们荣耀的开路人。真现实啊。”   “所以我不打算要孩子了。”裴诗鸢有一个神奇的体质,能够快速脱离悲春伤秋的状态,然后做出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郁清:“你家里不会阻挠?”   “会啊,但是我又不会听。”裴诗鸢理直气壮,“他们惹急眼了我就说我是女同,带着你跑路。让他们感受一下事业子孙双折腰的痛苦。”   郁清:……   虽然听着有些离谱,但是实操感觉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仇人在局子里,钱在兜里。”裴诗鸢实在喝不下去了,扣上盖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说的仇人除了陆颂乔就没别人了,裴氏那个被插进来的秘书把人供了出来,现在陆颂乔和冯笙妍都在警局接受调查。   这一遭走下去,无论陆颂乔有没有被定罪,陆氏的这个污点是洗不下去了,它几乎是在以大家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败,只差有人给他最后一击重创。   似乎也觉得这时候提陆颂乔有点晦气,裴诗鸢晃了晃脑袋,提到了正事,“哦对了,我妈让我明天晚上带你回家吃饭。”   郁清,“性别女,爱好男,敬谢不敏。”   这回轮到裴诗鸢无语了,她哽了哽,“可能是想跟你拉进一下感情。”   尤其是郁清的身边还有个姜氏,裴诗鸢毫不怀疑,郁清这个时候要是想让他爸妈去信□□,他爸妈都会毫不犹豫地听从。   “明天姜行之回来。”   裴诗鸢秒懂,不过现在郁清的男人又不在,她戏瘾发作,插腰阴阳怪气道:“还是本小姐面子不够大啊。”   “要不要我帮你转达?”郁清这人主打的就是热情。   裴诗鸢秒跪,“太麻烦您了,不用,谢谢。”   *   中秋节一大早,郁清就赶去机场接机,某人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要接风礼物,可拿到花束以后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收敛点,”郁清戳了戳他的脸颊,眼神示意前面还有司机开车呢。   哪知道这人伸手把挡板按了上去。   郁清急了,赶紧去按挡板的开关,小声呵他,“干什么呀你,这样好奇怪啊。”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把挡板一开,就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开关在姜行之的那一侧,所以郁清想要碰开关就要压在姜行之身上,这也方便了他‘动手动脚’。   姜行之握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了一下,然后把她紧紧扣在了怀里,趴在她耳边戏谑道:“哪里奇怪了?”   这姿势不上不下的,郁清还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好软声跟他解释,“弄得好像我们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什么是见不得人的?这样?”   伴随着他的问题,那张薄唇也压了下来,堵住了郁清还没说出口的话。   那双还带着玫瑰花香气息的手托住了她的脑袋,指尖从如瀑的发丝中穿过,让她被迫迎合这个缠绵悱恻的吻。   鼻间嗅着浓郁的花香,郁清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攀住他健硕的肩膀,迷迷糊糊地想,这下真的是此地有银了。   ……   “晚上去爸妈那儿吃个饭?”   到底是顾忌着前面有人,姜行之依依不舍地放开怀里日思夜想的未婚妻,只是手上还黏腻地抓着郁清的指骨,不肯松开。   郁清实在是没劲儿和他分个你我了,蔫巴巴地‘鞥’了一声。   “陆氏这次盗取商业机密的替罪羊应该是找到了。”   姜行之轻拂着她的发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找话题,“是赵金。”   郁清直起身子,错愕道:“赵金?”   这算是董事会里最‘亲陆颂乔’的人了,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把人推出去。   她唏嘘道:“陆颂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个能人了,前面千万条路,他总能找到最窄的那条。”   姜行之意味深长,“毕竟只有赵金对冯家的态度不好。”   *   “那几个大项目已经启动了,你怕什么?”   书房已经被陆颂乔砸了个稀烂,冯笙妍抱臂在旁边看他发疯。   越看他这幅窝囊的样子,冯笙妍就越是厌恶。   陆颂乔斜过头,衬衣的纽扣歪歪扭扭,发型也乱作一团,看上去疯疯癫癫,憎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冯笙妍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但是这个动作瞬间就激怒了陆颂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掐住了冯笙妍纤细的脖子,用力按下去,把她掐在门上动弹不得。   “你们冯家都是一群骗子!该死。”   他疯了!   冯笙妍睁大瞳孔,能吸进去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两侧后脑勺酸胀地快要炸开,再不自救,冯笙妍毫不怀疑她会死在这个疯子手里。   冯笙妍翻着白眼费劲地踢着门框,鼻涕和眼泪一同淌了下来,想喊的的‘救命’也变成了嘶哑的‘啊啊’。   幸运的是书房在二楼,老管家听到动静赶紧叫人跑了上去,这一幕吓得几人迟钝了片刻。   “少爷,您快松手啊!”管家慌得不行,要去攥陆颂乔的手。   可陆颂乔已经气昏了头,力气大得惊人。   老管家被甩到地上时,佣人才反应过来,三四个人用劲儿直至把陆颂乔打晕,才从他手里救下了脸色涨成猪肝色的冯笙妍。   冯笙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子还在不停发抖。   老管家和佣人忙着把陆颂乔抬去医院,完全顾不上死里逃生的她。   匆忙地脚步声和喧闹慢慢远了,冯笙妍踉跄地站起身,眸光冰冷。   她从倒下的书架上翻找着,焦急的动作在摸到一个盒子后停止住了。   冯笙妍克制着还在发颤的身体,慢慢将它打开,里面零零散散放着几个公章。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在姜家吃过饭,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煤球趴在门口可怜兮兮地嘤了几声,试图激起铲屎官的怜爱之情。   手掌大的团子握到手里软绵绵的,郁清用鼻子碰了碰它,“我的小心肝儿真是好可怜哝,今天姐姐给你多加两块肉。”   “小心肝儿?”姜行之细细研磨着这三个字,意味深长道:“学以致用?”   什么学以致用?   郁清突然停住了给煤球按摩的手,把它怼在了姜行之怀里,咬牙切齿道:“今天你跟狗睡。”   如果真是抱着煤球,那怕真是孤枕难眠了,所幸他还有补救措施。   郁清被他蒙着眼睛带到了三楼的星空台,耳边是香樟树被风吹得梭梭的曲调,脸上的汗毛被风拂过,凉意阵阵,可眼睛上盖着的掌心却是灼热的。   她被人从后面拖着,亦步亦趋地挪动着步子,直到停在天台边缘处。   眼睛上的障碍被移开,从指缝间炸开的绚丽的色彩,蔓延在整片蓝黑色的夜空中,如麦浪翻滚,火树银花。   流光穿破云层,灿金色的烟火刺散了氤氲天河,在延绵不绝的火花爆裂声中她清楚地听到了身侧人说,“生日快乐。”   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上镶嵌的欧式古钟此时刚刚响起零点的钟声。   ……   这场烟花放了多久郁清不知道,她哭了几次姜行之却如数家珍。   “着桌角确实该换个圆润些的。”   湿热的吻在她脊骨处滑至身前,这样猝不及防的转身让她惊呼出声。   可难受的不只是她,姜行之缓慢地滚动着喉结,安抚道:“心肝儿,放松些。”   ……   中秋节的三天假期时间过得比想象的还要快,尤其是有了某些人居家办公做对比,郁清头一次产生了不想上班的情绪。   “要不你还是回京市吧?”   起码在京市看不到他,还能想象他跟自己一样过着‘猪狗不如’的社畜生活,不至于心里这么不平衡。   无辜中枪的姜行之:……   “我作为家属,是不是有探班的权利?”   回应她的是郁清毫不留恋的关门声。   开玩笑,姜行之要是跑到裴氏去,今天少不了有很多人要摸鱼了。   但是等郁清到了公司,看见堆积得几乎看不到后面的老板椅的文件,又觉得姜行之来探班也不是不行,起码秀色可餐,能在心理上一定程度地减少工作的疲劳感。   “郁总?”   周练在旁边轻轻咳嗽了几声,试图唤醒还沉浸在假期难以自拔的老板。   郁清恍然回神,正色接过他手里的公务,“麻烦你了,周经理,下班之前我尽量通过邮件把结果发给你。”   “没关系,不着急的。”周练有些后悔,其实刚才那样的状态多维持一会儿也是好的,总好过现在这样明显的距离感。   “哦对了,陆氏那边的项目已经进入启动期了,但是听说陆总本人还在医院。”   “医院?”   周练点头,想到自己听的那些小道消息,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拿出来说。   “你说就是了,我也当八卦听听。”   “好像是肝脏有些问题,精神状态也一般。”   郁清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现在陆氏应该不是副总裁或者总助在处理吧。”   这两位都是老同事,包括现在的总助也是当时郁清管理的下属升上去的,对这两人的性格,郁清再清楚不过——求稳求和。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有这种魄力在陆氏父子两个都不在的情况下主导大项目的。   那现在陆氏实际的操盘手是谁,也不用再想了。   “等待你下楼的时候,叫公关部和法务部都来一趟吧。”   商场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   “爸爸,喝药。”陆颂乔住院的这一段时间,都是童素素和陆安宁在贴身照顾着,甚至后期已经不再避讳着冯笙妍了。   平时看着身强力壮,可病来如山倒,陆颂乔唇色苍白,灌进去的药又吐了出来。   陆安宁还没如何,童素素已经哭得不能自理了。   “我还没死,你在哭丧吗?”陆颂乔抬眼冷视着她,终于止住了她的哭声。   童素素咬住嘴唇,哀声道:“不是说这两天就要出院了吗,可你现在这样子……”   过来例行看病的医生,默念了几遍陆颂乔医院投资人的身份,忍下气来对童素素道:“这药是要饭后吃的,陆总今天应该还没进食吧?”   童素素耳朵迅速升温,尴尬地站起身,“管家送来了,我放在了门口。”   医生颇为无语,但是这家人关系太乱了,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来,只好无视掉,测了一下陆颂乔今天的数据,“还可以,回去好好养养。”   “最重要的还是要克制一些,不去沉湎于一些虚幻的东西里。”   陆颂乔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这是一个驱逐的动作,医生识趣地闭上了嘴。   ……   医生前脚刚离开病房,后脚李民就冲了进来。   “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李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磕磕绊绊道:“出问题了,出事情了。”   “什么事情?”陆颂乔心里突突直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癸省的那个国际公司被立案调查了。”李民的手机上,还有那个老板被逮捕的媒体视频。   陆颂乔脸色大变,“是因为什么事?”   “据说……可能是国外间谍。”   病房沉寂了下来,很明显,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那不是好事?”陆颂乔冷静下来,“我们只是才签了合同,他们违约,有什么担心的?”   顶多就是需要重新寻找大合作来拯救陆氏的颓败。   李民错愕,“可是我们已经投入了资金进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   “是冯董盖章的啊……”李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怪不得冯笙妍一直以陆颂乔病了需要修养做理由不让他们来探病。   陆安宁虽然年纪小,但是懂得却不少,他只呆住了两秒赶紧抱住陆颂乔的胳膊,急声道:“爸爸,没事的,你不要生气。”   可惜急火攻心之际,别人再多的话都是听不进去。   陆颂乔呼吸几乎停滞住,卡在喉咙里的话上不去下不来,手指止不住地痉挛,生生气晕了过去。   完了,陆氏完了。   舆论根本不给陆氏的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伴随着对癸省国际公司老板的深度调查,陆氏再次被拎到了台面上,闻风跑路的合作商已经多到处理不过来了。   面对着董事会的问责,冯笙妍脸色惨白,因为她清楚这次崩塌的不止是陆氏,还有在这里寄予了无数期望的冯家。   “你好,冯女士,警方怀疑你和癸省跨国公司一案有牵扯,请您配合接受调查。”   冯氏拉的线,陆氏入的局,可到头来却是她顶锅。   她都已经不需要再去问,就已经知道这是家族把她放弃了。   比起一个孙辈有污点,当然是保全冯家的体面才最为重要,哪怕,这个冯家已经摇摇欲坠。   她当然应该‘慷慨就义’,因为这是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   她是冯家人,享受着家族的福利待遇,就要承担家族的重担。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只靠那手缝间露出一点的荣誉就让她搭上一辈子,真正享受到了荣光的那群人却躲在背后做缩头乌龟?   房梁塌了,不是应该一起来扛吗?   冯笙妍盯着手腕上的银手镯,一字一句道:“我要举报。”   ……   这场大戏在带出了数十家企业后终于走向落幕。   “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陈彦捧着保温杯坐在工位上正大光明地摸鱼。   旁边的同事凑过来,打探到,“你之前那个老板什么时候开始吸的啊?”   平日里陆颂乔虽然说面容冷峻些,却不见颓圮,和网上说的那些个吸多了的脸的差距还挺大,所以从没有人怀疑过。   直至陆氏这次资金链断裂后,一个据说是他继妹的闺蜜的女人在网上实名举报他聚众吸毒。   陈彦对高枚不是太熟悉,但还是见过几面的,这形如枯槁的状态,如果不是她举着身份证,陈彦都不敢认。   “我也不知道,这种私事怎么可能让我们知道啊。”陈彦摊手,这已经不是他今天应付的第一个同事了,有经验的很。   同事摇头感慨,“没想到啊,陆氏还真有倒了的一天。”   前几代开垦播种几十载,可只需要最后一代点燃一把火,就能将这滔天的富贵尽数燃尽。   *   “放开我!谁允许你碰我了?”   几个警官险些没能控制住暴怒的陆颂乔,医院昂贵的设备被他随手甩开,旁边的医生听着这桄榔的声响,心里突突直跳。   虽然他不关注财经,但是看社交媒体也刷到了陆氏的现状,而且身边人这两天的话题都是这个事,所以……陆颂乔刚才摔了这么多东西,现在还赔得起吗?   算了算了,这都是院长该担心的事。   童素素在一旁挣扎着,有心阻拦,但是因为刚才已经多次阻碍警方办事被扣在一旁了,她心疼地几乎晕厥过去。   测陆颂乔有没有吸毒很简单,光凭他这不配合的态度,几个警官心里就有谱了,因此手下的力度丝毫没有放松的倾向,就怕他一不留神就脱离了控制。   陆颂乔的力气终于被耗尽了,气喘吁吁地被压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双目赤红,蓝白条纹的病服上甚至有几处勾丝,脸颊上也因为磕碰而红紫了一块儿。   “郁清,我要见郁清。”他用修剪平整的指甲扣住地面的大理石砖缝,目光浑浊,狼狈不堪的呢喃着。 第88章   暂时□□陆颂乔的看守所和闻露的是同一个,郁清轻车熟路。   “难得你竟然还会盛装打扮来见我。”   “哦,今天要参加个颁奖会,”郁清微笑,“别误会。”   化妆品是什么价格?那可是日耗品。   看守所的大厅还重播着昨晚的新闻,主持人用独特的腔调描述着跨国公司的案件,顺带着提了一嘴陆氏现在的窘迫的状况。   陆颂乔的视线从远处移回了郁清身上,不甘心地开口道:“我对你很差吗?你要这么报复我?”   长久的寂静过后,郁清笑了一声。   “大三的那年我就已经拿到了国际珠宝设计公司的offer,最后在顶级珠宝师和教授中选择了校内的老师做研究生导师继续进修,临毕业前大大小小的奖放了一整间出租屋,当时我躺在证书里计划着我梦想了很多年的未来。”   “很平常是不是?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简简单单的一生而已。所以你身家显赫的妹妹只是因为嫉妒就可以毁我名誉,又怕泄露出去就去找人刺激我,围堵我,摧毁我。”   “你妈妈爱女心切,为了帮她遮掩,收买了我最敬重的老师,然后以一个施恩人的姿态把我带到了另一个陌生的我不得不接受的领域。”   “因为我从悬崖边爬上来了,所以我就该感恩戴德,该学会和过去的所有那些自杀未遂的夜晚和解。对吗?”   她语气平和,目光沉静,所说的话就像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   可就是这样的眸光让陆颂乔忍不住侧过头去不敢直视。   他不知道吗?他都知道,可是一夕之间世界崩塌的不是他,遭受无端恶意谣言暴力的也不是他,在十多层的教学楼上扣着砖石缝一直到指甲血肉模糊的也不是他,所以他不会觉得那些事情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他觉得那是时间可以掩盖的。   看他不说话了,郁清又笑吟吟道:“不过陆氏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一步步走出来的。也不要誉为把这个责任抛到别人身上就能掩盖你无能的事实。”   内心隐蔽的想法被别人刺穿,陆颂乔紧抿着唇,脸侧的肌肉抽动着,表情透露着些许的不自然,但是眼神却是阴冷的,“你今天同意来就是为了嘲讽我是吗?”   “差不多吧,”郁清摊手,“毕竟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想给我道歉的呢。”   看来是她想多了。在她起身离开之前,陆颂乔突然把头往前送了送,扯着眉梢冷声道:“我们这种人都是一样的,姜行之也不会例外,你以为他会是什么好人?没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通过你去收购裴氏。”   郁清不紧不慢地捋了捋头发,回他,“那也没办法了,我只好回陆氏继续干活了。”   “对了,忘了说了,你们陆氏的股东卖起股份来还真是当机立断,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工作态度,我还是蛮欣赏的,陆总出狱了以后想通了记得给我的助理打电话哦。”   ……   今年国内杰出企业家的颁奖典礼正好开在了苏市,台上十个来自全国各地的成功人士,郁清身着浅槟色礼服,站在其中画风格格不入,却没人敢说她不适合在那里。   就连舞台的光都格外优待她,聚光灯扫了几次始终在她身上徘徊。   这次典礼早在几天前网上就有不少的爆料,郁清在上次的网络风波中,获得了不少的喜爱,所以这次的直播关注度格外夸张。   【麻麻你看!那是我老婆啊!她好优秀。】   【安静!姐姐要说感言了!学一学,以后跟姐姐的结婚典礼也这么说。】   【别这样,姐姐今晚又该要哄我到后半夜了。】   【前面的,人家正牌男朋友在下面坐着呢,穿条裤子吧你。】   【蹲蹲姜总,不会还没求婚成功吧?不行让我来!】   ……   弹幕出奇的平和,直播间的导播也乐得轻松,甚至坏心眼儿让人把追光灯往人群里扫一扫。   郁清发言的时候看见某人亮成灯泡的脑袋,默默移开了视线怕自己绷不住乐开。   手里金灿灿的奖杯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郁清心口都在持续的升温,她抑制住激动,对前面的感言做了一个最后的总结,“感谢国家对我的认可,这个奖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和前几个发言人不同的是,郁清在其中并没有提到过什么私人的事情,主持人自己也有些私心,但是毕竟不是娱乐节目,有些问题在明面上是不被允许的,她委婉问道:“郁小姐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工作伙伴吗?”   郁清沉默了两秒,在台上台下炽热的目光中正色,“有的,能有这个机会肯定要感谢裴氏的裴董愿意相信我……”   她不信郁清不懂,主持人的怨气都快要成型了。   不止是现场,弹幕里也哀嚎一片。   【女人!你在嘴硬!】   【今天又是毫无存在感的姜某某。】   【完了,又要在地缝里自己扣糖吃了。】   ……   就在主持人要以为她说完话了要收回麦克风的时候,见郁清目光投向台下,浅浅勾唇,“最后还是要感谢我的家属体恤我的工作……”   姜行之仰头,遥遥望着台上熠熠生辉的人,回以一个无二的笑容。   明明两个人相距遥远,毫无交流,可当对视的时候,旁边的人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缠绵爱意,更不论是弹幕里能够自己找糖吃的网友了。   ……   典礼结束的很快,结束后的晚宴才是重头戏,这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时候。不过这两个场所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所以下了典礼就要往那边赶。   百无聊赖,她盯上了男人修长的手指,肉色下微微发青的筋络极为性感,哪怕不是手控也要夸上一句可以单独的出道的程度。   “幸好没去搬砖是吧?”姜行之哼笑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郁清讪讪一笑,这话很是耳熟。   那也是秋天下午的某个高中课堂,她拎着人家的耳朵‘谆谆教诲’,“苏穆,你太闷啦,老师说你这样很难找庡?到的工作的。万一以后去搬砖,你这手多可惜……要是能安我手上就好了。”   记忆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和姜行之重逢之前,郁清很少能回忆起高中的事情。但是这样相处下来,一些遥远的零碎的回忆片段就会在某个瞬间很自然地回放出来。   “对了……”   两人异口同声。   郁清想着给他个惊喜,就催促着他先说。   “姜氏的总部迁到苏市了,不过因为牵扯的太多,可能要半年才完工。”   “啊……?”郁清愣住,脑袋有些卡壳,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姜行之伸手别了一下她散落下来的发丝,轻声道:“是考虑到人工成本和国家的开发方向做出的决定。”   可优势更大的地方更多,这里面有怎么会没有郁清的缘故呢?   她清楚得很。   这么重要的决定董事会那边肯定很难说服吧?姜老爷子在京市那么多年会轻易同意吗?她想问的太多了,但是这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再说些旁的话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姜行之扳过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些无奈,“你别乱猜,事情很顺利,对姜氏来说所能获得利益只多不少,不然你觉得董事会和高管是怎么被说服的呢?就连爷爷,也想趁这个理由回苏市跟爸妈多相处相处。”   多年前的事到底让他们心有隔阂,两边都拉不下面子,如今也算是就着这事搭建了个桥梁。   郁清摸摸鼻尖,“没有多想,就是遗憾我的惊喜白准备了。”   裴氏不会止步于苏市,而她也不会止步于裴氏。   所以在京市开分公司也是她和裴诗鸢达成的协议,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似乎也不急于一时了,毕竟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她在姜行之疑惑的目光里扬了扬眉,“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事,不知道算不算是惊喜了。”   “什么事?”   “我找大师算过了,他说今年适合结婚。”   车子突然刹车,车头卡在横道前,差点就闯了红灯。   司机赶紧解释,“前面的路口两个车撞上了,堵住了。”   呆愣了好一阵子的姜行之话不过脑,“那我们换条路吧,正好先去民政局。”   郁清:……   她突然有点智性恋,接受不了这么蠢笨的姜行之。   “你干脆把晚宴也搬到民政局吧?”   阴阳怪气的味儿太重,姜行之及时回了智,低眉顺眼地给未婚妻整理着装,“哪急这一天,还是晚宴比较重要。”   这一天?   郁清秒懂了他的意思,戏弄道:“算了,大师算的也不……唔唔。”   “我觉得很准。”   半晌,姜行之松开她的唇,眼底笑意浮现。   秋风入耳,丹桂飘香,爱的人就在身旁。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感觉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番外让我慢慢更吧_(:зゝ∠)_   之前觉得第一本书写完肯定会有好多话想写,但是结束了之后感觉很恍惚,脑袋一片空白(ー`?ー)算了,当个哑巴吧。   ——————以下是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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